╔☆→———————————————————————————←☆╗ ┊ 小说下载尽在http://bbs.bookben.net--- 书本网【霎紫明嫣】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当你踏入清朝》作者:跳舞的鱼 类别:言情-穿越时空 作品关键字:胤禟 【文案】 因脚踏两条船而到清朝的女人, 即然到了一个地方,总是要好好的生活的。 帅哥要有,银子也要有, 要生活,也要事业,更要享受生活。 一个都不能缺。 古代是不是也可以脚踏两条船呢? 如果操作的好,也无防吧! 很很很长的文 很好很好很好的九阿哥胤禟 前所未有的颠覆的以往的形象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章 穿越  章节字数:2191 更新时间:08-01-19 10:11 如果你脚踏两只船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在没结婚前多了一种选择。这样做的原因,大多是为了以后能拥有更好的生活。现在只要是长的平头正脸,人模狗样的适龄青年,谁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都市男女同时和两个以上的人交往很正常,虽然明里不说,这种事也摆不到台面上来说。但找到更好的就换掉,是一种潜规则,也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就象找工作需要面试、试用一样,他选择你,你也在考查他,如果有更优厚的好工作向你招手,你也就会毫不犹愈的跳槽一样,几乎没有什么道德障碍,双向选择嘛! 至死不逾的爱情对于我们新一代的年青人来说,不过是出现在小说,电视剧中无聊的桥段罢了。不具任何指引性和实践性。说是说,做是做。如果你踏的两条船好死不死的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你们三个人撞到了一起,那么情况就不太妙了。 当天兰亲热的挽着新男友赵小佳的手从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里往外走的时候,霉星高照的就迎头碰见了人高马大的老外,她的另一个交往中男友JOSON,六目相对之下,她就知道她今天要头大了,果然夜路走多了是要遇上鬼的。她真是想变成青烟消失掉,可惜是不可能的。 “他是谁?”JOSON用标准的京片子指着赵小佳问她。JOSON双眼死瞪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天兰马上心虚的想甩掉赵小佳的手,但没有成功。 以赵小佳学长的聪明他显然是知道现在遇上了什么状况的,杨天兰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学长的脸有些似笑非笑的,他的手始终很紧很稳的握着她的,并没有放开之意。 在这种状况下,天兰比城墙厚的脸也不禁一红。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赵小佳不过是淡淡的看了老外一眼,也转头问“宝贝,这老外谁啊?你认识啊!” 宝贝?这个词学长一直都没有这样叫过他,他通常都是连名到姓的叫她的,学长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天兰就是想撇开关系,也有嘴都就不清了,她两颊红云更盛。 “宝贝?你叫她宝贝?你们什么关系啊?”JOSON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旁人纷纷向这边投以关切的目光,天兰觉得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喔!你居然敢挽着她?”老外听见她被人叫的这么亲热,气的直发抖。她和他认识了也算有一点久了吧,他都一直叫她Alice还从来没有叫过他宝贝呢,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抢了先,不要活了他。 赵小佳看见忽然冒出一个老外,长手长脚的拦住了路,深深的看了天兰一眼,天兰一脸的心虚,这死丫头还蛮受欢迎的嘛!非常的不悦,他可不想和这个老外干耗下去。 “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女朋友,用你们的话说Sheismygirlfriend,youunderstand?麻烦你让一下。”他推了这个老外一把,请他让让。没想到这老外居然是练过的,不过轻松的一闪,又怎么动了二下,赵小佳的手被反剪到背后,同时感到一阵巨烈的疼痛,他不禁大叫出声。“唉哟!” 老外京腔京韵的说:“她是我的女朋友,小子。”赵小佳虽然被他反着双手,痛得头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但他却忽然冷冷的笑起来:“先生,这里是高档场所,可不是山村野地,你在这里动粗,是不是想到局子里度个假啊!如若不是,麻烦你放手!” 天兰看到此情形不能善了,两个人说不定要大打出手的。JONSON可是练到抬拳道的黑带,又很迷中国功夫,如今也练得很不错了,如果两人干起架来,文质彬彬的赵小佳学长显然不是JONSON的对手。赵小佳是她从学生时期就一直苦追的学长,好不容易她才看到一点点的曙光,学长也是副市长的公子,JONSON则是某国际财团的金主两个人都是优质金龟婿的人选,她目前一个也不想丢掉,现在还未到丢掉备胎的时候,只能怪自已一时大意,操作失误。 不管了,她先闪人再说了,他们三个人如果在五星级酒店混战起来,其中一个还是外国人,那还不上本市报纸的头条啊,这种风头她可不想出。如果让人知道她脚踏两条船,一条船还是“国际油轮”,那她还不被人安一个恶意破坏本市招商引资,影响中国国际形象的重罪啊,她可不要。她不管这两个人,独自的往外走。 老外一把松掉抓着的人大叫:“Alice,等我一下!” 赵小佳也一边揉着麻木的手臂追出来:“天兰,杨天兰!” 天兰在地下停车场开了才买的蓝色小车,开了出去。从后视镜中,那两个人也分别匆匆开了车门,尾随而出。 烦,真烦,今天怎么这么倒运呢?上个月才过了驾考的操作考试,拿到了驾照,车技并不怎么熟练,但好在晚上路上的车辆并不很多,还算好开。在公路上加快速度,想把这两人甩掉。那知这两个跟得很紧一时间还甩不掉。把车速加到150,想超过前面的一辆大客车,刚超车一半,惊见对面开过一辆大货车来,对方的车速也很快,这条路是老路,路面窄,跟本让不开。顿时,杨天兰只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力,然后她的车子被撞的翻过来,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她失去了知觉。 当天晚上S市焦点新闻主播正在播出一条地球本日发生磁爆可能对卫星,电视,移动电话的使用产生一定影响的消息。新闻主播在这条消息中插播一则本市恶性交通事故消息。 主持人站在车祸现场作报道:“今天晚间9点时分,本市五池路路口处发生一起连环车祸恶性事件,有一辆行驶中的大型货车和一辆迎面驶来的小桥车发生严重碰撞,后面三辆轿车因为躲避不及也与之连环相撞,造成二死,三重伤的严重后果……”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章 茶叶蛋 阴间VS清朝 章节字数:3148 更新时间:08-01-19 10:11 “茶叶蛋,茶叶蛋,好吃的茶叶蛋,10文钱三个,四川正宗麻辣茶叶蛋!”天兰无精打采的坐在街檐下一棵大杨树下叫卖着,这里是盛世的街景,人如潮水,车水马龙,一幅活的“清明上河图”似的风情画卷,看不完,看不倦。如果是民俗学家或是考古的来的这里,还不要高兴的背过气去!满大街都是可以深入研究的课题啊!可惜现在来到这里的是她杨天兰,一个彻头彻尾的大俗人,辜负了这一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如果能回的去的话)。问题是她还能叫做杨天兰吗?她不确定。她不是她了。自从她撞车醒来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一个她所不熟悉的世界。 苏醒后发现她不在医院里,她居然在一个破破的家徒四壁的四合院里的地上。没有亲人围绕在身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找遍整个院子一个可以称之为人的动物都没有。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从她醒的那一刻起,事事都透着鬼异。车祸重则应该断手断脚的,轻也应该会很疼。但她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她好手好脚,就是手臂比以前瘦了许多,她的身上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个地方有几件不知道是哪辈子才有的笨重的木器,木头的材质应该是便宜杂木做的,绝对不是黄花梨的,所以值不了几个钱。她只觉腹中一阵咕咕乱叫,她饿了,天知道她有多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她抱着肚子找遍全屋,好似的厨房的地方,只能用一个脏字来形容,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烧柴火的灶,这种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应该出现在某地方的农家饭餐馆才对,家无余粮,只找到一个被人啃了一口的面饼。 当她打开了这家的门向外张望,她的口张得就没有合拢过,连昏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外面全是穿着奇怪的衣服的人。男男女女全都是古装打扮,男的剃着奇怪又熟悉的头型,这个头型,如今的世界已经不多见了,不对,是决对没有了。前面剃成月亮型,后面梳一个麻花辨的发型,好象中国只有一个时候才有,那是,那是中国的清朝。 “喂,二丫头!几天可没看到你了,吃了吗?”一个挽着菜篮子的老太冲她打招呼。“没吃呢!”她周围没人,那老太只能是在跟她说话。“都响午了怎么还没吃呢?”“这个——”天兰想要有得吃才吃得上啊!她胡乱的哈哈了二句,老太才走了。 那老太满口的京味儿,她猜这里可能是北京胡同的一角,北京她不是没去过,北京的胡同游她还参加过呢。这里给她的感觉就好象是老北京的一条胡同。她坐在大门的门栏上发昏,她觉得满头都是星星。她围着她目前落脚的地方转了好几圈,她并不敢走太远,怕等一下找不到她的住所,几经观察,这个地方街道破旧,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所谓的商业区,没有手机,没有电话,街上只有一群梳着大辨子的人,连马车也不多见,没有广告牌,没有电影院,一切现代化的标志在这里都找不到。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取得如此辉煌的成果,神六飞船都上天了,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中国还有哪一个省份如此的落后。 老天!MYGOD!不要玩她了吧!她一定是挂了,才会看到这么奇怪的世界。没想到阴间居然还是清朝的样子耶,也太落后了吧。没有电脑,没有汽车,没有微波炉这日子要怎么过啊!她怎么一个亲人都没有啊!多孤单啊!是不是都等不及投胎去了。人都说阴间与阳间反映的事物是一样的。但S市的阴间不至于这么差吧。难道,阴间的时间象宇宙中的一些星星一样,时间比地球上的慢,地球过一天,星星只过了一个小时。一定是这样的,阴间的时间比阳间慢,所以阳间已经是新社会了,阴间还是万恶的旧社会,要不然怎么解释她现在的情况呢? 不过阴间还是不错的,至少初来乍到就分了房子,还不是单元房,居然是中国式别墅,面级至少有200坪以上,不错不错。如果在阳间,她就住不起这么大坪的房子,在房价不断的走高的情况下,她杨天兰,只能买的起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户型的房子,付了手付后连买一张床都困难。剩下的房款,在15年内还清。她才还了二年而已,她现在死了,剩下的房款由谁付?她可是在银行办了自动转账功能的,但愿老妈能把房款付下去,她那个地段可是黄金地段,只会涨不会跌的,当投资也好啊,谁叫她没福呢?住了不过二年而已。 “请问,公安局怎么走?”天兰抓住一个行人甲问。她到了这里,应该也需要办身份证的吧,如果不需要的话,自少也是需要报到的吧。 “您说哪儿?没听过这个地方。”行人甲答。 天兰抓抓头,想了一下:“要不然叫办事处?或者签证处,再不然这里应该叫衙门吧!” 行人甲点点头道:“原来你是想去衙门啦,不知是报官还是打官司。打官司的话,先找个会刀笔功夫的先生给写个状子,再去,要不然大老爷不会受理。” “我不想打官司。”天兰突然想到了什么,抓住那个人问:“请问,这里是阴间吗?” 行人甲怒火冲天:“你说什么呢!真是遇到疯子了。我还没死呢!真晦气!” “不是阴间,那么这是哪里呢?”天兰脑袋一下子不能运转,胸口一阵阵的闷人,她无力的扶住一段墙根,坐下来。 一种不好的感觉一下子从脚底升上来,运转全身,她不想去想,又不得不去想,她只要在问一个问题,就可以得到答案,但她不敢去问。终于,终于她还是开了口,这次她找了一个标着代写书信小摊位上的一个读书人模样的人问:“请问今年是哪一年啊!” 读书人一边写着小楷一边说:“今年是康熙XX年啦!小哥是不是要写封书信呢?” “康熙XX年?”天兰愣了半响,然后狂笑起来。一直笑的直不起腰来。以前下班时候,路过街口的一家彩票店,一个星期总会买上10块钱的,总希望能中奖。每次都买,却一次都没中过。没想到几十亿万分之一的这种穿越时空的事居然落到她身上了,她不知道是大幸还是不幸呢? 读书人被他笑傻了,字也不写了,一直盯了她看,这人疯了吧! 天兰自怨自怜了老半天,小哥?她是女的耶!她对读书人说:“谢谢啊,我是女的,不是男的。” “明明是个男的嘛!”读书人不服气在后面大声道。 “男的?”老天她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老天!就请放她一马了。每年送温暖扶贫帮困活动,她虽然没有少抱怨,但她从血汗钱里何是一分没少的都交了,她是好人啦! 找了个水池一阵乱摸(因为找个镜子太困难),还好,还好她是个女的,并没因为自已穿了就改了姓别了。“女人万岁!万岁!”,她现在确实个女的,只不过还没发育呢,小小瘦瘦的,麻杆似的。看来这副身体不是自已的了,年级大概十岁左右吧,老天厚待她,居然要她杨天兰以二十七八的高龄从十岁的花季重新活起,重新做祖国的花骨朵,这也算对她不薄了。处境不一样了,时代变了,生活地点变了,人也变了,唯一存在的是她的灵魂没有变,即然她还是她,日子就要过下去,她一定要好好的享受新的生活,没有什么困难她不能克服,她杨天兰怎么会被短短的逆境吓倒呢? 民以食为天,她以男女莫辩的身材,奋力的去找工作,这时代的工作也不好找啊! 第一次应征上了一个店小二的工作,没想到只干了五天,就平白无故遇到一个横行的又不讲理的狠角色,丢了饭碗不说,差点小命不保,因打坏了店里无数的东西,工钱也没了着落,人家没抓住她叫她赔偿损失,就够好命了。 第二个工作是为一家面摊洗碗,一天都还没有干完,明明干的好好的,老板就要她走人,连个理由都没有。 第三次,第四次的工作经历就不提了,没有一个能干长久的。一个老板偷偷的告诉她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了吧!”笑话,她才来这多久啊!认识几个人啊!怎么可能得罪人呢?老天!不是那个嚣张死二世祖在整她吧!她太倒运了吧! 日以西斜,饭钱还没着落呢!天兰扯开喉咙大叫:“茶叶蛋,茶叶蛋,好吃的茶叶蛋,10文钱四个,大降价呐!四川正宗麻辣茶叶蛋!好吃的不得了!先生来几个吧!”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章 绑架未遂 章节字数:2148 更新时间:08-01-19 10:12 进军卖茶叶蛋产业是杨天兰在应征工作屡败屡战后,不得已而为之,创办的独立经营,自负营亏,可以完全的承担民事法律责任的个人独资公司。(如果那时有独资公司的话)公司核心产品为金尊茶叶蛋,口味有四种。公司的广告用语是“宫庭秘方金尊茶叶蛋,好吃的不得了。” 经过前一段时间产品投放的前期调查,目前市场竟争情况主要有二家,街口的王婆,左边的泰记小卖店,王婆自从她介入竞争后采取了降价策略,现在常价就是十文铜板可买4个。没有打广告,完全靠香味吸引顾客。泰记小卖店未以降价策略促销,但开始做活动,每三个茶叶蛋,赠送一杯大碗茶,这个活动吸引了不少贪小便宜的民众。面对红海竞争,杨天兰苦心研究出四种口味的茶叶蛋,分别为原味,桂花味,麻辣味的,烤肉味的,价钱却反其道而行把价格提高到十文钱一枚,打着宫庭秘方的响亮牌子,标榜着与人参媲美的药用价值,自然吸引眼球无数,销售阶层由贫民阶层提高到中等有二钱的顾客,她的销售量“嗖嗖嗖”直往上窜。 生意一好,就有人眼红,泰记小卖店找了地保来要收她的摆摊费和保护费,说她无证经营,卫生没有保证,非得取缔不可。王婆开始生产销售相近似的产品,杨天兰对这种跟风无能为力,这时可没有什么商标法,专利法来保障自已的合法权益。泰记小卖店大概给地保使了钱了,地保居然不辞辛劳的一天赶她八次,这让杨天兰备感生活的辛酸。杨天兰以前看到小摊小贩乱搭乱摆还觉得挺影响市容的,现在才知道当个小贩讨生活也不容易啊。地保就跟现代的城管似的,掀摊打人,黑头马脸,凶神恶杀利索着呢!杨天兰只有采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方法进行销售,这是下策,因为难有稳定的老顾客源。 “那个小子就是咱们主子要带回去的人吗?”一个墙角的阴影里两个人正在咬着耳朵。他们一胖一瘦,两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淡青色的布衫,脚蹬圆口黑布鞋,衣服质料不算顶好,但很结实耐磨,是凉口产的官布。故而一看就知道这二位可能是某个府里的下人。 “你知道什么?这个丫头是咱们府里死了的春枝姑娘的妹子。” “那小子是个丫头吗?我怎么看也是个小子啊!” 瘦子不耐烦的说:“老实办差,多什么话啊?” “胖子咕哝道:“那个小子,不是,是那个丫头有什么金贵的,巴巴的要我们两个人来带他回去,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 瘦子这用力拍了胖子一巴掌,瘦子冷哼一声:“所有说你永远都成不了个体统,春枝姑娘是谁啊,那是咱们主子乳母的女儿,主子至亲的人。春枝姑娘这么死了,主子叫咱们领这丫头回去,这丫头以后就有福享了。至少比你我有福,主子不会亏代她的。” 胖子笑道:“原来是奶妈的女儿,我当是什么贵人呢?还不是个下人,大家一样。” 瘦子乘胖子不备,用手在胖子圆圆的头顶上又是一记巴掌“按咱们大清的规矩,皇子一出生,便由保姆递到乳母手中,亲额娘只不过见了一两面而已。你说是常在身边的情份深还是不在身边的情份深啊!虽然是奶妈的女儿,还不是跟自已亲人似的。” 胖子扁着嘴道:“咱们爷身边至少也有二三十个人伺候,保姆、乳母就各有8个,什么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也有十几个,内监也有三四个。如果这些人的女儿、妹子,兄弟都和爷算是亲人,那么爷的亲人还直不少呢!您说呢!“瘦子笑起来。 瘦子怒道:“懒得跟你说,也跟你说不清楚,一点眉眼高低都不懂,活该你受穷。” 胖子忽然道:“动了,动了,那小子准备回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上去。” 两个人很快的从墙角溜出来,跟了上去。 “救命啊!有人想劫持我!救命啊!”杨天兰被一胖一瘦架住后,立即会意过来是遇上坏人了,现在天还没黑呢,光天化日这下这些人就敢这么大动作,治安真是不太好了。她放开嗓子大喊大叫。 古代倒底民风纯朴,老百姓的眼里都是揉不进一粒沙子的。杨天兰一阵乱喊之下,几个热血青年立刻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个还执着一根扁担。一个人冲那二个坏人怒吼道:“干什么呢?哥几个?”。老百姓围成圈指责二个大人欺负一个半大的孩子,都觉的看不过去。壮汉已经和坏人理论上了,随时准备见义勇为。 天兰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这里不象现代在公车上,某些人看着别人偷你的钱,都不咳嗽一声提醒你一下的。多少公车英雄往往是一个人孤身搏斗直到最后都没有人帮,也不被人理解,天兰冲那壮汉赞道:“好人啦!” 一胖一瘦见势不妙,架起她想冲破重围飞跑,天兰敢紧再努力一把,那声音可与世界著名抒情花腔女高音迪里拜尔有得一拼:“救命啊!“估计几条街都听见了。 胖子腾出一只手来,捂扬天兰的嘴,天兰一口咬住胖子的手,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自从来到古代,这一口铁齿钢牙真是起了大作用了。胖子疼呼一声:“妈呀!爷的手啊!”疼得放开了天兰,抱着手真跳脚。 瘦子一个人哪里拉得住杨天兰,杨天兰不过用力踹了瘦子几脚,瘦子就以经无力的趴在地上了。杨天兰发挥她在大学体育课八百米长跑冠军的优势,很快就跑的不见影了,虽获小胜,仍不可恋战,小心始得万年船。让坏人绳之以法的艰巨性任务就交给广人的人民群众吧! 一胖一瘦两个人的下场,当然是被见义勇为的人们一阵乱打之下,重伤回府。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章 李小龙截拳道的超级运用 章节字数:3301 更新时间:08-01-19 10:12 “人带回来了吗?”一个声音很有力的人问。 没有人回答,差办砸了哪有人敢回答。 “人带回来了吗?”那人扬声又道。 “没——没带回来。”一胖一瘦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说,最后胖子说话了。 问话的人穿着产自湖州府绸长衣,外套一件柳字团花坎肩,戴一顶圆瓜楞小帽,帽子中间镶一块指头大的碧玉,面容端正,白脸略有长须,他是皇九子府的大管家鄂尔泰。 “没带回来?”鄂尔泰气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跳了几跳。他看着面前鼻青脸肿的二人,怒道:“没有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干不好,真是不让人省心。干脆打发你们到庄子里种田得了。” 下到庄子里去,那什么前途都没了。胖子一下子跪在鄂尔泰而前,声泪俱下道“别啊!大管家,不是我们不卖力,实在是这个差太不好办了。那个丫头太利害了,一口差点把小的手咬废了。”胖子举起包得像猪蹄似的手。 瘦子也忙跪行二步一把抱住鄂尔泰的腿“大老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哥俩吧,小的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呢,你真的不知道,那丫头的腿有多历害,一脚的力那个大啊,太利害了。” “你们的差不好好当,还胡编理由,给我掌嘴!”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利害,他不信。两人在他面前哭天抹泪的,还是个汉子吗?就像个娘们。鄂尔泰最讨厌别人哭求,一脚把瘦子踹翻在地上直哼哼。“来人啊!”有人应声而至。他吩咐道:“把这两个没用的杀材打一顿鞭子,丢到府后的马棚里关着去”“喳”他们二人被人拖出去时,胖子眼白一翻吓昏过去了。 鄂尔泰烦躁的站起来,正想踱步,一抬眼就看见穿堂屏风旁边主子阴着脸站在一蓬金丝丹兰左边,主子这样清俊的人品,又穿这一身的衣裳,又被这奇花异草这么一衬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赏心悦目啊!主子站这多久了,大概都听了去了吧!主子是什么脾气,他是知道的,鄂尔泰冷汗顿下。他立马上前跪在主子面前:“奴才该死!办错了事!”主子的眼晴危险的一眯。他不等主子开口,条件反射性的左右开弓自已打起嘴巴来,一下一下又重又快。 “行了!”十几下后,主子金口才开。鄂尔泰揣测着讨着示下道:“要不,奴才亲自去办?”九阿哥冷哼了一声说:“不用!”鄂尔泰冷汗又下。 天兰的方向感一向很差,刚才的慌不择路,她不管方向跑了好几条路,现在身处这个地方叫什么,她已经不知道了。 不过,这里的街道,明显的宽了一倍不止,人多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这条道路的尽头隐隐可见红墙黄瓦的一角。这条街上,骑马坐轿着官服的大人明显增多,一拨接着一拨的明锣开道,前呼后拥的,衣轻乘肥,带金佩紫有多少荣耀都在这气派上了。 “快让,快让!”官员的仆从对小老百姓不耐烦的吆喝,驱赶,众人躲之不及。杨天兰也忙躲避在一边去。街道两旁均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银楼,当铺,绸缎衣服,金银器皿,茶楼酒肆,当然也有青楼楚馆妖娆的张着艳丽的招客幡。 酒楼的招牌在眼前晃啊晃,一阵一阵的传出食物的香味,这种香味是烤鸭子的,那一种一定是红烧狮子头的,她不禁用力吞了一口口水。要在以前,她把这种低矮的二层楼酒楼还不放在她杨天兰的眼里,她以前经常因为工作的关系,吃过的美食,出入的高档场所不知道有多少。不用说五星级的酒店,就是超五星级的酒店她也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但现在不同,现在是在古代,已经做古的古代,她在一个莫明其妙的平行空间里,往事已如隔世。她饿了,饿的可以吃下一头牛,如果面前有牛的话。她打早起粒米未进,遇上了坏人,连吃饭的家伙都丢了,只好喝西北风了。 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早知道以前就不要节食了,以前的她经常为了能保持好身材,吃饭老是有一顿,没一顿的,以前二餐没吃也没怎么觉的饿,但现在的她觉得有点眼冒金星,全身无力。她想她一定是饿坏了。摸摸口袋,只有三个铜板,够吃一个马蹄烧饼的,但要不要吃呢?她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要不要吃呢?是萧洒吃一回呢,还是保留实力呢?还真不好决定呢! “喂,死小子——给爷滚开!” 一只手粗暴推她。 “烦!你干嘛?”杨天兰看都不想看,头也不回的把那只讨厌手拿开。 “喂!死小子,你往哪站啊!你一个破叫花子,敢站在我们杏林宴的门口,不想活了你!”那个人凶声恶气的乱嚷嚷,还不讲理的抬脚就踹了杨天兰一脚。 敢踹我!不想活了的是你吧!让你欺负我!杨天兰在受了一天的气后,她的眼火焰四射,她体内的小宇宙在燃烧,潜在的能量终于暴发出来。乘那人不备,怨恨的一拳破空而出,狠狠的击打在那人的面上。“唉哟!”那个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杨天兰拉住那人的手臂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只听啪的一响把那人摔出老远,跌一个狗啃泥。那个人满口是血,趴在地上呻呤不止。 天兰很拽的踱过去,用脚拨了拨那个人“小子,以后有礼貌一点。记住了啰!”学空手道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学会,但这一招过肩摔她可是练的炉火纯青,小子!你就认栽吧! “很漂亮的一手!”一个清淡如水的声音说。 天兰一点也不知道,有人在为这个动作喝彩。景文小筑的二楼雅间里,一个气度沉稳颀长的贵公子在窗前负手而立,宝蓝色莲花缠枝纹的长袍,外套一件月白色斜襟坎肩,很普通的款式却被这人穿得雍容华贵,尊贵矜持。 他腰间系一块晶莹美玉,二个五色荷包,他的手结白修长,晶莹如玉,食指有枝指,姆指处套有一个碧玉斑指,那碧玉如一弯碧水般笼在手上,张显着这人不凡的家世。 这位贵公子便是当今皇上第四子,四阿哥是也。他背负的手里拿着一串45粒直状纹犀角珠,还不住的转动着。他背影给人安静从容的印象。 一个侍从上前恭身道“爷!该去那府里了。” 四阿哥转头过来,他乌黑的瞳仁,晶莹如星,目光柔和,常带着三分的善意。 侍从却不自在的低下头去,他不敢看主子的眼晴,主子的那双眼睛虽然总是淡然带笑的,但偶尔会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那道光芒仿佛要把人从前到后刺穿一样。 “好!” 杨天兰摔倒了一个,他店里的同伴,都跑出来查看是怎么回事。一个年长的上前质问“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打人啦?” 天兰暗叫不好,敌众我寡,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转身就跑,年长的手长脚长,跟着招呼就上了,年长的应该是学过二年武的人,脚法很快。 天兰当年为了减肥,一直不断的参加各种培训班,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学不多,但杂学旁收还是有一点收获的。上班的白领一族,平日里工作压力大,工作之余都会玩一下剌激一点的。报道上说,美国硅谷的精英们,最近下班后会结伴去打地下拳击,以释放压力。她也喜欢流汗多的运动。见有人向她身上招呼,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转身只用了一拳就把那个追上来的人打倒休克在地。她这次用的不是空手道,而是正宗的中国功夫李小龙的截拳道,她的防狼实战三式中最熟贯的一招。 截拳道是她的偶像李小龙创造的一种新型实战技击术,在世界武坛上可谓是独树一帜,利害的不得了。开创截拳道时他曾研究过跆拳道,空手道,法国踢打术,泰国拳,柔道,柔术等,并对传统中国式武术加以整理,去伪存精。他提出了“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的开拓性拳理。据说他创立截拳道以后曾与世界各国的搏击高手比武过,不论是泰国拳高手,还是空手道高手均一一败在他的面前。 李小龙曾说:最理想的搏击对手是又敏捷又强壮又一无所知的人,或者乱抓乱咬乱打乱踢的人,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强壮的人,正适合运用截拳道。截拳道就这么好用,传统拳法需要打两拳,才能解决的问题,截拳道不过一拳就解决了问题。杨天兰正在运用截拳道在一拳之内不但挡住了对方的进攻,还直击中了对方的面门。 景文小筑的二楼雅间里的四阿哥正准备离开,看到此景,不禁赞道“好干净的动作,竞没有一丝多余的。此子不可小看。是什么来历呢?”他的目光定定的盯在杨天兰的身上,犀利、深沉、带着让人看不懂地探索和观察,还有一些别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侍从乖觉得在旁道“爷,要不要奴才打听一下。” 年轻人点头应准。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章 不请自来的人,胤兄你好! 章节字数:5584 更新时间:08-01-19 10:13 运动一下后,天兰觉得更饿了。饿的嗞味不是那么好受的,穷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前心贴后背的,胃不断的向她在索取,她摸摸口袋里的三大枚,不能用,有也等于没有。 等她逃离了那一群人,她又迷路了。天兰垂头伤气的走着。她好想回去,真的好想回去,想回到她正在分期付款的房子里,哪怕她还要当房奴很久。她还记得她离开的时候,阳台上她刚洗的蓝裙子还没有来的及收,厨房里还剩下一碗红烧排骨,她粉色的双人床头上还有一本杂志还没来的及看。 喔好怀念!这就是所谓的乡愁吧!如果外星人这时候能给她一个愿望,她会毫不犹愈许下回到那个混乱的都市里,而不是停留在一个不属于她的时代。她好想老爸老妈喔!好想她们家二只吃完就睡不会说话的小鹦鹦喔!她回不去了吧!有没有人可以靠诉她她要怎么回去啊!不管是外星人还是地球人都可以啊!老天跟她开了一个什么玩笑啊!她不是她了,但为什么她还是要继续一个人过下去。 她无力的抬起头,在斜阳的余光里,一个建筑在不远处闪着耀眼的光,那是一个破旧的小教堂。天兰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信教的人心善,去蹭一顿饭应该不成问题吧!她的眼晴里又有了神彩,她飞奔过去。 从建筑风格来看是一座以高直尖顶为特色的哥特式教堂。教堂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但和周围低矮的四合院落比起来,又有一点那么鹤立鸡群的味道。 推开教堂很殘旧的门,门吱吱呀呀的就开了,门里没有人。她一眼就看到正面有一个小小的神坛,神坛上方挂着的主耶稣基督受难在十字架上的小像,小像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或是质量不太好,有点掉漆,看上去很殘破。 内堂实在很小,也就是十来步吧,只摆的下一边五个长条椅。仰望上面,堂内是尖形肋骨尖叉的拱形穹窿,正面的大门和四周玻璃镶嵌,可避免室外强光射入,使室内光线保持柔和,形成了慈祥肃穆的宗教神秘气氛。在这种气氛里,想起她自已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小白领变成了一个三餐不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老百姓,她不禁流下清泪数行来应景。 她以从来没有的诚心,双手放在木台上成祈祷状,闭目念道“我信上帝,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主。我信我主耶稣基督,上帝的独生子,因圣灵感孕,由童贞女马利亚所生;在本丢-彼拉多手下受难,被钉于十字架,受死埋葬;降在阴间,第三天从死人中复活;升天,坐在全能父上帝的右边;将来必从那里降临,审判活人、死人。我信圣灵。我信圣而公之教会。我信圣徒相通。我信罪得赦免。我信身体复活。我信永生。阿们。” (各位看官,不要以为她多信上帝,虽然她是受了洗的。其实她从来没有在周未去过教堂做过礼拜,周未的早上,她宁愿睡懒觉。她念的一段都是她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为了受洗强记住的。她要成这基督徒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她想将来能在教堂举行结婚仪式,而举行教堂婚礼的必要条件之一是新婚夫妇其中之一必需是教徒。现在知道她为什么受洗了吧!) “神啊!,请显现你的神力吧,请让我回去吧!”天兰闭上眼眼无限虔诚的祷告说。她这么卖力的秀了一段祈祷词以讨好神佛,现在所说的这句话才是重点。做为一个大俗人,她的宗教意识不是那么强烈。她信基督,也信佛,相信所有的神,但前提是这个神对她有帮助。她并不为临时抱佛脚,而觉的可耻,这能不能算一种博爱呢?杨天兰缓慢的睁开眼晴,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神是不是因为她平时不够虔诚踩都不踩她。切!天兰愤怒的对神扬起了小指:“骗子,我鄙视你!”幸好她未把口袋里的三枚铜板丢进箱子里做香火钱,不幸中的万幸啊! 祈祷完后,天兰穿过教堂的内堂,四处溜哒,她在神坛后面的一间房找到一小碟金黄诱人的东西。杨天兰立马围着这碟东西转圈来,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一盘牛油面包是上帝刚才没有实现她的愿望,觉得道歉赐给她的吧!马太福音中说“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上帝果然是有一点用的。她对空气说了声“谢谢!”然后她向面包发起了全面攻击。一口,二口,三口。“好吃!”她敢起誓,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老话说的好啊!人饿的时候的东西是最好吃的。)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马利埃一推门就看见了一个狂吃的小子,他吓得结结巴巴的问。那知那小子的眼只是抬了抬,又继续的吃他的晚餐。那个人跟本就无视他的存在,好一个狂妄的贼。噢,上帝,贼居然在他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把最后一口面包吞进了肚子。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大模大样的贼。 天兰风卷残云的扫尽盘中最后一粒面包,意由未尽的添添贴在手的油。手托香腮从容的给她自已倒了杯水,顺了顺气。她打了一个饱嗝。吃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私闯别人的地方,又被人抓了个现行,可以预见的风险,一个也是偷,一盘也是偷,没有太大的区别,不怕,不怕。不怕才怪。杨天兰准备撒丫子溜了。 马利埃对吃了他二天吃食的贼简直是要气疯了,他满院子找武器,他冲到厨房拿了一个锅子,拿起来,又觉得是不是太历害了,于是他放下锅子,改抄起一把扫把怒气冲冲的再次冲入抓人。他气势如虹的大叫“看打,你这个偷东西的贼!”屋中空无一人。追! 天兰老鼠一样的窜出去,马利埃在后面围追堵截。杨天兰不得已围着神坛跑以免被追上。马利埃咬牙切齿的说:“小贼一定要抓你见去见官!”天兰恬不知齿的说:“不就一盘面包吗?至余吗?改天我还你!” “还我面包!”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见官!” “凭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 天兰忙里愉闲一眼看清楚马利埃的这身形头,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拍案叫绝。一个黄头发,蓝眼晴,白皮肤的老外,居然搞笑的穿一件中国式的长衫,头上还戴一个古里古怪的帽子,真是不伦不类。“搞笑啊!” 马利埃拿着扫把愣愣的,被杨天兰笑的莫明其妙“喂,死小子你笑什么?” “我笑你的样子很怪!”天兰还在继续笑。 衣服未穿好吗?马利埃放下扫把,整理一下衣服,上下一打量他那里怪啦? 天兰奇道“你一个老外,怎么穿中国人的衣服?” “这样比较能产生亲切感,有益于宣传教义。”马利埃乘天兰不备,准备偷袭。“恶魔!看招!”天兰早有准备往后四五步,保持安全的距离。 马利埃认定眼前这个人是偷他东西吃的贼,不是好人挥舞着扫把追得很勤。这个房间本来就很小,天兰东躲西藏,很狠狈。这么耗下去,吃亏的一定是她自已。受不了追赶的天兰大叫“够了!停!” “你又在转什么歪脑筋啊?” 硬碰硬不行,天兰就采取了哀兵之策。仔细一看这个老外还是个帅哥,杨天兰笑的甜笑道 “神父大人,我们都是文明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和贼有什么好说的?” 天兰故作悲凉的说:“神父大人,我很不小心的吃了你的东西。实是不好意思。因为我三天没吃东西太饿了。自于我为什么不告自拿,是因为我认为这盘吃的是主赠给我的。马太福音中说“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我就吃了。我才祈求上帝给我一点吃的后,就看到这盘东西了。” 马利埃一下子激动的热泪盈眶。他终于找到一个信仰上帝的人啦,这个人还知道马太福音。上帝啊,神迹终于来了。他来这里传教二年了,还没有一个信众,他每每传教,但这里的人都视他为邪教,不肯相信。就算是他入乡随俗的穿上汉服也没有人相信他。他正在灰心的时候,上帝就派了这么一个福星来。噢上帝,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他想抓住天兰的手,来抒发他的情感,但天兰如临大敌的躲藏到神坛的后头。 马利埃急切的问:“你知道上帝?你知道马太福音?上帝啊,我终于找到了一个信仰上帝的中国人了。感谢你的到来。” “喂!你发什么疯啊?” “我不怪你吃了我的东西。出来吧!” “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句他也会,赞哟!天兰刚站出来,马利埃就热情的握住了她的手,到把天兰吓了一跳。马利埃高兴的一塌胡涂。天兰听明白后,用力抽出手来,心里笑到受伤。这傻小子,不过秀一句马太福音,就激动成这样,如果刚才听到她懂得唯一的一段祈祷文,还不要把她当圣母马利亚。 “你现在不生气我吃你的东西了。”天兰问,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家伙一定不会追究了。 “当然不会。你是信众啊!”马利埃激动不已。 “wheredoyoucomefrom?” “你会英吉利文?”马利埃又是一重重大惊喜,高兴的抱起天兰转了好几个圈。 “放下我,放下我。”天兰才吃了东西,可禁不起这么激烈的活动。 “好啊!”马利埃问:“你怎么懂的英吉利文的?” 杨天兰随便扯了一二句,然后又问:“你是英国人吗?” 马利埃答:“我是意大利人。” “你是意大利来的,那你会做意大利面啰?” “你居然知道意大利面?噢!上帝” “很奇怪吗?你改天做给我吃好了。” “没问题”马利埃点头如捣蒜。 杨天兰暗喜,又赚一顿。她真是有当骗子的潜力啊! ————————————— 皇太子府花厅月桂树底。 “四哥,你在想什么?” “十三,我今天遇见一个人!一个很有趣的人。”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皇四子胤祯靠在月桂树上,接过老十三递过来的玉壶春,一口饮尽:“怎么说呢,一个不起眼的人,她有不一般的身手,她的身手,我好象在哪里见过,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奇怪!” 皇十三子胤祥道:“四哥欣赏的人,一定是不错的人。什么时候能见到呢?” 皇四子胤祯望望月桂树上,隐隐约约的月亮:“很快,你会见到她。” ————————————— 马利埃到底是个善良的神父,又是外国人,很有一点这个清朝男人不具备的绅士风度,得知她迷路了,很有风度的送她回家。还外带送她几块面包。看他的样子,也知道,这个很穷的神父,其实拿不了更多的东西给他,搞不好已经是这个人几天的吃的了,杨天兰有点感动,但一点也不觉得受之愧。男人总比女人好讨生活,这个人比她而言,以经在清朝站住脚了不是吗?天兰很高兴的接受了神父的馈赠。 在傍晚的时候,天还不是很黑,星子初露,一个帅哥送着一个美女回家。如果不是这个神父穿着一身可笑的并不合适他的中国式衣服,而是穿一件三件套式的阿曼尼精典黑色西服,搞不好她会给他一个告别吻。但今天就算了。 离别时,马利埃一再一再的说,改日一定请她再去教堂。请她一定不要忘了。杨天兰随口就答应了。怎么能不答应,那个小子还说请她吃意大利面的。 天兰嘣嘣跳跳的打开家门,刚跳进院子,还在低头回味今天的“艳遇”。一个清冷的声音:“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天兰习惯性的回答。 不对啊,清朝的她一个人住,还没有室友的,这个说话的是——头脑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最快的还是抬起头看个清楚。 “OH!MYGOD!” 帅哥,帅哥!国际型的优质帅哥!这里的帅哥特别多,今天帅哥到我家。以杨天兰阅男无数的眼光来看,把这个人放在现代一定会红,如果去走秀,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人。这修长的身材噢,这线条噢!这诱人的红唇噢!不知道吻上去的感觉怎么样!他的眉毛是最时兴的挑眉,又细又长。他的眼晴是又细又长的凤眼,杨天兰的眼晴努力的眨成星星状,她现在的眼神一定很邪恶吧!嘿嘿嘿!她故做娇柔的问:“公子,有何贵干啊?”声音一出,杨天兰听得自已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不是太嗲了一点啊! 果然花样美男皱了皱了皱眉头。“你的名字?”帅哥抱着手臂问她。 帅哥身边一狗腿凶她道:“还不快说!” 杨天兰白了那人一眼。帅哥没礼貌,再美也打折,有钱了不起啊!这人身上的玉怎么也要值个十万八万的吧!问她的名字,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啊!笑话!杨天兰跟本无视这个人的存在,没有礼貌的人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她仰着头踱到院子里一个破石桌前,一屁股跳到石桌上坐下来。 “你的名字?”帅哥不耐烦的又问,这人刚刚不是挺热情的想要贴过来的吗?怎么脸变的比翻书还快啊!她的名字,她在现代叫杨天兰,在清朝她要叫什么呢?这个身体的主人原来叫什么呢?她不知道。不能回答不知道。哪有人不知道自已叫什么的。天兰装的很酷的冷哼一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狗腿怕她听不见,过来大声道:“主子在问你的名字,你哑巴了?” 天兰心里骂道你才哑巴呢!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今年多大?”帅哥见她不答,换了个话题又问。 姑奶奶我今年二十八,杨天兰想这样回答。但一看这副身体像豆芽菜的样子,IDON’TKNOW。天兰又冷哼一声。“哼”算是回答。这个人什么来头,看样子好象认识,又不太认识她,哪有人莫明其妙,跑到人家家里来,问人家叫什么的。杨天兰的脚晃阿晃啊,帅哥看她的动作,眉皱得更紧,是觉得她太随便了吗?管他的,这是本大爷的家,看不惯,请回去。 帅哥穿着富而不俗,有一种天生而来的尊贵气质,身份非富则贵吧。他的腰间系一条黄色的腰带,挂着的荷包都是上好的金绣,看上去很值钱。这个人这么有钱不是来打劫的,杨天兰判断。 天兰冲那人道:“老兄,你是谁啊?这么晚闯入私宅,有何贵干啊!你要是不给爷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就送你去报关。” 狗腿叫嚣道:“好家伙,你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不想活了你?”扬手欲打。 “住手!”帅哥走近两步,转身眉毛一扬,眼眸暗而深隧。“我叫胤禟,春枝提过我吧!” 天兰点头“喔,胤兄你好!”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章 皇子又怎样 章节字数:5334 更新时间:08-01-19 10:13 那个帅哥叫胤禟的看自已报出了大名还未能得到天兰一丁点的重视,脸上不禁有点苍白起来。他转过身去,天兰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胤帅哥有一点悲伤的叹道:“难道春枝她没有对你提过我吗?是啊!她怎么会提我呢?她会提。” 天兰听他说话半吐半点露的,真是个不疼快的人啦!那个春枝会提谁啊?春枝和她有什么内在联系吗?真是满头雾水。 胤帅哥沉声又道:“你听明白了。我是当今圣上第九子。你要称我九爷!” 这算是自报家了吧。圣上的第九子,那是个阿哥啰,有钱有势力的主噢!有来头喔!想不到这身体居然还有认识这么大腕的命喔!这人星夜来访听语气好象还蛮有交情的,莫不是准备送温暖扶贫的?她应该如何表示呢?她应该抱着胤帅哥狂喜,以老百姓看到八路军的敬仰表情诉说,您来得正好,俺正是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还是,还是有骨气的大手一挥说俺过得不错,这天底下还有许多人比她更贫困,请去城北土地庙继续这伟大的扶贫事业吧,俺口袋里还有二个铜板,愿意加入当自愿者。 见这人呆呆的,九阿哥心里更加不快。如果是那人来了,这人又是一个什么面孔呢?会感激零涕,还是千恩万谢呢?那人又怎么会来呢?以那人的尊贵身份,自是不会为一段露水情缘善后的。这时那人还不知在哪个美女怀里温存呢? 鄂尔泰见主子脸上阴晴不定,又冷冷的哼了一声,好象是极不满意这个人。于是替主子出声训道:“见了主子还不行跪拜大礼,你额娘没教你吗?真是没家教的奴才!” “奴才?你小子说谁是奴才?”天兰从桌子上跳下来,鄂尔泰脸上不防,就着了这丫头一掌。 鄂尔泰被这一掌打得蒙了。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横啦!吃错药了吧!鄂尔泰捂着脸怒道:“就说你是奴才,难道不是吗?你眼里还有主子吗?”他准备一掌用力打回去,誓要打得这死丫头满地找牙。手都已经扬起来了,这死丫头眼神凌厉的说:“你小子敢!”。他有什么不敢的,得罪主子的奴才,还有活头吗?这是替主子整治规距。不料却听主子叫了他一声,他连忙跑到主子身边听主子示下。就见主子的轻扬双眉,眼神居然闪过一丝兴味来,鄂尔泰心中一凉,主子不会对春枝的妹子—— 杨天兰气愤异常,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平白无故的成了别人的奴才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她脑海里闪过万恶的旧社会,没有人生自由的奴隶任人驱使,任人欺棱的样子。身上一阵恶寒。她杨天兰才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她是欺负别人的主。她要奋起抗争。 天兰一手拨开挡在帅哥前面准备护驾的狗腿,直问到帅哥的脸上:“那个谁,你说我是你的奴才是真的吗?有本事拿证据来啊?”如果这位真的能拿卖身纸出来,她就把证据全吃了,看你再拿什么来证明。谁理你是不是皇子,今天就是清圣祖康熙来,又怎样,不过是一个作古的。她是见过大世面的,管你是国家主席还是总理的,连胡主席,美国佬布什都天天见,当然是在新闻联播上。几个月前五一节的时候还到北京旅游呢,你老爸的清东陵我都去过了。还我是当今圣上第九子,你前面还有八个呢,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也不能阻止她为了自由而战。 九阿哥双手抱胸,眼里晶黑一片,看不出表情,但鄂尔泰却知道主子是有点生气了,不是一般的生气,主子怎么说也是天皇贵胄,至尊至贵,除了皇族亲贵还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给他脸子看。如今面前这个人真是胆大包天的很,他对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死丫头有点兴灾乐祸起来。风暴在主子的身上正在蕴量。九阿哥低头俯视眼前这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她竟然敢向他要证据,真是好笑!他说她是奴才,她就是奴才,还要什么证据?他就是那就是。他对她来说,就是天理。 在这人冰冷的注视下,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畏惧他,她不自觉得后退了两步。这人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清冷孤傲的气息。他狭长的凤目冷冽中又带着些狂傲不羁,现在他的黑瞳下的阴黝神情,危险的像个恶魔。他好象感觉到了她心底的畏缩,嘴角微微一扬,带着三分讥俏。敢讥笑她,杨天兰一下子怒火猛烈燃烧。 这时天兰面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九阿哥忽然贴近她,成功又让她吓了一跳,九阿哥近得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很惊惶的快速扇了两扇。他满意的低语道:“害怕了吧?” 天兰一愣,小脸一阵红云:“你,你,你胡说!我才不会怕你呢!你是什么东西?爷会怕你!”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九阿哥怒道。在主子面前敢称爷?这丫头一点规距都不懂,真是需要好好的调教。 “我不是你奴才!你又拿不出证据来,怎么可以乱说!”天兰咬牙切齿。这个身体的主人,真是这个什么皇九子的奴才吗?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可以忍受落后的生活方式,可以接受她现在很穷的事实,但她决对不能接受是别人的奴才的事实。她一个新时代的公民,在任何状况下,决对不会成为别人的奴才,不管她在哪里,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她是自由人这一点是她的底线。 “你要证据,好,好,好!爷让你看!”九阿哥一扬眉对鄂尔泰喝道:“把这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给爷我拿下!” “喳!”鄂尔泰应声动手,拿个小丫头不再话下。他对她伸去狼爪。天兰一个漂亮的闪身,鄂尔泰就扑了个空,鄂尔泰并不是练武之人,却有两下子力气,他不信就抓不住这个丫头。他又扑过去,天兰见势一把扭住这狗腿的手腕,就是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没有异外的把鄂尔泰摔了一个大马趴,鄂尔泰羞愤欲死,给一个小丫头给摔了这以后怎么见人啦,太丢份了。 九阿哥负着手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怎么会有如此的身手?这到让他有些异外了。不过这事情好象变得更有趣了。他的眼闪过诡异之色,天兰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她手臂一痛,就轻易被这个帅哥单手制在怀中,她腿欲踢,就见九阿哥在耳边淡而冷酷的言道:“如果你敢乱动,爷可掌握不好力道,手废了可别哭噢!”他加重手中的力道,满意的听到她痛叫了一声。 天兰目测这个叫胤示唐的海拨大约180的样子比她高很多,这人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出让人断手断脚的话来,他该不是个熟练工吧!她可不敢冒险,于是她乖乖的不再乱动。她必须扬着脖子才看得到他,有点费力:“你,你想怎样?” 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划过,引起她一阵战栗,这人的手好凉。“你是春枝的妹子,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会照顾你!” 有见过蛇照顾青蛙的吗?不怕被他一口吞了。“我不想当奴才,我不是奴才。我不要你照顾!用不着!” 他的眼微微一眯,他的手忽然划到她的下颌重重的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捏,天兰不由得痛得眼泪都出来了,顿时气得国骂省骂一齐出口,死就死吧!那人松了她,却用力把她摔在地上,天兰觉得身上一定破皮了。 “满口粗言粗语,谁教你的,在主子面前称大爷,春枝要是在世——”胤示唐挥掌欲教训这眼里没有主子的小子。春枝这么一个纯良温顺的女子怎么有一个这么狂的妹子,真是想不出。想到春枝,春枝那如花的美颜,如水的眼神,离别时候的他的不舍,九阿哥举起的手又放下了。春枝就这么一个妹子,乳娘也就只剩下这一点骨血了,不能和她计较这么多。 胤示唐眼神一暗,背过身去,叹了一口气。 “你跟不跟我回去?”这个院落破旧的很,刚才来的时候,也仔细看了一下,生活定是很清苦的。乳娘自从到了府里,对他是日夜不离,直到他断了奶前,都没有回去过。做为大女儿的春枝没有吃过乳娘的一口奶水,所以身子单薄的很,经常不好。春枝6岁的时候也进了府做了下人,鲜少回家。这个家,这个丫头是在怎样一种环境中长大的,他想也想的到。乳娘去了,春枝也去了,他身边觉得有一点空落落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但他想照顾一下春枝唯一的妹子,也算尽一点情份吧。 “回哪里?” “自然是回我府上。我会照顾你!” “你为什么要照顾我?” “因为春枝,因为奶娘。” 听这个人的口气,这两个人都好象都已经没了。果然他的府里是吃人的地方。万恶的旧社会啊!“我可以自已生活,不用你关心。”天兰挺起腰道。虽然现在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她也不想受制于人。 他一把把她轻松的从地上提起来,将她的身子牢牢定在石桌与他之间,动作之快,天兰还来不及反映,背后和手臂同时吃痛,不禁大怒,扬了脸正要开骂,一抬眼,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大而亮的瞳孔,眼型细而长,眼尾微微上挑,既利落、又英气,润润的像是上等的黑玉,不知为什么,这又眼晴有一种莫明的落寞和三分清愁在里面,而他脸上带出的那一种生气的轻微神经质的表情,这是一种有点受伤又很可爱的神情。“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要跟我回去?” 天兰望着如此漂亮的一双眼晴,一时间还真有点想答应他。能和帅哥做伴,也许是一个不错的事吧!搞不好会和帅哥什么什么的吧!杨天兰都快迷失了,但她很快的就否决了她的想法,和他回去,就意味着就失去自由,失去了对等的身份,永远只能低人一头,只能满口奴才了,不要,她才不要。 她望着他慢慢的摇摇头,他眼里暗涌不断,神色复杂,好象强忍着怒气,又好象在说她不识好歹。 “喜塔拉。春心,你真不要跟我回去?”他抓她的手渐渐的加重,痛,真痛,一个问题问三遍,他不烦她还烦呢!喜塔拉。春心是这个身体的名字吗?好土。春心,如果要叫这个名字,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他是知道她名字的,怎么还要问她叫什么名字,神经病。 月色如此皎洁,她却如此烦躁“我不叫哪个名字,我叫天兰,坐拥天下的天,兰草的兰,以后不要叫错,皇九子。” 好傲气的人,好干脆的拒绝。象那天春枝的绝别,一点机会都不曾给他。杨天兰话音刚落,他猛得放开杨天兰,恨恨的一掌拍上桌面,台面上一只瓷茶杯应声蹦起,在台面上打了一个滚,翻出桌面,哐啷坠地,碎片茶水四溅。 天兰吓得跳开二步,心道这死小子发什么疯啊!我唯一的一个茶杯都被你摔了,明天用什么喝茶啊。 胤示唐双手撑着桌子,头去扭过去看她。他冷冷的目光,向X光似的,在杨天兰花身上扫来扫去,他不带表情的目光,黑滇滇的眸子,看得人觉得身上起一阵阵的凉意。 好一会儿,他慢慢的立起身,轻轻的掸了一下衣服。“算啦!随你!”抬步便向门外走去。 “慢着!”天兰在后面大声道。茶杯破了都还没赔,本大爷又陪你这个神经病吹了半天的凉风,被你吓了个不轻,想拍拍屁股就走,没有这么好的事。 胤示唐停下来,扭头望她,莫非是她改变心意。 “请你赔了茶杯钱再走吧!”他这么富样子,这点小钱对于他算不了什么,对她却很重要。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损坏东西要赔偿。 “你!”胤示唐简直气得发抖。 天兰跟他的对视足有三秒,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全部呼吸都被他那双黑滇滇的眸子夺走。 “给你!” 一件东西黑呼呼的,夹着劲风飞过来。 莫非这人气得要杀人灭口,天兰哪里敢接,吓得连忙矮下身子,抱头作鼠窜,躲藏到院子里唯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歪脖子树后。 再看时,那人已走,小院子里没人了。 天兰从歪脖子树后探出头来,见人已走,连忙把四合院的门的插好,以免再有阿猫阿狗上门,她实在没有那种接待能力了。 见主子出来,站在暗处的随从,都从阴影里跑出来,二队雁翅般在主子身后跟着。 他从门里出来,也不说话,竟自走着。 “爷,要不要——”鄂尔泰在胤示唐身后递话道。找二个人一绑,不就带回去了。真不理解爷为什么要迂尊降贵,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 重重的关门声传来。 胤示唐的脚步一停,望过去。 鄂尔泰不满的小声道“多狂啊,真是要好好教训一下才是。”那个丫头这么不识相,爷居然也能容忍,平日里爷对人可没有这么宽容过。 胤示唐回头望着那门,半天沉吟不语。属下们不知什么意思,也只能干站着。 鄂尔泰仔细观察爷的心气不顺,遂小心翼翼道“爷,那个丫头,如此的不知好歹,也不值得怜惜。爷要是想带回去,奴才就找人——” 鄂尔泰还未说完,胤示唐就冷冷叱道:“唯叫你自作主张的,给我掌嘴。” 几个待卫素来是知道九爷的性情的,九爷是个言出必行的主,一恼是什么脸子的都顾不得了。一个待卫上来:“大管家,得罪了。”啪啪左右开弓就是十来巴掌。在爷跟前,一点也不敢不用力,竞是尽全力而为。 鄂尔泰的脸顿时肿胀起来,红中带紫,成包子状。“爷,饶了奴才吧,奴才知道错了”直直跪到胤示唐面前,不住的抹眼泪。 万事太平,天兰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跑,又是打,又是遇到一个这么拖线的人,真是累坏了。那个什么九皇子,气呼呼的走了,应该以后都不会在来了吧!荣华富贵和帅哥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呢? 算了不想了!天兰准备回房睡觉,一脚踩着一个硬硬的东西。她拾起来一看,居然是一锭银元宝。这莫非就是刚才那个什么九皇子丢过来的暗器吗? “耶!赚到了”天兰一下子高兴的大叫起来。明天的饭钱,后天的饭钱,不,好几个月的饭钱都解决了。 看着四合院的破大门,不禁坏笑道“叫你赔,也太赔多了,都可以买一车的茶杯了。真是个不知道柴米油盐的凯子。”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章 我又不是猪 章节字数:12419 更新时间:08-01-19 10:14 如果一个人中了500万他会干什么呢?选择很多。他也许会选择旅游,玩遍祖国大好河山,再去环游世界。也有很多人会说,如果拥有500万的话,他会马上辞去工作,在家享福,大吃大喝,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如果在中国做一个意向调查,以中国人天性比较保守来看,90%以上的人,会选择买房买车,再进行投资或存款,而不会一笔花掉。 天兰拾起一锭元宝后的想法,就和被500万大奖砸中似的,全身轻飘飘的。有无数的想法,想要实现。她想马上出去吃一顿油大,想起来就流口水啊!这锭元宝,保守估计有4至5两重。 五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呢?现代人没有这样的概念,她杨天兰也是到古代一段时间后才适应过来人民币和铜钱的换算关系。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给人一种误导,古人能名动辄使用几十两,甚至几百、几千、几万两银子。更有甚者,竟然常常能够从口袋里掏出面额成百上千两的银票。好象古人一出手就是一百,几百,一万,二万银子之类的。其实不然,古代中国银子缺乏,银子的价值很高。红楼梦中刘姥姥说贾府吃螃蟹那段一顿大约花费了20两银子,如果20两银子放在平民老百姓家,可以吃一年,而且可以吃的很不错,就可以说明问题。 天兰曾问过隔壁做生意的克尔单,克尔单是一个很典型的在旗的老百姓,他说他每天起早贪黑年收入大约为10两银子,如果一两个月没有活计的话还赚不到10两。一个知县一年的俸禄约为76两银子,大约是普通劳动者的8倍。一个知府的俸禄约为180两银子,大约是普通劳动者的18倍。一个巡抚的俸禄约为256两,都不算太高。几两银子、几十两银子是件大事情了,有百两银子就是今日的大款了,能够买上十几亩良田。平常老百姓使用的是铜钱,很少用银子作为日常交易用。许多老百姓至死都未见过银子。所以口语中表示没有钱(贫穷)时用“铜钱(钿)没有”而不说“银子没有”。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常以银子为珍贵的原因之一吧。那个九皇子随便扔给她的一锭元宝,实在是一笔巨款,倒底是个皇子,大方得很。 天兰决定好好运用这笔横财,必竟她在这个倒霉的地方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也卖了一阵子的茶叶蛋了。生活的艰辛,实在是一言难尽。不说别的,单表一下每天天未亮就要起来升火,已经是难事一件。以前家里有自动打火的电子打火灶的时候,她尚未用过它煮过一碗方便面。现在她居然要用柴火做饭,对她来说是比大学联考都还难的一件事。她每当做这件事的时候,就非常怀念老妈,怀念老妈做的红烧排骨。 还有一个人值的怀念,那个人就是她的男友JOSON。那个人是把她从味精饭菜中拯救出来的一个人。认识JOSON以后,就很少到外边吃了。JOSON虽然是一个老外,但他喜欢中国文化,不但说的一口好中国话,还做的一手好菜,从来没让她下过一次厨。每天他那么忙都还是会为她做好饭,哪怕他不在家吃的时候,也会把菜用保鲜纸包着,放在冰箱里,等她回来,自已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她如果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如果他没有在富丽金遇上她和学长的话,说不定—— 不管在哪里,都要手头有钱,这是硬道理清高不来。身上只要有俩钱,腰杆子顿时挺得起来,自信就都回来了。杨天兰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去集市做市场考查。士农工商,她是女的,做官没戏,做农民她吃不了那苦,做工她没手艺,只有做满身铜臭味的奸商了。学过经济商科的都知道,做市场考查是必须的,她只有四两银子,如果亏了本,她就要喝西北风了。 满市场转了一圈,生意不太好做,市价一斤(相当于1。2市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水果也只要10钱,利很薄。四两银子又做不了利厚的生意,比如茶叶,绸缎之类,为难的很。一亩良田只要七至八两银子,如果是四两的话,只能买到一亩中等的,问题是买了又如何,她又不是农民,又不会种地。租给人家种的话,要到年底才有收成,到了年底,她还不饿死了。还是卖水果吧!她想。于是她向一个卖水果的农民走过去。那个农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如果是大批量的买的话,可以得到批发价吧。 “小哥,请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清静一点,又便宜一点的店家,我想住店。“一个文雅的年轻人拉住她问。 天兰上下打量他一下:“不是本地人吧!第一次,一个人出门?”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好神噢!我是江南的士子,名叫李蟠,进京赶考的,想找一个便宜住店的地方。”蓝布衣服的人很缅腆一说话就脸红。 很可爱的人啦,这人皮肤也很好,忽然一个灵光从杨天兰脑袋里闪过,有一个现成的资源她都不懂的利用,她真是笨可的可以的。她可以办房屋出租啊!房子是现成的,不需要本钱,潜在用户就是这种住不起店的穷书生。菜鸟出门好骗。杨天兰的脑袋飞快运转,发财的机会送上门来了。她笑问:“你想找一个什么标准的?” “标准?是什么意思。”那人摸摸脑袋。 那个时候还没有标准这个词吧,天兰抓抓头:“就是你想住多少铜钱一天的店啊,你的经济能力是多少啊?” 蓝布衣服的人脸红的更历害:“我没有多少钱的。” 想也知道这个人没有多少钱,要不然,这满大街都是旅店,他还找什么找啊。天兰围着穷书生转了二圈:“你想住多久?” “半年吧,直到春帷开!”书生说。 “你啊!真是找对人啰!我有一个好地方介绍给你,绝对的清静,最适于读书,而且鸟语花香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住?”天兰眼晴咕噜噜的转,下钩啦! “好啊,不会太贵吧?”书生担心的问。 天兰笑道:“绝对便宜,三星级标准,包您满意!” 书生好奇的问:“小哥何谓三星级?” “这个,这个,土话啦!” 一个肥羊成功骗到手,人到地头“死”,谈好了价钱,签了合同,交了保证金,天兰恭请李书生住了小院的东间。 买了几件粗重家俱,又贴出租招贴,剩下的二间厢房也成功租出,西厢房租的是的租的是一对卖艺的父女二人。北面一间小单间租给了一个小地方来书生叫杨中直的。杨书生字可性,天兰本着姓杨的五百年家是一家的友好心态,特别赠送杨书生ROOMSERIVES一份前几日卖剩的茶叶蛋一枚(这枚茶叶蛋是剩下的蛋中最小的够奸商的!)杨书生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才怪!) 杨书生和李书生已经考过了童子试,乡试,这次进京是来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的。会试的考试由礼部主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录取者为贡士,第一名叫会元。这还不是最高级别的考试,最高级别的是殿试,由皇帝在殿廷上对贡士亲自策问,或委派大臣主管。录取分为三甲:一甲三名,分别称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的称号;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的称号;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的称号。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也就是说杨、李书生运气好的话还有两场硬仗要打。如果真的当了贡生,就有机会见到康熙老爷子了。 天兰到手租金若干后,并不满足,她为了抓住读书人进京考科举的这一商机,花样百出,努力搞好考试经济创收工作。进京的考生成千上万,这人一多,目的一样,这里面就孕含着巨大的商机,只要现代人都知道。 先是每天在孔庙前摆摊卖中举平安符,平安符一经推出供不应求卖断了货。再接再利,杨天兰推出第二波升级商品,名寺高僧祈福必胜进士衣,又卖得打抢,杨天兰不得不临时请了四个小工帮忙卖,杨天兰每天数钱都数不过来。杨天兰想每当高考的时候,酒店会推出钟点房,考试特用餐,出版商会大版大版的出各种考试信息,院校信息之类的。杨天兰决定也在古代做一做考试信息服务业务。她的确是很聪明,以至余聪明的过了头,直到她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抓进了衙门,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去。 一间不大只有10步的牢房里关满了各样的人,很挤,连坐下来的位置都没有。杨天兰垮着一张脸盘脚坐在牢房的一角,她被关进来,已经有一两天了。从进来时的恐惧,挣杂,大喊大叫,到最后象一堆乱泥的坐在那里发呆,她好象一下子经历了一生那么久。她在怕,她在害怕,是不是后半生要在这里度过了。 “小子,你怎么进来的?”一个满脸菜色的老者问她。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做了什么?”老者怪笑。 “我就是卖会试的考题,我又没有做什么。 “小子,你的胆子够大的,居然连会试的考题都敢卖?”老者冷不丁给她一拳。天兰痛的缩成一团 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一把揪起她来“你怎么知道考题的,只有和大官有关系的才能知道。你即然认识大官,怎么会在这里的?” 杨兰趴在稻草上:“我不认识什么大官,我是自已乱猜的。乱猜也不可以吗?” 老者怪笑的更大声“又多一个送死的,我看你是出不去了。” 天兰听了用力爬起来拉住老者的腿:“怎么,我这是死罪吗?不至于吧。” 老者叹道“你这么年轻,怎么这么糊途呢。会试是国家的大事,何等严密,你竞敢卖试题,试题哪来的,皇帝不论你是否是自已猜的,都会认为试题外泄,这是大罪。不知道卖的,买的,多少的红顶了,蓝顶子,要掉,又有多少人要活活赔进去。你等着秋后处死吧。” 天兰一听,立即全身发软。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她掉到这个莫明的时代,就是为了被人咔嚓的,她不过是想活的好一点而已,她只不过从书里翻了几个题想当然的写上了嘛。考前猜题,在现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罪再重也不至死啊,最多应该是没收非法所得罢了。老天,你不会如此整她吧!神啦,不管是什么神,一定来救她吧 天兰痛哭起来。 “小子,还没过堂呢,哭什么?”一个红脸大汉吼道。 “我哭,关你什么事?” “小子,你欠打!” “你打打看啊!我正想找人出气呢!” 红脸大汉满脸煞气的就过来了,牢房里胆小的人,看起了争端,动起手来,都很快的避开,让出一个不大的空地来。 红脸大汉满脸的横肉,一双手青筋尽暴,一拳打来虎虎生风。 周围的人见红脸大汉有力,再看看杨天兰个子小小,豆芽菜似的,都以为红脸大汉必赢,豆牙必输,为杨天兰发出叹息声,惊呼声。 天兰本来就心里不痛快,说时迟那时快,她见红脸大汉一拳打来,没有后退,以没有硬接,身形微微一闪迎着红脸大汉的拳头就冲了过去,只是一个跳步就抢到了红脸大汉的里怀,随着右手一个下沟拳就打到了红脸大汉的下颚上,接着趁红脸大汉下巴中拳导致平衡感失调的一瞬间,脚一个快速上踢把红脸大汉打翻在地。 Ok,完美击杀。周围半晌无声,大家都听到了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红脸大汉再没有起来,估计是休克过去了。没有人敢去看一眼红脸大汉。本来小看杨天兰的人,都再也不敢小看她了。刚才打她的那个老者,惊荒失措的用手盖起脸来。原本四处散坐的人都把位置让了出来,整个牢房的空间一划为二,一为她杨天兰一人,另一边则挤满了人。 天兰鼻子一酸,又大哭起来。牢房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做声。 铁练的敲击声重远处传来,一个狱卒用阴冷的声音叫着“过堂了,过堂了。” 狱卒打开杨天兰所在的这所牢房,用眼白瞟瞟众人,众人都不想和他的眼晴对视,都纷纷低下头,这里的人象是一群待宰的鸭子。“你,你,还有你,你有你们俩,快一点,出来!”狱卒叫。 天兰停住了哭,泪眼蒙胧的说:“你说的是我吗?” 狱卒不耐烦的吼道:“出来,就是你!” 啪,一官一敲惊堂木,“升堂。” 一官袍服整齐在堂上端坐,二边有师爷取来纸笔准备记录,各衙役官差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堂中伺候着。堂下也好不热闹,站满了观审的百姓。 “威……武……” “带人犯。” 天兰在进入衙门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直招牌,要死也要知道死在哪一个的手上吧。一个金色扁额上书步军营(步军统领衙门),经过一个多月的清代生活,她知道步军统领衙门负责京师治安缉捕,并有权“颁其禁令以肃清辇毂(京城)”统率着八旗步兵及绿营兵马三万五千人。作用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公安、武警总队加上部分卫戍部队。 她杨天兰不是第一个被带入的,她的前面还有四五个人,看来她是被坐为从犯抓进来的。到了堂上被衙役一推,她便顺势跪倒在地。电视里古代打官司得场面是见的多了,规矩是知道的,连忙向主审磕头,大呼道:“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 啪,惊堂木再次响起,一官喝道:“大胆,大堂之上本官还未让你回话,你怎敢开口。” “是,是,小人不懂规矩,还请大人原谅小的这次。她一边赔罪,一边大骂那些该死的电视,那里面演犯人的话不是很多吗?他妈的,纯粹胡说八道,老子差点被你们害死。 一官问她前面的一个中年人:“本官问你,你叫什么。” 中年人答道:“小人张经”。 官又问:“哪里人氏?” 张经道:“小人祖籍京城。” 官道:“干什么的?” 张经马上把编好的说辞回道:“行走江湖,卖艺为生。” 官道:“张经,你可知罪。” 张经连忙含冤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实在是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官道:“你没罪,官军为何拿你?” 张经一听,知道重点来了,马上就把自己如何被抓、如何被这帮官军诬陷、如何被虐待、诉说一番,说的是声泪俱下,堂下听审的百姓也纷纷议论,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官见此,一拍惊堂木道:“肃静,大堂上不可喧哗。” “威……武……” 见大堂静了下来,官怒道:“大胆,简直一派胡言,你以为本官会相信这些吗?快快从实招来,不然大刑伺候。” 衙役拿来一件串起来的木棒,很利索的就套在那中年人张经的手上了,二边一收,张经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 咕咚一物重重倒地声,堂下听审的百姓,众官员,衙役都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看见张经身后一人,以然倒地,人事不知。张经朝后吐了了一口口水“呸!小样!被夹的爷都还没倒呢,他到倒了。”官冷哼道:“还没到他呢,就这样了。真是个刁民。”堂下听审的百姓笑叹:“真是一个没种的。” 原来是天兰看几句话没说,都用上刑了,想一下自已以青葱玉手,也要受此毒刑,一时接受不了,晕过去了。 等天兰悠悠转醒,仰头赫然见着一人的脸,惊得她一跌,地有一点摇晃,透过微微摇动的车帘,她现在是在一个马车上,她刚才就平躺在地上,一个俊美的帅哥就坐在眼前。 此人头戴着双龙抢珠冠,双龙中间一颗莲子大的东珠,身着红色,青色剑袖的五龙常服,穿的很正式,眉眼很熟悉。她现在以经不在黑暗的大牢里了,也不在随便拿夹棍夹人的步军统领衙门里了,她出来了,她心中顿喜,正想拜谢恩公之类的话来。杨天兰再仔细一看坐着的这人不就是那晚从她家怒而挥袖而去的皇九子胤示唐吗?还好她那很狗腿的,清俊的帅哥救了她,她就准备以身相许的话没有说出来。还好,还好,没有丢脸。 昂昂他不是气走了吗?他为什么会这以好心的救她呢?该不是有什么目的吧!“我是不是没事了?”天兰问。 胤示唐点头。 “我真的没事了吗?” “对啊!” “你把我弄出来的吧,为什么要救我?”杨天兰问 “除了我,还会有谁会救你。” “你没有目的吗?” 九阿哥剑眉一挑,准备把她丢下车去。正准备动手,杨天兰已经觉得他面色不对,马上无限讨好的甜笑的说:“你是个好人啦!谢谢噢!” 胤示唐不领情的哼了一声。 天兰一看自已坐在马车的板上,而这个人端坐在软软的垫子上。还是小看她,还是看不起她。她就这么低贱吗?他又能高贵到哪里去?她马上准备坐到椅子上去。凭什么她就不能和这个人平起平坐呢?没有生命危险,马上她就要求平等了,丝毫不管这里是九阿哥的地盘。 路上有一点平,马车一阵摇晃,才站起来的杨天兰一个站不稳,以标准的投怀送抱的姿势,倒在胤示唐怀里。 胤禟手忙脚乱的推开她,大叫:“臭耶!” “臭?”又被胤禟推到地上的杨天兰,举起袖子闻一下,果然有点臭,被关进去两天了,没洗澡又打了一架,一身的臭汗,哪能不臭。可是,可是,被这样推开很没面子呢。 “不要靠过来。”胤禟很紧张,他堂堂的一个皇子何曾闻见过如此的气味。 这个人真是不是个绅士,如果是个绅士的话,闻到也要装作没有闻到啊,还这样叫出来,还推她,真是不可原谅。“哇”,天兰大哭起来。声音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 胤禟被这丫头哭愣住了。这丫头不是以经被关了两天多吗?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声音还这么大,早知道,就不这么急的找人把好弄出来了,多关她几天多好。 “哇!” “好了啦,不要哭了”胤示唐抽出一条手巾给她。 天兰接过,一擦,洁白的手巾上,就多了几道黑印。 “还有黑的地方。”胤示唐提醒道。 “哪里?” “这里啦” “是这里吗?” “不对!” “究竟是哪里嘛!”天兰恼火的问。 胤示唐看了又可怜,又好笑,不由得把手巾拿过来,仔细帮杨天兰把小脸擦干净。“都成大花猫了。” “好了吗?”天兰问。 “好了”胤示唐点头。 “我漂亮吗?” “啊?”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啦! “你觉得我美吗?” 胤示唐叹了口气说:“美啦,我的大小姐!”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臭美,心里素质还真好! 胤示唐一把把坐在地上的杨天兰拉起来,原意想要她坐在另一边的,杨天兰不肯,非要和他坐在一起,他没有法子,只有随她。杨天兰破啼为笑,满意的占据她的位置。 一阵酸臭传来,胤示唐简直欲下车狂吐一般,但杨天兰吸着鼻子,有一点可怜兮的看过来的时候,胤示唐心里一软,好在路也不长,只有闭气忍受。 九皇子府到。胤示唐不等下人拿来下车凳来,就跳下了马车,对一行打着马蹄袖行礼,打千儿的下人吩咐道“快放水,洗澡,把那个丫头给我洗干净了。” “嗻!” “记得多刷一下,刷干净一点” “嗻!” 天兰听到,心里气愤愤的,不由的叫道“我又不是猪,用来煮来吃的,干吗要多刷一下。” 下人闻言都闷笑不止,又几个忍不住的都笑出声来。也有几个下人,忍住笑意请她下车的。 她对笑出声来的,瞟以白眼,这有什么好笑的。胤示唐不理他,走的好远后,远远的飘了一句:“你现在比猪还脏呢,还不快洗!” 杨天兰气的对做一个鬼脸:“哼!真是个坏小子!” ———————————— 皇城南书房 康熙帝道“春闱未开,京机各处就有胆敢公然售考题者众,开科举士乃国之大典,岂容藏污?” 众臣立侍曰“不能!” 康熙帝道“一朝取士,前程似景,从此就有数不尽的富贵荣华。虽历朝严禁舞弊,防之又防,仍有人胆敢以身试法,虽长禁,仍缕禁不绝。世祖十四年时,丁酉案发,顺天乡试有人告主考官贪财纳贿,刑部亦参奏,影响及大,世祖派都察院会审,查证属实。除顺天外竞有、江南、河南、山东、山西五闱出现弊案,世祖降旨将主考官曹本荣、宋之繩,同考官李振鄴、张我朴、郭濬等江南闱十六房主考全部斩立决,家产沒收,族人流放尚阳堡。次年,又將順天乡試中举者约200人传至太和殿复试,結果发现,有8人文理不通,故革去举人資格,受牵连的官员有百人之众,难道我朝还要出一个这样大的弊案不成?难道你们想步这些人的后尘? 众大臣闻言,马蹄袖一弹,双手着地,连叩三下头“巨惶恐!” 康熙帝又道“自康熙二十四年始,会试与顺天乡试的四书题由朕钦命,其余的考题由考官进场后公同拟定。朕题一出,竞然流余市集,泄题者其心可诛,传联喻,将养性斋所有的太监,苏拉,宫女一律立毙仗下。 “嗻!”待卫道。 众大臣直挺挺跪在南书房的大案前,动都不敢动,知道这次万岁爷是真的恼了。要是万一万岁爷一个看不顺眼拉出去打了板子,就不太妙了。熊赐履、高士奇、索额图、明珠四个上书房大臣,练就一身好功夫,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只要万岁爷不问到自已身上,就装作石头般,一丝不动。 学政大臣、内阁侍读学士、翰林院侍读学士们则一个个抖衣而颤,心里七上八下的。清康熙三十三年的状元胡任與,现任的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的他,更是心里拨凉拨凉的,他取状元后,充日讲官。由于他恪尽职守,每次进讲,声若金石,受到万岁爷的喜爱,特别委任为此次会试的同考官。当考官是一个肥差,美差,当一届考官,不说送礼的多,俗。就是单看门生这一点,就不得了。所有的考生将来不管录取的未录取的都是他的门生,门生满天下,这是读书人向往的美事。 “胡任與!”康熙道。 胡任與恍忽间听到叫自已的名字,马上伏地答道“臣在!” “北闱事务可以完备?” “回万岁爷的话已然完备。” “北闱的士子要给朕好好的查。最常见的作弊有3种,一是贿买(即贿赂主考官以获取好成绩),二是夹带考试经文(带书或抄录于随身物品中)入内作弊,三是请人代考。一经发现永不许再考,更要带枷示众。 “嗻!” “开科是为国取士,勿必尽心!” “臣定当尽心竭力!”胡任與再扣头答道。 “麻勒吉何在啊?” “奴才在!” “抓到的公然售考题者,削首,菜市口弃市。” “嗻!” “必须严禁,追查余党,细索源头,据实来报。” “嗻!” ————————————— 皇九子府 终于洗干净了,杨天兰满意的趴在窗前做日光浴,古人就是麻烦,没事长这么长的头发干什么,又不好洗,又不好干。 “那个谁啊,帮忙找一把剪刀!”天兰对一个半大的丫环道。 皇九子邀她洗澡,胜情难却,只有勉为其难。其实她到古代后,老实说还真没有怎么大洗,由于条件不好,还真是不好洗,烧一锅的水起码要一个小时左右,等水烧好了,她也快睡着了。后来她才知道,街上有一个地方叫汤池的地方,可以洗澡,男女的都有,她虽然知道了,也很少去,原因只有一个,贵。汤池一次收费从10大枚,以她的收入来说,的确算贵的。难怪人都说古代北方人不如南方人爱洗澡,是不能经常洗,故而少。 “小姐!”半大的丫环递上了剪刀。 “谢谢!” “您说什么?” “我说谢谢!” “啊?” “很奇怪吗?” “您是主子的客人,哪能跟我一个下人说谢谢的,您太客气了!”半大的丫环连连摆手。 奴性!这就是奴性!她忘了清代是个充满奴性的时代。根深蒂固的奴性思想和传统思维的束缚已如一种固疾,人的自由个性却永远难以张扬。可怜的人,可怜的不是身体,看这丫环的穿着,也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人,比她过的还强。可怜的是她的心态。要说她和她的不同,就是相似的身体里装着不同的灵魂。 天兰这个人极厌憎奴性,看红楼梦的时候最讨厌的人就是袭人。然而2007年里去哪里还找得到一个袭人呢?年代不死,花袭人就会生生不息。把厌憎留给年代,即使年代再所谓盛世;把宽容留给年代里的人,即使人身上有再多远离人性的缺陷。天兰忽然想做一点什么,教育也好,谈话也罢。 “人与人是平等的,你和我是平等的,你和你那个九什么的也是平等的,你不比他差。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别人看轻你,而是你自已看轻你自已,我说的你明白吗?天兰拉起丫环的手对她说。 丫环惊慌的缩回了手,低着头:“奴才不懂!” 天兰道:“我教你你就懂了啊!” “奴才象草一样低贱,不值得您说。”丫环掉头跑掉了。跑的那个速度之快啊,拉都拉不住,好象这屋子里有鬼怪要吃了她。 奴性是很多变种的。诚然,老百姓出于生计,出于官府的残暴,不得已而甘愿软弱为奴;但,那些官府中的老爷和大臣们,面对着皇帝的脸跪地而伏:奴才该死!他们的这种奴相是嬉皮笑脸而有恃无恐的,他们情愿,他们也甘愿为奴。因为,他们知道也只有奴颜婢膝了,他们才会飞黄腾达,才可以私饱中囊,享受荣华富贵矣。在这个时代,奴性的活法,已成为一种哲学。 “什么嘛?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都不听我说呢?”天兰不满的说。 “你的脑子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呢?”胤示唐翩然走进来,他的眼神满似探究和玩味。阳光在他的身上染成一层金色的光晕,这样丰神如玉的人,再加上这身结白的银衫,飘飘若举。 天兰喃喃自语道:“神仙,真是神仙啊!”他一愣,然后面上一红。天兰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那人的马上敛容,一付冷淡的的样子了。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都听到了?” “差不多听了一些。” “你这个很没教养耶,偷听人家的谈话是君子所为吗?”杨天兰瞪他。 “你敢和主——”胤示唐一挥袖“不想和你吵!” 天兰默然,她自已是多事,和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人谈平等,无疑是对牛马谈琴。她想改变别人,别人未必想要改变。要呐喊也要找对地方,找准时机,才到共鸣才会有效。杨天兰忽然感觉到她自已不能改变,如果变了,无疑和这里的人一样了,她可不想做奴才。也不想一辈子困死在这个地方。 “洗干净啦?” “还算干净吧!” “我来看一看。”他居然捧起她的脸来,她脸上不由一红。他很仔细的看着她,她脸颊顿感有一点发烫。杨天兰穿着一件九成新的细花旗装,头发随便的散着。这个丫头洗干净后,也看的不怎么顺眼,虽然眉眼可以看出来有点象春枝,可个性完全相反。春枝如果说象一块美玉,这丫头就是有棱有角的顽石。 “我漂亮吗?”杨天兰转一个圈,这是她来到古代后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胤示唐嗤的一声笑了:“你怎么总问这一句话?” “你回答啊!” “你想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没诚意!”天兰白了他一眼。 “你想做什么?”胤示唐看着她的动作,忽然很紧张的说。 “什么啊?”这个家伙穷紧张什么劲啊! 胤示唐乘她不备,辟手从她的手里抢下剪刀来,又怕她来抢,想了一下,直接把剪刀从窗口丢了出去。 “你疯啦,这什么把剪刀丢出去啊!” “你想做什么?”他厉声说。 “我想剪头发啊呀”天兰说。 “你居然要剪头发,为了一句话,居然要断发?”她居然不讲理到如此地步了吗?胤示唐一阵恼怒。 “啊?”牛头不对马嘴。 “我觉得你好看,最美了行了吧,不至于为了这个要断发吧。” “啊,你说的什么和什么嘛?我都听不懂!” “你听我说啊,咱们满人的头发最珍贵的,不能随便断,只有大丧才能断发,知道了没有?” “可是我热怎么办?”天兰眨眨眼问。 “你白痴啊?”胤示唐怒道。 “你才白痴!”果然是古人,连剪个头都要说三说四的,噢!她想回家,想回去。想回她位于S市的二室二厅的小套房去。 “你真这丫头是一个爆碳,难怪——”胤示唐本来想说,难怪春枝不是时常回去,也从来未跟他提让这丫头进府的事,宁愿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应。就这没大没小的臭脾气,哪一个人受得了。在这府里的象她这样的早被人打的满头包了。 杨天兰嘟起嘴生气。 “过来!”胤示唐向她招手。 不要,她又不是小狗。 “过来!”胤示唐面色一沉又道。 “热啦!” 胤示唐略起身,长手一拉,就把天兰带了过来。把她按在椅子上,拿过桌子上梳子为天兰打理头发。 “没想到,你还会梳头?”天兰觉得这胤示唐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吗?象电视演的,每天起床手一张,就有人为他穿好衣服。至少清代未代皇帝在监狱里,据说还要他的旧臣为他穿衣服,他学了很久才会绑鞋带。他的祖先居然这么“先进”会梳头发,不简单啦,不简单。 “上书房时候学的。”胤示唐道。 “上书房还教这个?”天兰表示怀疑。 “好啦!”胤示唐很快就完工了,为她用发绳打一个结。他对这个话题闭而不谈。难道要他告诉她,是因为上书房的时候,老和阿哥们打架,每次打的头破血流,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为他整装,他不知不觉就学会了,说出来,丢人现眼。八哥那个时候最帮他,他自已一母所出的兄弟都不敢帮他,他自然和八哥亲近一点。这次这丫头的事,还是他求了八哥,才有门路放这丫头出来的,要不然这丫头等着杀头吧。 天兰拿过镜子左右看一看:“还不错,手艺不错嘛,比我梳的还好。” “凉快啦?” “是!” “在府里住下吧!我会照顾你的。” “我还是说不要。”杨天兰道。 “你住在外面会闯祸,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很多次,你明不明白?”胤示唐道。 “谢谢你救我,我很感激你,但我有我为人的底线,我不要做人奴才。”天兰说。拒绝一个为她梳过头的人也不容易,拒绝一个神仙似的帅哥更是不容易。 胤示唐叹了一口气,怎么和这个人就说不通呢?去求八哥的时候,八哥问他,不过是一个下人,值得他这样吗?他当时想也没想,答道,不是下人,是妹妹。是奶娘唯一的血脉了,不得不保住。八哥想了一想,又问,这个案子有点重,迁连很大,有一定的风险。你也要让她出来吗?他回答,是。他这么的把她从大牢里弄出来,她仍然不愿住在府里,危险也不顾,这府里就这么的不好吗?他对外大声道:“鄂尔泰!” 鄂尔泰进来道:“喳!” 胤示唐看了她一眼,冷然吩咐道:“准备一间上房,让她住下!” “喳!” “我不要!” 胤示唐冷笑道:“如果你不愿住上房,可以选择住柴房,随你选择。不要给爷我使性子,爷没什么耐性,你也使不起!明白吗?” “不明白!” “那就好好想想!” 这话里的危胁意味很浓,天兰咬着唇,眼里蒙上一层水气,是她头昏眼花才觉得这人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却没看见这人头上长角,坏得脚底流脓分明是个恶魔。 怪可怜见的,胤示唐情不自禁的揉一把她的头发,柔声说:“乖!” 天兰偏过头去,躲过他的狼爪,她又不是小狗,乱摸个什么劲啊!恶魔眼神一冷,天兰马上不敢动了,还是任他摸吧!就当做一个免费的头顶按摸吧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章 章节字数:10333 更新时间:08-01-19 10:15 有人救你于危难之际,又以山大王之殷情的留客方式,欢迎你在他家免费做长期米虫。他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又让你住进敞亮无比,布置华丽的上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天兰的确不好意思再说不满意,这里的条件与她那狗窝相比,无疑一天堂,件件摆设都够格在苏富比拍卖行卖出天价的。 美中不足却有二,一是离这位九皇子的住处太近,她的住所居然安排在离他房间不过十步的地方,天晓得为什么要这么安排。难道怕她落跑?二是她的住所就是原来她那个挂名姐姐死鬼春枝生前住的房间,死过人的房间,还让她住,就不怕她半夜被吓死,难道她就不能换一间没死人的房间住吗?居心颇测啊! 就是现在天兰想睡,也吓得睡不着了。这房间里还淡淡的残存着那人的香味,淡淡的却提醒着她的存在。忽然想起什么来,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该不是那死鬼春枝的吧! 妈妈咪啊!打开房中一个乌木罗钿的柜子,果不其然柜子中装满了质料轻柔的衣服,皆有八九成新的样子。梳装盒内各种手饰一应俱全,非小门小户所用得起的,这府里平常下人也没有装扮得这么高级的。种种迹象显示春枝一定是个高级奴才,才住得起这样的房间,穿这样好的衣服。姐姐这么富,为啥她这样穷?难道不是一个妈生的?或者是两姐妹抢男人关系破裂了?或者是当姐姐的太抠门了?难以解释喔! 呆了半响,死者为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恶鬼缠生。她虽然是一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才怪!),但谁又能证明这世上没有鬼呢?宁信其有,莫信其无。本着这个思想。她以一百二十万分的诚心向半空中祷告道:“春枝姐姐,我杨天兰只是无奈的借用了这个身体,不是有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的计较!小的一定在清明重阳两节给姐姐你烧纸。您要是怪罪的话,现在就请说话,如果您不说,我就当您原谅小的了。”天兰坚起耳朵听了半响,没有说话。(笑话!死人就是反对,也不能跳出来说话啊!)天兰笑道:“您不说话,就是不怪我啰!谢谢啊!” 推窗见月,夜凉如水,抬头凝望,月儿弯细如钩,洒着清辉,云很多很厚,深蓝色的夜空,再看不见别的东西,连颗星星都不见。只听得那边窗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清声吟道:“一径幽香潜户至闲手弄霄云:三分明月入窗来闲手弄霄云:寒径凝霜孤月冷闲情山水间。”句是好句,意境也美,但吟诵人做这样的清冷的声音,未免有几分凄凉之意。杨天兰抓头细想,一时间也想不起什么应景好句来打破这样的凄凉。想到一首就脱口而出:“那个,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嗤的一声,就听得那边窗前有人低声闷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笑的。杨天兰眼睛一热,趴在窗前不满的向那边嚷嚷:“李白的诗很差吗?比你吟诵的那首有名多了吧!” 九阿哥立在窗前,脸上有收不住的笑意,有趣的人!他多久没有觉得这样开心过了,他叹了一口气道:“睡不着,想家了吧?别想我放你回去!你就是把《夜静思》念上个千遍万遍,也不成!““切!”她又不是那个意思!这人真是个小人! 那边又吟诵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这首她学过耶!这不就是李白的《把酒问月》吗!哪能让他专美于前,大晚上的这个深夜不睡,卖弄个什么文才,发什么疯!她趴在窗前手臂奋力直挥:“等一下,我知道。下一句是,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他又清冷的吟诵道:“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那个,等我想一下啦,对了,对了!下一句是,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诗句吟诵完成,他那边沉默了一下。月光如水,幽静洁白,清新淡雅,给人无限的暇思。曾几何时,他与春枝也曾共浴在这月光下,那夜月色柔软,佳人如玉,花好月圆。这月夜让人沉思,让人回忆,让人思绪悠长,也让人缠绵,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对着这冰魄。正应了这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天兰伸长脖子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嘴角一弯,能把诗吟诵得如此热闹的也只有旁边这个人了,淡声道:“长夜漫漫,反正你也睡不着,不如过来下盘棋吧!”今夜又想起她,他不想一个人过。他想有人陪,想找个热闹人的陪他。 “你要让我喔!” “过不过来,这么多废话!” 九阿哥上朝,鄂尔泰外出办事之际,天兰成功摸到账房门口,卖身契之内的文书应该放在这个地方吧,一但被她找到,嘿嘿嘿。账房门关着,本以为里面没人的,哪知一一推门就见房内有两个人停了手里的工作有点愕然的看着她。 一个年长的过来笑道:“这不是那天主子带回来那个大叫着我又不是猪的丫头吗?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啊!另一个立马指着她笑道:“喔!就是主子说要仔细洗刷的那一个人啦!好象也没有刷白啊!” 天兰顿时脸上多了几条黑线,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有名了,好,她忍,极不自在的假笑道:“当然有事要办,九爷说要我来查一件东西。不用招呼我,我随便翻翻就走。” 年青的为难的说:“查阅账目和东西需要大管家同意啊!”年长的悄悄拉一下年青的衣摆在年青的耳边耳语了两句,杨天兰坚着耳朵听只听了个大概,好象在说她和他们主子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件事,总之没好话。 年青的死盯了她两眼,大惊小怪的说:“她是春枝姑娘的妹妹吗?怎么生的这样?也差太多了吧!”年长的咳了一声。年青的也就不说话了。年长的出声说:“你自便吧!,你随便看也没关系。以后记得要多关照我们啰!”天兰奇道:“这话怎么说?”年青,年老的一起笑得很爱昧。 天兰站在架前翻卖身契,那二人就一直在旁边小声咬耳朵,一人说:“进府才两天,就忙着要查账,接管地盘啰!比上一位利害呢!”另一人说:“这一来定是要把嫡福晋比下去吧!”。一人说:“她住了春枝姑娘的屋子,主子是把她当那位看了不是!”一人又说:“长成这样主子也喜欢,莫非主子改了品味,小杏姑娘可是要哭了!”一人道:“主子不待见嫡福晋内外皆知,不过嫡福晋也不是吃素的,局势还要走着瞧呢!”一个说:“大管家站哪边?”另一人接:“大管家是个人精,当然站主子那边,主子才是中心。” 没想到两个男人聚在一起也能这么八婆,不禁有些恼火。这两人也把她看成想要麻雀变凤凰的人了。人穷就一定是麻雀了?她不是麻雀也不想变成凤凰,她本身就是一只天鹅啊,还用得着变来变去吗?翻遍了全部的人契,地契,房契就是没有看到她的那一张。她遂问年长的:“所有的卖身契都在这儿了吗?”“都在这儿了!”年长的见问的奇怪还是答了。没有看到就是没有嘛,这代表她是个自由人啊,杨天兰顿时喜不自禁。 忙完了正事,天兰端一杯茶和这两个天然的广播电台聊了一会府内府外,京城上下的事儿已经略知一二。他们刚才所说的那位嫡福晋就是九阿哥的正妻了,住在府里面最里头的院子里,她来了几日也没见到,想是这种等级的贵妇人哪里是能轻易见到的。听说是个极讲排场又不好相与的主,没见到她正好,省去很多事来。 她以查账的名头前来,当然样子是要做做的。拿起一本账簿来,清代的账簿记账十分的繁复,全用汉字记录,很不好看懂。一点也不如现在借贷平行账户那么一目了然,不过她有心问,年长的以为她查账细心回答,以杨天兰原会计系出身的功底了解起来也就十分的快捷,杨天兰略看了两本基础来往账目,也就借机溜了。 才溜回房,就被人传到九阿哥屋里去了。他刚下朝回来,正换下朝服,身着中衣,伸着手,等人为他更衣。换衣服都不避她,也真够不见外的,这么快都拿她当自已人了?见她进来,乌黑的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听说,你今天去账房了?” 一惊,这么快就知道了,情报传得够快的,无奈的点头:“我对做账房先生还蛮感兴趣的。” “是吗?”他挑眉,明摆的就是不信任她就是了。 不信就不信,有什么关系,美男更衣秀不看白不看,天兰色色的盯着他绝美的身体曲线,绝对的黄金比例啊!真是诱人啦!一个肤色洁白柔嫩,眼带着柔媚的女子一下子半挡住了杨天兰的视线,扬手将一件暗红色起着金丝的锦袍慢慢的替他穿上,又半跪着替他系好袍带,整理好下摆。天兰注意到,这女子在看向他时,眼里明显得带着情意,但看到她时,眼里一冷,大有怨恨之色。 换好衣服,胤禟淡淡吩咐:“下去吧!” 那个女子咬着嘴角娇声道:“杏儿新学了一曲想弹给主子听!” 胤禟挥手说:“下去!” 叫杏儿的女子福了一福,退下去前又恨恨的瞪了杨天兰一眼,杨天兰做浑然不绝状,这人莫非以为她是新宠,这真是大大的冤啊! 天兰大咧咧的问:“刚才叫杏儿的是你的宠妾吗?” 他随意的拿了本书,半躺在一张锦塌上道:“不是,杏儿只是奴才。你在在意什么?” 杨天兰趴在八仙桌上咕哝道:“是奴才吗?不像啊!你确定他不是你的宠妾吗?还是你把和你有肌肤之亲,出身平寒的人都划成了奴才,比如说我姐姐春枝。” 胤禟一下子从锦塌上坐起来,又急又怒的说:“你听到了些什么?你在乱猜些什么?你姐姐不是我的宠妾,从来不是。她只是我的大丫头,我和她没有肌肤之亲。这话不想解释第二遍,你给我出去!” 他啪的把书掷过来,还好失了准头,没有打中,她吓得抱头鼠窜,不过是随便说说,这人怎么这么大反映啊!真是的!是对她意揣测生气了吗?谁要他什么都不告诉她的。让人会错意这怪谁? 自从她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全府上下的人就好象接到了封口令一样,不论她在如何套话,都再也听不到任何关于春枝的情况了。 隔日见到鄂尔泰好笑的看到他的脸上又青紫了一块,高声叫他和他打招呼,哪知鄂尔泰老远看到她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明明听见她叫他的,不知怎么的慌慌张张的跑了,就好象看到了恶魔一样。接下来的两日胤禟对她简直是视而不见的,住得这么近,可谓是鸡犬声相闻,这人却和她准备老死不相往来,总板着一张俊脸,好象她欠了他一二百两银子似的,她讨好的主动和他聊天,他理都不理,就好象她是空气一样。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使什么小性子,气就气吧! 五日之后,九阿哥好象很忙的样子,整日都不在府里,对她的监管自然日松。她趁机偷了件杂役的衣服,找了个理由混出了皇九子府去。她这几天都没回去了,也不知道租房户们是否满意她的房间呢?本着认真负责的原则,她是要做好物业管理工作的。还有她的猜考题业务虽被禁止了,但祈福平安符,进士及第服的生意却不受任何影响啊,虽然是雇了人看着,也是时候去结账一下了。 回去时顺便在街口买了一包吃的,边走边吃,无限轻松。刚到胡同口,迎面过来一人。她也没怎么注意,必竟有路大家走,各走各的边。哪知道那个人拿着张纸就冲她过来了。 冲过来这人穿着一身体面的酱色福字不到头的锦袍,帽上镶一颗莲子大的珍珠,面白有八字胡。这人不是别人,是四阿哥网络在府里头的护院名叫叶青的,叶青岭南人,行走江湖多年,在江湖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因为要搏一个出身,遂投在四阿哥门下,四阿哥对他也算重用。前几日四阿哥的大管家戴铎吩咐他说有个丫头身上有几招不错的功夫,要他帮着试一下。生怕他认错了人,还特地画了张影画给他。本来这种小事,他本不欲来的,但戴铎看这人看得很紧张,迫得他不得不来。 在这里苦苦蹲守了四五天,才把这丫头等回来,她刚走到巷子口,他就发现她腿步虚浮,看着并不象是练武之人。心里不禁有轻视之意,这人哪会有什么好功夫。真真是笑死人了!他为了给大管家一个交待,还是双手一拦,将她拦了下来。 天兰莫明其妙的说:“兄台,有何贵干啊?” 叶青长袍往上一撩道:“听说你有两下子,想和你过两招!” 天兰见这人随便一站,就有泰山压顶之势,知道这个一定是个练家子,可是她认识这个人吗?她有得罪过他吗?她怎么不记得。打也要打个明白吧!打架可是她的弱项啊!不打行不行啊!她遂问:“兄台,在下和你有过节吗?”叶青摇头说没有。她又问:“既然没有,为何在下要和你比试!” 叶青一阵心烦,老子为了你在这里吹了好几天西北风,哪里有空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早办事,早回去复命。冷笑两声居然也不声招呼就向她披头盖脸的招呼过来,他这一拳打得是虎虎生风,因她看上去不象是会武的,怕把她打死了不好交待,遂未用内力,只用了二成力气。迅雷不及掩耳直奔她面门而来,这一拳要是被他打中了,她的花容月貌岂不是全完玩了。天兰很恼火,连忙她身子一矮,有些狼狈的躲过了这一拳。这人脚步还蛮灵活的嘛!叶青一拳打空,紧接着又是一拳又向她奔袭而来。 天兰心想你还有完没完啊!不祭起她的经典升级版综合式的防狼三式来看来是不行了。他那拳快似流星,她也是不敢小看这一拳的威力,但她对付这一拳的方式有些特别,她猛然转身,也是一拳击出,直接迎上了那个朝他的面部打来的拳头。无声无息,迅捷无比。虽然后发,却是先至。 就在她的拳头快迎上了那个硕大的拳头时,她诡异的一笑,她的拳忽然换了一个角度,避开他的攻击,她曲线式的重拳击出,同时脚底快速的踢出,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嗵”的一声,他避了脚却避不了脸,叶青的脸上实实的被击中了。两个人都倒退了好几步,叶青的表情有些痛苦,他用自己的左手抚着右脸,眉头紧皱,口中丝丝有声,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吃了亏了,叶青的眼里冒出浓浓的杀气,是他傲慢轻敌,这死丫头果然有两下子。 他虽吃了亏,却不罢手,一招接着一招,但这丫头招式如此怪异,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是名门正派素来所用,且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招,但却运用得当。招式精妙,实在是一时难以参透。杨天兰硬撑得十分狼狈,已觉体力不支。觉得这人好象是打定主意和她缠上了,又没人帮忙,实在是棘手。 天兰忽然指着叶青身后大声道:“你看你后面是什么东东啊!”叶青不疑有诈果然回头,乘他回头之际,天兰拨腿就跑,叶青一见受骗大怒,运功急追,杨天兰见这人身形如鬼魅般,心里也大为害怕,暗呼吾命休已。 正是急得满头冒汗的时候,前面来了两官差。有困难找警察,杨天兰虽然不知道清代官差办事能力如何,但总是负责治安这一块的吧,天兰以穷苦大众见**的那姿式就扑过去,躲到人家身后去了,哭天抹泪的说:“有人要杀我啊!官差大哥!” 官差抽出刀来四望:“人在哪里?”刚刚明明见那人追来的,现在怎么没看见人了,莫非变成灰飞了。官差一见没人对她怒道:“人呢?你竟敢报假案,觉得我们很闲吗?” 天兰马上点头哈腰的笑道:“不敢,不敢。官差大哥英明神武,那些宵小之辈一看到官差大哥自然是被吓跑了。谢谢官差大哥!” “回来?”一官差向她招手。 “您还有什么示下?” “你是住这儿的吗?” “是啊”“这是槐树胡同吗?” “是啊!”“向你打听一个人,一个叫杨小二的住在这儿吗?” “杨小二?”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好象在那里听过啊!(笑话,不就是你杨天兰。) “就是那个卖会试试题的,不学无术的骗子,你可认识?” “不,不认识!他犯了什么事吗?”天兰连忙摆手。这不是在说她吗?正是她用了这个名字招摇过市。但那官司不是结了吗?怎么又找她来了。 一官差双手一拱道:“是犯了大案了!皇上下旨要严惩买卖试题的,一经查到一律杀无赦,这几日又有人告发他,我们来拿人。” 天兰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连忙说不认识,胡乱的走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家里,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喝杯茶压压惊。“你回来了!”杨中直从东厢房里出来,一眼看见两天不见人影的房东在那坐着,连忙上来打招呼。 “杨公子你好,不知这两天住的可好?”挤出难看的笑意,尽一个房东的职责,关心一下。“还好,就是心有一点静不下来。” “是嫌吵闹吗?"要是这书生不住了,损失可就大了。“不是,可能是因为初到贵地,有一点不习惯吧!” “原来如此!”心又放下了,她看看西厢房这边,好像没人的样子。“那对父女还没有回来?” 中直道:“那对卖艺的是早出晚归,看见人也不理,好没礼貌。” “噢!”天兰颌首。又说“你不在的时候,到有几个人来找你呢?”“都是谁啊?”有些戒备的问。 “共有三拨人来找你。第一拨是一个是个金头发的,不是中国人的一个人,不过一口中国话还说的真好,人也很和气,走的时候还送我一本红色的书。我看了一下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那人说要你有空上他那去。第二拨是两个人一起来的,一来就打听你的事,我说不知道,那二个人东看看,西看看,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第三拨来了一个人,留着八字胡,穿着很富贵,我说你不在,让他留话他不肯。” 天兰一听就知道,金头发的一定是马利埃神父了,至于留着八字胡的,说不定就是刚才遇上的。那两个人什么来头,她想不通。他们想干什么呢?看来她要提高警觉才行“谢谢你!”天兰说。 “对了!还有一个青衣的外地人受人之托带了东西给你,没见到你,很失望的回去了。他留了一些土产给你,还有一个荷包。我拿给你啊。”杨中直跑到东厢,很快拿出一蓝各色土产和一个小小的缎子做的荷包来,荷包做的很精致,成花苞状,系口处有一个细线,可以放开,收紧,细线的未端居然是两颗小小的珍珠,使这个包包的身价一下子就上去了。 天兰看到这个荷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以后没钱了,这个东西绝对的可以拿去当一两个钱花。打开荷包,荷包里有一个字条。展开字条,只见字条上写的很简单“一切都好,勿念!知名不具!”字体龙飞凤舞,洒脱之极。这又是什么东东啊?写这个的人是谁啊?看这句话的意思好象是分别很久没有见到的人写的,想不通这是谁留的,也许是这个身体以前的朋友留的吧。 正看字条的时候,西厢的父女回来了。看到她坐在院里,也不过是点了个头,马上就进屋去了。进屋后居然就没动静了。杨中直忽然悄悄跟她耳语“这对父女有问题,一天到黑不着家,一回来就没动静了,这不太正常。昨天在胡同的脚落里看到这对父女和几个壮汉一道,鬼鬼祟祟的好象在商议一些什么。一看见我来了,就散了。这两个人,该不是坏人吧!” 天兰笑:“哪有这回事!你多心了!”她也几天不着家了,谁知道你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呢?哪怕这两人是江洋大盗也跟她没关系,她才不想管这种破事。因不见李书生,遂问:“李公子呢?他好象不在噢!” 杨中直笑道:“那个人真是个呆子,一天早晚只知道读书,读死书。这会子一定去西街买书去了,他必是要中的。” 因见家中无事,一切都好。天兰只觉那官差必是会找到这里来的,不快点走不行,对杨中直说:“我要出门办事几天,有人找我就说我以后都不在这住了就是了。” 杨中直疑惑道:“要这么说吗?你怎么才回来又要走?” “生意忙嘛,不想人烦!做生意不东奔西走是不行的。”她若无其事的说。不走难道等着被人抓啊,看来还是九阿哥那保险些,她要在九阿哥那老实躲几天才好。所谓灯下黑,官官相护,皇子的家,官差想必是去不了的,也是查不到的。“对了!那蓝子土产,你就做主分了吧,分点给李公子和住西厢那对父女后,剩下的你就自留着吃吧,东西久放着,总是不好的,会坏。” 杨中直本来就生活窘迫,这些吃食正好省些费用,听到不觉面露喜色他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那我代他们谢谢您了,房东你人真好!” 天兰淡淡一笑,对人投之以利,那人必会认真办事。 往西莲寺门口结了卖货钱,打算超近道返回九阿哥府去。明清时代的北京城,是由里外三层的“城”构成的“城中城”,宫城外是皇城,皇城外围是京城。越靠近紫禁城就越可以感受到豪雄浩荡的王气。北京内城有九座城门,外城有七座城门,简称内九外七。按方位分为东西南北城,其中的东西城泛指以内城中轴线以东和中轴线以西而言;南城则泛指前三门以南的外城部分,北城大体是指靠近德胜门和安定门的部位。满汉分城居住,并不混居,形成了“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格局,越往西走公候亲贵府坻越多,建筑得富丽堂煌,越往北走房屋渐低渐破,其中所居的以汉人为多,多干些引车卖浆的活计,未免鱼龙混杂。 九阿哥府坻自然是在西城的。走着走着,走到一处街口,就见棱字型的街口被人堵得水泄不通的,只容一百号人的街道,都挤得快溢出去了。连四周的店铺沿子上都站满了人。众人的脖子都伸的长长的,好象在看热闹的样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天兰挤过去趴在前面人的肩上好容易看明白了。没想到这人山人海的都是奔着看杀人而来的,冬决可是一年一度的年终大戏码。 在最前面刑台前白茫茫一片哭声震天的大概是死囚的家人了,家属在伤心,而四周看戏不怕台高的老百姓兴奋的互相推嚷着,叫嚣着,怒骂着,有人嚷嚷道:“杀啊!快动手啊!”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燥动,伴着尖叫声此起彼伏,天兰尚来不及闭眼,就见高高端坐的监斩官朱笔一勾,刽子手们拨了跪成几排死囚插在身上的牌子,高举鬼头刀寒光闪闪,一刀下去,鲜血四溅,头已离身,身尚且还直直的立着。人潮忽然往发了疯似的向前涌去,燥动的更加猛烈,前面有几人好象干起架来,有人又是哄笑,又是怒骂得,他们是在争什么东西吧。 受不了这样血腥的场面,这样混乱的局势,在她眼里这场面这无疑于群魔乱舞。这些人都疯了吧!忽然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好容易站住了,却不由得有些虚脱,眼前只觉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人这么多,她该不会被人踩死吧!老天啊!她不要这个死法。正想发出最后一声哀叫,向后倒的身体却被一手用力的撑住了。 这人转手一转,直接把她捞在身前,天兰一转眼,对上了一双黑沉眼眸,这双眼眸现在又是焦急又是怒火,捞住她正是九阿哥,除了鄂尔泰,他身边还带着二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护卫正努力的张开手臂,硬是从人潮中围出一个空档来。天兰低着头叹道:“你怎么在这儿的?”他该不是也是来看杀头的吧! 九阿哥怒火冲天的拉住她的手把她往外面带:“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的吧!真是该死,谁放你出来的,你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 静静的被他带着走,前面护卫努力的在前开道,但人实在太多,仍免不了被挤得东倒西歪。胤禟见她这次出人意料的没有开口回嘴,不由得奇怪的回过脸来看她,他就见天兰可怜兮兮的,小脸惨白,身体颤抖,他知道她可能是看杀头吓着了。何苦来!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长手一伸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怕,不怕。”好容易突出重围,前面是一个六角茶肆,于是他把她带了上去喝杯热茶,一时热茶上来,鄂尔泰忙递上鹤年堂特制的安神丹来,他看着她服下了,才放了心。 胤禟想起刚才她在人流中被挤来挤去,随波逐流的样子,就免不了有些后怕。若是今天他没打这走,若不是他今天下朝早了些,若不是他坐在轿中竟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如果他看了竟没看到她,她会怎样呢?以她这身子骨,莫不是要挤碎了吧。 一想及此,他怒火又涌上心头,他立刻毫不客气的拍着桌子好好的把她数落了一场,鄂尔泰在旁偷笑不已。天兰有些秧秧的趴在桌子上,一声都不出,她没力气出声。胤禟骂了几句后,见她这么没有精神,他又有些担心的用手拭拭她的额头,还好不烫。天兰呆呆的捧着茶杯,杀头也有这么多人看,真是恐怖耶!她不会哪一天也被人一刀给砍了吧!她喝着茶,忽然想到那些看杀头的人,在死囚死了后,都挤到台子前去,好象在抢着什么。她把疑惑讲给九阿哥听。 九阿哥淡淡道:“你都吓成这样了,还问?” “我要知道!” “你确定?” “确定!” “那些人是在抢绑犯人的绳子的,据说这种绳子拴牛牛不会惊。想驱魔的买监斩官勾决犯人的朱笔,刽子手也会发比小财,想治病的人会买泡人血馒头-----” 九阿哥话未说完,天兰哇的一口就吐了。“明知道受不了还问?”胤禟虽然嘴里在责怪她,但他忙过来轻拍她的背,又从怀中拿出手帕来为她擦干净嘴。他这样温柔的样子,这样轻柔的动作,让她有着被人关心的幸福感,她有些感动。在他的身边,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还蛮有安全感的。 她可怜兮兮的问:“我以后不会这样的对吧!” 这丫头真是杞人忧天,胤禟愣了一下,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如果你乖乖的就不会。“ 天兰后来才闹明白,原来对于清朝司法人员来说,犯人踏上菜市口的整个过程,无不充满商机。死了就完了?不是,死也有惨死和好死;死后还没完,有全尸和残尸。《狱中杂记》记载,敲诈凌迟者:“顺我即先刺心,否则四肢解尽,心犹不死”;对绞刑:“顺我,始缢即气绝;否则三缢加别械”。斩首,可以把犯人的脑袋收起来,让犯人家属来赎买。最惨的要数犯人家属了,他们还要请“缀元”师傅把犯人的头和身体缝合起来,全尸入殓。 对于菜市口的死者来说,菜市口是漫长的人间惨剧;但对于绝大多数看客来说,菜市口“刑人”只不过冬至前的一个偶然事件。犯人正法后,法场旋即以黄土掩盖。几天以后车水马龙,街面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鲁讯先生在中《药》一文中写到茶馆主人华老栓买了人血馒头为儿子小栓医病的故事。天兰还清楚的记得华老栓对儿子说“包好,包好!这样的趁热吃下---”小栓并没有因为吃了“人血馒头”而治愈痨病,终于成了封建迷信的牺牲者。人血馒头怎么可以吃得下去呢?愚昧和无知啊!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章 章节字数:7750 更新时间:08-01-19 10:15 九阿哥回去后重重的打了误放她出去的门人板子,鄂尔泰和二管家都被狠狠的训了一顿。 鄂尔泰最惨被革了一月银钱,他无限委屈的问候了天兰家祖宗十八代。次日远远的看到天兰他还眼露凶光,恨不得一口咬碎了她。害虫!害虫!老子心疼那一月的白花花的银子啊!要不是这害人精,他哪能每天如临深渊的过活吗?但这也只能是心里白想想而已。天兰可是主子最在意的人物,可是不能得罪的人。搞不好哪天她就骑在他脖子上去了。挨了那么多回打,主子的脾气他还能不知道。主子可是个性子极强的主啊! 不过别看主子打他打得重,但平心而论主子对他也算是实在不错,发赏钱时他是头一份,上年还赏了他块地,又允许他捐了个出身,这种情份也算是恩深似海了。放眼别的府里那个主子不是如狼似虎的,一个不小心连命都没了。自已主子罚来罚去只会叫人自已打嘴巴如此而已,主子管得也算松散,嘻皮笑脸在跟前也没事。 这些阿哥府坻中,就数四阿哥府的规距大。别看四阿哥平日里就跟佛爷似的,但对下人管教贼严,那府里死个把人不算是大事了。前日他就看见那府里的老戴了,老戴一付愁苦的样子,他就知道他过的没他这么滋润。他还在他面前显摆了一回,装着不在意,他冷不防的拿出一块九爷才赏给他的一块金怀表来,老戴眼都直了,满眼都是羡慕之意,说是借过去看看,看着看着就不想撒手了。他劈手夺了回来,看着老戴眼谗的样子。他心里那个乐啊!没法形容。算起来他自已也算是有福的人,要惜福才行。 胤禟发现天兰这丫头特别的敏感,只要一提起“奴才”这两个字,必象一块爆炭一样爆跳如雷,直嚷嚷说她不是奴才。他想了许久,这个丫头不愿意做奴才,是因为春枝吗?春枝用一生展现出一条坎坷的路来,后行者又怎么会想沿着走呢?是人都想自已掌控自已的命运,都想做人上人的主子,哪一个生来是想屈居人下做人奴才的,不得已而已。 春枝曾问他:“爷,人真有来世吗?” 他回答:“你想它有,它就有。” 春枝望着窗前浓艳的红梅,淡然道:“奴婢不想有来世,奴婢只希望能有一天化作一团烟被风吹散了,干干净净的就好。”他那时怔怔的看着她的娇容,心里恼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春枝幽幽的问:“爷你怨奴婢吗?” 他回头看她,冷若冰霜的说:“怨!当然怨!” 天兰曾恨恨的说春枝如果不是出身平寒,他会如此待她吗?他也知道有时出身的确是误人的。春枝论容貌,论品性,论才情都不输给任何一个主子娘娘,她输的的确是出身二字,若春枝也是名门之女,那人还会如此轻易的放手吗?他不会的。但这世上哪里会有尽如人意的事了,这世上本来就充满了不公平。 他亲自为天兰选了两个机灵的丫头预备侍候她,她却坚决不要。她反问他说:“我说过我不要当奴才,你就找两个人侍候我,我看不是侍候是监视吧!我在你府上算什么?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是客人吧!又没有行动自如的权利。你说你想要照顾我,所谓的照顾就是如你府上的猫狗一样把我关在笼子里吗?” 她说得句句剌耳,完全把他的好心踩在脚底下,她也不想想,他何曾对别人低声下气过,他气得打了她一耳光,她捂着脸死瞪着他。打过了他又心痛,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心痛不已的注视着她粉颊上的红痕,想扒开她的手,看他是否打重了,但她却打开了他的手,硬是不让他看。 胤禟有点挫败的站起来,推开窗户,斜靠在窗边。为什么想对她好,就这么难呢?他和她才好了不到几个时辰又陷入了冷战之中。他说要照顾她,他就会办到。在他看来所谓照顾,无非是让她吃饱穿暖衣食无忧,以后为她亲自择一个好夫婿嫁了就完了。人家做父母的能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不是吗?但显然天兰对这种照顾不太满意。 虽然说不要人侍候,但人还是派来了。挺干净俏丽的一大姑娘,名字叫小乔,和三国时的大美女同名。她干活收拾起来麻利的不得了,一看就是那种训练有素的。只是果然不幸被她言中,九阿哥给找的这个人简直是一个牛皮糖,她走到哪儿,那牛皮糖粘到那儿,她不动,那个人也不动,她走,那人也走,活活一个小尾巴。 如果光当一个不做声的尾巴也就算了,哪知小乔还生得一个婆婆嘴,嘴里不停的劝说,这个要这样做,那个不要弄。说的人烦死了,小乔脾气好的惊人,骂他,她也不生气。看来九阿哥是知道她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了,故而派这么个人来改造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她实在受不了小乔的啰嗦,变着法子躲她,乘小乔一时不察她窜到她眼不见的地方去了。自从来到这个府里,她不是呆在前院就是呆在她所居住的那个院子里,还没有好好的参观过这个府坻呢,探险一下也是不错的余兴节目,她都要无聊死了。要不是被官差追得紧,她早就翻墙出去了,岂还会呆在这儿。 天兰看风景看得的极快,所谓皇子府坻当然是充满着错错落落的亭台楼阁,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很有几处地方可称谓是独具匠心的。府里的树很多,花也不少,繁花绿树,芳草修竹,鸟鸣虫吟,使人心旷神怡。花园左面平空堆积起一整片的太湖石的山来,只留出曲径通幽处的一个盘蛇小径来。天兰顺着盘蛇小径走,一路观看太湖石洞洞相通,玲珑秀美。 一阵轻轻的珠翠撞击声伴着谈笑的声音从一处太湖石后面转出几个人来,走在前面的一个女的,梳两把头,头上戴着无数珠花,脸上粉很厚,很贵气的几乎遮去了本来面目,只隐隐见这人脸形很不错。 狭路相逢,且避无可避。杨天兰正准备自我介绍,在如此深宅之中,这位贵妇相必是九阿哥的女眷了,还未开口,就见从那贵妇身后闪出一个衣紫的中年妇人来,她大声喝道:“大胆奴才,见了福晋还不拜见!”随从都跟着指着她以气壮山河之势叫“大胆!” 天兰行了个礼说:“福晋万福,在下叫喜塔拉天兰,是府上的客人不是奴才。” “喜塔拉?”栋鄂氏喃喃的在嘴里将这三个字,说了好几遍。猛的抬头冷笑道:“好个喜塔拉啊!如今这府里,真是没规距了,什么人都敢乱闯!”紫衣妇人尖声喝道:“凭你是谁,尊卑是要讲的,快跪下给福晋行礼!” 天兰怒极反笑:“好笑,为什么要跪?” “贱人!敢藐视福晋!“另一个穿绿色的妇人,走上前来,手高高扬起,欲挥手打人。 天兰反映挺快的(能不快吗?时不时的有手可练)一个闪身,躲到一边,那个绿色的妇人扑了个空。绿色的妇人老羞成怒又向她恶狠狠的扑了过来。杨天兰是气的恶向胆边生,什么时代嘛?这个地方的人,二句话没说完,就用打的,一幅比人强的样子,是不是谁拳头硬,谁就利害啊!这好办,天兰一拳击向那老虔婆的肚子,这一拳可是尽了8分力的,打的那绿色的妇人当场惨叫一声,就挂了。杨天兰打完还向这群人恶狠狠的挥一下拳头。 那绿色的妇人一挂,这群人就象炸了锅似的。几个人一面护着戴着无数珠花的女的撤退,一边有人就扯开嗓子乱叫了:“杀人啦!杀人啦!” 这里是盘蛇小道,很窄,撤退的人又乱成一团,都想向外挤,路越是不通。慌忙之间,一个妇人不小心歪了脚,大概是吓坏了,跑都不跑不动了,看跑路无望,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上了。另有一个更可恶的女人边跑还边叫:“来刺客了,来刺客了,有人要杀福晋,快来人呀!” 天兰最恨乱叫的,从太湖石边拾起一块石头照那人飞去,宾果,一击击中,那人顿时没了声息。场面无比混乱,又听见很多脚步声,象是冲这边来了,看事情有点不好,赶快闪人。 往往一个人在惊荒之下是不看路的,天兰飞跑的时候把一个巨形物体撞倒在地,又很不好意思的,从那个物体的身上踏了过去。那物体气呼呼的叫:“是谁是这么不长眼,敢踏你十爷,我不活撕了你,唉哟!痛耶!” 天兰跟本不管踏到的是什么人了,只知道,现在逃命要紧。打了人了,打得还是这府里的女主子,九阿哥回来知道她打了她老婆的人,真要和她拚命了。算算,只有离开这儿才算安全,她飞快的往府里的大门跑去。九皇子府的大门,近在咫尺之间,从她这个方向都可以看见大门上门卫了。 “站住!你给爷站住!”一个声音在后面厉声喊她。 “抓剌客啊!剌客要从大门那边逃走了!”一群人闹哄哄的边跑边叫。 都上纲上线变成杀人的刺客了,要是真站住了,那小命不没了。耗子过街也没有她这时这么惨吧!天兰才不听呢,头也不回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大门。那知大门外,此时进来几个人来。天兰心道,门口都安排人拦截了,此命休已!天兰不禁低下了头,助跑,准备冲过去算了。 “喜塔拉天兰你又想上哪儿!”头顶上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听在天兰的耳朵里,无疑是打了个炸雷啊,完了完了,催命的人来了。九阿哥拉住了她的手,十分的不悦。 “抓剌客啊!”一群人蜂拥而至。紫衣妇人在人群中带头嚷嚷恶狠狠的说:“别让剌客跑了!快抓住她!” 天兰看着这情景不妙,她的手又被他紧紧的握着,她的眼泪都要急的掉出来了,胤禟冷冷一扫众人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下人们见主子回来,不敢造次,纷纷给主子请安,跪了一地。紫衣妇人阴着脸死盯着被主子拉住的杨天兰,一付想要吃了她的样子。主子问众人这是干什么,众人都不敢答。独紫衣妇人出来请了安,然后一指杨天兰回道:“回主子,这个丫头意图行剌福晋,福晋如今吓昏过去了,奴才等正拿人呢!”紫衣妇人添油加醋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胤禟一见那紫衣妇人便认得她是嫡福晋的陪房,这婆子素来是有些体面的,要不然怎么敢代主子出头呢?这人总仗着福晋在府里作威作福,他有所耳闻只是懒得理。今儿这事的由来,他也深知。只因他一向不侍见嫡福晋的人,那边心里窝着一肚子火来,就是没事也要找些事来闹一场的,何况天兰正碰到人跟前去了,这些人岂不是称愿得很吗? 胤禟眉毛一坚,不理紫衣妇人,先看了天兰一眼,眼里有询问之意。天兰忙把嘴一瘪带着哭音道:“他们恶人先告状,欲加之罪何怕无词。你就是不信我也没关系,反正-----”她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这次小命要报销了吧!那知他眼里居然闪过一丝笑意来,她以为看错了,用手揉揉眼晴。 他低下身来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拿出帕子来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他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我一时不在你就有事故。你怎知我不会信你?” 杨天兰鄂然的看着他,他却直起身来。胤禟慢慢的瞟了鄂尔泰一眼,鄂尔泰明白主子意思,是要他办理。他忙打了个千道:“喳!” 鄂尔泰仍不理紫衣妇人只把这些人中的管事的叫赛啊的叫了出来。他问:“赛啊!是这么回事吗?” 赛啊岂是个灵俐人,他上前一步回道:“大总管,福晋在园子里散步,奴才等就听见福晋的人乱嚷嚷,说看见了刺客,福晋吓的昏死过去了。小的们,不知真假就追出来了。” 鄂尔泰忙问道:“到底有没有刺客啊?” 赛啊看一眼杨天兰,明明知道福晋的人指的刺客可能是这位了。但就在刚才,在场的明眼人都是亲见的,爷那么宠爱的动作就这么明白的表露在众人面前,什么意思啊?他就是个猪也看懂了啊。在这府里要过活,要会看风向,讲实话的人,往往命是不长的。九爷的脾气大,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他喜欢的人,再不好,犯了多大的错,只有他一人能说,能怪,别人都不能说,这就是规距,这就是道理。 赛啊想了一下回道:“奴才等并没看见所谓的剌客,好象是福晋的人看错了!” 紫衣妇人大怒的直问到赛啊的脸上:“我们怎么可以看错啊!这么多眼晴明明看到就是她!” 赛啊冷笑道:“奴才等的确没看见。” 鄂尔泰黑着脸斥紫衣妇人道:“满都家的,主子跟前,你竟敢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距?你也是福晋使老了的人了,福晋一时不查,你们就跟着添乱,行剌纯属胡说,你带头起哄,分明居心颇测。” 紫衣妇人跳起来梗着脖子大骂鄂尔泰,说他不分轻红皂白,不把福晋放在眼里。当着主子他就被人骂了,这以后他还怎么管家理事啊!他气急败坏的吩咐道:“来人!把这眼里没主子,挑动众人的奴才给我拉下去打!”立马就有侍卫将紫衣妇人拖下去了,紫衣妇人哀嚎不已,仍是骂骂咧咧的。鄂尔泰吩咐下人都散了,方回过来干笑着望了主子一眼。 胤禟冷冷的笑道:“好啊!鄂尔泰,这是你手底下调教的好人啦!” 他的语气虽是淡淡的,但话语中的却莫明的有一股子阴狠之意。鄂尔泰吓得直直的跪下,重重的磕头。“奴才该死!请主子放过这一回,奴才下去一定认真整治。” “起来!”胤禟不悦得哼了一声。鄂尔泰如获大赦,慌乱的站起来擦汗,汗都还未擦完,就看见主子的眼眯起来,鄂尔泰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不看则已,一看他脸又吓得白了,不得了,害虫在家里使使坏也就算了,哪知居然得罪到亲戚家去了,这可怎么收场啊! 原来是追杀天兰的第二拨人也到位了,一人带着二人拿着棒子,拿着明晃晃的刀,就过来了。这人耀眼得很,夹在这三人里头不伦不类,分外的突出。穿着白色缎子上绣金色四爪蟒的常服,红绒结顶的冠帽歪戴着,袖子高高养卷起,又手叉腰,手上有擦伤。更好笑的是,原本身上的白缎常服,已经完全弄脏了,黑一块,白一块的。白缎常服正中有明显的一个大黑脚印。此人嗤牙裂嘴的一脸凶相:“出来,受死!爷都看见你了,躲也没用!” 天兰的身子向后缩了缩。看到十阿哥这付模样,胤禟惊异的扬了扬眉。他只注视着十弟胸前那个大黑脚印,该不会又与这丫头有关吧!还真会惹事啊!感觉到天兰的畏缩,又低头看到天兰眨着大眼晴,眼中雾气又盛,不觉大感可怜,他不动声色的拍拍她的手背大有安慰之意。 很温和的嗓子忽然叉进来:“老十,你怎么这个模样啊!” 胤禟和杨天兰一起回过头来,八阿哥执着一把折扇长身玉立的不知道站在旁边多久了。胤禟连忙拉着她与八阿哥见了礼。 杨天兰一见这人就转不开眼了,真真是面如美玉,目如朗星。老天!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吧。就象春风一样让人舒服,长得英俊却不刺眼,一双星眸倒像是一池深潭。有些傻傻的看着,满是不掩饰的惊艳之色和好色之色。若不是九阿哥拉着她,可能早已经向这位美男冲过去要签名了。 八阿哥看着她的表情,眼神里一丝惊诧之意,好一会儿,才嘴角噙笑的微微颌首。 十阿哥胤鋨粗声粗气的道:“八哥,我被人踩了。” 胤禟好笑道:“老十,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招呼一声?” 八阿哥定晴一看,果然老十的衣服上有好大一个脚印,笑了,人都说老十蛮横无礼、飞扬跋扈,是个欺负人的主,却不知道这人也有被人整得这么惨的时候。当今世上,有人敢踩这么横的皇子,也算是一件奇事。“谁敢欺负你啊!” “还有谁啊,不就是这个死丫头吗!”十阿哥胤鋨指指二位皇子身后。 “她吗?不可能吧?”胤禟把藏在身后的天兰拉出来。 “当然是她,爷还会认错,就她一下子把爷掀翻在地,然后就是一脚。她那一脚那个狠啊,没把爷踩背过气去!”十阿哥心有余悸揉搓胸口。 八阿哥看杨天兰瘦瘦小小,又很不起眼的样子,有点不相信。“不会吧!就她能掀倒你?” 十阿哥就看见他九哥胤禟好象很关切的拉着那死丫头,上下检视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他不禁怪叫的着抗议道:“九哥,有没有搞错,是我被人踩耶!,你居然问那死丫头有没有事,你有没有搞错?” “我没事,就是有点受惊。”天兰脸苦苦的说。 十阿哥怒骂道:“死丫头啊!你还算受惊,那爷呢?今天爷要和你好好算算!” 天兰马上换上一付哭相对九阿哥说:“我还是去死得了!” 九阿哥叹着气一把拥住她,怪十阿哥道:“看你把她吓得?” 十阿哥指着自已鼻子,爆跳如雷:“九哥啊!人家踩了我,你还怪我?” 八阿哥看着十阿哥那边,摇摇头。转过身来问侍候在一旁的赛啊:“你们福晋可安好?请了大夫没有?” 赛啊一脸感激的想,还是八阿哥细心周到。他敢紧回到:“福晋只是受了惊,并无大事,大夫来看了,说只需静养二日就好了!” 八阿哥吩咐鄂尔泰说:“你们主子不留心的地方,你们就得细心兜着点。叫他们都散了吧,多加点人手值夜,福晋那儿,照料精心点。” “嗻!”众下人再跪,然后散去。 十阿哥见他完全被忽视在一边,这面子下不来,有点不甘寂寞:“九哥,把这丫头交给我处置!” 胤禟不悦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被踩了一脚。值得这样吗?不行。” “九哥,是这丫头重要,还是我重要?”十阿哥怒道。 八阿哥拉拉老十:“算啦!”十阿哥一把甩开他八哥:“凭什么,我今天受了欺负耶,还没处说理啦!” “你真要我回答!”九阿哥深深看了一眼十阿哥。 “说!” “她比你重要!”九阿哥拉着天兰,一把推开横在面前的十阿哥。 “你!你!你!”十阿哥气的是捶胸顿足。 胤禟拉着天兰先行离开,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说:“老十我要是你,这么糗的事,一定不好易思跟人家四处嚷嚷!” 十阿哥那个气啊!真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气得满地打圈圈的乱走。拉住旁边目送二人远去的八阿哥:“八哥,你评评理,为了那个死丫头,九哥竞然和我翻脸。我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八阿哥不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目送那二人的背影。十阿哥拨了拨八阿哥:“八哥,发什么呆啊!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八阿哥这才回地神来:“噢,我有听啊!对了,你想说什么?” “啊!-----”胤鋨不满的发出一声怒吼。 —————————————— 皇九子府联珠轩金蟾吐雾,珠帘低垂。 百子拨步床上,一个年轻妇人散着头发,半躺在床上,一个小丫头跪在床前的脚踏上为妇人捶腿。 “福晋!”珠帘外一人轻轻唤道。 “是阿代吗?” 阿代回答:“是,福晋。” “打听清楚了吗?” “只知道那丫头的母亲是喜麽麽,她有一个姐姐,福晋一定还记得,是府里过世的春枝姑娘。” 皇九子福晋栋鄂氏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是春枝的妹妹吗?没有错吗?” 阿代回道:“没错,福晋!” 栋鄂氏思索道:“不太象啊!” 阿代冷笑“是,不太象。依奴才看,还是他姐姐生的好,她妹子,长的就差多了。她姐姐就是生的太好了,不过有什么用,她姐姐不是被咱们----” 栋鄂氏一口喝断:“阿代,我不想再听到这件事。” 阿代阴冷的:“嗻!” “我虽然没有细看这个丫头,但这个人长的实在平常,爷应该不会留情于她。我就不明白,同是姐妹性格却相差的很多。她这个妹子要野的多,不太好对付。先看看吧!” “福晋,依奴才看下手还需早,爷为了她能够得罪十爷,难保—” “阿代,那样的事做一次就够了,只一次,我以经觉得夜不能寐,最近常常的不安。在事情未明朗前我不想动手。我不是老八家的郭络罗氏,我没有这个体面,也不想有这个名声。“ 阿代跪地道“福晋仁慈!”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0章 章节字数:10989 更新时间:08-01-19 10:16 皇九子府宣和厅 “哼!”十阿哥坐在宣和厅的一张椅子上别过头上生闷气。想不通,他九哥竟然可以为一个毛丫头,和他翻脸。这可是打小起从来没有过的事啊!这个丫头对他来说有这么重要吗?不就是春枝的妹妹吗!至于他这样吗?把这死丫头从上至下,从下至上,看了不止十来遍,硬是看不出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来。他府里随便一个三等的使唤丫头也比这家伙强。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没想到他九哥的眼光这么低。改天他打算送她九哥十个八个绝色的美女来,好让九哥把这个死丫头忘得干干净净的才好。 天兰和十阿哥坐得很远,在厅里最靠外边的一张椅子上,刻意和他保持着若干的距离。若不是八阿哥找九阿哥有事商量,九阿哥要她乖乖坐在这儿等她一会好一起吃饭。否则,断然不会和十阿哥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 九阿哥走的时候,她还不顾十阿哥的白眼,悄悄的拉住他的衣袖怯怯的问:“你走后他若是欺负我怎么办?” 胤禟对十阿哥冷哼一下大声说:“他要敢动手,你就让鄂尔泰把他给赶出去。”九阿哥这句话也是让十阿哥只敢干瞪眼,而不敢妄动的原因。故而天兰未免有些大模大样的很安心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品茶。 宣和厅里处处飘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鄂尔泰因主子吩咐了让他看在这儿,他不方便闪人外,其他侍候的人,能闪人的早就闪人,以免受到无妄之灾。鄂尔泰小心的侍立着,眼观鼻,鼻观心。 就见十阿哥无聊的用手弹着桌子,与天兰四目不小心相碰,胤鋨又是重重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什么东西?” 天兰听了大怒回道:“本姑娘本来就不是东西,请问,你是东西吗?” “这个-----”胤鋨老脸一红,他自知此话不好回答,他即不能回答是东西,是东西不就不是人了,也不能回答不是东西,不是东西,他是什么呢?天兰见他回答不出,放肆的大笑起来。胤示我脑羞成怒重重的一拍桌子骂道:“真是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天兰斜着眼回嘴道:“你不是女人养的吗?难养怎么生了你这个大头鬼出来?” “还反了你了?”胤鋨拍着桌子一下子跳起来。 天兰戒备的缩到椅子里去颤声说:“你想干什么?吵不赢就想动手喔!君子动口,小人才动手,你莫要失了身份喔!” 胤鋨咬着牙卷起袖子来,鄂尔泰见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忙上来劝,好话说了一罗筐,胤鋨才勉强住了手,脸色尤是青一阵白一阵的。端起茶杯来,却见茶杯里的茶已也喝完了,他重重的把茶杯一放。鄂尔泰机灵,忙想亲自为十爷重新换了好茶水上来。却被胤鋨不耐烦的一把推得老远。对厅外大叫:“来人!” 侍候的下人一惊连忙跑过来侍候听吩咐。“十爷,有什么纷咐?” “爷的茶呢?怎么连茶都不上!你们爷怎么教你的。”胤鋨佯怒道。 鄂尔泰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十爷斗不过天兰是另想找人出气了。忙给上来的下人大使眼色。因这位十爷是常来的,侍候的下人也素来知道这位十爷的脾气,皆知道他摆不平上面的那位,不过是想找茬,挽回一些面子而已。侍候的下人皆是惯的,笑嘻嘻道:“爷,小人立即去上。” “迟了!鄂尔泰你说该怎么办啊!” 鄂尔泰心知这时说得越重,这位爷越觉得脸上有光,遂故意想了想说:“回十爷的话,这个奴才侍客不周,应该拉下去打上四十棍子。您看呢?”他边说边使眼色给那个下人,下人很配合的嗑头求饶如捣蒜。 天兰在旁边咕道:“随便哪人使气,算什么男人!”十阿哥恶狠狠的扫了他一眼,让天兰成功住嘴。鄂尔泰充当救火员,他跑过来在天兰耳边小声劝道:“我的姑奶奶,祖奶奶,您就不能少说二句,不要火上浇油了。” 十阿哥白了天兰一眼,满意的说:“就这么办了!” 伴着鄂尔泰的厉声一叫,那名倒霉的下人就被哀叫着给拖下去了。当然只是拖下去而已,做做样子而已,并不是真的拉下去打,敢如此阳奉阴违的,满京城阿哥府里也只此一家,另无分号。下人敢如此,可见九阿哥对下人还是宽和的,起码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天兰盘腿坐着,坐没坐相,丝毫不理会十阿哥对他的潮笑。她的对面坐着这个时代的凤子皇孙,天皇贵胄。虽然眼前的这位粗鲁小气的还比不上她这个小市民。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为什么来这里这么久了,她还是总以为这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呢?老实说掉到这里的不应该是她,掉到这里的应该是一个熟知历史,起码应该在历史的夹缝中游刃有余,如鱼得水的。不应该是她这样一个对历史知识几乎一无所知的这么一个人。很不好意思的,她对清朝这么一段,连几个皇帝的年号都搞不太清楚,她要是早知道,有这段奇遇,她一定会用英文记四六级单词的热情,来记清史。可惜,现在晚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清朝开国的皇帝是努尔哈赤,再来是叫什么的一个人,过。再下来是顺治,就是喜欢董鄂妃的那个,再接下来就是这个时代里尚在位的康熙,再接下来是雍正,康雍乾她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考过,是清代的黄金时代嘛,这一点她是记得的。最后她记得的是慈禧之个大卖国贼,不过这对她现在的状况,没有一点帮助。 她虽记得康熙后面是雍正继位,但很可惜的是她却没记住,雍正是康熙的哪个儿子,这不是很糟吗?连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机会都没有。康熙很不巧的生了二十几个儿子,猜中的可能性是二十几比一,这无疑于比买福彩体彩二十四选七难多了。天兰不禁有些恨康熙老儿,没事生那么多个干什么,害的她连想当狗腿都不知道要当谁的狗腿。 诚如鲁讯先生说的,首先是生存,温饱,然后谈尊严。天兰她如今温饱虽然无缺,但却是别人与的,她自然就无从去谈什么尊严,这是懊恼的,想改变的。:“喂!请问,你们兄弟中有没有一个叫雍正的?” 胤鋨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没文化啊!居然连阿哥的名讳都不知道,九哥真是白护了她一处。九哥要是听见了,可不是要气的吐血啊!“我们兄弟第一个字皆叫胤没有姓雍的。” 天兰又问:“那什么字啊,别号啊,外号啊之内的,有没有叫的啊?” “没有!” “那有没有可能有人以可能想叫雍正的呢?” 胤鋨笑:“你白痴啊!”以后的事谁知道啊! “又怎样?答一下会死啊!” 胤鋨嘲笑道:“雍正这个名不错,我的别号以后用他好啦!” ———————————— 九皇子府书房 胤禩背手立于窗前,好一会才问“上次你求我,要我弄出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丫头。” 胤禟点头道:“是,就是她!” 胤禩转过头来眼有异色道:“不觉得你太看重她了吗?这不太好。” 那日九老特特来求他,就惊觉这个丫头对老九来说不简单。何曾见过老九为了一个奴才来求过他,那日老九一付担心的坐立不安的样子,竟让他觉得分外陌生。刚才他又当着众人是那一付样子,为了这丫头竟连老十都要得罪了。为了一个丫头连打小的兄弟情份都不顾了,这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八哥也知道,这为什么这样。她是春枝唯一的妹子,喜塔拉家唯一的骨血。更何况她额娘是我的奶娘,春枝打小就侍候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凭这两层关系,怎能让我不不重视她,怎能让我不别样的侍她。” 胤禩眼光幽然道:“你倒是大度,长情啊!不恨了吗?还是时间长了,你只记得她的好了,却忘了当初-----该这样做的不是应该是太子吗,论情论义何曾轮到你?” 胤禟眼眸一沉暗然道:“八哥旧事不要提了,这哪里是讲的清,论得清的。我从到尾都没有弄清去,不更不说旁人了。八哥今日过府恐怕不是只为这个吧!” 胤禩叹道:“这个丫头不简单啊,上次会试试题之事还未了呢?” 胤禟一惊,忙问:“这话怎么说的?” “皇上明发上喻,命严察会试舞弊之事,会试的试题走露了,这也罢了,不用想这也是太子爷干的好事。哪知你这个丫头卖的试题中好死不死的被人对出来竟有一题与会试题相同,这可就脱不了干系了。本来这案已结,可是老十三不知为什么硬是咬上了这事,竟又重把这个案子重提了出来,硬是要追查下去。被这拚命十三郎咬上了,不死也得掉层皮啊!以老十三那执热劲,被他查出这丫头是我们弄出来的是迟是的事,现这丫头又在你府上,我们也就卷进去了,这极为不利啊!你要知道太子爷正为户部的事弹劾着我们呢!” 胤禟奇道:“老十三可是太子党,查得越深,太子越是跑不了干系,太子爷那点破事可那都是太子奶公负责收受的。他查下去对他有什么好,我实在看不出来?” 胤禩一摆手道:“且不论这个,你说如今怎么办?依我说趁早和这个丫头撇清关系是要紧的。” 胤禟讶然道:“这,这怎么可以?我怎么能丢下她不管,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胤禩语重心肠的劝道:“老九,不要意气用事,要以大局为重。要会审时度势。做大事者心肠不能软! 胤禟何尝不知道这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一步错,步步错。从大局上看,这个丫头不能留。但于情呢?这几天和这丫头一路处来,竟这么快就让他不忍放手了。这种不忍萦怀于胸。他为难道:“除了放手,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胤禩眼中异色更加浓厚,他刚才看了这丫头,那丫头一看之下,他就大为惊叹,那丫头丝毫不畏他的目光和他对视,无礼而大气,不卑不亢,那并不是简单的出生牛犊不怕虎。举动之间有大家风范,根本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生长在市井中的孩子所能有的,就连长在宫中的春枝身上也没有这样的气质,与皇族如此相近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平民的身上,岂不是让人奇怪吗? 更不容忽视的是这孩子眼里有一股子硬气,这种气势,不论她多小,都让人不敢小看。她的眼灵动的跳跃着调皮的光芒。初看之下平凡无奇,但一笑之下却让人大感娇媚,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个丫头能迷住老九,也不是什么悱疑所思的事。 忽然一个想法冒出来:“老九,你说她是不是太子爷的人?她卖的试题是真的。,三题中一题是对的。如果不真,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杀了负责看守的大大小小二十余人呢?她如果不是有朋党,她的消息从何而来?” “这绝无可能。朋党?她一个小姑娘何来的朋党?我看不过是碰巧。”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不对吗?” 胤禟:“八哥这么说,有什么凭据?不过是猜测而已。” “你不信你八哥?” 胤禟:“不是不信,只是不愿信,我看是八哥你多虑。” 胤禩道“你真是儿女情长!要是这样怎么能成就大事,你不比老十,老十四,我最重你。” “我本来就不想成就大事。以太子现在的样子,他倒是迟早的事。八哥别的心意我就不说了,这个丫头我想留在身边。”胤禟道。 胤禩无奈的叹道:“你啊!” ———————————— 晚饭摆在皇九子府花厅,花厅位于皇九子府的最南面,平日里不少人打扰,故而清静的很。花厅折技门上挂一幅黑漆填金的对子,对子左为敲棋饮酒诵离骚,右边为抚琴闻香吟落梅甚为风雅。厅外为一个小园,园引活水,从东至西流出,水边种满高大的西府海棠,可惜此时却不是海棠花开的时节,海棠花树只余青枝繁复。若是花开时节,必见一片繁花累累,重葩叠萼,远远望去灿若明霞娇艳动人的红云一片。 胤禟拉着满心不愿意的天兰向花厅迈进,天兰嘟着嘴道:“有外客来,出来应酬的应该是你福晋才对啊!古人都说有客自远方来,不意悦乎!这个时候啊,正是女主人大显身手的时候。你怎么拉我呢?多不合适啊!” “爷说合适就合适,这么多话!”栋鄂氏就算了吧!他们坐在一起用饭的机会,屈指可数。这种冷淡的关系,已经根深地固。他跟本不指望她能加入他的生活中! 胤禟自嘲的一笑,故意问她:“怎么回事?这时候你怎么缩手缩脚起来,莫不是怕了?” 天兰打了个哈哈道:“胡说八道,不就是两个阿哥吗?一样有鼻子有眼的人,我有什么可怕的。去就去,谁怕谁?”话一出口却惊觉是不是中了九阿哥的激将法了。不由气道:“你激我!” “才知道啊!”胤禟笑。想起刚才在书房谈及的事来,又觉心情沉重。故又特别关照她:“在八阿哥面前,要有礼一点,可爱一点,不许使性子。” 天兰疑心的说:“你不是要我当陪酒女吧!我干不来的啊!”她的头上马上被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她捂着头嚷道:“好痛!” 胤禟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你当陪酒的?看你那个样子,喝下去的酒啊,全要吐出来了,哪里还喝得进啊!就会胡思乱想。” “什么嘛!人家分明就是一个美女。” “你也算?那满街都是仙女了。” 进了花厅胤禟先拉着她和八阿哥见礼:“刚才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八哥,我最敬最爱的八哥。”想起他刚才吩咐,她乖乖的福了一福。 胤禩照列温和的道:“起来吧!不必拘礼!”他面上的不悦之色没有露出来,暗暗里却想,老九怎么把她拉来了?难道要我们和她同桌共食吗?这老九真是一点规距都不讲了。虽然是家宴,不比外头,但到底身份有别,男女有别。 天兰笑道:“谢八爷!”没想到胤禟会一本正经的把他的兄弟介绍给她,还打算让她和他们共进晚餐,就算她脑袋再没有古代的常识,也知道,他这样做有一点太过了。 有一点受宠若惊,你想啊,就算在现代,号称人人平等的社会里,你一个老百姓,也很难和当权者有事实上平等,至少她就没有和S市的市长同桌进餐过。不是因为她和他不平等,是因为她和市长大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初见胤禟的时候,他一口一个下人,一口一个奴才,跟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他未免变的太快了,让她有一点接受不了。胤禟这样的重视她,不是因为她吧,是因为她是那个已故春枝的妹子吧。她忽然有点好奇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的?能让胤禟爱屋及乌福泽到她这个不起眼的人。 胤鋨坐在一张八仙椅上,坐没坐相,翻着白眼道:“丫头你叫什么?让爷记住你!”大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思,一双眼晴做锐利状,扫呀扫的。 天兰心道,小子,你还不知道你姑奶奶的历害呢!面对胤鋨发出的阵阵冷光,笑的很甜:“我叫天兰,坐拥天下的天,兰心惠质的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小子记住了。 此话一出,胤禩沉静如此的人,也不由面露惊色,此女好大的口气。天,坐拥天下。好大的气魄。一般人哪里能有如此气魄?就算是他,以他皇子之尊,也不敢如此放荡不羁的脱口而出,她说此话时的自信和笑容,让人顿生敬仰之意,亲近之心。这丫头是哪里蹦出来的?让他好奇起来。 暗暗平复心情,笑道:“姑娘好名字!起的好,也解的好。听姑娘刚才的话,到觉得姑娘是有些知识的,可上过学?” 皇八子说起话来温和有礼,语调轻而吐词清楚,再加上他生的十分俊朗,修眉俊目,笑起来右边脸颊有一个小酒窝,显得格外的可亲可近,没有一点皇子的派头,和他谈话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如果古代有绅士的话,外国神父马利埃除外的话,他是她遇见的第一位绅士。胤禩实在是秀色可餐,天兰望着胤禩有一点发呆。 胤禟见天兰一脸的垂涎之色,真是丢脸啊!没有看见过清俊的男人吗?至于一脸好色之相吗?有一点不悦的动手把着天兰的脖子把她的头转过来对着他。 天兰方回过神来,傻呼呼的冒出一句:“pardon?”这一句刚出口,后悔了。现在是在古代,哪有人说英文的。没办法,在现代社会里,一些简短的日常英文以经溶入大家的生活了。尤其是她,工作在一个外资企业里,用的更多一些,老习惯怎能改的了呢? 胤禩眼中晶芒一闪:“姑娘会英吉利文?” 胤禟也看着杨天兰眼里满是询问之意。 要怎么解释呢?天兰苦苦思索,如果让这群人知道她来自现代,她只是一个漂荡的无主之魂不小心进入了这个人的身体里。恐怕她立刻会被人称为她妖女,然后等待她的就是把她架上火上当做妖邪点火给烧了。她可不想死!忽然灵光一闪,有答案了。“我认识北街洋教的洋和尚,是跟他学的。” 胤禩闻言轻轻道:“原来如此,姑娘到是博学多材。”是吗? 天兰道:“不敢当。” 胤禟却没想这么多他很高兴,胤禩夸杨天兰,他也觉得很有面子。至少刚才谈的那件事也许有了转机也说不定啊:“上菜!”众下人:“嗻” 胤禟拉杨天兰在花厅里的黄花梨圆桌前落坐,位置就在他身边,胤禩也顺着坐下来。胤鋨有异议,那个死丫头怎么配和他十爷同桌进食啊:“我不跟她一起坐!” “老十,过来坐”胤禩对胤示我递以眼色。胤鋨不管他八哥对他的暗示,还是矗在那,一动不动。胤禟高叫道:“老十,你过不过来!”同时投以杀人的眼光。 胤鋨一眼见到老九的眼神,暗想,他九哥上一次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是他把他痛打一顿的时候。怕怕!胤示我不情不愿的在桌前坐下来。胤禩心道,胤示我真是不识相,不会看眼色,这府里哪有规距?他老九就是规距,老九可是古怪的主,为了他们的安定团结,在他府里他是老大,随着他闹吧! 胤禟见天兰又嘟起嘴来了,也知道她被小看了心里一定不太疼快。于是小声在她耳边道:“这一个呢,你当他不存在就好。” 胤鋨却偏听到了,他不满的咕哝道:“什么叫当爷不存在不好,爷也是个很重要的人啊!这个丫头一来,九哥就不把我当人啦!怪没意思的。”胤禩为他挟了一筷子菜劝道:“吃吧!”,胤示我才恨恨的拿起筷子来。 菜已四献,汤始一道。 就算是皇九子府里吃东西,仍然是想象不道的简单,不过是时鲜蔬果一类,外加鸡鸭之类的普通菜色。二个冷盘,七八个热菜,加一个汤,要以现代的桌席来看,也不过就三四百元的标准。全然没有杨天兰想象中的满汉全席似的排场。她杨天兰是什么人啊,她原来的工作是副总的秘书,来客订餐,签单,招待都是她的工作,她是吃的多,见的广,有一次接待一个重要的客人,曾吃过十几万元一顿的饭。故而她非常惊奇,不是说古代的皇族都花天酒地,很会消费的吗?这样也叫会消费。吃的很普通嘛!她还以为能吃到熊掌,象柱,鹿肉这样的东西。胤禟如果天天这个标准,应该算是简朴的吧! 看一个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没有,从餐桌礼仪上可以看的出来。皇子到底是皇子,不论是举筷,夹菜,都是轻拿轻放,进退有度,非常的优雅,别的不说,就连行事粗鲁的老十,也是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胤禩和胤禟不时的谈着的一些朝中的逸事,气氛不至于太活跃,又不是太冷场。胤禟不时的体贴的帮杨天兰布菜,不会夹的太多,但又刚好堆满半个碗。 席间有酒,是九皇子府的特产桂花酿。桂花酿据说是胤禟的包衣奴才酿的,此酒香味浓郁,入口绵长。这酒在皇族中也算有点名气了,和三皇子府的面果子并称为二绝。大家即然喜欢,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就以此物,互相酬送。今儿这一坛,是五年前的佳酿,就埋在西府海棠树下,才挖了起来。 桂花酿倒在均窑的杯子里,呈金黄色,初见淡淡的,但执之鼻下,却有股子幽雅怡人的香。回旋酒杯,振荡后的香气越发浓郁,酒还未入口,纯无杂质的真味已随着空气在肺腑里舒张。天兰啜一口道:“好喝!” 胤禟骄傲的说:“好喝吧!府里的桂花酿,可是二绝之一呢!取的是上等糯米,集秋后之丹桂精心酿制而成的。泉水也是上好的。别处的没有酿的这么好的,只有我们府里酿成的桂花酒,才是色呈琥珀,酒质香醇、浓厚无比。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天兰老实的说。 胤鋨不等胤禟说出答案,就抢着说:“这个简单,别人家哪有唐代的丹桂树啊!胤禟没好气的白了胤鋨一眼:“是啊,秘决就在此了。” “噢!”用唐代的丹桂树酿成,一口饮干,果然是好酒。 “好酒量!再来一杯”胤鋨主动的给天兰倒了一杯,眼晴里闪着算计的光。 其实他打什么主意天兰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是想让她喝醉出丑对不对!他可打错算盘了,她杨天兰是秘书出身,要说是身经百战一点也不算过。中国人谈生意爱在酒场上谈,这是中国人特有的生意文化。她是老总的秘书,怎么会不会喝酒呢?有喝到吐的经验,也有把全桌人喝倒的经验,她的酒量是与时俱进,胤示我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胤禟道:“老十,你别和我们家天兰喝!要喝我陪你。” 胤鋨笑道:“九哥,你也太护着她了吧!,不过是杯酒,至于这样吗?我先喝为敬,还不行吗?”一口饮尽。 怕你是孙子!天兰也毫不示弱,也一口干了。 “豪爽!不愧为我们满州女子,就是和那些人不一样!”胤禩不由的拍手赞道。 胤禟关心的问:“你行不行,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还好啦”天兰道。 “上茶!”胤禟吩咐下人。 “嗻!” 胤鋨拦住下人:“九哥,上什么茶呀!还没喝完呢!” 天兰知是胤示我为了她踩了他的事别苗头呢,遂豪气的说:“我和十阿哥比猜拳,你敢应吗?” 胤示我不服气的说:“有什么不敢应的,我还怕了你一个毛丫头?” “好!输了不许哭!” “笑话,爷还怕了你?” 胤鋨和天兰划起拳来,满心以为和一个小毛丫头比喝酒,自已绝对是胜卷在握的,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酒量?不过三轮准倒。 哪知道这神是不站在他这边的,猜拳怎么也猜不过天兰,只有一杯一杯的接着喝,心里这个郁闷啦!不由的越喝越快。只见他喝十杯,天兰只输了二次,不过二十来回,桌上已经见不到胤鋨了。 在哪儿呢?滑到桌底下去了。胤禩又好笑又好气的对下人说“还不快把你们十爷扶起来了。”胤鋨在桌子底下高唱:“我没醉,我没醉,咱们再战八百回!我还不信就降服不了个毛丫头了。 “嗻!”下人们忍住笑七手八脚的把十阿哥胤示我从桌子底下给捞起来。 “把醒酒汤端上来!”本来是暗暗里准备了给天兰喝的,没想到救了胤鋨,胤禟不由也十分好笑。捞起来的十阿哥被轻轻扶到一张靠椅上,口里说了一阵胡话,然后渐渐的安静下来,不时的发出阵阵鼾声。 天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胤禟也跟着笑了起来。胤禩脸上也崩不住了,虽不至于象胤禟般笑的前仰后合,但也笑的露出了小酒窝,看得天兰为之一呆。 忽然八阿哥的一个随从进来,轻轻的在胤禩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八阿哥脸色一变,恼道:“人呢?”随从回道:“在厅外候着呢!”胤禩厉声道:“带进来!” 随从行礼后,一个青衣青帽的中年人被二三个押进来,青衣中年人长得到有几分书生之气,被带进来后,白着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随从把厚厚的一叠子账本和银票之类的递到八阿哥跟前的桌上。 八阿哥怒道:“苏长安,你凭心而论,爷对你怎么样,你那年穷的没吃的,眼见就活不下去了。爷见你可怜,将你收在府内给你口饭吃,这些年来爷对你也算不错,去年你老母去世,爷还令外赏你50两银子置丧。却不承望你居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居然敢卷了银子,夹带私逃。凭你逃到哪里,你逃得出爷的手心吗?” 苏长安跪地磕头如捣蒜:“爷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因堵钱输了,被人追索不得已才拿了账上100两银子周转,并不是诚心想要夹带私逃,这些年在府里,我一直是老实办事,在账房里从来未贪过一文钱,每一笔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您就看我是初犯,从轻发落吧!” 胤禩眉毛一扬正准备发落,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噫”来,众人不由得转过头去,就见天兰手里拿着一本刚被丢在地上的账本边看,边发出这怪声来。 胤禟拉拉她的衣服,让她噤声。哪知天兰忽然笑了起来,笑毕脸色肃然,问苏长安道:“这本账是你做的?”苏长安不知座上是谁,但见与主子一路坐着,必是一位主子,便点头。 天兰慢慢问道:“你真是从来未贪过一文钱,每一笔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吗?”这种水准想要骗过她,可就不这么简单啰。她虽然工作是秘书,但大学里却是读得会计系,毕业后的第一份职业就是为注册会计师事务所打工,审计的水平是有的。 胤禩、胤禟皆看天兰不语,他们皆是一点就透的灵俐人儿,大约知道是不是天兰发现了什么。 苏长安闻言脸色顿时腊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面掉。但他一直自许是做账的高手,且账本又经过多人的少查验过,他自认一个毛丫头定是看不出什么来。他强咬牙道:“当然。小人句句实话。” 天兰哈哈一笑,把账册拿过来,在账册上指了两处给苏长安看:“你这二笔上做的手脚,就贪了不少于200两了吧!别以为账做的平,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假账就是假账,真不得。” 苏长安呆呆的看完后,面如死灰色,他忽然猛的站起来,想撞厅中的柱子,却没有成功,随从皆是高手,一下子就将他重新擒住。胤禩挥手道:“将苏长安押回府去,好好看着,严刑拷问,但要活的,要他把吃下去多少,全都给我吐出来。” “喳。” 胤禩吩咐完后,看向天兰的眼光更是深沉之极。不过随手一翻,如此快的就看出了账本的问题,不简单啊!要知道这账本虽是一人所做,却是经过账房五六个的审核的,账房五六个未看出的问题,被她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这人的能力超凡,是个人材。是个可用之人。胤禩笑道:“兰丫头是怎么看出问题的?” 天兰答道:“从账目中得到更多的银钱是一个人做假账的动力,如果单看每月,他的账的确是平的,但是仔细连续来看,就会发现有数笔不正常的买卖会定时出现,这与贵府的用度不符,一看就出来了。” 她一看就出来,许多人却是每天看也没看出来,胤禩看她不语,心下盘算不已。一时饭毕,胤禩和胤禟道:“这兰丫头还有点用处,暂时留下她吧!胤禟大喜。 胤禩又借故暗地里试了天兰数次,发现此女心算过人,且打起算盘来如疾风快雨,账房中几乎无人能及。懂经济,说起生意来,头头是道。且有专长,会查账,她不过三天就查出苏长安所贪款项数额为一万五千两,这与从苏长安家中起出的小册上记录的完全吻合。 她为何有这等本事,胤禩和胤禟虽然疑惑,查了许久,终一无所获。她的确是喜塔拉春枝之妹这一点,是确认无疑。查无结果,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因为天兰有这个本事,也算可用之人。从全局考虑,胤禩打消了要丢卒保车的想法。因为争大位的必要条件有三,一是有人,二是有权,三是有钱。但这三点之中,钱是放在第一位的,有钱了自然党内的人就多了,党内的人多了,权势也就跟着水长船高了。天兰自已都不知道其实她已经在危险地里绕了一圈了。 胤禩以每月5两的银子的高薪请她做账房先生,她未应允(做全职太苦,且赚不到外水)。但她同意以5两银子的价格为他府里解决财务审计问题,5两为帐目审计费用,其他工作则按件收费,并请八阿哥首付第一个季度的费用。他不顾八阿哥的惊呀之色,她与他签订了服务协议合同,白纸黑字,从此天兰成为了一个专业人士。 一个月后,天兰在南市开了一家财神会计事务所,财神取财务,审计的谐音,吉利又好听,她招到了二个助手,做辅助工作。兴冲冲生意开张,但过了老久,除了八阿哥这一张大单外,还是没有顾客上门,人们对新事务不了解,故生意冷清得很,顾客很少,又推出代为做账业务后,生意才有一点起色,不过不太明显。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1章 章节字数:12480 更新时间:08-11-14 09:28 胤禟根本就不愿意让天兰接下这个活计来,不是他八哥开口,他还真不想让她过去。八哥跟他开口,他不等他说完就说了:“八哥你府里人材济济的,哪里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偏要用她吗?”他八哥笑道:“先借几天,你哪那么小家子气?论紧张她也不在这个上面。你们家兰丫头会试考题的事我都给摆平了了,费了多大的心力,你还不领情。”胤禟听见八哥这么说,他也就不便再往深里说去。但他还是担心的,八哥那边人多事多,官商云集,且龙蛇混杂,皂帛难分。满人虽不太讲究男女大防,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有诸多的不便。他也知道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但就是她这好强的性子让他担心。 到八哥那里打工就已经是过越之举了,偏没二天天兰又闹出了一个新文来要办什么“事务所”,这个名儿听都没听说过,他真是闻所未闻。天兰每每行事如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着实让他头痛得很。他就搞不懂了,九皇子府哪里还少得了她一双筷子,哪里就养她不起了。但她非说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扭成一股糖似的硬要办。他硬声说不许,他劝她说:“世道艰险,处处充满陷阱,钱不是那么好挣的,你又是个大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做什么?你缺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买给你不就得了。就是将来也一定为你准备一付丰厚的嫁装,绝亏待不了你。”可这丫头偏不听他的好言相劝,大概是吃了秤陀铁了心了。什么时候她居然乘他不备连房子都租下来了,他哪里还拦得住?他想随她吧,让她碰得头破血流的也好,到时候吃了教训,就知道他当初是一片苦口婆心了。 这日胤示我送了请贴来,说是请了班小戏,又备下了酒宴,请他过府去。胤禟因见天兰这几日颇为生意清淡而苦闷,于是命人到南市去请天兰回来和他一块过去,也是为她解闷之意。杨天兰回来后换了衣服和九阿哥一块出门。往门外一瞟,就见二顶很气派的轿子停在那里。8个轿夫并数个随从见他们出来,纷纷动作整齐的打千问好,必恭必敬的,就好象她也是一个大人物似的,借着人家的光她白过了一场官瘾。的f7e 古时的轿子与现代的汽车差不多,是身份、地位、财富的象征,什么样的人只许坐什么样的轿子,几个人抬的,样式,规格都有严格的规定,这种模样轿子就更好比现代的宝马,大奔之流了。坐轿与坐马车相比,当然是坐轿子比较的舒服,但若论哪一样比较烧钱,那当然是坐轿子是比较烧钱。要知道,抬轿最起码需要2个以上壮汉,而抬轿全靠人力,故而很花费力气,路远的时候轿夫并不能一口气完成任务,除2个抬轿的外,另外还得跟着2个以上助手,换力的时候用。皇九子府里的轿子,是四人大轿,四人加四人那就是8个人,起码府上要养上10个以上的轿夫以供驱使。这在杨天兰来看,是极花成本的一件事,有点浪费。 轻压轿头,她坐好后,轿就平稳的抬起来,杨天兰不由觉得不太自在,她就好似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正在压迫人家苦哈哈的劳动人民。轿夫走起来不很快,但很平稳,基本不会有想象中的左摇右摇的状况发生。杨天兰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轿子,对她来说很新奇,以前只有某些旅游景点可以看到俗气的大红花轿,没想到她能亲在清代体验一次坐轿的感觉,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 从这里到皇十子府,不过二条街的路程,如果在现代开车只需大概8分钟多一点,但轿夫却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杨天兰不仅怀念起她在花了十万元才买的宝贝车来,现在想一下,她的宝贝才开了不到半年,有着多么漂亮色彩,多么俏皮的外观的一辆车,经过一场车祸后,想也想得到,现在一定是撞的面目全非,搞不好以经报废进了拉圾厂了。杨天兰叹了一口气。 皇十子府, 还未到十阿哥府的门口,尚有一箭地的距离,十阿哥管家就带着一拨人迎了出来,一叠声的打千给九阿哥请安。等杨天兰下了轿,十阿哥管家见是随着九阿哥来的,但面生得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遂愣了一下,胤禟遥遥知意,鄂尔泰很灵俐的跑过去拉着十阿哥管家咕了一句。十阿哥管家听毕,不敢怠慢连忙堆着笑脸,上赶着很巴结的给杨天兰请安,口内称她为兰格格。门上侍候的嗓子很利落的向里面传道:“九阿哥,兰格格到!”,就听里面接二连三的传着话。她一个平民老百姓,什么时候成了格格了?杨天兰听得有些诧异,只是把眼询问着看着九阿哥,胤禟却未好象未觉这称呼有错似的笑容晏晏。 杨天兰正准备跟着九阿哥进去,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后大声叫道:“九哥!”杨天兰闻声向东看,一行人意气风发骑马缓缓而来,前面打头一人神采飞扬,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眉清目秀,身量未足,胸前带一个金锁,穿着很华丽。这少年随侍的人有七八个之多,皆着青衣锦袍,这种打扮,这样的排场,这样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出来。他眼晴里闪着与这个年龄不符的英锐的锋芒,若不是说话还带着点童音尚显青涩外,假以时日这人必会是一个优质的少女杀手,迷到一大票的女人。有九阿哥这个大美人当前,这个少年尚还能吸引她目不转睛。吸引她目光的是这个少年身下的骏马,这匹俊马神俊异常,全身皮毛皆为墨色,一丝杂毛都没有,皮色油光水滑且高大俊美,绝对是神品。九阿哥看着这少年扬起眼笑道:“这不是老十四吗?有日子没见了!” “九哥!前日打围也没见你去?干什么呢?这么忙?让老弟我好生记挂!”十四阿哥胤祯翻身下马,嘴里如抹了蜜糖一般,他和九阿哥行抱见礼很是亲热。见九阿哥称这位少年为老十四,杨天兰心里知道这个小子是还住在宫里,未开府建衙的十四阿哥胤祯了。 杨天兰见十四阿哥的俊马毛色实在是亮丽,忍不住热情伸过手去摸它,小心翼翼地揪住这个漂亮宝贝的毛呼呼的尖耳朵,耳朵是异常敏感之处,黑马高傲退了两步躲开她的魔手。她脸皮很厚的跟着蹭过去,因刚才都没事,杨天兰就得寸进尺的开始上下齐手了,双是轻轻地拍马的脖子,又摁了摁马的后背,黑马受不了她的一再搔扰,忍无可忍日扬蹄起来。杨天兰冷不防唬了一跳,不由得尖叫一声。马扬蹄眼见着就要将她踩在地上,杨天兰忽觉腰间一紧,再睁眼时,九阿哥一个大力早已把她环到安全的地方。胤祯吆喝一声,那黑马就好象通人性似的,渐渐的静了下来,不再乱动,他命人将他的爱马牵到一边去。他冷哼道:“算你命大!我这匹乌云盖雪可是有名烈性子,除了爷我谁也不许近身,就凭你身无几两肉,也敢摸它?” 胤禟眉宇轻皱,刚才看到那么危险的场面,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他训她道:“一时眼前不见,你就惹事。要是伤着怎么办?刚才多危险啦!你有没有脑子啊?你要是喜欢马,我改天送你一匹温顺的,让你天天摸,好不好!以后不许这样不计后果!听到没有?”杨天兰吓得吐吐的丁香舌。胤禟见她未应他的话,用手轻拍她的脸又问:“听到没有?”杨天兰握住他的手,将手从脸上拿下来,不情愿的拖长尾音答:“知道了。” “九哥,这个娇客是谁啊?难道几天不见,你又有了新欢了?”胤祯饱含兴味的扬起眉来。什么时候看见过他九哥对人这么紧张过,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杨天兰眼前忽凑近一张人脸来,那脸隔得极近眼波流动,近得都可以数清他眉毛的根数,杨天兰眼睛不禁眨了两眨。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杨天兰瞪她。胤祯的脸又嗖的离远,隔远又仔细看了她一遍,然后轻笑起来:“九哥,这丫头长得好丑噢!”胤禟有点不悦的扫了胤祯一眼,面上裹上一层寒霜。胤祯却神经大条的,满不在乎的咧开嘴笑,可他没笑两声,他的脸就绷了起来。 “你才长得丑呐!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皮肤白得离谱;眼睛就男人而言太大了些,睫毛也太长,显得不够稳重,嘴唇这么红一定擦了东西。脸型这么瘦削,下巴也尖了些,看上去没福气。随便说人坏话,显得桀骛随意,连个性都不好。真是差劲耶!自已都长得这么不好,还有脸说人吗?”居然当着面评头论足的说一个女人丑,天下任何一个好脾气的女人也会狂怒的。才不管眼前是不是一个阿哥呢!杨天兰立马斜着眼反击,一脸都是不屑。 “爷长得丑?你---”胤祯恼怒得拳头都举起来了,不过是随意调笑而已,没曾望居然是这个牙尖嘴利的主,那些都是优点好不好,她却能抹黑成这样?好你个死丫头,以下犯上,看爷怎么教训你。正想挥拳胤禟已闪身挡在天兰的前面,胤禟一把打开胤禵的手,沉声道:“小十四,你可别太过分!” “我过分?九哥你让开,让我教训这个丫头!” 胤禟偏不让开,但他转头对正在身后扮鬼脸的天兰,叹气道:“少说两句,不吃亏。” 胤礻我满面春风地从府内走出来迎客:“你们来了!在门口站在干什么啊?快进啊!”胤礻我见胤祯脸黑黑的站着,频频向天兰的方向递送杀人的目光,不由的有些好笑,一定是口直心快的天兰丫头把老十四给得罪了。他对九阿哥笑:“九哥,你又护着她!” 僵这这里是个什么事啊!胤礻我把手放到胤祯的肩上拍他道:“老十四你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她可是你九哥的宝贝。上次我还吃了亏呢!来来来!不丢面子!我备了好酒菜,咱哥儿两好好喝上一杯。”胤祯被十阿哥拉了进去,临近去还不忘给她恶狠狠的一眼。杨天兰不甘视弱的回瞪回去。 十皇子府修得十分有气派,因十阿哥素喜朗阔,故他的府坻修得高大宽敞、富丽堂皇、美轮美奂。十阿哥生性爽快,杨天兰还以为此君是个粗人,没想到单看他府里的处处摆设皆极具心思,品味高雅,很有几个地方挂着他自已写的字,很见风骨,杨天兰不由得对十阿哥赞赏的一笑,这一笑到把十阿哥笑毛了,他跟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湊过来问道:“妹子!你对我笑什么呢?哥哥我哪里怠慢你了吗?”杨天兰偏不告诉他,她笑道:“我哪有对你笑,你自已多心。”十阿哥自言自语道:“是吗?是我多心吗?” 十阿哥并没请多少人,除了请了九阿哥,十四阿哥外,在就是他相熟的二、三个朝中大臣。八阿哥因有事担搁了,说过一会吃饭的时候就过来。 “怎么一个人啊?”温暖的阳光慷慨地从气派穹顶斜洒下,胤禟见天兰很没精神的一个人坐在花檐下,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他不是请胤礻我的福晋照看着她吗?怎么照顾的这么不精心,由她一个人坐着呢?真是太粗心了。他便离了众人,走了过去。 见身前一个阴影投下来,杨天兰抬起眼来,见是他又低下去,“和十阿哥的福晋们都聊不到一块去,她们聊来聊去不过是衣服手饰,张家长李家短的,说的人我又不认识,觉得怪没意思的,就出来了。” “无聊吗?”他也在旁坐下。 “有一点。” “还是在生刚才的气吧!”胤禟把杨天兰散掉的一缕秀发,拢到耳朵后面去。 “你怎么知道的?” “都写在脸上了。” 杨天兰有些气呼呼的说:“怎么你们都喜欢看不起人啊?穷人就不是人了?人还不是都有一个鼻子,二个眼晴,用得着分出三六九等来看人下菜碟吗?” 胤禟沉默了一会儿,拍着她的手说:“这世道就是这样,想改变也不是一人之力可为。不过要记住,看低你的人中不包括我。没有人可以看低你,只要你自已不看低你自已就好。” 杨天兰抬起头来,看进他的眼晴,他的眼深遽澄澈,给她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这么好看的人,这么温柔的对她。她很容易的想入飞飞起来,吃吃的笑出了声。她忽然看到他眼中的讶然,显然他不知道她为何发笑。她不由的讪讪的收起笑容来,现在她还脚跟都未立稳,就开始想帅哥了,她真是有够白痴的耶!一朵红云浮现在她的脸上。 胤禟静静的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的脸上有着愤怒及娇羞而浮现的红云,她那长长的睫毛在她粉嫩的脸上形成了迷人的阴影。本来让她留在府中,原意只是想单纯的照顾她。他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在她的身上找春枝的影子,拿她和春枝做比较,但越是相处越是发现,这丫头和春枝的不同。她和春枝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个性上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不可能在她身上找到什么。她给他一种什么感觉呢?她象裹着药粉的糖,吃下去时苦,让人想吐出来,但只要耐心一点,等上面一层融了,便会尝到的甘甜。 她不同于春枝的外柔内刚,天兰她是外刚内柔的,表面上看上去刚强,好象大而化之,什么事都能应付。但她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敏感,看不得别人看低她,轻视她。她的情感更加纤细,那次她误打误的看到了冬斩杀人,他就发现她有数夜都睡不安稳,每夜灯必不敢熄掉,第二日起来必见她青着一张小脸,问她她又说没事,这种现象足足闹了半月才渐渐的淡忘了。 他真的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了,这种感觉好奇怪,好想再和她近一些,再近一些。他好象喜欢上这个任性的小丫头了,每天都想见到她,一日不见他就会觉得好象生活里少了点什么。他喜欢极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乳香味道,喜欢她有时闹闹的小性子。她那如最红艳的玫瑰那样诱人的唇瓣,居然有让他想一亲芳泽之感。噢!对一个小丫头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最近他身边没有新鲜的女人了,昏了头了。 胤禟有点不自在的起身站起来,随手逗弄架上的画眉儿。那只画眉,欢快的跳到他的手背上。喜洋洋的叫道:“吉祥!吉祥!”他伸出细长的食指,轻轻在它身上摩挲着,拿着小谷子逗它。而那画眉舒适地立在他手上,拍打的翅膀叫得更欢任他抚摩着。:“主子!万福金安!” 一人一鸟这样的和谐美丽,这样的一幕实在是十分让人欣羡。但也可见这万物都还是非常轻浮的,无论如何老天都会眷顾美丽的人,连鸟儿都不例外,她杨天兰在它底下坐了这么半天,怎么就不见它冲着她叫吉祥呢?偏他来它就叫?她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的嘟起嘴来,生一只鸟的气,吃一只鸟的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而九阿哥似乎感觉到了杨天兰直直的目光,抬眼看着她笑道:“你看我这么久,都不觉得腻味么?”杨天兰未免面上有些灼热,慌忙躲开了他的视线,故意不满地说:“哼,我哪是在看你啊?我是在看,连鸟都是以貌取人的。” “是吗?”胤禟挑起眉来,似笑非笑。杨天兰脸一下子几乎红到脖子根去,大剌剌的盯着人家看,他该不会以为她是个女色狼吧!真是丢人!谁要他长得象朵花似的?这能怪谁?赶忙干笑二声,转移了话题想掩盖自己的窘迫:“看你今天对我这么好,我给你说一个笑话吧!听好喔!以前有一家酒楼门前的招牌上写着:“新到葡萄陈酒,请君品尝。”几个游人走累了,便进去要了酒,一边喝一边品评周围景色。一人忽然叫道“哎,小二哥,这酒里怎么有根白头发?”。小二哥答道“先生,仅此就能证明,这酒可是多年的陈酒了!” “还蛮好笑的!”胤禟说道。 “你真的觉得好笑吗?那你为什么不笑?”杨天兰看着他没有什么变化的脸怀疑的问,。真是没有成就感耶。胤禟看到她那瞪得圆圆的猫儿眼,心情大好,忽然近身过来轻掐一下她的粉颊道:“傻瓜,好笑又不一定要笑的!何况你说的笑话还蛮冷的!”杨天兰因他忽然靠过来,她的心慢跳一拍,直到粉颊传来的轻微痛感,才晃然的用手捂住面颊,恼道:“干嘛偷袭我啊?”她不依的追着他的打,别看胤示唐脚步并不快,行动如轻风拂柳般,但她累得气喘吁吁的也碰不到他衣角一点。胤示唐看到她面颊上露出他掐的一点红痕,暗想下次下手要更轻一点才好。 “九哥!前面准备开席了,十哥要我来请二位!”胤祯走过来道。他虽然现在才出声,但他已经不动声色的在旁边看了这两人好一会儿了。九哥果然是很宠她,怪不得只带她一人来赴宴。方才听十哥说了,这人是春枝的妹妹,春枝他是认识的,那是一个象小免子一样温驯的女人,却不防她这个妹妹是如此的坏脾气。他是一个阿哥,生得又这样俊逸,不论在宫内宫外,女子无一例外,谁不是对他凭送秋波,百般巴结,曲意承欢,想掳获他的心。偏这人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还口出恶言,真是损伤他的自尊心啊。的c0c 她性子烈得明明象一团火,偏转身却可对人娇厣如花,显得如此的娇俏可人。朱栏外柳叶如碧玉一般,阳光透过枝叶稀疏的空隙,从树顶洒下,斑斑点点铺染了级级台阶。她的眼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可称得上清秀的脸上,因为有了这样一双眼晴而灵动无比,这人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胤祯虽然是和九阿哥说话,却把眼神不住的放在杨天兰身上。她眼神很坚定,说明了她是一个很固执的女孩子。她皱着的小鼻子也让他也感到好有趣。刚才的巧笑倩兮为何不是因为他呢?这让他忽然有一丝不爽。瞧,那眉头又聚在一块了,眼神狠狠瞧着他,一点都没对他客气。“喂,你看够了没?”晕,真的很郁闷。杨天兰先行一步独自到前厅去了。胤祯轻咳两声来掩饰他的失态。他目送她海棠色的衣服没了影子,方才收回目光来。 “九哥,那个----”他欲言欲止。 “你想说什么啊?” 胤祯鼓起勇气开口道:“把她让给我吧!我还蛮喜欢他的。我拿几个绝色的美女来换她如何?”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九哥是不会把她与人的,他真是说话不经大脑啊! 胤禟的心猛烈地抽畜了一下,脸一下子青了:“你在胡说什么啊?” 胤祯望着他九哥怒火冲天的眼,不安的搓着双手,但话还是脱口而出:“九哥,把天兰让给我----” “住口,你想都不要想。我今天就当没听过这个话。以后我再听到这种混话,哼!”还未话完,胤禟就厉声打断他。 胤祯有点无所适从的看着九哥暴怒而去。他沉默了,明知道说出来九哥一定不愿意的,也一定会生气,他为什么还是说了呢?周围一切都变得那么静,他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他不禁自问,他今天是怎么了? 杨天兰在外厅里坐着,看到落后一步的九阿哥黑着一张脸,而在更后面进来的胤祯脸色有点发白。她便拉住九阿哥问:“怎么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胤禟勉强一笑道:“没事!” 十阿哥正在厅里和几个大臣议论朝中八卦,说得正是热火朝天。因说到十三阿哥上次行围的时候一人独射了六头鹿的事来。一人羡慕的说皇上把贴身的玉佩都赏了十三阿哥了。一人说这有什么,前几日皇上还赏了八阿哥一个金自鸣钟呢?。其中有一个大臣因背着坐着并没见到十四阿哥进来,他见提起上次的行围,因他是武职也去了,便实话实说评点起那日各人的收获来,说到十四阿哥时,他就摇头说,那日十四阿哥只射了一头鹿,二十只免子,丰获并不丰,差十三阿哥一大截呢。显然十四阿哥的武功没有十三阿哥好。十阿哥因多喝了两杯,也没瞧见老十四进来,也在旁帮腔道:“是啊,老十四敌我还敌不过呢!怎么和老十三争。那老十三到是很得圣宠的,老爷子出巡必定带着胤祥,人都说老爷子宠老十四,我看却不竟然。-----” 胤祯大步过来,杀气腾腾的把那个乱嚼舌根的八卦大臣从椅子上揪起来,咬着牙阴着脸道:“你说得没错,爷的功夫没不好。可收拾你对爷来说还是小菜一碟!”他一抬手就给了那个大臣一个大耳括子。打得极重,那大臣脸上就见了血了。“十四阿哥您就算是皇子,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打人啦!”那大臣不服气的捂着脸,边躲边骂。“你还敢强嘴,找打!”胤祯又扬起手欲打,众人忙劝说:“十四爷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又有人拉住被打的大臣。谁要他得罪的是个阿哥呢?想动手干一架也是不能的,只能劝他自认倒霉。十阿哥脸上挂不住了,带着醉意站起来道:“老十四,你今儿怎么了?怎么说也要给哥哥点面子吧!怎么能动手呢?” 胤祯心里本来就极不痛快,又听了这些有的没的。要知道他和老十三年级相近,打小又和老十三同时进学,又师从了同一个老师。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拿他和老十三作比较。他斜着眼嘲弄的说:“动手怎么了?” “还反了你了?”胤示我一下跳过去,从后面勾住胤祯的脖子,以身高的优势想把胤祯压下来,哪知胤祯抬起一脚来,狠狠的绊了胤示我一下,胤示我力收不住,一个大马趴跌了出来。众人手忙脚乱的帮上前来拉十阿哥,胤示我表情痛苦的说“老十四你玩真的?”胤祯把油光水滑的辫子,一甩当围巾一样盘在脖子上,一手向胤示我做招手状:“就是要玩真的怎样?”胤示我大喝一声:“你又发什么疯啊?” “我还就是疯了不行吗?” “爷还玩不过你,爷今天要你好看!”胤示我把扶起他的众人都推到一边去,起身把外袍脱了,丢到一边去。又对众人喊道:“你们今天都别管啊!我要教训一下这个死小子!” 胤祯冷哼一声道:“亏你敢说功夫比我好!等一下还不知道谁教训谁呢?”众人把桌子收拾到一边去,空出块场地来,纷纷躲在边上,以免受到池鱼之殃。 杨天兰推一推胤禟“他们打上了,你管不管?” 胤禟冷哼道:“让他们打,打死拉倒。他们一时到一处就是这么闹,不用理他们。”胤示唐只管高坐,轻啜着茶水。打起来也好,他正为老十四刚才的话不痛快呢,因看着老十的面子,不好动手。这会老十抢先出来和他动手,他高兴都来不及呢!胤禟对她笑道“你刚才讲了一个笑话,我也讲一个。是一个糊涂县官的故事。有一天啦,一个农夫击鼓含冤。县官升堂问案:“你因何喊冤?”农夫说:“我明天会丢一头牛,今天特来报告。”糊涂县官一听,惊堂木一拍:“呔!大胆刁民!你明天丢牛为啥明天不来申冤?”两边的衙役一听哄堂大笑,县官一看衙役笑了更火了,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嘟!胆大的衙役!你们笑什么?牛一定是让你二人偷去了。”当差的一听惊慌失措,急忙把衣服扣解开说:“大老爷不信请搜!”胤示唐边说边作着动作,说话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的,好玩极了。杨天兰笑的眼泪都下来了。胤示唐道“好笑吧!这里也有牛呢!”杨天兰疑道:“牛在哪呢?”胤示唐一指在场上大打出手的二人,笑道:“那不就是两头笨牛吗?”杨天兰哈哈大笑。 胤示我和胤祯都是年青气盛,平日里常在一起切搓,功夫其实在仲伯之间,胤示我力大无比,而胤祯则善长布库之术。两人越打越凶,战况已经进入胶着状态,两人几乎是扭打在一起,红着眼喘着粗气。打的凶了,也就顾不上什么招式美不美了,连女人打架骂街的无赖招式都用上了,众人在边上是想笑又不敢笑。胤示我抓住了胤祯同志的辫子,胤祯同志全力使在脚下,想使拌子,四两拨千金。 胤示我占了力量的便宜,时间一长胤祯就暂处于下峰。胤示我嘿嘿的笑道:“小子,你就认输了吧!”胤祯怒眼圆睁道:“做梦!”胤示唐观战道“老十四,出左脚,用左脚拌他!杨天兰乐道“还是用右脚,这么过去。”她比划着。胤示唐道“不对,我看还是出左脚有用一点!”胤祯费力的支持着战局,白了一眼他们道“说的轻巧,有本事你们来试试!” 准备上菜的下人们端着菜盘立在厅外发呆,十阿哥的大管家匆匆跑了过来,见到主子和十四爷干上了,急得直冒汗:“这是怎么处的?怎么就打起来了?这饭还要不要吃了!”大管家一眼看到九阿哥闲闲的坐在首坐上,便求过去了:“九爷,您还是劝劝吧!这么闹不像话啊!一会儿后头听戏的福晋们就过来了,求九爷可怜奴才!” 胤禟看着他那模样,到笑起来:“吓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常那样。见面亲热,但都是暴躁性子,呆在一块只要过一时辰准打起来。” “爷,您来是劝劝吧!等会八爷来了,必是要说的。” “要劝的开,早劝了。” “我来!”杨天兰吃完手里的杏仁儿,拍拍手应道。这两人这么僵持下去,多早晚才吃饭啊!她可饿了。 胤禟急的拦她道“小心别伤着了!”一把拉住杨天兰。杨天兰笑“放心!瞧好吧!我劝人可是很有一套的。”杨天兰走过去对二人道:“别打了,要吃饭了!要打也吃了再打,这样有劲!”胤示我和胤祯一起齐声道:“你别管!”杨天兰拍一下胤示我的肩“十爷!”胤示我以经快胜利的时候,岂容别人打扰。胤示我怒道“一边去!”一只手不耐烦的格出去。敢叫她一边去,她最烦没礼貌的小子了,是你先得罪我的啊!看招。杨天兰顺着十阿哥的手就溜上去,无比精准的直点他手臂的麻穴,然后用力一扭,“啊!---------”胤示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直直的摔出去了。胤示我重重的落地,发出无比凄惨的惨叫。胤示我勉力动一下,马上又惨叫“我的腰哟!”杨天兰笑嘻嘻的拍拍手,张开手臂比了一个V字,别的她不行,这种贴身搏击的防狼小功夫她可是久经研究,练得炉火纯青的,谁要她长得这么漂亮,以至于无比的诱人犯罪呢,不防狼怎么行呢?嘿嘿。 众人屏气凝神了数秒,若不是胤示我无比凄惨的发出:“有人没有?谁来拉爷一把?”这样的惨叫,众人还会继续用看到外星人的眼光看她。被人崇拜的目光注视着,就象身上有一个亮晶晶的光环,这种感觉还真好耶!难怪有那么多人都迷醉于聚光灯下,杨天兰又情不自禁的摆了几个007的精典POSE。 胤禟、胤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胤祯率先拍手赞道:“这一招利害!”又拉着她的手问:“哪里学的?”胤禟也点头赞道“好一个四两拨千金!””,因他看到老十四明目张胆的拉着天兰的手,他有点不悦的冰冷的扫过去,胤祯感受到他要命的目光,忙不情不愿的松开手来,他松了手后顿感身上扎人的目光移开了。胤祯心里暗道,九哥的独占欲实在是太可怕了。众人已经扶起十阿哥来,胤祯在旁闲闲的抱臂奚落道:“输了吧!连个女人都不过。”胤示我怒道:“这叫偷袭,二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亏你还有脸乐?”胤祯挑衅道:“那好啊!不服气就再打,还有力气再打一场吗?”。“这有什么问题。”胤示我恶狠狠的瞪了杨天兰一眼,拦着十四阿哥的领口又大打出手起来。 十阿哥到底是皮粗肉厚,很经得住摔,开席的时候,除了有点弯着腰外,一切到还如常。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来,原因是他们被迟来的八阿哥叫着名字命停了手。老十四虽不服气,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他还就单单就是卖八阿哥几分面子。八阿哥一叫罢手,他还就真的罢手了。 八阿哥还带了一票人来,也不过是几个相熟的宗室亲贵,福敏贝子等他们之间是常走动的,胤示我见他们过来,也不感异外,来几个人也不过多加几双筷子罢了,很快席面就收拾出来。胤禩悄悄儿对胤示我道:“等会儿三哥和四哥也要来的留出上位来!我替你也请了他们了!”胤示我不情愿的说:“三哥一个假道学先生,四哥又是一个方外的佛爷,哥哥怎么把这两人请了来?这两人一来,哪里还能喝得尽心,说得开心啊!”胤禩沉声道:“你这人,我说常说你不长进,每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你还知道什么?三哥是老爷子的红人,他的话老爷子最听得进去,四哥也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你好歹把心事放在大事上面。这些子人平日里不交际,到时候怎么说得上话?不要鼠目寸光。”胤祯听见他四哥要来,拉着胤示我说:“四哥要来,我就走。” “这是什么话!他可是你一母同胞啊!”胤示我道。 胤祯立刻黑着脸道“你还不知道为什么?我才不和他一道。” 胤示我搓着手道“怎么办?八哥请的。说一会就来,难道我去推了他?好兄弟你就给你老哥我一个面子吧!” 胤示唐斥道“胡说!推不得!” 胤祯道“我不和他一桌!” 胤示唐笑道“和四哥又堵气了?是不是因为德妃娘娘过生日,他去晚了那件事啊!” 胤祯气道“哪敢啊!他可是孝懿仁皇后的亲子,母妃是那一个牌子上的人啊,哪有脸面受他的贺。我能敢得罪他啊!不想活了!”可恶的四哥,明知道母妃从早上起就巴巴的等他来,可四哥到天黑才来,比世人都迟,不想来别来,现什么眼。 十阿哥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身份高贵,因她与八阿哥福晋郭络罗氏都是出身正经八百的宗室,比不得那些中等人家出来的福晋们,两人有一点共同的话题,丈夫们又这么好,故走得比较亲近。她走过来,给八阿哥请了安,因笑问道:“怎么不见八姐姐来呢?我可是天天念着她呢?” 胤禩微微一笑道:“劳你挂念,她本来也说是来的,但今早起来,觉得身子不太爽快,故而未来。” 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道:“姐姐身子不爽快,该不是有了吧?” 这话犯了八阿哥的忌讳,胤禩脸色一沉。胤示我在旁边耳尖听到,暗叫坏了,这话把八哥给得罪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明知道八哥八嫂整天介就是为生不出孩子这事着急,还白白这么问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幸灾乐祸呢。他忙过来把话叉开去,哪知他福晋偏没脸色,一叠声还提这话头儿,胤示我急得赶她嫡福晋到那边去招呼客人去,这才把她打发到一边去了。 宴开三席,满人本来就来就不象汉人那么讲究男女大防,平日里亲戚之间也是常见的,所以各位福晋们也未盛装,不过是很随便的穿着家常衣服。虽不是十分打扮,但仍然绿肥红瘦各有各的味道,杨天兰看着这些个美人儿,暗想这十阿哥还真是真享齐人之福啊。九阿哥也有很多的女人的,虽然她住在他的府里,又跟着他住在一个院落里,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见到他多少女人,除了一个小杏,一个面目模糊的嫡福晋外,她竞就没看见过其他人。他平日里也是会找那些女人们侍寝的,不过不是在他的房里,他会过到那些女人的房中去。这样也好,这让她免了些许尴尬。要是真让她听到旁边房中传来淫声浪语,她还真就住不下去了。 她不是他的女人,却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这算什么呢?这好象没有什么道理。开始住的几天,她心里一阵的别扭,但住了一段时间后,她竟渐渐的住惯了,莫明的有了一种归属感,每每在做完了事后,竟对人说她要回家了。回家?什么时候九皇子府竟然成了她的家。她的那个破四合院才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吧!。然而她竟把这个地方称为了她的家。他早朝回来,她方起来,她习惯和他一起用早餐。她习惯了他摸她的脸,牵她的手。她习惯了和他一起看书,她习惯了他身上淡淡的云香的味道。有一日他回来晚了点,她尽然象个弃妇般坐在桌前等他,听到他回来后,她才放心的睡了。这中依赖感让她的心中警铃大作。她心里百味层杂的看了九阿哥一眼,而九阿哥低低的跟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说了一句什么,这位十福晋就笑着过来携她的手,把她带到她那桌去,让她坐在到她的身边。杨天兰知道这是九阿哥吩咐的怕她落了单,被人忽视了,她有点感激的冲他一笑。九阿哥看到了天兰的笑颜略为的一呆,然后微微的一笑,才又和周围的人又聊开了。 十阿哥今天除了请到庆福班唱戏外,还另请了丽红楼有名的艺人来吹拉弹唱。丽红楼为官办,叫过来到也方便。丽红楼的头牌就是京中称作色艺双绝年约十六的碧桃姑娘了。碧桃论长相并不比在坐的各位福晋出色,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她的眼睛,眉型虽不见有何出彩之处,那双眼端的让人一见之下有销魂之味。再者是她的身材,她的肤色本就极为白净,又象不怕冷似的穿了件桃色的薄衫,把伶珑浮凸的身材皆表露得更加明显,女体尤显得极具诱惑,胸前双峰在薄薄的衣布内都像是要破衣而出。看得在场的某些人若不是有女眷在场,也许就扑上前去狠狠的摸上一把了。 碧桃抱着琴进得厅来,福晋们可就低声的咕噜上了,扫向她的眼神都是鄙视非常。杨天兰听到福晋们在说这个碧桃的来历,没想到这个叫碧桃的在家未败前竟是一个抚台大人的女儿,也算是金枝玉叶了,但无奈父亲坏了事,家中大小人等都如货物一样被官卖了,她成了官妓,是不得已才操此皮肉生涯的。杨天兰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果然命运是不由人的。那碧桃听到了一些不入耳的话,到也不恼不燥,脸上带着笑的美目一转,貌凝秋月,临水含情,宛矣似芙蕖醉露,玉手纤动,琴声叮咚而来如高山流水极其雅致。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2章 章节字数:11145 更新时间:08-11-14 09:32 三阿哥和四阿哥来的较晚,开了席方才到。“不好意思,哥几个,我们来晚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对几个兄弟,抱拳称歉。三阿哥一身银白,手里风雅的拿着一支梅花,书生味道。四阿哥胤禛穿着一件半旧的淡黄色长衫,也未戴帽,脚下也是一双半旧的黑色圆口布鞋,全身除了腰间一块精莹美玉外,竞无一点装饰,很是简单,大方。他长得并不是特别的出众,但是很耐看,别有一种尊贵的气质。这份气质独特到,连普通的衣服也掩盖不了的温润贵气。拿四阿哥与三阿哥比较,三阿哥少了一份空灵淡定,多了几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含蓄的璀璨。 这位四阿哥和八阿哥身量相仿,脸上也一般带着三份笑意,一份深沉,看上去亲切和气。但很容易看出他们的不同,若把八阿哥比做八面玲珑之玉,那这位四阿哥就是山风徐徐,流泉铿然的水中之玉。九阿哥较他多了一股子冷傲,而十阿哥多了一分唯我独尊的横劲。他们哥几个中,只有十四阿哥和四阿哥长的很象,到底是打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尤其他们眼晴都是很深遂的一种黑,只不过十四阿哥多了一点桀傲不逊,而四阿哥多了一份谦和与沉着。 杨天兰注意到四阿哥胤禛手里持着一串不知什么材料的木珠,微微泛着紫光。又一眼看到他手上带着的如一笼春水般的祖母绿,到想起一事来。四阿哥戴的斑指她是认得的。前几日是月底,照例她是要去八阿哥府账房查账做月结的,因为她新近又接了一个为某土财主做流水账的小CASE,把两个助手都派了去。故去八阿哥府那边,只有一个小跟班小乔跟在她后面。这个跟班是九阿哥硬与给她的,工钱不由她开,她也就乐得多一个免费劳工。 八阿哥府就在附近,她和小乔遂步行前往,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前面鸣锣开道之声。她们还未来得及避到一边去,就见那高坐在马上的人一眼瞧见她们,就直直的过来了。她抬眼一看就顿时火冒三丈,这人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这人就是害她多次丢掉工作的二世祖。当初她在饭馆打工的时候,不过是因为听见他被人围着阿谀谄媚,说得肉麻之极,他尚感觉良好,见状就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声,这无良的人就害她丢掉工作,还颇不怕麻烦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那人锦衣华服,带着数个仆从,显得人多势众。她缩了缩身子,打算转身就跑。那人用马鞭很轻佻的将她拦下来,并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从马上探下身来:“我们真是有缘啊!真是天涯无处不相逢。”她防备的扬起头说:“不是有缘,是冤家路窄吧!你,你想怎么样?”那人用手摸着下巴想道:“我想怎么样?怎么办,爷还没有想好耶!要不然这样好了,让爷找一处地方,喝着茶好好想想如何?” 大白天就想强抢民女啊!她正准备骂回去,就见身后的小乔盈盈的一福道:“奴婢见过十三爷,十三爷万福金安!”小乔居然是认得这个二世祖的。杨天兰不敢相信的扬声道:“什么?这个死二世祖居然是个阿哥,你有没有搞错。”小乔紧张的悄悄拉她的衣服,又对那个家伙赔笑脸:“我的主子,可千万别这么说,阿哥们是不好得罪的。”杨天兰嚷嚷道:“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好怕的?”小乔脸都白了。十三阿哥见天兰身后的丫头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微微一笑晒道:“怎么爷不象吗?”杨天兰叉腰道:“不象,你倒象是个江湖恶霸,专干坏事。”十三阿哥听闻,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好个牙尖嘴利,不知死活的丫头。小乔见十三阿哥皱起眉头来,知道这位爷要恼了,急道:“十三爷,我们主子无心的。” 十三阿哥坏笑道:“哦!爷到是愿意当一个江湖恶霸,可不知你是什么?这么会咬人。请问什么东西最喜欢咬人手啊?”她对他咬牙切齿道:“你才是狗呐!你这个坏小子!”小乔在旁吓得恨不得就此昏过去,眼不见为净。不由得可怜巴巴的拉着她。只见十三阿哥脸色一沉,长手一伸,竟硬生生的将她拉上了马背来,她紧张的挣杂,想打想咬,但却被他轻松的制在手里,她越是想逃,他却搂她更紧,手臂就象铁一样的硬。他很危险的眯着眼道:“你乱动一下,爷就叫人打你那个小跟班一下。没有骂过爷的人,还能活的轻松自在的。”他该不会杀了她吧!她眼里雾水迷漫,泪水欲下,她几乎是跟哽咽的说:“你要是敢乱来,九阿哥一定会找你理论的。”虽然她目前只是九皇子府的房客,没有什么影响力。但她把九阿哥祭起来,他们都是兄弟,他应该会有所顾忌的吧。却不料不说到好,一说十三阿哥的眼中居然燃起一把火来。他讥讽道:“敢拿九哥压我,好,好,好!爷到要看看九哥是如何来算账的。你也不看自已有几斤几两,就敢学人家攀龙附凤。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杨天兰见九阿哥这柄大旗没用,这人又如此恶毒,她不由的回嘴道:“我就是想要攀龙附风怎么样?这与你何干?反正你又不在我考虑范围之类,一边凉快去。” 十三阿哥气得扬手欲打她,小乔已经吓得在旁哭上了,人就是再怕,也是要有一点骨气的。她不退反进,这时就如即将押赴刑场的革命志士一样,扬首挺胸道:“你打啊!”。他如敢打,她一定拉他去衙门理论,青天白日的还没王法了! “老十三,住手!”一个个清润的声音让那人的凶恶气焰一下子就降下来了,他的手没敢落下来。555制止恶势力的救济世祖终于来了。声音是从一顶轿子传来的,她被十三阿哥控制着,她趴着他的手臂费力的转头斜着眼看那个轿子,轿子的轿帘半开着,恩公并没有出来,也看不清楚桥中人的长相,只见微卷着轿帘的手结白如玉,手上就戴着一笼春水似的斑指。那手上还持着一串佛珠,佛珠杏黄的穗子在风中飘动着。 那轿中人又道:“老十三,你很闲吗?你在大街上就敢生事,就不怕皇阿玛知道了怪罪于你吗?还不快丢开手。” 十三阿哥果然是怕轿中人的,没好意思的懒散答道:“是!” 杨天兰觉得轿中的人在看她,那道视线一直未离开她,看得她一阵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那道视线就像是看进她心里一样。正当她隐约的感到不安的时候,那道视线已经离开了。她看到轿帘放下来了,轿复行渐远。 十三阿哥见轿走远,而她仍然一脸感激的目送着那顶轿。他竟然很无良的直接把她的脖子扭过来,硬对着他。她对他怒道:“都知道了,还不放开本小姐!”他眼眸一暗,嗓音变得低深,嘴角仍旧勾著一抹邪笑道:“今天不和你玩了。”他把她丢下马去。杨天兰在自由落体定律下,很可怜的跌了一个狗啃泥,他见状大笑。杨天兰费力的在眼泪婆娑的扶持下才爬起来,十三阿哥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下烟尘一片。她握紧双拳冲十三阿哥喊道:“下次你有本事就别遇上我!”十三阿哥闻言也不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 杨天兰明目张胆的借着人多,毫无顾忌的看过去。反正这桌上的女人一多半都朝那边桌上张望,不是在看美男就是在看老公,也不多她一个。四阿哥好象感觉有人在看他也朝她的方向扫了一下,他的双眸比夜色更深沉,好象看到她后,眼晴里光茫一闪。杨天兰一手支在桌上朝他笑笑,大有感激之意,也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看见了没有,就只看到他一点表示都没有,脸色如常,又低头和人聊上了。杨天兰那个郁闷啊!自已连倒三杯酒,皆一饮而尽,饮毕,将杯子重重的一放,她气愤愤的故意用衣袖擦擦嘴,引来同坐人等侧目一片。这种大人物平日里眼高于顶,连红花都可能不怎么注意,又怎么会还记得这样的一枝绿叶呢?胤禛的眼神定定的朝某处看了一眼,嘴角忽然弯起一个弧度。 “粗鲁啊!真象是乡村野夫!”有人在旁讥笑道。杨天兰转过头来,异外的看见旁边坐的多了一个十四阿哥,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坐过来的。这位老兄的面上现在是一付痛心疾首的样子。她对他翻翻白眼:“觉得粗鲁,你就别在这坐啊!仔细污了你十四爷的眼!你还是快到那边桌去吧!”胤祯脸黑了一下,忽然又笑起来:“你啊!你再气爷,爷也不会走的,爷就是坐定这儿了,怎么样?”杨天兰笑笑:“随便你,反正这儿就属你是螃蟹。”“什么意思?”胤祯挑起眉来,一定没好话。果然,见她笑的趴在桌上:“还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啊!你也真够蠢的,你不是横吗?你不是螃蟹谁是啊?”话还未说完,这桌的女眷都笑成了掩口葫芦,前仰后合,只听见一阵环佩乱响。一女笑的真喘不上气来:“这螃蟹可不是横着爬的吗?胤祯脸是黑了白,白了黑,只拿两眼瞪她。 这边笑成一片,胤示我在那桌高声道:“什么事这么乐啊?” 十阿哥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笑的用帕子掩着口:“兰格格说了个笑话,正打趣十四爷呢!” 胤示我嘿嘿笑起来:“我说老十四,我要你坐这边,你偏要坐那边,现在受了欺负不是?看你一脸无语问苍天的熊样,快过来吧!”全场又是一阵哄笑。胤祯只当没听见,低头喝酒。九阿哥看到天兰旁边的十四,不悦的一皱眉,不着横迹的吩咐下人在旁多设了一座,亲自过去把大野狼身边的小白免牵了过来,让她坐在他自已的身侧。胤祯不满的拉着九阿哥的衣脚不满的咕哝:“我又不会吃了她?瞧你紧张的。”九阿哥笑了一笑:“我就是怕你亡秦之心不死。” 胤禩亲自为执壶为三阿哥倒了一杯,又为四阿哥倒了一杯。笑道:“三哥、四哥来迟了,是要罚酒三杯!”胤示我拍手笑道“说的好,说得好!我正要这么说呢,没想到八哥就先替我说了。”胤禟也笑道:“平日里人人都知道三哥是好酒量的,自古文人墨客都是好喝酒的,没有酒断写不出了诗来。诗仙李白若离了酒,哪里还会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样的名句来啊!如今三哥也不要让李白专美于前啊!三哥如今喝了酒,做出的诗啊,一定比那楚狂人好上一百倍呢!”三阿哥因为素来有些酒量,又是个极要面子,好夸将的的人,一听九弟赞他比李白要强,心里的那个乐啊,当下也不推,三杯酒喝得一滴也未剩下。众人哄叫道:“好!” 三阿哥喝完了,认了罚,大家又把眼光放在四阿哥身上。胤禛款款的笑道“愚兄这几日正在大佛寺里听禅师讲读佛理,常觉得豁然开朗。酒乃佛家大忌,佛家有云:酒乃穿肠毒药。我已打算终潜心佛礼,事佛之人,应怎敢贪杯呢?十弟家的茶是极好的,不如以茶代酒吧!”胤禩笑劝道:“佛在心中即可,这些个虚礼不讲也罢。”胤禛笑,双手合十念道:“阿米佗佛,佛在心中、佛在口中、佛在我一念一行中。”胤祯冷哼一声,小声道“不是不能喝,是看不起哥几个吧!”胤禛装作没听见。胤示我还想劝,胤示唐忙打圆场道“都知道四哥是极爱佛理的人,不敢免强,但不喝是不可以的,喝一杯算了!”遂端起一杯来,递过去。胤禛还要推迟,但见众位阿哥都殷情劝进,不得已,只有接过来一口饮尽。 胤示我道“四哥本来就好酒量,再喝一杯!”胤禛笑道“再一杯,却是不能!”胤示我还要说话,胤禩拦住道“即然四哥决心如此,做弟弟的也不敢相强。!”三阿哥叹道:“这人已经开悟了,明心见性了!念佛的人不一定佛在心中;不念佛的的人,不一定心中没有佛。我所见修行的人,大多是修形,而四弟真的是在修心之人啊!” 杨天兰被硬拉过来坐在九阿哥的右手,九阿哥替她挟了满满一碟的菜,还嫌不够,知她素来喜欢吃鱼,另拿碟子装了清蒸的桂鱼动手剔着鱼剌。她的左手边是八阿哥,十阿哥居主人位,三阿哥、四阿哥为长,当然是坐在上位,福敏贝子,户部大臣宏光,王顺海等在下坐陪着。十四阿哥还是如同小孩子一样闹着别扭,不愿坐在这桌,他硬是猴挤在了十阿哥福晋的那一桌上。杨天兰并不是这桌上所坐的唯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是十阿哥侧福晋叫马佳氏的也坐在这桌上。十阿哥的嫡福晋反到不与十阿哥一桌,倒是让杨天兰有点讶异。马佳氏她长的肤白而貌美,一双杏目含情默默的全放在十阿哥身上,芊芊玉手瘦可见骨,是个瘦弱佳人。 马佳氏对这个位置显然是非常满意,脸上笑意盈盈,不时的用眼风示威似的瞟向其他福晋们,这样一来情况比较明显,显然马佳氏在十阿哥的妻妾中是比较受宠的。怪不得马佳氏衣服也穿的鲜亮,手饰也戴得鲜亮的多,她的这种风头盖过了嫡福晋,岂不是招人嫉妒的。果然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幽怨非常的,夹恨含妒的。杨天兰留心看到十阿哥嫡福晋脸上到是挂着一丝笑意,端庄秀丽,本来她心里想这位福晋到也大度,但仔细一瞧却瞧出一点什么来。原来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双手放在桌下,一声不响的只顾用手绞着一张绣着鸳鸯戏荷花的帕子,可怜的帕子几乎都被她要绞破了,想来这位也是妒的。 昔日传唐代贤相房玄龄的夫人嫉妒至极,唐太宗打算赐给房玄龄一位绝色美人,房玄龄一直不敢接受,说老婆不同意。太宗亲招其夫人问之,房夫人态度很坚决,不同意老公包二奶,说国家政策允许也不行!见说不进去,唐太宗龙颜大怒,发脾气说:“现在有两条路任你选,一,是不嫉妒了,就能活下去;二,是继续嫉妒,立即就死。你走哪条路?”房夫人说:“我宁可因嫉妒而死!”太宗叫人端来毒酒,房夫人毫不迟疑,端起酒杯“咕冬冬”一饮而尽,没有一丝畏惧。喝后房夫人并没有被毒死,原来壶里装的不是毒酒,而是一壶醋,是皇帝用来吓唬房夫人的。太宗见状叹道:“我见了都害怕,何况房玄龄!”纳妾一事终未成。 房夫人不得不以喝毒药来维护幸福的完整,这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但历史上象房夫人这样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丈夫纳妾的的女人又何其之少。这样的人少,偶然做了这件事的房夫人便越来越有名了,有的是恶名。“吃醋”这一词到现在还是贬意词,不是褒意词。清代更是视三妻四妾为一种光荣,俗话说庄稼汉一年多打了两担谷子还想多娶房老婆呢。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这些女人当然是不愿意为维护幸福的完整去死的。恐怕就是真的愿意去死,也遇不到这种全身而退的好事,唐太宗那种明君不复得,去死也是枉然。自古以来“嫉妒”还是休妻的七出之条之首,故而她们只敢暗妒不敢明妒了。 她如今落到了这种时代,难道要她入乡随俗吗?不管她的身体是多么古董的,但她的心不是,她的灵魂不是。她做不到这一点,她做不出来,她不可能容忍自已退化到如此地步。九阿哥又挟了一筷子香菇给她,他是越来越了解她的喜好了。他的俊脸就在目测距离不到一筷子距离的地方,他的眼温柔的好似一泓月光下的湖水,他眨眼的瞬间有一点仿佛是浓情的味道,他的动作,他的靠近,他的低语,居然会让也算是久经情场的她心狂跳不止,她会在乎他无意的一句话。可怕的是最近几日,一向大女人的她居然好象学会了撒娇,还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手心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她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她难道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多可怕的事情。她的脸由红转白,她食不知味,颓然的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他问她。他冷不防的在她耳边说,她吓得一颤,若不是他扶她的腰及时,她差点掉下椅子去。他的手很热很稳,她觉得象被电击了样,她脸一下就红透了。他的手近而轻贴近她的额头,胤禟疑惑道:“怎么脸一下子白一下子红的,是不是多喝了几杯?我就说要你不要乱喝的,酒多伤身!”她点头。可怕啊!他的无意间的动作居然可以让她脸红心跳。她不会这么没定力吧!一下子就醉倒在禟帅哥的美丽之下了,她也太逊了吧。天下芳草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枝花。是连日以来天天对着他产生的副作用吧,看来是应该扩大一下交友范围的时候了。 她的曾祖父曾有一句祖训:“爹有,娘有,情人有,不如自已有。”这是句大白话,意思是求人不如求已,自已拥有比别人拥有要好的多。这是她的曾祖父为生活辛苦了一生,冷眼看尽红尘后,数十年的经验之谈。曾祖父老年的时候,常坐在一张发黄的凉椅上淡淡的说:“养儿防老。什么是儿子?钱才是儿子。”又曾说:“金钱满筐终无用,一技之长富天下。”曾祖父觉得有钱生活才会安稳,有了技艺一辈子才有所依靠。现在想起曾祖父的话来,觉得深意绵长。把自已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人身上,怎如交给自已来的踏实呢?以现在她的的处境,她目前还是多赚点银子是正经事。美色惑人,一定要把持住了,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杨天兰闭目片刻,在睁开时以调整好心情。可为什么心里有一丝的伥然了。 碧桃几曲弹毕,一步三扭腰如娇花一样过来敬酒,有意无意之间十分卖弄风情,敬十阿哥时,更是过分,竟然坐到十阿哥的腿上,成功引起一片倒抽口气的声音。间或着有女人低声骂道:“真是不知羞耻的贱人”“真是人尽可夫的女人!”那碧桃听了转头有些轻蔑的扫了一眼,笑得更利害,笑容中透着一股慵懒妩媚,笑意却不有眼,她的眼清冷异常。她用手勾住十阿哥的脖子,吹气如兰的道:“十爷,我们来喝个交杯酒如何?”十阿哥没料到碧桃如此大胆,讪讪的看了看众阿哥皆是一脸挪谕的笑容,未免脸上一红,没好意思的说:“交杯酒就不用喝了。”碧桃不依的拉着他的衣袖摇动着:“人家不依嘛!”嗲声媚意入骨。十四阿哥在旁起哄,学着腔调笑:“是啊!人家不依嘛!十哥你还不喝!”十阿哥脸跟一块红布似的,别别扭扭的喝了。 胤禛指着杨天兰问道“这是哪一家的格格,我竞不认识?”他只是想知道她和九阿哥是什么关系,如此的亲密无间。 胤禩介绍道“你当然不认识。这一位是过世的喜塔拉。盖仁佐领家的小格格,她的额娘曾经侍候过宫里的皇太后的。前年她姐姐过世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儿。九弟见她无所依靠,就让她住在他府里,她可是九弟的宝贝啊!”杨天兰小声问胤示唐“佐领是什么东东?”胤示唐靠近杨天兰的耳朵小声道“是一个军职。”杨天兰道“那祖上是当官的?”胤示唐道“是的!” 恩公果然正视她的存在了。杨天兰站起来笑道“四阿哥安好!”四阿哥很和气的站起来还礼。胤示我在旁边笑道“四哥,你别看她这会儿文文静静的坐着,她可是个历害角色。” 胤禛微笑道“喜塔拉格格看起来温柔娇弱有兰花一样的品格,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你说的那个利害啊? 胤示我怪叫道“就她还兰花一样的品格,我说啊,她就跟剌儿草似的,心气一不顺就剌人。四哥你是不知道啊,他跟八阿哥府里那位可有得比!”杨天兰恶狠狠的瞪胤示我一眼,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尽全力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摔趴在地上起不来。 胤禩脸汕汕的说“老十你说你的,干吗拉上我们家的那一位。” 胤示唐也抗议道“我们家的天兰哪有你说的脾气那么坏,你就是会编!” “技不如人,只会抹黑。”胤祯忽然叉进来淡淡道。他手里的一付象牙镀银的筷子丢向十阿哥,刚好砸中十阿哥的眉梢,十阿哥的眉上顿时就红了一块。 胤示我一下子站起来怒道“老十四,你干什么?” 胤禛劝道“老十四,兄友弟恭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胤祯斜着眼道“哼,兄友弟恭,你做到了吗?你也配说我?” 三阿哥有些醉的趴在桌子上,听到了有气无力的说:“老十四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吧!别闹了。怪了,怎么有两个你啊?” “你们这是干什么?”胤禩也站起来,把十阿哥按了下去,又对十四阿哥劝道“老十四,你今儿是怎么了,总和你十哥过不去,各自让一步吧,今儿皇阿玛不是还训示说,在兄弟中要和和气气的,才说就忘。十四阿哥一向最服八阿哥,即然八阿哥说了,也就算了。端起一杯酒敬十阿哥道“老十,没什么说的,只一字,喝!”十阿哥虽然气恼,但他一向是个直肠直性的人,说完就忘,见老十四敬他也就丢开手,接受了。 八阿哥又对四阿哥至歉道“四哥,十四弟是喝多了,乱说话,不要放在心上。” 胤禛讥讽的笑笑“都是骨肉兄弟,有什么呢!”他低垂下眼,不再说话。 福晋们从初见杨天兰开始,一直都用好奇探究的眼光打量着跟九阿哥的她,杨天兰梳着未嫁女子的独辫子,但和九阿哥又很是亲密,好象是九阿哥的女人,但又好象不是。说是一般的关系,九阿哥又对她处处照顾,处处小心。九阿哥是如此俊美犹如神祗的人,福晋们心里除了羡慕杨天兰外,只有嫉妒了。杨天兰对四面而来的目光好象是浑然不觉似的,大智若愚,只顾吃东西。但她其实是介意的,她又不是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任人看,任人参观,她非常不爽。 饭毕,正戏开场,皇阿哥们点的无非是一些打啊,杀啊的的热闹戏文,锣鼓打的喧天的响,几个浓黑重彩的身后插着小旗的不知道的什么人物的人在台上乱转。杨天兰一是听不懂音韵古拙的念白,不知在唱什么。二是一句三叹,慢慢悠悠的咬文嚼字的唱着,如此的不爽快,听了都头痛。偏阿哥们、福晋们,亲贵们还都津津有味的看个不停。三阿哥已然是醉了,在厅里的海棠椅边靠着,四阿哥与八阿哥,福敏贝子等在一处不知道在说什么。十四阿哥不见人影,十阿哥看的最是投入,已经听到闭上眼睛的境界了,口里跟着锣鼓点子唱着,一只手还在腿上打着拍子。福晋们则交头结耳嗑着小瓜子儿,互相低声谈笑。杨天兰不是她们这一国的和她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听戏听到无聊的浓浓欲睡。 不知是十阿哥还是谁居然把那碧桃留下来听戏,听戏到也无妨。方才她与十阿哥喝交杯的劲头儿,全没了不说,碧桃不知是在众人中看中了九阿哥哪一点了,居然对他凭送秋波起来,很有点轻肌弱骨婉粉黛,羞把相思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碧桃竟然,扭着腰枝,风情万种的踱到这边来了,就见她对九阿哥盈盈的说:“小女子见过九爷!九爷万福金安。”一向对人不假词色,冷淡有礼的九阿哥居然对她淡然一笑:“碧桃你的琴艺越发的精进了,一曲流殇弹得弹得分毫不差,曲中意境更似青出于蓝。”碧桃轻轻一福,露出一排贝齿:“九爷谬赏。九爷才是弹琴的名家呢!”杨天兰实在看不下去了,刷的一声站了起来。那碧桃对她也轻笑一声,不屑之色在眼底里一闪而过。杨天兰刚才还有些可怜她的身世飘零,听人说她还颇有点愤愤不平之意。不知怎么心里不太舒服起来。原来他们是认得的,还是老熟人呢。她方站起来,九阿哥就一把拉住杨天兰的手悄声问她:“去哪儿?”杨天兰心道还拉她作什么?离了她,不是正方便互诉衷情吗?她可不是不知趣的一千瓦电灯泡。 “转转!”杨天兰硬声道。 “要不要人陪着你?” “大白天的,我不会迷路,你放心,去去就来!” “你早点回来,我担心!” 杨天兰点头答应。 碧桃目送杨天兰走远,对九阿哥嫣然一笑道:“爷!她吃味了吧!还真是单纯得很呢!爷对她这么的宠爱,她却如此青涩,想必是大为辛苦吧。爷,若论好花解语,她又如何比得上我这样的名花呢?小女子愿侍候九爷!” 胤禟眼神灿然一笑,碧桃看得一阵晕然,蓦地,他笑容一收,冷幽幽的:“解语宜对花,心事自澄明。只是爷虽也爱花,却不是养花人。单单伺弄我家一盆兰草葆长青之绿已足为难矣!好花不常开,花无万日红,碧桃你说是不是呢?”碧桃脸色剧变。 别看十阿哥人不怎么样,他的园子可是精心修理过的,处处是景,一步换景,各处陈设配色淡雅,很有一点大家的风味。也有一两处是惊世骇目的。要知道好久才能遇到一回唱戏的好事,下人们见园子里唱戏,除了实在是走不开的,能跑的都跑去瞧这天大的热闹去了,故而杨天兰一路行来,也没见到什么人。古人的休闲方式就是这么简单,小门小户的只有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没的玩。有钱一点的最高境界也不过是唱唱戏,搞一些小型的游园活动而已。读书人最喜欢的无非是红袖夜添香,小红低唱我吹萧之类自余自乐。哪象现代生活是那么多姿多彩呢!杨天兰最喜欢的休闲活动是找几个人一起去唱K,要不然就是看电影了。哪知掉到这个时代来,唱不了K,也看不了电影了。她出事前,家里就还有几部新的DVD外国大片,还没有来得及看,真是可惜了。杨天兰转到园子后面的一处偏厅,偏厅外植着竿竿修竹,透过花窗看过去,竹影森森,有一种隐约的美感。 偏厅内置着博古架,架上放着一些把玩之物,也无非是金玉瓷器这类的东西。杨天兰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只是对一座鸡血石雕的海子到是仔仔细细的把玩了一番。满屋子都是硬硬的红木太师椅,这种椅子杨天兰不愿意坐,太硬。博古架后隔后别有一处坐卧之地,当中放一架唐式供人坐卧的榻床的拨步床,榻床上铺有软软的靠枕,台几上还放着几盘小点心,有吃有喝又可休息正合杨天兰的意。杨天兰立即就跳了上去,还是有一点硬的,比不了她家的米色沙发,不过在古代也就将就了。杨天兰平躺在榻床上翘起二郎腿,宜然自得的左手一块碗豆黄,右手一块玫瑰糕,不用应酬,她不用显得很淑女的样子,很是快乐。左手的一块吃完,杨天兰在衣服上擦擦手,忽然想起一着歌的曲调,她不禁用左手打起响指来,嘴里哼着,头也渐渐的随着曲子左右前后摇起来。这是一着周杰伦的《我的地盘》 “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把音乐收割用听觉找快乐----,开始在雕刻我个人的特色 -------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杨天兰自顾自的唱着她的,唱的兴奋的时候,在榻床一下子跳起来,一脚踩在放着点心的台几上,还用脚打着拍子。一手握着拳头做拿着麦克锋的样子,动作作巨星状,唱得很是陶醉。杨天兰学麦克杰克逊,扭腰,跳过来做一个转身动作。 一转身,一抬头,杨天兰嘴巴成O字状,几乎可以放进去二个鸡蛋进去,杨天兰就保持这个飞扬的动作,愣在那里了。就见四阿哥正斜依着偏厅的房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看到了,听到了多少。杨天兰现在的脸一定是红到脖子跟了。半响,杨天兰对她自已说,管他的,看到就看到了,当她在发疯就好了。 杨天兰理理头发,扬着头,走了过去,大声对半依在门边的四阿哥说“借过!”四阿哥的身子让了让,杨天兰就准备擦身而过了。哪知,就在她要通过时,四阿哥双臂扶住门的板壁,刚好把她环在门和他之间,空隙很小,如果她抬脸的话,很可能就会和他的脸贴在一起。杨天兰被迫的向后靠,直到贴到那一扇门板。四阿哥身子忽然向前靠了靠,她近的可以闻到四阿哥的身上有一股子檀香的味道。杨天兰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俊脸,她同时感觉到这人温和的外表下居然有了一股子强大的压迫力。她几乎不能够呼吸。她不禁在想,他这样是想干什么?难不成如电视剧所演的会发生一个天雷勾动地火的吻。OH!MYGOD!艳遇啊!与帅哥的火辣辣艳遇,她有多久没有遇到了。如果他吻了她,她应该是做一脸娇羞做无力状呢!还是应该扬手一巴掌打死这个色狼呢?还真是难考虑啊!就在她神游太虚的时候,胤禛眼里闪着莫明复杂的光,有着欲望,有着野性,眼底深遂的象是海里的漩窝一样,漩着转着起着惊天的波澜,他不再象刚看到他的时候那以平静无波,谦和。他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这样的他比较的危险,比较的有攻击性。也许四阿哥一直是这样的,表面是风平浪静的河,其实是暗流汹涌的海。 只可惜杨天兰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四阿哥的眼已经无古井无波般。 杨天兰几乎是从舌根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想做什么?”四阿哥并不答话,只是专注的看着她。 虽然她不是怎么想拒绝一次艳遇啦!但要搞清楚,她可不是随便的人啦!她可不想被人小看了去。杨天兰握紧拳头,准备给这个登徒子一拳。“有一根头发。”四阿哥从杨天兰的衣服上,捻起一根头发来。“噢!”原来是有一根头发,她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人家是修佛之人,哪里是她想的这般随便的。真是电视剧看得人一脑袋都是色情思想。 “大佛寺过几日有法会很热闹好玩,寺里的主持做的一手好素菜,平日是不肯露上一手的,你有空去玩吗?” “啊?”杨天兰讶然道。这算是邀约吗?OH!MYGOD!艳遇好象又在不远处向她闪亮的招手了。这可是认识新朋友,丢掉旧朋友的大好机会啊! “你平日里和人说话都是如此慢不轻心的吗?” “不是,不是。”她忙摆手。 “那是单对我这样的吗?”他挑起眉来。 “不是。你上次帮过我,我又怎会这样的呢?我只是在想,到时有没有时间。” “你还记得我帮我你吗?我以为你忘记了耶!那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小人嘴脸,但四阿哥还是这样说了。 “要怎么还?请你吃饭行不?” “那不是便宜你了?”他笑如清风拂过湖面。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3章 章节字数:7506 更新时间:08-11-14 09:34 自从那日十阿哥的宴会回来后,暂时想和九阿哥保持一定距离的想法,在她的脑中获得了大比例的认同的同时,逐步得到了身体力行。首先每日必睡到九阿哥下朝回来方才起来的她,居然开始起早床了,从那日后每日她起来的颇早,九阿哥下朝回来时,她已经出发到事务所去了。即使是事务所工作不忙,她也开始在事务所里呆上一整天,午饭就在这里凑和对付了。只有晚饭是避不掉了,多晚都得回去跟他一起吃的。但就是这样也足够把与九阿哥日久生情的机率减至最低。她的午饭每日就在街上随便找个店吃一点。在外边吃当然没有在九阿哥府的伙食精致,提供点餐服务,好吃,还免费。在外面吃,要吃的经济实惠,干净卫生其实还蛮考人眼力的。 杨天兰这日的午饭是从菜林记买的两个超大的馒头,就酱菜。她一边恨恨的啃一口馒头,咬一口酱瓜。一边想像着这时的九阿哥正在享用什么当大餐?九阿哥府的菜色一向以精细有名于亲贵中。九阿哥喜欢享用美食,但也特别挑剔,他的厨子在他的不断督促下厨艺那叫突飞猛进,有理论有实践,个个拉出去都可以称做厨坛大师,厨界泰斗。据说宫里的厨子都还要向他府里的厨子偷师两招,这就足以看出九阿哥府菜好吃了。 吃惯了九阿哥府饭菜多时的杨天兰,再吃别外面的菜的时候,明显的表现出水土不服,如同嚼蜡。如果这也是九阿哥为了增强她忠诚度,粘和度,恋家度的有效方法,那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高,实在是高!她不过是在外面中午吃了两天,每当晚上时,她必定会表现的如恶死鬼投胎状,嘴里叼着松鼠桂鱼,碗里堆着红闷大虾,眼里还不争气的看着水晶蹄子。丢脸啊!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现在那个家伙应该吃的很好吧!她好想蹭回去吃噢!算了,还是将就着啃馒头吧!人不能没有一点定力,想想人家红军长征二万五,吃野菜,啃牛皮一咬牙不也就过了?何况她现在还有白馒头可以吃!党的坚苦朴素传统不能丢啊!杨天兰丢下馒头热血沸腾,拍案唱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助理小齐与郑永明,加上小乔MM满脸油光的回来,郑永明还不住的打嗝,拍着胸口,个个红光满面的,想必是刚才在隔壁六和居吃火锅吃撑着了吧。见了他们回来,杨天兰把啃了一半的馒头赶快藏到柜子底下去,刚才他们邀她一同前往,她怕由她买单没有去,她说另找一个地方吃大餐,如果被他们看到她的大餐居然是馒头,还不笑掉大牙去。小齐眼睛最尖,一眼就看到她的午饭了笑得直不起腰来:“老板,不是说去吃大餐吗?大餐就是馒头啊?”郑永明叫道:“老板你也太省了吧,这么抠门!”小乔MM如今也学坏了,也跟着笑得花枝乱绽。杨天兰红着脸辨道:“你们懂什么?我这叫清理肠胃,哪象你们每天只知道鱼啊肉的啊的吃着,肥肠满脑的。我这叫懂得养生之道,尔等俗人怎么会懂?”小齐笑道:“哈哈,您就慢慢的养生吧!”。那三个无良的人又笑成一团。杨天兰大叫道:“谁在敢笑,扣工钱100文。此话一出,果然很见效,三个人都不笑了,埋头做事。 杨天兰看了一下帐目,忽然想到月白楼的会计服务费还没有收回来,本来想让小齐去,但看小齐在忙老寿堂的年终结账,郑永明和小乔又出去办事了。杨天兰收拾了一下桌子,自已出门要账。到了月白楼,找到掌柜的说明了来意,掌柜的搓着手说:“不好意思,本来这笔是要付的,但您知道这大节下的,银根紧张,我们老板又不在,小的不敢做主,请您改日再来吧!” 杨天兰听他这么说,只有秧秧的准备回去。为了拓展业务,吸收更多的商户进来,本来预收费的某些服务项目,改成了后收费,这样下来,客户是多了很多,但结账就成了一个难题。她干嘛要事事结省,还不是因为如今事务所开了几个月了,尚还未盈利吗?人都说居家过日子,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开门做生意,就更难了。一开门生意还未上门,各种需要交的杂费就来了。地保来,衙门来,连收保护费的地皮都上门来了,更不用说本地丐帮打鼓要钱的了。这些个人你不给钱,人就赖着不走,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 本来有些不正当的费用,如果依借九阿哥的势力是不用缴的,但她不愿意去求他。她自信满满的跟他说了,要自力更生,如果为这事求了他,那还叫什么自力更生呢?她不想被他笑话了去。如果借九阿哥的名头,进行关系营销的话,她可以很容易的把业务发展到其他的亲贵府里去,可她没有这么做。除了接了八阿哥这个大客户外,她有意的拒绝了十阿哥等府的生意,因为她心里明白,他们并不是肯定了她的能力,不过是看的九阿哥的面子,这样的钱她不想赚。正准备下楼,忽然一阵干哑作做的笑声传到她的耳中。“十三爷真是爽快的人啊!小的敬您!”这说话的人不是月白居的老板吗?他的鸭子嗓子,她是怎么都不会听错的。掌柜的不是说他不再吗?难道是骗她,拖着她不愿意付钱给她。这一下子杨天兰是恶向胆边生。 也不管那屋子里的客人是谁,她一脚就踢开门闯了进去。见她冲进来,桌上的人未免面有惊色的望着她。围桌而坐的共有四五个人,居上位的赫然就是十三阿哥。见她冲进来,十三阿哥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杨天兰对十三阿哥道:“不是找你!找他!”正端着酒壶的刘老板惊道:“你---你怎么进来了?”杨天兰一把揪住刘老板的领口道:“刘老板,你掌柜的不是说你不在吗?怎么你在这儿啊?”刘老板脸上一红。“你---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月白楼怎么这么没规距啊!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早知道就不来这家了。爷您说是吗?”说话的是在坐的其中一个很妩媚的面如敷粉,眼似秋水似的年青男子,那人紧依着十三阿哥坐着,一脸娇滴滴的样子。那人年纪很小,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居然穿一件女人似的紫衣,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兔子小倌吧!没想到十三阿哥居然好这一口,她不由得讥讽的笑起来,十三阿哥面色一沉,却没说话。 那小倌一叠声娇道:“看什么看啦!刘老板,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拉赶出去。”月白楼的刘老板看到她闯进来,也知道是为了银子的事,有点尴尬的拉她说:“喜老板,我们出去谈。”杨天兰似笑非笑的说:“干吗出去啊?事儿这么简单,你把钱结了就行了。”刘老板干笑道:“银根紧张,宽限几天可好!”“不好!你欠了二个月了。”她在桌前找了一个空凳子坐下了,拿酒壶自酌自饮,大有你不还钱,老子就不走的无赖架式。桌上几人见这女人如此无礼,早就想拍案而起,但却被十三阿哥眼神制住了。刘老板有点脸上挂不住了,恨恨的说:“你也不看今儿坐的爷是哪位,你就敢在这儿洒野?你不想活了?”他刚想叫人上来动手。老没说话的,十三阿哥却忽然说:“刘老板,你欠她多少啊?”刘老板不十三阿哥什么意思,但忙答道:“不多,只有十两钱子。”十三阿哥眼神一冷道:“不多还不还了。爷就算没脾气,也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你说是吗?你快还了,爷和她还有账要算呢!”刘老板被这冷若冰霜的眼神一瞧,忙不由自主的连连点头,从袖中拿个钱袋子来,把银子数了当面递给杨天兰。杨天兰一一点了,数目对了,刚站起来想走,十三阿哥却沉声对刘老板说道:“退下,把门关了。”月白楼刘老板忙恭声应是,然后退出门去,果把门关好了。他心道,十三爷要他关门,就是说要账的是走不了,得罪了十三阿哥,少不了是一顿排头,他有点兴灾乐祸的,吩咐门外侍候的人,小心的听好了。 十三阿哥要刘老板还他钱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得对他有点感激之意,还以为这人还有那么一点正义感,哪知道这人也是不安好心的。即来之,则安之。杨天兰又饮了一杯,自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来吃,反客为主的举筷道:“吃啊!怎么不吃啊!”众人都看着她不语。胤祥微微一笑道:“菜都凉了,换一桌来吧!”拍手叫人撤下,另布置一桌来。十三阿哥又对旁边坐的黑衣男子低语了几句,桌上坐陪的人鱼贯而出,连紫衣的小倌都不情不愿的被拉出去了,屋中只剩下她和十三阿哥二人。 十三阿哥并不提如何算账的事,尚可以称温和的看着她,一时热菜上来,是四五个精致菜色。他又不说话,杨天兰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怪怪的,她不解的埋首于饭菜中。胤祥道:“我和那个小倌没什么。杨天兰抬起头来:“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啊!用不着对我解释”“你这个女人----”胤祥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和她解释,但他不想她误会,心里一阵烦,他对她道:“喂!吃饱了就走!”杨天兰奇道:“你不算账了?”胤祥忽然吼道:“还不快走,迟了爷就改心意了。”杨天兰对他扮一个鬼脸,这么又在发什么疯。她走出去时,刘老板在厅堂里见到她,好手好脚的出来,脸上那个惊讶啊,想起来就好笑。 杨天兰打听得大佛寺的斋菜果然是好吃的,而且法会也很热闹,很好玩的,于是就爽快的应了四阿哥的约去大佛寺随喜随喜。哪知去了才发现十三阿哥居然也在,还一付不理人的拽样,他不理她,她还不理他呢,两人一日无话,四阿哥谈起佛来是头头是道,杨天兰却只关心老方丈的斋菜,四阿哥见她无心听,也就一笑不说了,只带着她在寺中四处转转,去了梅林,又品了好茶,她因喜欢他手上那串紫色的佛珠来,也不避嫌的拉着他的手腕细细的看了一遍。四阿哥知道她喜欢,居然从手上褪了下来,要送给她,那佛珠被人用得发亮,且材料珍贵,他又不离手的,她明白这是四阿哥的心爱之物,哪里肯要。四阿哥命人又拿了一串黄色蜜蜡的来,她喜欢蜜蜡发出的香味,且是小玩艺儿,她也就不推,收了。重头戏斋菜上来,她一品味道果然不错,很清淡爽口,这回来来的总算值了,当下痛吃二大碗米饭。十三阿哥笑她道:“真是个大俗人!吃这么多!”她也不回嘴的白了他一眼。 又一天,杨天兰在店里做了一天的账,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一个人来。眼前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呢?这人穿一件紫金色的锦袍,腰间系一块白玉带,脖子上挂一块镶着各色宝石的金锁,相貌俊雅之极,因为杨天兰仍未认出这个人来,来人有点皱着一张脸。“你这么快就不认识爷了?”十四阿哥胤祯不悦的把手掌在发呆的杨天兰脸前摇了摇。杨天兰方回过神来,迟疑的问“你是哪一位?”十四阿哥不满的叫到“你不会眼神这么差吧!我是胤祯啦!”“银真?”她认识这个人吗?她要想一想。杨天兰抬起脸看着天花板,认真的想。十四阿哥胤祯没有办法的翻翻白眼“我是你十四爷,十阿哥府上和你吃过饭的,没想到你这个女人这么快就忘了,亏了爷专程来找你的。” 杨天兰心道这个时代的人真是喜欢占别人的便宜,这家伙才多大啊,就敢当她的爷爷啊!不想活了他。但他提起这一点来,杨天兰倒想是想起来了,杨天兰一拍脑袋笑道“原来是你啊,什么风把你吹来啦?”她把桌上的账册整理整理,收拾收拾,然后低下头想等会下了班要干什么。“喂!”这个女人怎么不理他啊,他有这么的不被重视吗?这个女人居然敢把他大清朝堂堂的十四爷凉在一边,够有胆的。 “回神,回神!你应该为爷马上让个坐奉个茶吧?”皇十四子胤祯大力拍着手,试图让杨天兰能正眼看她。。 杨天兰转过头来说“你刚才说什么啊?” 胤祯大模大样的说“你应该为爷马上让个坐奉个茶吧!” 让人坐,奉个茶。他以为他是谁啊,想找人侍候也找错了地方啊!有没有搞错?她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理一个小屁孩啊!十四阿哥没开府,没建衙,连潜在客户他目前都算不上。杨天兰冷哼一声“我说老十四,你这样站在这儿很碍眼,让一让好不好,挡到我的光了。” “你叫我什么,叫我老十四,你敢这么叫你爷?”胤祯指着他自已的鼻子,简直不改相信这个女人敢这样叫他,哪个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请安叫他一声十四爷啊,就这样他还不太搭理呢。 “怎么样,老十四你是让不让啊!” “放肆!”胤祯一跺脚气道。跟着来的二个侍从见主人发了话,也跟着斥喝到:“大胆,放肆!” 杨天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他。侍从见胤祯的脸都气红了,替主子难受,上前道“主子,要不要把这里给那个了?”杨天兰一下了站起来,上前一步喝道:“你敢!”虽然店里只有她一人守门,伙计们还未回来,但这可是在她店里,她可不是好欺负的。侍从哪见过这么横的主啊!不由的退到后面去了。胤祯挥挥手,侍从又退。“让开,一边玩去!”杨天兰用手把皇十四子胤祯推到一边去。 这个女人很嚣张啊!他十四爷是什么主啊,不论在宫里还是在各个府里,那个不是象凤凰一样的看他,那知这个女人当他是老鼠。是因为这个女人的靠山是九哥吗?这个想法让皇十四子胤祯很不爽。“你这也叫做生意?”皇十四子胤祯有点轻蔑的笑了。 杨天兰叉起腰恶言恶状的道“怎么看不起啊,我靠技术吃饭,凭什么被你看不起。你这个不愁吃穿的大米虫,不过是落在一个富贵的人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 胤祯被她凶退几步道:冷笑道:“靠技术吃饭,是吗?!要不是九哥,你真以为你能在这片地上立足?若不是九哥行动护着你,就凭你那点小性子,你早被人剥皮拆骨了。我是了落在一个富贵的人家,又如何?我身上有最高贵的血统,这种血统是我值的骄傲的。你这个女人,我劝你乖乖呆在九哥身边,小心讨他的喜欢。别看他现在宠你,男人嘛,新鲜劲一过,你想抓住就迟了。” 杨天兰挺直腰,抱臂怒道“我和九阿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别想歪。我有我的原则,我不是一个靠别人活着的人。跟你这个米虫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她杨天兰从来就不是别人的附属品,虽然她现在住在九阿哥府里,但她也想着要付人房租的。虽然九阿哥他不要,她还是想办法在还他这一个人情,虽然不见得对等。比如她就免费帮九阿哥府里做会计审计啊,能还他一点情,就还一点吧。 “别一口一个米虫的难听。”胤祯皱起眉来。叫一个堂堂的皇子为米虫,难为她叫得出来。不是那种关系。哼,没有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无缘无故的好,绝对没有。难道她就没有发现九哥对她的特别吗?她如果不是太笨就是太精了。胤祯说出来意:“喂,我找你去玩的!” “我不想陪一个小孩子玩,要玩,请找别人。”杨天兰道。 胤祯怪叫道:“孩子?你能多大啊!爷请你是给你面子,你还不领情。” “那你找领情的人去了啊!” “我只想找你,我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啊。我想学你那一招。” “噢!”杨天兰点头道。就说这个人怎么会这好,以一个皇子的身份屈尊降贵的跑到一个街边小事务所来,原来是有目的,小屁孩心机这么深沉。 “我没空! “别介,我真的想跟你学的。你没空,要做生意嘛。你一天能赚多少,我全付给你,这下子你有空了吧!” “如果我说今天要赚100两的?你是不是会付钱给我?”杨天兰漫天要价。 “不会吧!你能赚100两,爷不信。” “所有说你没诚意吧!那打个八折80两吧!”杨天兰一字一句的说。 十四阿哥胤祯心道,这不是把你爷我当肥羊吗?胤祯转身就走。 杨天兰在身后大叫“小气!” 胤祯走了二步,想了一下,又退回来。冲杨天兰笑道:“我想了个好办法,我有个下人很会帮人做事的,不如他帮你代班吧!他帮你做,钱全算你的!” 胤祯叫进一个下人来吩咐道:“你留下去帮格格做事!别偷懒啊!” “啊!”下人惊呀的张大了嘴。 胤祯用脚踢了那人一下“还不快去干活,先把这地方给我收拾干净啰!地太脏,擦个三四遍吧!”。“嗻!”那个下人简直是无语问苍天。没想到一个堂堂的侍卫居然要干粗活。 胤祯也不管杨天兰愿意不愿意,强行的拉着她,往外拖,杨天兰边走边叫道:“喂,小心我的东西,别弄乱了,我伙计回来,记得要他们锁门。” 胤祯笑道:“他知道的。” “喂,要教你可以,你要付学费的。先付要不然我不走。” 胤祯扬眉道:“你又想多少啊?” 杨天兰举起一个手指,胤祯淡淡笑道:“噢,一两银子,好说,好说。” “一百两!”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十两!” “谈不拢啦!”杨天兰欲回去,刚走了两步,就被用他拉回来,胤祯似笑非笑的说:“你还真是个财迷啊,难怪你那家店叫财神呢!和爷讨价还价你是第一个。不过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爷这话放这儿了,你去不去啊?” “凶什么吗?钱呐?”这小子人多势众的,才不和你一般见识呢! “等一下给你” 杨天兰摇摇头,摆明了一个不信任。 胤祯无奈的一伸手,跟在后在的另一个下人立刻递过一个杏黄的荷包来,他打开找了二块银子递给杨天兰。“够了吧!” 杨天兰接到手上掂了掂,这两块银子足有十两重了,划算还是满划算的,这个月如加上这一笔营业外收入的话,绝对是小有盈利了。胤祯见杨天兰不作声,以为给少了又加了一块“这样总够了吧,我请你吃冰盏子怎么样?”杨天兰进账保守估计有十四两多银子,眉开眼笑道“我要去什刹海!” “为什么想去那儿?” “我想划船!” “要求还真多!“胤祯小声道。 “你说什么?”杨天兰扬起眉。 “没什么!”这个女人还真有气势。 “我可以吃烤肉吗?” “可以!” “耶!”杨天兰拍手叫好。 吃烤肉就这么高兴吗?真是个怪女人。在胤祯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数她最怪。她身上有一种东西,是别的女人没有的。他一时找不到东西可以形容。 “还有------”杨天兰说。 “还有什么?”胤祯不耐烦的叫。 “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想别人教你的态度吗?”杨天兰坚起眉。 胤祯叹道“您还想吩咐什么?”她这个女人,比上书房的师付更可恶。居然他还能忍受她,对于他来说,真是个奇迹!改天他见到八府里的八嫂一定要跟她说,有一个比她更利害的人出世了。她对老九也这样吗?还是只对他?他想象到杨天兰温柔的对他九哥的样子,那种场景让他不可想象。 那种场景不会出现的对不对? 这就是个恶狠狠的女人。 “我要吃刘福记的桂花糕。” “随你的便,我是肥羊不是吗?”胤祯自嘲的一笑,虽然说学那一招不过是个幌子,但这几日里回去后,到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的确还是蛮想见她的。枯坐宫里几日,好容易找了个空就出来了,九哥警告说不许他见她,但他偏是不听的。就是要见,你能耐我何?胤祯吼跟随的下人“没听见格格说的吗?还不照办!” “嗻!” 杨天兰笑的很灿烂,先吃这个家伙一顿再说,谁要他自已送上门来的。至于教不教全在她,重要的是,她是不会那么的好心的。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付不是吗? 两个人各怀心机的笑了。 “请!” “好!”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4章 章节字数:11021 更新时间:08-01-19 10:19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爷今儿是发什么疯居然想起她这个只见过一面,还有些交恶的的人来了。也不知他有什么目的,但隐约觉得他恐怕不是想和她学那一招那么简单,因为他的眼里晶亮的分明有一种别的东西。 胤祯拉着她笑得一脸春风灿烂,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反初见他时的那种冰如雪,冷若霜,居高临下,双眸寒光似冰剑,毒舌冷冽赛朔风高于顶的样子。她发现他居然长有一颗小虎牙,一笑就露出来了,洁白又有生趣。他的笑里有一种少年稚气在里面,全然不似九阿哥的冷淡俊秀中一种成熟男人的风情,与九阿哥相比这个家伙还是个小屁孩。不过真的很可爱呢。天兰伸指点点他的额头,如果清瘦的胤祯再长胖二分,就更可爱了,她不禁失笑。 跟随着十四阿哥的部下,看到天兰有些出格的动作,头上直冒冷汗。她的指才触及他的额头,胤祯可爱的脸庞一下子就红了,狠狠瞪了她一眼,索性蹬蹬蹬走到她前面去。 “好可爱!”天兰在后小声的说。才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头来声线有些上扬,语气里尽是不敢想信:“你说什么?爷可爱?”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人居然用可爱来行容他。又不是女人,他声音很清淡,但怒气明现,部下觉得后背上一阵发凉。 天兰心头猛地一凛,好锐利的眼光!她道:“我在是在夸奖你耶!”他脸上还带着气恼的红晕:“胡说八道,爷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词不及意!” 她靠近他跟前来,他防备的头向后仰:“你干什么?”,她凑得更近和他眼对眼,鼻对鼻,他惊得眼晴眨了眨,她笑得满怀恶意:“你莫不是在害臊吧!” “胡说!放肆!爷怎么会---那个什么的。”胤祯一下子推开她气急败坏的吼,而天兰笑得毫无气质可言,这个小鬼终于让她欺负回来了吧,谁要他那天拽得跟什么似的。 胤祯有些气恼的看着她,什么时候有人这么欺负过他,什么时候他十四爷被人这样笑过,只有她。在她眼里果然把他还是当做小孩子吧!她眼中该不会只有九哥吧!居然说他长得可爱,真是伤人心呢。她可知道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皇家的儿郎从出生那天起,早就是大人了。在深深的宫阙中经历的磨砺让他的心早已足够成熟。 她穿一件蓝色冰枝漓旗袍,只袖口有一团银灰荆棘花,越发衬得她脸容微熏,桃花也似,无端端动人魂魄。胤祯忽然低低的笑起来,更添了几分坏坏的魅力:“也许你猜的不错,爷还是真有点害臊呢!因为是爷喜欢的女人对爷这么说的啊!虽然爷更希望你能说爷长得俊雅出尘之类的话来,如果下次要夸奖爷的话麻烦选一个比较好的词吧!要不然爷会觉得你没读过几本书。”他言词恳切,还近而的握住她的手。 此话一出,胤祯果顿见她清灵美目瞪得圆圆的,可爱的樱桃小口也张得圆圆的,不折不扣的目瞪口呆,白白糟蹋了一张花容月貌。如果她的脸可以称得的上是花容月貌的话。她起码花了一刻钟发呆。 天兰觉得一身鸡皮疙瘩,她频频拭汗,这人该不是说真的吧!正在担心,但一眼看到他极力忍住的笑意,不由的叉腰叫道:“噢,你这个小人!这么快就----“ 胤祯终于爆笑起来:“怎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爷会喜欢上你吧!” 天兰故做哀怨之极地叹了口气:“小女怎么敢有这种荣幸的想法呢!我小门小户的怎么也不能攀上十四阿哥吧!你必是要找一个如花美玉的母老虎才称心的!”她暗想幸亏此刻没有熟人在侧,否则她的形象怕是毁了个干净。 胤祯一双大眼似笑非笑的道:“对啊!你怎么配的上爷呢?你只想配得上九哥就好了吧!” 天兰柳叶眉一立,但随即又叹了一口气,这次叹气才是由感而发,只是她不自知:“你不要乱说,我和他没什么,他可是有老婆的人呢?” 胤祯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有些歉然,“算爷说错了!走了!”真的没什么吗?不然吧!不过这条路不是坦途,她知道吗?她两眼有些迷离,她的神色有些暗然的样子。但转眼间就见她扑哧一笑:“我今天可要大吃一顿,你现在开始为你的荷包担心吧!”“我说老十四啊,你平时是不是很闲啊,一天到晚的闲荡?” 胤祯跟在天兰的后面,有点费力的绕着。不大的街上今儿个象是过节似的,人来人往,估计卖杂货的都出来了。今儿什么日子啊?那个谁啊,敢撞他。又那个谁啊,敢踏他一脚。都是一起村妇野夫,上街至于象赶火似的吗?没见过世面的小人?又不是赶着投胎? 胤祯心里不停的问候着这些人的祖宗,胤祯几乎是很艰难的移动着。人一多,就挤的慌,他一个如此尊贵的人,哪里曾遇见过这等阵式,要知道他从来都是坐轿的,就是不坐轿也是骑马的。他哪次出来不是前呼后拥,有人开道啊! 天兰显然非常习惯这种状况,在人潮汹涌的街市上,灵动的象一尾鱼,如鱼得水,转的极其快。胤祯几乎都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只能困难的找她的衣服颜色。他可从来没这么惨过,虽然随从及力的在旁护着,但还是举步为坚。“那个谁,你就不能走慢一点啊!”“喜塔拉天兰,你给爷慢一点不行啦!”胤祯在后头仰着头大叫。 天兰眼尖看到一个小摊上摆着京中的名吃茯苓饼,跑过去买一块来吃,顺便等一下他。一块饼吃完,他也就跟上来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子糖香味儿,杨天兰顺着香味找过去,一摊子的两旁立有两根木棒,上面插着长啸的龙、展翅欲飞的小燕子、张嘴觅食的小鱼等图案,卖糖画的,她眼晴一亮向小摊跳过去。胤祯带着人,在随从的指引下,看到她马上象穷苦老百姓遇到亲人解放军似的劲头一样,靠了过来。 “多少钱一做啊?”“小姐,五文您呐!”做糖画的老头见生意上门,笑眯眯的请她转动他摊上的一个指针,指针的周围有从简到繁,十几种糖画的画型。按制糖画的规距,一转指针,指针停到哪一幅画上,就做哪一幅。繁复的画型当然用料多,画起来也复杂,比较划算。她看胤祯有一点好奇的样子,知他大少爷没见过,于是说:“别说姐姐我,没请你吃东西,怪我小气,我请你怎么样?你先转一个!” 胤祯见盘上的画最简单的是一只茶壶,最复杂的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也不理会她那些有的没的,偶动兴致伸手转了一转,指针颤动的停下来,居然是最简单的茶壶花型,她却乐得拍手叫好,他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你转啦,爷就不信你能转个什么好的来?”她虽没有转出一条龙来,却也不差,转出一只展翅的凤来,她乐得跟什么似的。 胤祯因没见过,便留心看着他怎么做,做熟了的艺人手法简炼,自然成足在胸,老头舀起一勺糖糊,在小摊上的一块白色石板上不停的挥动,以勺为笔,以糖为墨,凝神运腕,像变戏法似的,一抖、一提、一顿,让流下来的糖糊在石板上形成图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石板上便出现了一条展翅欲的凤,等这只凤冷了以后,就用一把看似刀子的东西把这支凤从石板上铲了下来,并用竹签串上,又做他那个简单的,也是一拨而就,令人啧啧称奇。那做糖画的老头边做边笑“小姐好福气,一转就转了个金凤,将来啊必得贵婿!”。 天兰呵呵笑道:“承你贵言,承你贵言!”随从数出十个钱递过去。她高举着糖制的金凤,那金凤对著阳光凝望是如此的晶莹剔透,活灵活现,薄如蝉翼。她一时还舍不得吃,只轻轻用舌尖舔一下,又得意地向他炫耀,看得人眼馋口也馋。他低头一见他这个茶壶,心里一阵不甘,随手将它递给身后的随从。 “怎么不吃呢”天兰又拿起一块刚才买的茯苓饼递给他道。“不吃糖画就吃这个吧!男人不要那么小气嘛!我请你不要钱的,我是不是康慨啊!”胤祯举起茯苓饼道“你----你-----你说你请我?”杨天兰凑近胤祯坏笑道“怎么样,很感动吧!” 胤祯背过身去,脸红一大片。“还没有女人请过爷吃东西!”“喂!你这个女人!”胤祯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天兰已经跑到前面去了,也不知听见了这句话没有。胤祯怕又被丢了,急忙跟上去。“你走太快了!”胤祯抗议道。“所以说你没有用吧!到底是个大少爷!”杨天兰讥讽说。 胤祯努力的跟随着,躲开一个又一个障碍物:“爷说要坐轿,你偏不干,要是坐轿,早到了。” 天兰一边来回很随意的甩着手一面说“如果是逛街那么一定要用走的,这么鲜活的市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好吃的,好玩的,你不逛一下,怎么对得起你自已。我敢打赌,你一定没有好好逛过街。胤祯背着手道“怎么没有,我常上街的。” “那是坐轿啰!你不溶入人群中,怎么知道老百姓的生活,只有溶入进去,才会拥有鲜活的人生啰”天兰眨着她的眼睛,眼睛里是五色的神彩。 “鲜活的人生!”胤祯低头念道。他有过鲜活的人生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喂,你平日里也这么闲吗?好幸福哟!” “哪有。爷每日寅时(3-5点)就起身了,直到酉时(17-19点)在“无逸斋”外面练习完射箭,一天才算完呢。咱们朝的规距,皇子长到6岁时,就要穿戴小帽小靴,开始学着站班当差了。我们和其他王公大臣,亲贵们一样,黎明即起,衣冠整齐进入乾清门,与诸王同列,立于御前。你想啊!那么早,哪里起得来啊,又是每日如此。不是爷夸口,你起来的肯定没爷早,当爷真是累。记得那时我年幼个矮,难以跨越乾清宫的门槛,往往由内侍抱进门内。进得门里,还需学那起大臣,亲贵们,都得站的直直的,学的气宇轩昂,仪态万方的样子哪怕眼皮都累的睁不开。 天兰听得点头,九阿哥也是每天起身那么早的。又问“那今天怎么得空了?”胤祯道:“今儿巧了,皇阿玛说我念书念的好,赏我今天散散,我就到你这儿来了。”“噢!” 什刹海,就现在眼前了。什刹海要是搁现代那是酒吧一条街啊!天兰五一节去的时候,还特别的上那儿转了一圈。新兴起的酒吧群落是什刹海可观可赏的一景。一家挨一家的酒吧,设计上别出心裁。异国风情的不举,因为占压倒多数的还是中国风。比如说她去的一家酒吧,门把儿是做旧了的铜制佛手,椅子是后背加高两三倍的传统中国太师椅。玻璃展柜五光十色,里面摆着各样儿的外国名酒,酒的包装却又很中国,用的是竹签和白底蓝花儿绵纸制成。更有趣的是那家的门前悬挂着若干硕大的竹编鸟笼,门里放着几把藤椅,可见那家店主精神上追求的还是东方传统的情致。杨天兰最喜欢的伸向湖中的平台是一个露天酒吧,如果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望着湖面,就那么望着,大概忽略了时间,忘却了空间,躲避了世间的一切纷扰。杨天兰那次是晚间的时候听导游的介绍去的,夜晚的什刹海在灯火的姗澜中特别的有情调,唯一的缺点就是东西贼贵贼贵的,那价钱不是平常人消费得起的,她被那黑导游给涮了,小小的损失了一把。 古代的什刹海没有酒吧一条街,但还是很热闹的,卖小吃的,叫卖的,玩的人,特别的多。什刹海有浓厚的北京味儿。这个“味儿”,不光是说有老北京特色,还含着一层韵的意思。就是杨天兰这么不懂的,也很能欣赏叫卖的人吆喝的那么一嗓子,有味。 什刹海的韵,藏在碧湖绿柳间的清新里,藏在灰砖黛瓦间的严整里,藏在鸟笼棋局间的闲适里。这个韵,可说是气度非凡,丝丝入扣而又从容不迫,是非历经千年洗礼的古都所不能得的。杨天兰去过所以知道,这什刹海又称十刹海、十汉海或石版海,由西海、后海、前海组成,为一自西北斜向东南的狭长水面。什刹海与钟楼、鼓楼遥相呼应。东部又有银锭桥横跨湖上,站立桥头可饱览西山秀色,故有燕京小八景“银锭观山”之美称。 她和皇十四子胤祯来的晚了一点,现值冬季,所以湖上的游人并不多,只觉萧条和冷清。但还好,湖没有冻上,船是可以划的。天兰曾在网上看过图片,夏日里的什刹海夏日波平如镜,垂柳依依,荷花盛开,对于南方人来说这里算不得什么,但在北方这样的地方,无疑是一个亲水的平台,好一个美景的去处了。没有绿荷相间但尚可见波光溶溶的碧水,婉约披拂的垂柳,环回宛曲的栏杆也算不错了。 皇家就是富贵,十四阿哥一来就包下了一只游船,还叫了二个清呤的抱琴唱曲的姑娘来弹奏,那些女子莺声呖呖,容颜俏丽,行事乖巧到十分讨喜,不待吩咐,清调素铉弹出极悦耳的声音来。胤祯是看惯了皇家的山水厅台楼阁的,这里哪能入他的眼,他只是淡淡的道:“这有什么可看的!” “明代的李东阳称赞什刹海为城中第一佳山水,当然还是有看头的。”杨天兰这句话是导游的导游词,导游说了一次她就记住了。看着这湖光越发潋艳,水清的很,非现代可比。宽阔的水面,四面种着高大的柳树、槐树、杨树,风景好极啦。聆听远处悠扬顿挫的墓鼓晨钟别有一种沉静的心情。什刹海因水而秀美,沿岸杨树参天、柳树低垂,湖水缓缓流动,安静而怡人。 “你还是知道李东阳?”胤祯大奇。要知道女子无材便是德,读书读的多的女人,他还不常见到。 天兰皱皱鼻子说“小看人。大爷可是学富五车的!” “你敢在爷前称大爷?”胤祯气道。 “怎么,你看不惯啊!”天兰大笑。 “算了,爷忍你”胤祯趴在桌上,全无形象。 天兰轻啜一口青花盖碗茶,是花茶,很香,有一股子茉莉的味道。“这是什么茶啊!” 皇十四子胤祯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下人道“爷出来的急,没有备上你喜欢的银针。”“你不知道去买啊!”胤祯斥喝道。 “你又乱叫什么啊,这茶还不错!”天兰道。胤祯怪叫道“这样也叫不错,你的口味真低。”杨天兰不理他,打开食盒。胤祯看到对随从道“你还不侍候着格格,要格格自已动手啊,没眼色的东西!” “嗻!” 天兰对翻以白眼,心道果然是皇子做派,大少爷一个,等人喂你呢。随从把一个个格子都打开了,一层一层的放着。居然是大八件,小八件,够排场的,把大节下送礼的精致吃食都弄上来了。什么翻毛饼、大卷酥、大油糕,、蝴蝶卷子、幅儿酥、鸡油饼、状元饼、七星典子、果馅饼、小卷酥,、小桃酥、小螺丝酥,、咸典子、枣花、坑面子应有尽有。这两盒子的点心制做的非常精致,小巧。杨天兰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过,并没亲见过。 随从讨好的介绍道“格格,这些点心都是仿内造的,口味还不错。您要的桂花糕也买了。这么多,是不是太多了,这哪儿吃的完啊。吃不完可不可以申请打包啊。另一随从拿一个盒子出来讨好的笑道“这是牛羊顾家的烤肉,估量着格格喜欢吃,牛肉的,羊肉的各买了一些,还有那家店的特色菜清酱肉,香肠,烤鸭子也买了一些,格格请用。”杨天兰看着满桌的吃的,东西一多,她就没味口懒得吃了。 胤祯道:“别客气!你吃啊!爷说请客,就一定请得你满意。”看你怎么吃的完,他暗笑到内伤。 天兰拿起一块蝴蝶卷子来咬了一口。打算转移话题,于是她问“你和你们家四哥的关系好象不大好啊,听他们说你们可以一母生的,为什么呢?” 胤祯一见她提道他四哥,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要提他。我不想提他。” “为什么?” “你就那么想知道?” 天兰暗道八卦谁不爱听啊!她点点头。胤祯把眼神放远:“他一落地,就抱给了死去了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所以一直和我们不亲。”对着四哥他有心结,但这种心结,已不是一天二天可以解开的。四哥一直事孝懿仁皇后为母,对亲生母亲却冷淡异常。他们兄弟之间就如隔着什么似的,怎么也亲不起来。皇阿玛亲手抚育的阿哥只有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就是他四哥,这种父子之间的亲密,让人眼热,哪里和他亲得起来,他满脑子有的也只不过是记恨而已,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凭什么他就能比他站得近呢? 死去的孝懿仁皇后是领侍卫内大臣佟国维之女,又是皇阿玛的表姐妹,地位至尊至贵。康熙十六年册封为贵妃,又晋升为皇贵妃。康熙二十八年册为皇后,哪知她是没福的,册后第二日就去世了。孝懿仁皇后一生无子,把四哥当做亲子一般,能做的都为他做了,能铺的路也都铺了。如果她多活几年,怕是四哥以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可知,这谁说得准呢?想那时母妃是个什么品级?不过是个为嫔,微不足道的。可怜的母妃直到康熙二十年才委委屈屈的进位为德妃。胤祯想到这里用力一顿桌子,到吓了杨天兰一跳。 “怎么了?” 胤祯道:“没什么。”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前些天一母同胞的十二格格哭着跟他说,在宫里好不容易见到四哥了,四哥竞不认识她,一径过去了。他还不太相信,哪有亲哥哥竞然不认识一母同胞的妹妹的。他试探带了十二格格从四哥跟前再过,四哥果然是不认识。也是啊!他在宫里的时候,鲜少到母妃处坐,一年不过是一次而已。见了面也不过是请安,问好,没有多的话。妹妹那儿,见的就更少了,不过是年节行礼的时候远远的望一望。哪里是认得的。四哥喜佛,如今是越发脱尘出世,连亲人都不认得了,这是什么兄弟,还有什么情份。 “四阿哥是一个什么样人啊?” 他把眉脚挑起一丝丝来:“你到对我四哥蛮感兴趣的啊?你对他有意吗?这么快就对九哥变心了。” “喂!我警告你不要乱说话啊,找抽啊!” “他和你也不过是吃了一顿饭而已,就能让你这么映象深刻?” “我们聊天总要找一个话题吧,谈大家都认识的人不是最容易有共鸣的吗?” 胤祯冷笑道:“好啊!我说他是一个坏人,一个薄心薄情,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你信吗?” 天兰摇头道:“我不信。他哪有那么坏啊!他最近在开粥场耶,连开十五天,你知道人家怎么称他吗?大善人。有本事你也开一下啊!” “哼!不过是讨皇阿玛喜欢罢了。” “做样子,也救济很多人!” “看人不能看表面,要吃亏的。” “四哥是一个不多话的人,他比我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该做,什么时候不该话,不该做。我总是忍不住,所以常被皇阿玛,八哥他们说我急燥。他就是因为为人世故的多,露出的真性情少,阿哥们看他的时候,就觉得不太知心了。如果是平常老百姓家,没有什么。但是这是在皇家,皇家中阿哥们多是互相防着的,他又这样淡淡的,在交往的时候会有距离感。大家在一起长这么大,打小起,我从来没看见过他大喜,大悲过,没有见到他流过泪,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怕,我不喜欢他。别的阿哥也没有特意要结交的,所以阿哥中和他亲近的到无话不说的人,依我看来,只有老十三。 天兰奇道:“老十三为什么会跟着他呢?” “爷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后来才想明白了。老十三的母妃是章佳氏,一向无宠。在宫里就这么回事,母妃得宠的或是品极高的,儿子也就自然的高人一等。老十三小时候,又小又不会打。他母妃护不住他,连小太监都能欺负到他。老十三上书房的时候就常被明里暗里的打板子,阿哥们都看笑话。但有一次不同,别人欺负老十三的时候,四哥站起来替他出了头,老十三打那以后,就死心踏地的为四哥卖命了。我想了很多年,四哥他是图什么,后来想到了一点。四哥他一个人太寂莫了,孤木不成林,这个理他懂。在阿哥中是这样,在皇阿玛、亲贵大臣眼里也一样。这样的不合群,将不利于他的以后。他需要一个死心踏地为他卖力的臂膀,所以他选择了他。老十三母妃太低,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有所图,不会防碍到他,四哥算的太精了。” 天兰心道胤祯其实是希望他四哥选的是他自已的吧,要不然何来的这么介意呢?又问“八阿哥的母妃身份也低,是不是也受欺负呢?” 胤祯道“八哥虽然母妃品极也低,也一向无宠,但八哥嘴甜,特别的甜,拢的住人,功课又好,人又聪明,皇阿玛特别看好他,皇阿玛一喜欢,再来八哥有我们哥几个帮衬,他的地位,跟老十三就不能比了。近几年来,尤其是八哥自从取了亲后,更是四处广交朋友,大家都对他推心置腹的,亲贵大臣哪一个不是对他另眼相看。我们算是悟出来了,在宫里要是不想被人小看了去,除了要有后台,人要行外,还要有一点,那就是有人。现在宫里是太子爷一人独大,权势非常。又常以大欺小,一个阿哥的力量有限的很。但人一抱成团,连太子爷那边也不敢小看了去。 “换一个话题,你认识你九哥府里的春枝吗?”杨天兰问。 “春枝,不就是你姐吗?我当然认识啊!以前常见的”皇十四子胤祯说。 “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反正比你好,不知道好多少倍。” “怎么个好法?” 胤祯半眯上眼,气天兰“好到,你连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她!” 天兰气道“不和你说了。”站起来,跑到船头站着吹风,看风景。 胤祯也跟了过来,在后头笑:“你是不是心里不太踏实了,因为九哥这样对你?” “不是!” 胤祯道“你放心,九哥他是一个长情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兰大声道。 胤祯奇道:“那你是想知道什么?” “我不想知道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天兰总不能告诉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听别人提起过他,说她是一个温润如玉的人,所以想多知道她一点的故事。 “把船杆给我!”天兰对船娘说。 船娘笑道“格格,这怎么可以?您又不会用?” “给我就是,多话!”杨天兰把船杆拿过来,一杆点开。 一杆划开层层涟漪,好似牵动了幽滑的绿缎扯出的细细皱褶。水清澈见底,青青的水草顺着水流的脉络摆动,轻风迎面而来,空气很新鲜。船有点摇晃,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平稳。船娘笑赞“格格,您还行啊!”又劝道“您玩一下子就算了!” 天兰亮开嗓子,一声吆喝“阿!”直到那口气尽了才止住了。喊了一嗓子后,心中郁闷之气大减。胤祯到是愣住了,接道“你疯了?” 天兰扬头道“你敢吗?”胤祯也叫道“进来啦!你还有一桌子东西没吃呢?”“你敢吗?”胤祯“你是说喊一嗓子,还是说撑船?” “都是!”“有何不敢!”皇十四子胤祯上前一步。下人忙道“爷您是万金之体,可要保重啰!”胤祯挥手道“一边去!”“爷!”“不要管!” 胤祯很豪气的接过杆子,看刚才杨天兰做的很简单,何难之有?不由的也有样学样,一杆点开。如果他要是知道杨天兰出身在鱼米之乡的江南的话,他一定会这么轻易的接过杆子。 一杆点开后,船一阵乱晃。胤祯只觉一个站不稳,天悬地转,眼前一花,扑通,他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掉入了什刹海中。只见他扑哧了几下水,他是不会水的呀!大惊之下,喝了几口水,他只有叫“救命了!” 这里离岸极远,岸上的人一时之间是难以到来的。他带来的下人,已经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但没办法,因边他也是不会游水的。船娘掌着船,也急,她一个妇道人家,名节要紧,在水里救一个大男人,免不了衣衫尽湿,什么什么的,长杆也掉水里了,要不然用杆拉多好,她在犹豫。正乱着,只看着皇十四子胤祯在水里沉浮着。他只觉扑通一声,有人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轻松的救上来,胤祯在船板上很虚弱的躺着,咳着将水吐出来。随从忙跪到胤祯身边大哭“我的爷,您是吓死奴才了!” 天兰用手挽着湿发笑道“原来真是个旱鸭子!”“你没事吧!”杨天兰用脚拨一拨皇十四子胤祯。“没事!”胤祯很弱的答道。天兰说:““其实,你如果不慌的话,没有那么容易沉下去。” “你----,你会水,怎么这么迟才来救爷?”皇十四子胤祯半死不活的问。杨天兰笑“我只是看你能支撑多久?”胤祯大叫道“你这个死女人!爷跟你没完!”天兰笑“你信不信我再把你弄到水里去?”“你想杀了你爷啊?” 皇子到底是皇子,就是与平常人不一样。出门都带着几套衣服预备着看着场合的换着。他虽然落了水,但倒底身子骨强壮,很快就换了身干的,干爽爽的,除了没洗澡外,连辩子都有人重新梳过了,除了嘴唇未免有些发白外,到还真看不出是才掉到水里的。 侍从又重新侍候上了热茶来,胤祯端起品了一口,望着仍一身湿的天兰有些发笑:“喂!真的不用换我的衣服啊,你看你象个落水炸了毛的猫怪可怜见的。就算是为了九哥,也不用如此守身如玉吧!不过是件衣服,用得着如此拘禁吗?天气这么冷,不怕生病啊!”他居然有点恼怒起来。 天兰不理他的话,一头漆黑长发也早已吸饱了海子的水,遂用青布带一束,凌乱地披在身后,有几绺会贴在她因冷而苍白的脸庞上,令那张秀致而惨淡的容颜更添几许凄迷。一身蓝衣已湿淋淋地裹在纤瘦的身体上,未免有些曲线毕露的味道,但她的态度却是平静自若的,甚至有几分傲岸,她倚在坚实的红色木椅中,凝视着窗外的风景,一言不发地等着船靠岸。她身周无以言述的飘渺空寂,揉和着淡淡的眼神,在想什么吧!她仿佛随时会融入濛濛湖色中,就此消失不见一样。这样的天兰,是他未曾见到过的,到唤起他心中许多复杂的情绪。 胤祯换上了一身淡紫袍服,是寻常的样式,想必是为了避人耳目,才特别换上的老百姓的衣服,所以并不着么出众。只是他认为不怎么招人的眼,其实还是很容易看的出来不是常人的。这就是阶级之间不同的差别了。做为上层阶级的人,那里真正了解过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呢。知道的也是皮毛而已。想真正溶入老百姓生活还要多学两年。 上层阶级的人认为只要换一件普通的衣服就可以扮作普通人这是大错特错的。就拿胤祯穿的那一件紫色袍服来说,绸缎锦袍看似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一般的生意人,暴发户都人手一件的,平常的店里都有买。但如果细看,衣服料子,花式之间还是很不同的。他的那一件是杭府进上的,正宗的府绸,平常店里的那能一样呢,若有也不过是坊间的仿品罢了。仿品再象也是仿品,不能和真品比。 再来金项圈人人都有,但胤祯那一个,上面的珍珠,个个都有莲子大小,外带宝石无数,金光灿烂,看得杨天兰都有点眼花。天兰都觉得奇怪,不是说民间多打劫的吗?这人这么的露财,怎么没有劫他呢?真没天理啊! 那天在十阿哥府里,四阿哥到是穿的普通了,普通长袍,千层底布鞋,但是也经不住细看,手上一笼春水的一块晶莹美玉,就泄了底了。再来就算是穿的衣服东西是现从老百姓身上扒下来的,也不能掩饰住。一个人的气度,谈吐,学识,做派,修养,是怎么也不能轻易的抹去的。皇子们从小受到的是最严格的训练,行动中贵气是不经易的散发出来的,是在一点点小节里看出来的,和他们吃了一顿饭就已经感受到了。杨天兰自认是一个上过良好礼议课的人,但她有的是注意,注意到这里应该讲究怎么样的社交礼议,但还是比不上他们的从容,他们的那种从容是溶入骨子里的,那种尊贵不装出来的,是血脉中而来的。 天兰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实在是非常落俗套,虽然她是一个非常自傲的人,一个比他们多了几百年文化底蕴的人,一个号称平等社会的人。但离他们越近,就越看出她和他们本质的不同,理念的不同,身份的差别。离得越近,有一种莫明的酸楚就如冰冷季节后的水一样莫明的泛上心头,冰冷的气息似乎也终于要蔓延到心里。海子的水,清凉中透着丝丝寒气,轻轻柔柔地包围着她,好象记忆中母亲的手凉凉的触摸,有形而难以捕捉。自从来到这里,有意无意间,总想忘怀了以前的往往,她盼望自己获得安宁富足的生活,但心里的火,再凉的水也浇不灭,过去的自己,渐渐无可寻觅,属于她的那个时代,她的亲人,她的朋友,渐渐的已然磨糊了。 下了船,她满怀心事,跟在他身后慢慢的走。胤祯忽然停了下来,杨天兰收腿不及,她的鼻子很不情愿的与十四阿哥的后背做了一次亲密碰撞。胤祯虽然很想装作没看到来人,但对迎面而来人,说没看到,也太说不过去了。他拱手道:“四哥,十三哥,安好!” “好!你也很好嘛!这么有游兴,改日一起打个围吧!”胤祥说,眼却看着胤祯身后的那个狼狈身影.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5章 章节字数:5439 更新时间:08-11-14 09:37 天兰抬起头,看向眼前骑在马上的男人,和他们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左边是四阿哥,右边是十三阿哥。 四阿哥他好象在打量她又好象没有,只是微一颔首。她觉得他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嘲弄,这不是一个大善人应该有的吧。他如此高贵的风范,只是坐在马上不动而已,她竟感到冰冷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挑动着她的神经。奇怪为什么是寒意呢?事佛之人有的应该是和煦春风吧。冷意一闪即逝,好似错觉错觉而已。 十三阿哥对视、打量,她从没有见过哪个年轻男人有这麽强的压迫感,但她微笑,随他盯着,随他乱想。他一脸不屑地盯着她,好象她是个人渣。他似乎一下子估不出她的深浅,犹豫片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头望向四阿哥。 四阿哥不知何时已下了马,缓步走过来,他随口和胤祯说了句问候的话,走过他,走向她。愣愣的她随着他的牵引,把她带到旁边的一家店中,这家店是成衣店,他亲手选好一件柳青色的旗装与她,让店主在内室侍候着她换装。她这时脑海里瞬间掠过四个字:名不虚传,果然是有大慈悲的人。 胤祯怒道:“四哥,你管的太宽了,我的人我自然会照料。” 胤?转身过来定定的看着胤祯,眼角一动:“她是你的人吗?佛曰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人应有纯净仁爱的心,怎么能眼见着一个女子湿气满身,却视若无睹呢?这不是有心人所为。”厅堂里他沉凝、洗练,庄重逆光而立,形象仍光辉灿烂如来佛祖头上的冕轮,光芒四射,但含静如水。胤祥却斜依着店里一扇门上,一脸的冰冷寒冽,桀骜不驯,眼底里讥讽浓厚。 胤祯觉得一股怒气直冲上来。他那淡淡的一句,她是你的人吗?这一句话如鞭子一般抽在他心上,身体内部早已摇摇欲坠的一处地方,开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他占情,占理,说话刀不见血,简简单单几句话,他溃不成军,连反驳都不能。胤祯不得不死命支撑着自己,想维持住脸上原本的表情,但他知道他们一定看得出来,因为胤祥脸上的表情显得更愉快了,他在欣赏着他的痛苦。胤祯用力一跺脚,连招呼都不打就朝店门口走出去,这个地方他不想停留下去。 胤祥冷笑道:“老十四还是那么没长劲,一点也沉不住气。”胤?凝视店外天边红日下沉,淡声道:“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我们走吧!”杏黄絮的佛珠在手中捻动未停。一个眼色,侍从把一锭银子交到掌柜的手中,吩咐了几句,掌柜的满脸喜色,点头哈腰。 胤祥扬眉道:“这就走了吗?她呢?”胤?看一眼里间道:“日行一善,还不够吗?走吧! 等杨天兰换了衣服出来,就见厅堂中只有一个掌柜的低头算账,三个阿哥并随从就象从人间消失了一样,都没了踪影。她问了掌柜的才知道都走了。 成衣店的伙计从外面捧了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放着脂粉,镜子梳子之内的梳洗净面的用品,杨天兰拿起一盒胭脂来,看到这些东西居然都京中有名的秋韵堂的东西,可贵着呢!伙计在旁笑道:“这都是替您挑衣服的那位爷的吩咐的。那位爷真是好眼光啊,您看您穿上这衣服都象是换了个人似的,这衣服合身的就象是专为您订制似的,这色泽儿与您的皮肤也真是配啊!” 她在伙计移过的大穿衣镜前照了照,柳青色的颜色清淡飘如风里的芳草,袖口袍角的暗白梅纹章清雅非常。她素净容颜隐在青衣之后,宛若一朵白色睡莲。重新梳了头,净了面,用指尖挑起一抹桃色的胭脂,气色动人淡淡的泛出红来,果然再拿镜自照,果然显明艳动人了许多。四阿哥好不凡的品味,好细的心思,好精准的眼光啦!但镜中人儿却轻蹙起眉头来,她与他平淡之交,四阿哥为什么会对她用心呢?相邀在前,又赠衣在后,想不通,想不透。难道真如他所言只是佛心一片吗?那佛光未免太普照了一点。可她又有什么可图的呢?她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的,对他而言,她平凡的一无事处,心及此,心里顿安。有便宜为何不占,何况是人家示好于她,坦然即可,他日必还他这一个人情。她嘴角梨窝一现,清丽可人。她摸着粉颊自言自语:“我真是蛮漂亮的嘛!”伙计,掌柜没看过这么自恋的人,身上恶寒一片。 又自在街上游晃了半天,发呆了半天直到华灯初上,夜色深沉才回府去。至府门口,一抬头,两个大石狮子把门,正门上有一匾,是一块乌底填云纹黑木匾,匾周边精雕细刻,匾额有几个大字“敕造皇九子府”,五六个大红的灯笼,把这匾额照得光彩习习,黄灿灿的。一眼看见朱红大门下的这包着紫铜皮的高高门槛,心道这就是门第高低了,地位越高的人家里的门槛就越高。她每天在这门槛前跨进跨出的,好象跨越它很容易,忽视它很简单。但事实上的门第却是难以跨越的,是她想跨越也跨越不过去的。 府里有人迎出来,笑道:“兰格格可回来了!”。她点点头又一次跨过了高高的门栏。 转朱阁,低绮户九阿哥府内处处透着柔柔雅雅的灯光,恬淡宜人,远远的好似东边借着风传来一阵笑语声,在这样的灯光中醉生梦死,想必也是人生快事了。她回到她自已的居所前,这个钟点她回来有点晚了,她有点习惯性的望了一眼那边,他那边的灯熄着想是不在。他还没回来?真是阿弥陀佛!飞快地溜进自己的房间,今天已累得晕头转向,也不点灯,房间一片漆黑,摸到床上坐下。 正忙着拔掉头上身上叮叮当当的饰物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轻声扣门道:“兰格格,主子有请!”,然后有人执灯进来,火光一闪,将她暴露在一室明亮中。她无比心虚的看着进来的人,进来的人是小乔,小乔俏白的脸上有很深的五指掌印,肿起好大一块,双眼珠泪在眼眶里打转。 天兰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你脸这是?”小乔带着哭音道:“我的格格,您就别问了,主子在传您呢,还是快去吧!” 天兰道:“我换了衣服再去!”小乔急道:“格格,您就别拖了,就这样吧。迟一会可就-------”看到小乔那个样子,天兰心里也就慌了起来,用手随便扒扒头发便跟着她走,刚才回来的时候明明有大月亮的,不知怎么的变成无月无星了,夜黑风高。 随着小乔走至腾风阁的时候,小乔停了下来。门外两个容颜俏丽的侍女向门内莺声呖呖回道:“回主子,兰格格来了!”。 一个声音在门内道:“传!”天兰知道这个声音是鄂尔泰的,但这与往时到是不同,有点冷冰冰的。她正欲举步,小乔在身后低声道:“格格,万事小心。”天兰迟缓的应了一声。 两个贴身侍女前面引路,一左一右启开厅门,微风寻隙而入,拂动她面前的细细珠帘,轻轻相击,清脆入骨。沉香袅袅,丝幔低垂,瑶琴在案,青箫在墙。又一道珠帘,透过珠帘,可见里面,人影错落,有数人正在随乐起舞,极尽风流,红香绿鬓,溢彩流光。侍女悄悄退下,她就一个人站在这两道珠帘间,愣愣的不知道是该进还是在退。 天兰就这么站着帘外,一曲毕,她才掀珠帘入。一阵细细的暖香扑面而来,她就见九阿哥一身亮紫红的衣袍宽宽的穿在俊美无伦的身上,他斜依在厅内居中的一张塌床上,头发散开着,漆黑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散得半床都是,那双相当深邃好看的眼睛竟有些微眯着,她进来,也未睁开。 鄂尔泰侍立在右边他面上掠过一抹说不出的,她解读不出来的复杂神色,左边---,她睁大了眼晴,左边塌床前跪着一个身披鹅黄纱衣,满身灵逸之气的清丽女郎,这女郎穿着纱制的舞衣,露出大半个酥胸来,乌发如瀑,婉约如仙,她正在为九阿哥捶着腿。乐未停,舞在跳,弹琴之人是那日里见的小杏,做天魔之舞的三人,皆是头别玉簪,耳悬明珠,盈盈而立,比西子,赛王嫱,神色间极尽媚惑之态。厅里置有小火盆,暖意缓缓从脚踝处上升到全身,但为什么她觉得这么冷呢!是他身上散发的冰冷的气息使这个房间里的温度这么低吧! 天兰微微蹙起了眉,香艳的空气里,似乎有一丝不寻常的紧绷正一点一滴地渗透着,是她的错觉吗? 厅内无椅,她又不能公然坐到他那张塌床上去,只有很尴尬的站在塌床前。一曲毕,他不理她。二曲毕,他还是不理她,三曲毕,他仍不理她。 天兰不动声色地吸气,吐气,却怎么也压不下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说不清心里是气愤还是羞恼,或许,那只是一股早就存在,而现在突然鲜明起来的无力感。 她欲走,才行了不到一步,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脚步硬生生的止住:“爷还没叫你走呢!”。她回首低头,胤?已起身坐起,并一脚踢开了左边为他捶着腿的黄衣丽人。 她皮笑肉不笑道:“你想怎么样啊?叫我过来,又不说话。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看你是怎么享齐人之福的吗?对不起,本姑娘没有这个兴趣。请你找别人现去!” 鄂尔泰冷汗不禁涔涔而下,鄂尔泰轻击掌三次,满屋的丽人皆慌忙退出。 胤?握着她的手腕,他的手不断加重的力道,令她的手疼痛之极,就好象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他目光明锐无比道:“你回来晚了!” 天兰胡乱答道:“因为店里的事情很多,一忙就忘了。”她不敢看他的眼,不知为什么,她不由自主的就说慌了。 他放开手,喃喃道:“原来是事情忙啊!” 胤?的声音决绝凌厉,他从头到脚都咄咄逼人。她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的气势,初次见面时没有,再次见面时没有,以后更没有;她也从不知道,他一个声音可以如此令人胆寒。天兰低下头,她发梢上一枚珠饰因未插好,锵的一声掉落下地。她吓得头一缩,这珠饰仿佛在提醒着,并不是她感觉错乱,九阿哥是真的很不对劲。 胤?对鄂尔泰很轻的道:“告诉她,她今天忙了些什么?”鄂尔泰大声的将她一天的行程,一五一十的报告出来,连她吃了些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 天兰越听脸色越白,身体都开始颤动起来。胤?的眼冷冷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扬起凤目来:“今天玩的高兴吗?游湖游的乐不思蜀了吧!穿这么一身鲜亮的衣服心情是不是特别好啊!你不会不知道十四对你有意吧!你还去?还掉到水里,一身的狼狈。你这个水性----不知检点的女人!” 九阿哥他那双眼睛里除了熟悉的冷意外,还有着她所完全陌生的光芒,执意地注视着。强烈的屈辱感泛上心头,以前在生活中,也曾经受过不少次白眼,骂人和被骂是常有的事,却没有哪次比这短短他未说完的这四个字更令她难堪。她怒极反笑道:“你找人跟着我?是啊!我今天玩的很开心。这与你何干,关卿何事?你还没有资格这样的说我吧!我只是房客而已,当初还是你硬让我住进来的。你看不惯赶我出去即可。只要你说一声,我这人很识趣的,绝不会赖着不走。你有这么多娇妻美妾,你去留心她们就好,我又不是你的女人,管这么多干什么?” 啪的一声,天兰脸上已然着了胤?一掌,他打的不轻,掌声轻脆作响,眼神冷如霜雪:“你是我的人,你知道吗?如果你还没有这种自觉,那你以后不要想踏出这府门半步。关卿何事?好一个关卿何事?别以为我宠着你,你就可以势宠生骄!”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不留丝毫余地的逼迫,大概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对等地看待她,更谈不上尊重了。那些对她的好,大概也是如喜欢宠物一样的心情吧。一种酸楚冲上心头,天兰美丽的眼睛迅速充满了泪水,一滴滴滑下如玉的面颊。用力咬了下唇,压下开始翻腾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动气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寄人篱下原本就是这麽回事,被人限制行动,与奴才何异。但她现在,无法与这个人相抗衡,但她不会甘心任他呼来喝去,她不是那种女人。 他突然伸过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硬把脸扳起来,迎面是胤?深黑的眼眸,带点恼怒,带点探究,还带着点怜惜的味道。轻手触上她的左脸,他小心翼翼地的问:“痛吗?” 她的左脸一片红痕,她用力将他的手拿下来。他的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随即又笼上寒气。天兰狠狠地、死死地咬唇,带着唇齿间淡淡的腥咸。她漠然道:“我才不会如你所愿,你干脆杀了我!” “你就这么不愿意?” “除非我死!” 天兰清楚的看见了他的表情,他用冰把嘲讽和轻蔑冻起来贴在脸上,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他冷笑道:“死是很简单的事情。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别用这个威胁我?不中用。我可以不管你,你也可以出得府去,只不过你出了这府门,就别想好好再进来。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赚到二千两银子来证明你有实力独立生活,就考虑放过你。如果不然,你就乖乖的任我处置,如何?这世道不是如你所想的顺利!” 直直地抬起头盯着他,刚才的怒火又一下子褪去了,悬在半空的心,啪地摔在地上,碎了。碎了也好,比悬在那里要强。突然间,无比疲倦,倦得想要就在这里躺在地上。一片乱冒的金星中她听到她自已答道:“好!” 她感到九阿哥拽住了她的领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金星渐渐散去,她微笑道:“我不后悔。” 她看见他也在微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不禁打从心底颤抖了一下,彷佛有什么冷入骨髓的东西随着他的眼神过来了,那双眼睛里的冷意之深之切,过去似乎从未见过。他突然抱住了她,印象中,他俊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然后是唇上起初轻柔后来炙烈的触感,像美酒一样醇厚。然后,然后他把她往地上狠狠一推,起身走了。 天兰坐在地上呆了半晌,鄂尔泰走过来,象往常一样对我施礼:“格格请随我来,我送您出去。”现在就要被赶出家门了,她摇了摇头站起来,鄂尔泰一声不吭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她听见他说了一句:"多多保重。",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杨天兰在路上飘飘荡荡走了很久,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一个熟悉无比酒家里。她高叫的对小二说:“小二,打二角酒来。”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6章 章节字数:14258 更新时间:08-01-19 10:20 天兰在路上飘飘荡荡走了很久,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一个熟悉无比酒家里。她高叫的对小二说:“小二,打二角酒来。” 当她杨天兰学生时代时,过着不愁衣食,无须节俭的日子时,周围每个人都说她是个非常迷糊,非常脱离实际的人。那时侯环境很单纯,人也还小,做梦是被允许甚至被鼓励的事情。然后年岁渐长,志气渐短,一方面是职场竟争激烈需步步提防,一方面是情场不顺,无人可依,又要买房,买车必是要缁铢必较,如此下来,她自觉已变得非常现实,非常世故,已能做到刀枪不入,宠辱不惊。既然如此,就绝不该、绝不会、也绝不可能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她无法把这种天皇贵胄的想法、作法放入常轨中推想出合理的原因,至少也该得出可能的结论,他是不会对她放纵的。 咚咚!咚咚!咚咚!开门!开门! 一阵敲门声间杂着莫明的怪声把马利埃神父从睡梦中惊醒,他一向早睡早起,晚上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事实上,自从他踏上异国的土地以来,他认识的人用十个指头也数的清,没有知音的他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赞美他伟大的主。 咚咚!咚咚!咚咚! 马利埃神父用被子盖住头,想把这个声音忽视掉,但这个声音还是很坚持的一直吵下去。 哪怕是上帝,在半夜里听到讨厌的怪声也会生气,不是吗? 马利埃无奈的哆哆嗦嗦的从被子里爬起来,晚上的天气还是有一点惊的。 “啊-------------!” 又是一阵怪叫,马利埃被怪叫声吓的趴在地上。 虽然他是男的,他是很勇敢的。虽然他是神的仆人,应该不会害怕任何魔鬼,但在半夜听到乱敲门间或的怪叫的声音,他还是有一点心惊胆战的。 越靠近门处,声音越是清晰,他手上的烛台抖得越利害。马利埃几乎是很大无畏的,闭上眼晴打开门。 开门后半响后,没了动静。马利埃在默念了所有神灵的名字后,放大胆子,张开了眼晴。 门外并没有站着什么人。那么是谁在敲门?难道是鬼不成?门外阴风阵阵,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雾。 “啊!”有一只手抓住了马利埃的脚,马利埃吓的怪叫起来。 “妈呀!妈呀!噢!全能全知的上帝啊!” 不怕!不怕!马利埃一边安慰自已,他怎么说也是神的仆人,魔鬼之余一定是近而远之的。马利埃用烛台往外照了一遍,发现门外有一个人趴在地上,那个人的一只手好死不死的正抓着他的脚。 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那个什么的。马利埃神父的胆子壮了几分。 “放开!放开”马利埃用力的扭动着脚。 那知那个人好象很喜欢他的脚,死命抱上了不松手。 马利埃只有半蹲下来,用手用力的掰开。 “这不是天兰姐妹吗!”马利埃终于有摇曳的烛光中看清了来人的脸。 马利埃看杨天兰脸红的跟红布似的,兼满口的酒气,知道一定是喝多了 “天兰姐妹,你怎么这个样子啊!”马利埃把杨天兰扶起来。 杨天兰,模模糊糊的看面前有四张脸在动,她伸出手去想将那个四张脸定住。 “怎么都在动啊!” “不是在动,是你醉了!”马利埃说。 “我没醉,我可是千杯不倒哟!”杨天兰笑嘻嘻的摸上马利埃的脸,马利埃那里见过这等阵势,他脸红的可以煮熟鸡蛋,他不由松开了扶住杨天兰的手。 天兰失去了支持她的力量,马上头重脚轻,往下栽。马利埃不得已只有眼急手快的又扶住她。天兰如果在以前可以叫酒量很好的话,现在可就不一定了。她忘记了眼下这个身体并不她的,哪知只不过吹了一阵冷风,酒精的力量就发挥出来了,上了脸。 “你醉了!怎么来的?”马利埃问 天兰在迷糊间看见眼前有一个金色头发的人,一把把那人抱住哭道“JOSON,是你吗?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你,想你做的蛋炒饭,想你做的西红柿牛肉,我想喝你冲的咖啡,那怕不是怎么好喝。我喜欢你每天打我手机叫我甜心,我想你----你现在到底在哪?我被人欺负了!------” “人家不管啦!”天兰死死的抱住马利埃。 “天兰姐妹!这样有点不好!虽然我很帅,但我以经决定一辈子侍候上帝了。”马利埃闭眼作虔诚状。 天兰理都不理他,仍哭到:“坏人!死人!你不过就是一个阿哥吗?你凭什么管我啊!你又不是我妈?你还说我水性杨花,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已还不是左拥右抱的,那么多美女在身边,你理我干什么?莫明其妙!莫明其妙!-----我要杀了你--------”杨天兰顺手拧了马利埃一把。 马利埃急道:“这说得什么乱其八糟的?” 天兰忽然叫道“我好想喝咖啡哟,你现在去为我冲。” 他把天兰扶到一个桌子前面,让杨天兰坐着。马利埃几乎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让这八爪鱼松手。“天兰姐妹,你确定你现在要喝咖啡吗?”有点为难。这三更半夜的,火都封了,哪这么好做啊! “对啊,我想。” “你真的要我现在做吗?”马利埃再三的确定,实在不太想做,但想一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还是做吧! “啰嗦!” “我这就去做!” “等一下!” “何事,天兰姐妹?” “少糖多奶,谢谢!”天兰美美的说。等可怜的马利埃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把热气腾腾的咖啡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发现天兰姐妹已然会上帝去也,怎么叫也叫不醒。马利埃怕天兰姐妹在桌上睡的扭了脖子,只有很慷慨的把自已的床让给姐妹,而自已不得不枯坐一夜,读圣经和先贤对话。他其实是很想把天兰一脚从这里踹出的,但是没有办法,晚了。每晚过了钟点,城里就宵禁了,想走人,门都没有。 咚咚!咚咚!咚咚!又是一阵急切的捶门声。马利埃心道这又是什么人啊?正准备开门,就听一声巨响,他可怜的门碎成了两半。“OHMYGOD!”一阵明晃晃的灯光打进来,他眯着眼就看见,一排高大的黑影立在门外。数人冲到里间,一时打横抱出一个人来。 马利埃尖叫道:“天兰姐妹!”他脖子上一件冰凉的刀锋就架上来,一人厉声道:“洋和尚,算你命好,是个和尚,要不然我们主子非要挖了你的眼晴,废了你的手不可。”人扬长而去,马利埃眼白一翻,不醒人事。 皇九子府 鄂尔泰恭敬的回道:“主子,您要的药取来了。” 胤禟背着手立在窗前,室内灯火明亮,他转过头来,从鄂尔泰的手中接过一个白玉制的盒子,然后他坐在床侧,用指尖从盒中挑出一点碧绿的膏药出来,很仔细的轻轻涂在床上人儿的左脸上,药细细的发散着一股子幽香。鄂尔泰见九阿哥静静的疑视着天兰的睡脸,她睡的并不安稳,时不时有梦臆之言,话无好话,鄂尔泰偷眼看主子的反映,主子却好似未听到的样子,只专注的看着她隐隐可见的红痕。遂道:“主子不用担心,碧玉莲心是上最好的药了,格格的明早起来,脸上一定会面色如常的。” 胤禟默然无语的坐着,眼中明暗不定。一时侍女端来醒酒药来,他仍不假手于人的,亲手托起她的头来,一银勺,一银勺的喂了,喂完后用手巾儿把她嘴角的药迹擦去,又小心的放下她的头来。胤禟的手轻轻划过她的红唇,淡然道:“喝这么多,明早起来,头可是要疼了。”鄂尔泰恭敬的劝道:“主子,夜深了,主子请安置了吧!”他挥挥手,鄂尔泰知道再劝也无用,打了天兰格格,这会子主子心里难受着呢!鄂尔泰带着侍女悄然退至门外。 鄂尔泰掩了门后叹了一口气,主子这回可是真的。打他侍候主子这么多年,他都未见过主子对谁这么的紧张过。关心则乱,紧张则乱,这话果然不错。才说了要将她赶府去,她前脚出去,主子就命人后脚小心跟着,说倒底还是舍不下,放不下。以主子高傲的心气,能说出那种狠话来,就不能轻易的收回不是?可主子前脚说要赶她出去,后脚就命人将她找到抱了回来,还亲自照看,这算什么?这是典型的口恶心软,只为她一人的心软。(如果是别人,主子可未就未必了。) 再说了整治人的法子多着呢,干嘛偏要选这一条呢?还不是主子一听她要寻死去,被她给逼的。什么赚不到2000两银子就要任他处置。主子这话必是说过就忘,雷声大雨点小,当不得真的。他能怎么处置,还真能难为了她去?想都想得到主子他一定办不到。明里是天兰格格好象被欺负了,可暗里他却知道主子在盛怒之下,仍是一退再退,一忍再忍,这样已经就非常不易了。要知道这在以前可是没有的事。主子他贵为皇子,可谓是权大势大,主子性子清淡,冷傲。谁不是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忤逆他的人可谓之少之又少。自从天兰格格来了,主子为她改变了许多,这明眼人都可以见到。可主子的这种心性哪是一天二天就可以改的了的。就是神也一时难以做到的,不是吗? 他行至回廊上,侍女们在廊下哆哆嗦嗦的站着班呢,她们见大主管过来,不由得站直了些。按规距主子未睡,下人是不能睡的。鄂尔泰低声喝道:“不许打嗑睡,小心侍候着。”众女一起应诺。忽然他见一树海棠下,还站着个面生的侍女,那侍女对他行了个礼,过来低声问道:“请大总管安。奴才是侍候杏姑娘的,主子这么晚也不安置吗?杏姑娘那可是问了二三遍了呢!”鄂尔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今儿她还想让爷上她那去吗?真是没眼色的。让她早些熄了灯吧,也省些灯油钱!”侍女讪讪的想再问两句,鄂尔泰却理都不理的自往值事房那边。 天色晶明,天兰从床上醒来,只觉得额头像被撕裂般的疼痛得很。眼前的一切这么的熟悉,床铺是如此的柔软舒服,床前帐上吊着的两只一寸来长的银鱼儿被拨动着发出清亮的声音。这里是她的房间。但她不是被赶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她对于她怎么回来的,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心情低落的坐在小酒馆喝小酒的情景。拥被而想,昨天不太愉快的事又回忆起来,她昨天哭了,她在他的面前落泪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但她哭了,不是因为他的那些恶毒的话,其实以他皇子之尊不太懂得骂人,骂人也骂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来来回回还不就是那几句,他的功力远比不上她。但她哭了,她心里就好象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她以为他会不同的,必竟他对她一向温柔体贴,她对他的期待值就象期望股市上了3000点这个目标一样,她明明知道他不太可能做得到,但她希望他能做得到。 她是故意晚归的,她在街上无所事事的转了很久,其实她是知道他会生气的,不知何时起她几乎每天都会和他一起共进晚餐。如果任一方回来的晚些,另一方都会等待。胤禟即使他有事不回来,他也会事先亲自告诉她,或留纸条给她。但她这次的晚归,却无一言片语,原因无他,只因为她的心情不好。他生气理所应当,她失理在前,她不可不负歉。 她避开他的战略,才实行了不到两天。那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他端着淡蓝色的青花磁,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最近是在躲我吗?” 她正在喝汤,闻言一口汤未来的及吞下,令她大咳不止。她边咳边道:“哪有?” 他默默的直看进她的眼底深处,终他的眉一挑道:“是吗?”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慢点喝,又没有人和你抢,你啊!--就是这么毛燥,明儿嫁了人,亲手掌了家政,你要怎么办啦?” 她边顺着气边说:“唉!哪有人会娶我啊!还不到操这份心的时候呢!” 胤禟的手轻划过她的嘴角,她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他从她的嘴角拿下一颗饭粒下来,饭粒在他指上晶莹亮白。他陈述道:“这有一颗饭粒!”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她惊异万分的动作,他竟把从她嘴角拿下的饭粒放入口中。他不怕脏啊!她惊得无语。 他看见她的惊色,却平静的说:“你说过,每一颗饭粒上都住着一个神明,不可轻弃。”她当时心里一阵暖流淌过。饭毕,他起身站起来,走到厅堂出口处时,脚步停下来,却未回头看她,他说:“有人会娶你,比如说我。” 她端的饭碗掉在桌上,发出一种钝声。她看着他的衣服消失在花木扶疏中,她当时觉得眼眶一热。 知道她的晚归他会生气,她甚至有些期待看到他对她的重视程度。她虽说想远离他,不想和他有所牵连,但她对他的在意却是不争的事实。她会在意他的想法,会在意他的每一个肢体语言。她不知道这种心情算不算的上是爱,但当一个女人在意一个人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她会想要一种确定感,晚归算是一种心意的试探吧! 当果不其然的听到人传她过去的时候,她心里的那种不知结果的坦忑,心情之紧张不亚于联考的放榜,不亚于就职的面试。但当她真的看到他表现出来的紧张的时候,看到他明显的怒火,强烈的醋意的时候,要说心里不高兴,那是骗人的。但那种喜悦是一闪而过的,或者是说来不及闪过的,因为那个如此香艳的场景,让她不知所措。她知道他有许多女人,也许五个,也许十多个吧。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啊!当她这么近的真正注意到他身边的珠环翠绕的时候,她的心百味层杂,就象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十阿哥或者十四阿哥,或者更多的人说过,他们府里的一个随便的侍女都长得比她杨天兰更要漂亮柔顺,眼见为实,这么近的看到了那些女子傲然的身材,这么娇艳的表情,如果她是个男人,她也要选这些人吧!她凭什么让胤禟喜欢她呢?她记得她昨日象一个掉了心爱糖果,气急败坏,又垂头丧气的小孩,毫无吵架的气势可言,呆头呆脑,大失水准。 天兰想到这里用被子把头盖住,在床上滚来滚去。后悔!后悔!他昨天打了她,他昨天也吻了她,她就这样被他轻易的打了去,也吻了去,无回手之力。真是失败啊!他打她,她应打回去,老子凭什么让你打!他吻她,她起码也应该主动用力回吻他才对,他这么俊美,她并不吃亏。但回吻过去,这样才不算被他占了便宜吧。她一下子怒气满腹,一下子脸红心跳不止。 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被子,她满头乱发的从被子中探出头来,小乔俏生生的站在床前,小乔道:“格格,太阳可都晒屁股了!” 天兰看她的脸仍有清晰的掌印:“你还好吧!你的脸很疼吧!谁打的?我替你报仇如何?” 小乔叹了口气,把她从床上拉下来,替她更衣:“我的格格,谁打的您就别问了,您平日里小心一点,不让咱们主子生气,就是心痛奴婢了!” 杨天兰看着低着身子整理衣服的小乔:“是因为我连累你吗?对不起。”真心诚意的对不起。 小乔整理衣服下摆的手顿了顿,眼眶一红,乘她不备,在杨天兰身后轻轻的拭了去。她强笑道:“格格,别往心里去,做下人的保不住要吃排头。这府里算是宽厚的了。不过有您这句话,奴婢就是肝脑涂地也就值得了。” 对镜梳头,天兰拿镜照了照,昨天被打的左边一点也没肿起来,与往常一样,这叫她暗暗惊呀。小乔知道她是在看什么,怕说出来她尴尬。遂也不点破这是昨儿主子轻自替她擦的宫中秘药的效果。杨天兰还是问了:“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小乔笑起来:“是主子叫人把您带回来的。主子说怕你跑了,故而要就近方便监管。吩咐说就让你住在府里。”天兰嘟着嘴说:“真的吗?”小乔见她这个样子,笑出声来:“我的格格,您昨儿喝醉了。主子昨儿一夜没睡,衣不解带直在房里照顾了您一夜,五更天,眯都没眯一下,换了朝服就往宫里去了。主子什么意思?您心里自个儿估摸吧!我还劝您一句,我们主子是面冷心热的实诚人,最爱叫真儿。您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要怎么处吧!” 小乔在镜中笑,天兰拿着牛角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尾,她皱眉,镜中的人儿也皱眉,她扮个鬼脸,镜中的人儿也扮着鬼脸,镜子总是最诚实的反映着人的种种面貌,在镜中的她无疑是没精神的,有一点灰败的,这样的人是她吗?那个充满着自信,充满着热情,即使是屡战屡败,也会坚持下去的她上哪里去了?她不能这样下去,多愁善感的那是林妹妹不是她杨天兰。天兰对镜子用力挥舞拳头,加油!加油!没有什么她办不到的,大干他一场吧!即使是身处的万恶的旧社会,在没有民主的萌芽的地方,万分之一的对等机会她也要争取,不管结果如何,不能让某人看扁。 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听涛小筑 一颗棋子狠狠地拍在面前,把天兰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棋盘。四阿哥慢条斯理地把棋盘上一小块棋子一颗颗取走,一颗颗丢进棋盒里,虽然他没说话也没变脸色,杨天兰可以从那对微蹙的剑眉上读出不悦二字。这盘棋又要输了,已经好几盘没赢过了,她有点可怜巴巴地盯着四阿哥拿棋的手指。 胤禛看看杨天兰,扬了扬眉毛,好像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了:“你又快输了!”棋盘上,四个最重要的活眼都已被塞住,乌糟糟地一片,已几乎无棋可下。 天兰道:“这可不一定!” 胤禛笑:“你到是屡败屡战啊!勇气可佳!你最近应该很忙才对,怎么有空来找我下棋呢?” “还不是想偏你们家收着的好云雾茶,还有那一品棒的干笋。”天兰手夹着黑子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吧?消息还蛮灵通的啊!” 胤禛在一处下子,在天兰的怪叫声中,又提取二子:“这京城能有多大,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我大概听说了一点,不过不多。” 天兰奇道:“为什么我常找你来,他倒不恼的。今儿我说上你这来,他不但不拦着,还叫我带了几样我们府的点心来。但他却独恼十四呢?奇怪耶!莫非老十四得罪了他不成?” 胤禛拈起一枚棋子淡淡道:“你说呢?” 他的眼里散发着仍然是熟悉又不熟悉的目光,四阿哥这个人不摆什么架子,自号富贵闲人,如闹市里的隐士,闲云野鹤一样,还几次三番的有意无意之中帮了她。说起来他们还蛮有缘的,在吃野菜的畦趣阁见到他,在川人办的茶楼也能遇见她,在蒙古烤肉店里又遇见了他,数些天的来往下来,他们两人混得很熟,竟然成了可以轻松聊天,一起喝茶看戏的朋友。天兰想了一下说:“他对你放心,大概因为你这人名声不错,个性又稳沉,家中又有娇妻在侧是吧!,我听人说,你家年福晋长的那叫一个美!” “我叫她出来,让你见见如何?” “不要。” “为何?”他挑眉。 “你福晋长的那么美,我怕被比化了呗!我可是很爱漂亮的。” “你比她,老实说是差了一点。” “喂,你就不会假意夸上我几句啊!” “我不打诳语。”胤禛在棋案旁缓缓品茶,室内充满着氤氩着淡淡茶香,“你已经连输了三盘了,好像也不怎么着急。这样下去太没意思了,下一局我要赌个彩头。” 还要下?他的兴致怎么这么好!天兰心中开始打鼓:“你要赌什么?” “下完再说!”他不由分说地把两色的棋子分别丢回棋篓里。 可怕!决不能输!棋盘是一只大理石面的杨木小几,玉制的棋子颗颗莹润,剔透玲珑。见他又执白子,她不干了,天兰说:“凭什么你每次都拿白子,偶然让我拿一次白子会死啊!”胤禛道:“我习惯执白子,你先下嘛!” 互道了一声“请”字,天兰想到一事,心里忽然一亮,立刻正襟危坐:“既然如此,我若赢了也要个彩头,也是下完再说!”说着立刻把颗黑子往棋盘正中星位上一摆,这一局决不能输!胤禛瞥了杨天兰一眼:"你想要什么,我大概猜得到。" 天兰微笑起来:“你知道我的情况,自然是猜得到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刻再说不赌已经迟了。”他摇头:“我何必反悔,你赢不了的。”盯着天兰看了又看,眼里已经盈满笑意,一闪一闪都是算计,“你可猜得到我想要什么?”他想要什么?天兰猜不到,虽然窗外松涛阵阵,但听涛小筑里却非常温暖,她在暖得足以出汗的空气里连打三个冷战,背后倒是有点湿,不过杨天兰敢肯定那是冷汗,这人还有狡猾的一面呢。 你来我往,以快对快,落子之声高高低低,衬着一室宁静错落有致地响着,恁是清音也动人。外面的风从略开一丝的窗缝里飞进来,淡绿丝幔柔柔荡漾,如碧草清波,幽思无限。手起子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方来朝,十面埋伏,张良计对过桥梯。。。。。。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 这局棋下得意外地安静顺遂。杨天兰把全部心思放到棋盘上,四阿哥的布局堪称天衣无缝,他非常善于牵着对手的鼻子走,在这种情况下,若一味采取守势就毫无胜算。杨天兰的开局相当不利,干脆弃了中原腹地,反取边陲,另辟一处江山经营。可以感觉到,在她低头苦思时,常有视线从对面射来,平滑地掠过我的额头,才落在棋盘上。 天兰的棋艺确实不太差,布局落子间俨然有几分大家风范,但虽然有条不紊,却太贪太死,当断不断,当舍不舍,终究是落了下乘。远比不上四阿哥的心思谨密,深谋远虑;虚怀若谷,杨天兰擦了擦额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水,终于得意的一连提了他五六颗白子:“这回我定要赢了”胤禛纹风不动:“一般来说,得意太早的人最后一定会输。”她低下头仔细审局度势,确实已大占上风,他还有什么妙招足以起死回生吗?不能大意,别人也就算了,换了四阿哥。。。。。。难说。四阿哥走了一步险棋,杨天兰不急着围追堵截,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果然慢慢瞧出一个及其隐蔽的圈套来。大喜之下,毫不犹豫把棋子往他的死穴上一拍—“这回如何?” 胤禛看了半晌,唇角竟开始慢慢翘起,肩头也一抖一抖,终于笑出声来:“果然是妙招,神来之笔,妙极妙极。我二十几年来所见之棋,当以此招为最。”杨天兰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见了这么多次面,第一次看到他的大笑。平时他笑起来只是三分的浅笑,显得尊贵而沉稳,没想到他大笑起来竟如此豪气,脸上的线条温柔地弯起来,整张脸说不出的俊雅,说不出的生动张扬,还带出几分霸气。只是。。。。。。她那步棋该令他哭也哭不出才是,怎么却笑出来了? 胤禛忍住笑意,在边角处的落了一子,再指指棋盘。杨天兰看着棋盘,又愣住了:“怎么会这样?”他一连提了她十二个子,她苦心经营的南隅一片大好河山,全部陷落。他什么时候暗渡的陈仓?好一招诱敌之计,这下子局势整个逆转了,她怕是完了。杨天兰先是大惊,然后大怒:“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这步不算!”胤禛悠悠叹了口气:“虽说你想事情时从来都是心无旁骛,我还是没想到你真会上当。” 天兰伸手就想把棋拿回来,却被他隔着棋盘一把按住,“你该知道什么叫起手无回,落子无悔吧?”四阿哥的手掌,又大又暖。他凝视着她,脸上渐渐又漾起了方才那种足以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她觉得脸上热了起来,心脏开始跳得不太规则。脑中一闪,他的面目原来真的有许多种,尊贵的皇子,济粥与人的大善人,与事无争的修佛之人,精于算计的棋手,还有这一面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这一种使出来,别说悠游花丛哄漂亮女孩了,大概拿来哄谁都足够了吧。这个。。。。。。小人! 她把手抽回来,气愤愤的下子,瞪了他一眼:“该你了。”胤禛毫不客气地落了一子,她瞪大了眼晴,眼前又一个埋伏。再下,一个阴险的套子渐露出来,胤禛满意地看着杨天兰的苦脸。她眼看为之奋斗了一个时辰的胜利飞走了,这句话说得委实心不甘情不愿。她怎么就这么笨呢?上了一次当,紧接着再上一次。。。。。。 胤禛毫不客气再地落了一子,痛打落水狗,收了官着。杨天兰看着棋盘,白茫茫的一片,黑子零落散乱,她抬起头迎上对面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除了熟悉的温和外,还有有她所完全陌生的光芒,她探究地、执意地注视着他。这个温和的面具下,究竟是拥有的一颗什么样的心啊!初起手时,看起来似乎很平常,而往深处看下去则深奥无比。他的棋路犹如白道萦环在崇山峻岭,时而有花香鸟语良地美景,时而有险关重隘高峡深谷。处处疑云密布暗藏杀机,稍一迷惑就会误入岐途踏入陷阱满盘皆输。能下出这种凌厉,凶猛,有着杀气棋势的男人,会是一个平淡的人吗?杨天兰看不懂四阿哥,他的眼太深。 “你这么迷糊,顾前不顾后的,哪天被人卖了可怎么办啊?"低低的声音,好像真的很担心似的,可杨天兰看见他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 “。。。。。。。。。。。。”无语问苍天。她和他认识的时间尚短,但他的口气却象已相识经年。杨天兰推想不出他的话里未竟的语意,就像她探不出这个人的深浅。胤禛啜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望着棋盘:“今天的棋势很有意思,”他点了点两大块棋子,把那几步棋的下法,又细讲了一遍。杨天兰听了直点头,果然精妙无比。他道:“你的棋艺真的很不错。不过可惜你遇上了我!”这算是夸奖还是损她呢?杨天兰凝神看着棋盘,一时有些糊涂。胤禛淡淡道:“你要记住,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什么时候你把这一点悟透了,你棋艺就精进了。” 胤禛把棋子一一放入棋盒:“听说你最近缺一项银子,四处筹借仍不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想借要多少?” 天兰为了在十五天内挣到2000两银子,看上了铁柱子胡同的一处房产,想做房产买卖,却苦无资本,正在筹措为钱的事发愁。她与四阿哥熟惯,她本想借下棋之事,赢了好开口借贷,那想输了,本已为无望的。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爽快,她也就不必藏着了,她伸出一个手掌去,他看了淡然一笑,击掌叫人拿了来。杨天兰拿起银票来,笑道:“谢了!利钱一定比外面的高一倍不止!我欠你一人情,我记住了。”胤禛笑嘻嘻的拿茶盖指着她道:“如果还不回来,就拿你抵债好了!” “放心吧,不到十天,一定连本带利还你!”杨天兰收了银票,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彩头是什么?你要什么?" 胤禛嘴角一扬:“改天你就知道了!想好后知会你!” 天兰一晒:“你就不怕我到时候不认了!” 胤禛用他深不见底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天兰脑中的弦越绷越紧。几乎开始怀疑的时候,他淡笑:“到时候由不得你不认。不会难为你!忙你的去吧!” “是吗?你确定?我怎么觉得有种阴谋的味道啊!” “放心吧!” “笋干都不留我吃啊!够小气的耶!” “你到我府里来,我何时亏待了你?早让人包好了,我府的里玫瑰糕你爱吃的,也让人现做了,一起带回去吃。” “谢啦!”天兰告辞,穿过他的府坻,只见他府里下人,个个恭肃严整,安施其职,暗想四阿哥府果然是治家有方的很。 她走后,从帘后转出一个人来,对四阿哥道:“主子,眼见得大年下了,正是使钱的时候,府里的银根这么紧,借给她收得回吗?” 胤禛反问道:“沈竹你认为收得回吗?” 沈竹道:“奴才不知道。不过大半收不回来。” 胤禛道:“收回或收不回,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他柔和的眼渐渐的锐利起来:“我不希望,下一次我看中的人被人捷足先登。明白了吗?” 沈竹低头答道:“喳!奴才一定不会让主子烦心。” 胤禛定定的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的说:“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你办事细致严密,所以我一直很放心,许多事都给你做,但往往你却因为思虑得太多,抓不住有利时机。这一点要改进!”沈竹诚慌诚恐的点头。 忙了一天的天兰盘腿坐在床上算账,那天她喝醉了酒跑到神父马利埃那去了,给他添了许多麻烦,临末了,他又被九阿哥府里凶神恶刹的这么一下,三魂去了五魄,病了一二天。马利埃的传教事业命运多揣,教徒发展来发展去只有小猫一二只,杨天兰答应帮他一把,也是出于利益考虑。因最近实在是需要赚到MONEY,杨天兰把他的传教重要产品,圣经也当做一个生意来抓,采用了传销手法来进行了行销,五天之内办了三场讲座加推介会,凡事推销一本可得红利若干,且发展下线有分红,几天下来,人气渐长,圣经卖出去若干,下线红宝石级会员发展了十五位,进账200余两,这是纯利。 马利埃在旁目登口呆的叫:“怎么可以这样传教?他们连教义都不明白。怎么可以乱卖书呢!”天兰说:“看看不就懂了。书卖的多,才能传播你的主张啊!”马利埃直叫:“OH!MYGOD!”。杨天兰说:“亲兄弟明算账啊!所有利润,二八分成,你二,我八。别忘了。”马利埃拉住她的袖子:“不能这样干,教不是这样传的。”杨天兰打掉他的手:“你在说一句,明天的弥撒,教友见面会不用开了,你想想看,二十几号教众啊,你要发展多久?”马利埃低着头去算了。 天兰把她所有可以赚钱的生意算一算,加上事务所的月结150两,加上两个在关帝庙,孔庙前卖平安符,祈愿符的档口的营业收入所得,加上圣经行销的一百多两,据2000两银子的目标仍有很大缺口。接下来的宝全押在那一桩大CASE上了,不成功便成仁。 小乔来叫她吃饭,她走到前厅时,九阿哥已然坐在那儿了,他左手支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她坐下来,他还在想着,眉如远山。自从那晚后,最近和他的关系,有些微妙。两人住在一个院落里,免不了要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最近几日除了问好之外,她与他再无多言。他也知道,有些暗然的味道。有几次她都听到九阿哥的脚步都走到她房门口,停了好一会儿,又折回去了。她甚至听到了他叹气的声音,她只是咬着唇听着趴在桌上,不出声。 在某些方面,天兰相当的记仇。他那日赶了她的,虽当晚就被他带了回来,第二天这事无人再提起,但必竟他赶了她,在心灵上这是一道裂痕。不是她没有气性硬呆在他府里,她的破四合院,自从她搬进了九阿哥府来,所有的房间已经全部租了出去,一时之间她无家可回。二是她每提及搬出去时,九阿哥眼中的火光一跳一跳的,神色很危险,她不想把本来脆弱的关系,变得更加不定。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在他身上的确得到过温暖,这种暖让她不想那么的果断的放手。面对着他,她的原则,她的骄傲,她的自信,她的坚强,不止一次的禁受着考验。她感觉每和他吵一次,伤害就好象深了一层,她也就暂不想捋虎须了。在两人的刻意维护下,这数日下来也过的相安无事,没有磨擦升级。 吃饭在静悄悄中进行,她低着头闷声吃着,对面的他好似无心吃饭,有一筷,没一筷的挟着几根菜。她准备喝汤,伸手拿向汤匙,那知却正好九阿哥也伸出手来,杨天兰尴尬的缩回手来,胤禟盛了一碗汤,却先递给了她。她抬眼说:“谢谢!”听到她这句谢谢,胤禟盛汤的手一顿,神色更难看,他稍顿了一下后,才又慢慢的盛了三分之一碗,这碗才是他自已的。他的口无声的动了动,好象是有话要说,但却未出口。胤禟喝了几口汤后,就离开了,他几乎没吃什么,杨天兰看着他的碗,心里莫明的一阵难受起来,也没了胃口。 草草的吃了饭,一人在回廊里绕着弯,路过一从树下,就听底下的小侍女们俏俏儿在说:“主子这几天,心里可是真不痛快,茶饭不思的,连杏姑娘不知怎么的都吃了排头了。我们可得小心一点。”一个侍女道:“我们主子这么俊的人品,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怎么就偏喜欢那个清水挂面呢?”一人笑道:“这就是各人自有缘法了,求都求不来的。”一人道:“听说十四爷也看上这个清水挂面了,当着咱们主子要呢,要不然咱们主子听到他们一起游湖怎么这么气啊!”一人道:“我真替咱们主子不值,主子可是天仙似的人物,能牵他一根手指头,我就心满意足了。”一人推那人道:“你就做白日梦吧,你也不看看你是哪牌上的人,就敢乱想。” 天兰从廊上跳下来大声道:“喂!我怎么就清水挂面了?”众侍女唬了一跳,看她如猛虎下山般,惊叫着,忙作鸟兽散。杨天兰也不追,到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她在他们眼是就是一清水挂面,可清水挂面怎么了,萝卜白菜,也可爱啊。九阿哥人气还蛮旺的嘛,暗恋者无数啊! 往日里吃了饭,和他携手散步,谈天说地,如今儿只得一个人转了。什么时候她居然觉得寂莫了,可怕的习惯啊!杨天兰无精打采的推开她的房门,天色未全然的暗下来,房内已有一人侧身而坐,那高贵的风范,更不必说俊美无伦侧面,除了九阿哥不作二人想。犹豫片刻她踏了进去,坐到他的对面。她想点灯,正打着火折子,胤禟却按下她的手,拿过火折子去:“不用点灯!这样就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的手握着她的,滑润而温暖,她想到刚才侍女那一句,能握着他的一根手指头就心满意足的话来,不禁笑了起来,这样被他握着是不是叫艳福呢!有些苦涩。 胤禟问:“笑什么?”“刚才听到了一句有趣的话,你知道吗?有人叫我清水挂面呢!”他的眼睛里应当掠过了一抹戏谑之色,只是她看不见。因为他闷笑了一声,但胤禟淡然道:“清水挂面未尝不好,它有最纯最让人想吃的味道。” 天兰想抽回手来,但他却不放手。天兰道:“我虽然什么都不是,可是我永远也不会自惭形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胤禟静了片刻道:“那个,那天我说的那个证明你实力的事,我收回。我来就是说这个。” 天兰惊呀的直视他:“你说什么啊?”她没听错吧!。她还想着十天后气势夺人的把二千两银子掷到他的脸上呢,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她问:“为什么?”他站了起来,光一个背影就已经俊逸倜傥:“我不会舍得让你离开我身边。”杨天兰也站起来:“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我----” 他忽然过来拥紧了她,把她的头紧压在他的胸前,他的心脏跳得快速而剧烈:“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这是真心话。我想照顾你,也是真心话。我从来没对人这么说过。打了你,我比你更痛,你知道吗?” 天兰默默的被他抱着,这样相拥在旁人眼里看来一定很不象话,可是,她喜欢。他的体温、心跳,还有温热而悠长的气息在一片黑暗中罗织了一张温柔的网,将她包裹其中。这样的时候,应该是不多了,在她说了这些句以后:“可我不习惯。不习惯你凶我,不习惯被人管着,被人跟着,一点隐私都没有。不习惯不平等的对待,你说的话伤了我。虽然我是个很平凡的人,但我有自已的想法,只想自已主宰自已的命运,而不是他人。你能理解吗?你多半不会理解。我不是一个依靠需要缠绕着别人才能活的滕草,我自已本来就是一颗顶天立地的大树。” 房间里一片沉寂,杨天兰感觉到他的手渐渐的松了,果然他是不能接受的。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发紧。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方才泰然自若的表情,缓缓背转身,仍点亮了灯:“不能接受是吗?”良久,他开口了。胤禟道:“如果我不让你走,你准备怎么办?寻死吗?” 杨天兰转身过来淡然道:“我不知道。但我会恨你。”一片寂静中,杨天兰看到胤禟的脸色骤然发白了,嘴唇翕动,却一时没有开口,眼睛里急速地闪过一丝痛楚,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其中的伤痛却深刻无比,酸楚无比,直引得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也痛了起来。看多了他各种眼神,温柔的,生气的,冷漠的,霸道的,算计的,甚至无赖的,却从没见过如此伤心,几乎是脆弱的眼神。是她令他露出这种神情的吗?不过是为了一个眼神,她居然后悔了。 胤禟叹了一口气,又把她拉回他的怀抱,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头发,他轻道:“我要把你怎么办呢?真是伤脑筋呢!我的确还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因为你的想法的确出人意料。但我会尝试了解你的想法。” 算是他的妥协吗?也许是吧!尝试了解,这句话说的真是八面玲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果然九阿哥是在官场摸爬滚打过来的,久经政治考验,说出的话这么的圆滑老道。然而这些话毕竟是钻进了她的心里,一点一点融化着她。她心弦一丝一丝地颤着,这些话是真的吗?他愿意了解,他无疑给她铺了一道舒舒服服的梯子,她不借势下来可就太傻了。于是徘徊在他们头上,数天的云彩暂时散去,暂且相安无事。前面的路还长着,边走边看吧!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7章 章节字数:7680 更新时间:08-01-19 10:21 十日后东朝房 十阿哥推门进来,见八阿哥和九阿哥正坐在酸枝木的椅子上说着大年下请客的事,胤誐拍手叫道:“九哥,你们家天兰今天把那山西土财主可真给坑了,那处房子哪里值3800两啊!,亏得那土财主还乐得跟什么似的一样,我算服了天兰丫头了。”胤禩忙问道:“莫不是铁柱子胡同老李家的那处房产吧?那房子能卖3800吗?不能吧!也就值个三四百两的。”胤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本不值那么多,天兰把它改了改。” “唉哟!九哥你就别提改的事了。”胤誐笑的牙都露出来了。“我去看了,改的那叫一个土啊,那个俗啊!一进门好好的照壁上硬是给画了好大一个招财进宝的关二爷,一池子好好的荷叶全给拨了,种上什么水金莲花了。最好笑的是瓦檐上的花样全都改铜钱纹了,满屋都是孔方兄,金光灿烂的,那时我还笑天兰说,你这样的房子要是卖的出去,我就跟你姓。这下子,我可真得跟她姓了。那山西佬也看了京中十几处房子了,都没看中,却没想那土财主就喜欢这样的。” 胤禩点头叹道:“当日里我就说这丫头是个不凡的,今日里看来果然不错。老九啊,你和她那个赌莫不是输了吧!”胤禟淡淡道:“没有立的赌局何谈输赢啊!”胤禩奇道:“怎么?你该不是妥协了吧!”“算是吧!”胤禟淡然一笑,还好他有先见之明,那天动之以情,的做了些姿态,要是迟了一步,如今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胤禩到好笑起来,指着九阿哥道:“你啊!要小心喔!这一步退以后可是得步步退了。小心你家天兰跳到你头上来!”胤禟故意打趣道:“唉!哥哥是深知其味吧!八哥在前面走,坐弟弟的岂有不跟之理啊!”话未说完十阿哥已以笑得是绝倒在炕上,用手拍着大腿叫“妙啊!妙啊!”胤禩没好意思的讪然道:“如今你可是越学越坏了!”“夸奖,夸奖!”胤禟对八阿哥笑着拱手,他一眼看到十阿哥毫无形象的捧腹,遂走过去用脚踢他道:“拿来!” 胤誐揉着眼角道:“什么啊拿来!” “别装了啊!你知道我找你要什么!” “哦!是那个啊!”胤誐拍了一张银票在桌上:“你不问我,我到忘了!” 胤禟从桌上拿起来,这是银票伍佰两。他冷笑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啊!”胤誐详装不知。 “利钱!” 胤誐爬起来笑道:“九哥,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吧,利钱还找我要呢 “她给了你多少啊!老实拿来!” 胤誐干笑道:“也没多少,也没多少!”他一咕噜的跑到八阿哥那边去,拉着八阿哥说:“八哥你评评理啊!天兰要买那处宅子,缺两个钱,九哥知道了,但他自已不给天兰,头都不露一个,单把银子给了我,让我出这个头。我即应了这名,又出了力,您说,我该不该得个辛苦钱啊!偏九哥小气的还找我讨利钱!”说完瞪九阿哥一眼,九阿哥哭笑不得。 胤禩对九阿哥说:“老九你的心太软了,你想把天兰拘在身边,又划下这个道来,就该硬着心才是。怎么也不该,还暗地里帮着她吧!这样一来,你还管得住她吗?” 胤禩问:“天兰给了你多少利钱?”胤誐说:“二百伍拾两啊!”胤禩问:“老九拿了多少两银子给她?”胤誐后悔似的说:“伍百两的本钱。早知道利钱这么高,我就借她个一万两万两就好了!不到十天啊!连本带利就都回来了。二百多两银子,一个五品的穷京官,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天兰真是个宝啊!这个妹妹认的不亏!”胤禩喃喃道:“伍百两的本钱,十天日子不到二百伍拾两的利钱,好大的利,好大的气度,好利落的手段。”八阿哥低头想事情。 胤禟别事不理只问十阿哥:“我们家天兰什么时候成了你妹妹了?”胤誐拍掌笑道:“又吃味了不是?我不和你抢,你吃什么味啊!我又不是老十四。”胤禟白了他一眼。胤誐嘻皮笑脸的猴到跟前来:“我有一个好东西另外送你,我庄子上最近献了一块上好的皮子来,是火貂毛的,那个锋出的可好得不得了。我福晋一看就喜欢上了,你猜我怎么说?我说啊,这是留给我那个大妹妹的。怎么样,我对我认这妹妹的礼够了吧!我准备啊,备上一百束上好的银丝挂面,一百匹缎子,在大节下摆上三天的酒认这个妹妹,以后九哥有什么得利的事,别忘了我这个老弟就好!” 胤禟听了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用认妹妹的事,想堵天兰的嘴吧!你那天海口夸的那么大,说什么,要是卖出去这宅子,我跟你姓。你是在怕这个对现吧!我有什么得利的事,别忘了你?你那天从我手上拿银子怎么说来着,你说哥,这银子使出去,那还不是打了水漂,哥你就别心疼了,这是你的原话吧,还好意思,收那二百伍,我看你啊,就是那个二百五。”十阿哥弄了一个大花脸,红不是,白不是,只是讪讪的笑。 胤禟回到府里,还未进到二门处,天兰一脸喜色的从门后跳了出来,到不防的唬了他一跳,他拉住她的手道:“什么事这么乐啊?”他详装不知道她赚足了二千两的事。 果然杨天兰挑起眉来:“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赚到二千两了!”“哦!”他淡然道。杨天兰不满的叫道:“什么叫哦啊!你没有别的要说吗?”胤禟笑道:“你想我说什么呢?”天兰低头道:“那算啦!”她放开他的手。 胤禟好笑的看着她,这时的她孩子气十足,象得不到夸奖的小孩子,他忍不住拉她入怀,吻吻她的头发:“你啊!要我怎么说呢!我并不觉得怎样惊奇,因为是你,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你是我认可的女人。你知道这一点就好!” 天兰的眼晴有些湿,她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好闻之极,他的心跳是那么的平稳而有力,好想就这样抓住他不放。胤禟用手摸摸她的头发:“老十想认你作妹妹!连礼都正儿八经的送来了。” 天兰抬起头来:“如果做他的姐姐我就干,做妹妹太吃亏了!”胤禟抱着她大笑不止。 腊八这天,宫里赏下腊八粥来,各亲贵府坻里也各煮了粥,互相馈赠。好向是在攀比一样,各府虽煮的是同一品种的粥,但内容方面,烹调手法上却各不一样,总之是内容丰富就是了。 九阿哥府的大厨准备了几天,粥里放入杂豆、杂米和多种干果,意味着一年之中五谷丰登,杨天兰尝了一口,味道好的不得了。吃完一碗,伸手道:“再来一碗!”众人都笑。腊八粥俗称送信儿的腊八粥,意思是说腊八粥一喝过,就要过年了。 有钱人过年总是很麻烦的,身为皇室亲贵之类的人家过年就更烦琐了,年前一个月,各个府里的皇庄子上了的庄户头领们,纷纷的来缴年礼,府上的门下,各地方任上的小官也都送节礼来了,里里外外是人来人往,络逸不绝。九阿哥也有见的,也有不见的,总之朝上朝下忙得很。他居然很放心的把家里的事委托给她全权办理了。他说以前春枝在的时候,也是她办理的。如今你来了,你就帮衬着吧。她反对都无效。但看到鄂尔泰忙得脚不沾地,里里外外的跑,九阿哥回来时,一脸疲备,眼里泛着红丝时,心有不忍,只有接下来。 这事不是应由他嫡福晋经手的吗?她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啦。但事实上却不是这样,随便翻翻旧年的账,旧年的一切流水,果然印有春枝的小印,还真是春枝办理的。女主人的事都让别人办了,那栋鄂氏干些什么呢?问了一个资深的下人,得到的回答是嫡福晋每日里就是画画如此而已。据说嫡福晋的画稿已经装满一整个屋子了。据说并非是栋鄂氏不想理家,而是九阿哥没有给她这个权利,故她即使有心也无力为之。春枝死了后,这府里的日常管理权,旁落了一部分权利在小杏的手上,故而她很得体统,有些权势。 小杏这个人天兰是认识的,因为她常在九阿哥跟着侍候,自踏进这府来,面露敌意最多的,就是这个小杏了,她有意无意之间总要表现得她有多特殊一样,正主子那位嫡福晋的恶意到是排在第二位。老实说,天兰并不想介入进这种女人的争斗里,她没有这份心情!也不想有这种立场。小杏有意无意的挑衅初时她忍了,但四不过三,当她再生的事端的时候,她立即随便指了一个事,整治了她。小杏眼泪盈盈的哭着说要闹到九阿哥面前去时,天兰冷笑的说:“请便!”小杏吃不准她的深,又不愿就此落败,在地上耍无赖。小杏口口声声要寻死,天兰劝之不住,索信丢给她一根绳子,说让她就在这厅上上了吊吧。小杏瞪大了眼看着她就象看到了一个恶魔一样。哭也不哭了,挽了头发就回房去了,再不来闹了。府里原来对她非议很多的人,自从这事后,收敛了许多,办起事来,顺利了不少。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腊月二十三四扫房子。扫房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好在九阿哥府人多,乘着天气好,将室内家俱陈设一律搬到庭院,擦拭干净,铜活都打着闪亮亮的,应节的鲜花也都摆好了,水仙用红纸绞了包上,粉白色后透着红色来,透着喜庆。腊月二十五这日,所有的皇庄缴的年礼也一一算清了,年货也备得差不多了,大年下请客的单子也核对过了。才有空儿,慢慢的闲了下来。 紫禁城的万岁爷,在腊月二十六日里照例“封笔”、“封玺”了,表示不办公了,放年休长假了。这皇帝休息了,底下的人也就都清闲了下来。除了个别苦命一点的事多要值班的,其他的能溜就溜,能撒丫子的都撒丫子了。皇上要在正月初一的大典上重新“开笔”、“开玺”。 九阿哥早早的就把每年都老三样的贺表呈献了,呆在家里待懒去朝上了。腊月二十七万岁爷赐了装有“如意”的荷包来,九阿哥在门口摆香案,嗑头接了,宫人去后,他站起来随手就丢给了杨天兰说:“拿去玩吧!” 天兰没见过,好奇的打开来一看,荷包里的内容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里面只装着二个必定如意的银锭子,二个小小的金如意。这种东西每年都得,大家都不稀罕,杨天兰举着对九阿哥说:“这算是年终奖吗?是不是太小气了?”胤禟慌得连忙捂着她的口笑道:“别乱说!这不敬的话可不是乱说的。” 腊月二十八宫里的宜妃赐了吃食来,九阿哥叫府里的厨子现做了几样她母妃最喜欢吃的小吃来,做好后九阿哥亲自一一看过了,尝过了味道,满意了,才让人装进提盒里,方请宫人带了回去。母妃赐来的吃食,不让与他人,他一筷一筷慢慢的尝了,食毕,向宫南面方向说:“谢谢,母妃。祝母妃身体安泰!”天兰看到此景暗想此人还是个孝子呢! 每到腊月二十八,按照满族习俗,要日食三餐,即小米和高粱米、粳米、干饭,通常在饭中还要加上小豆。腊月二十八,皇家还有吃一顿水饭的习惯,即在做好高粱米饭或玉米饭后用清水过一遍,再放入清水中泡,吃时捞出盛入碗内,味道清凉可口。天兰可吃不惯杂粮,九阿哥亲自拿着碗劝她,说是习俗,必须得吃,来年才来青青济济的,她才吃了几口,再劝她就拒吃了,怎么哄都没用。这晚没做别的菜,她只吃了一个“栗子面饽饽”就不吃了。 二十八,二十九开始,满城都可以听到零星的鞭炮响声,想是等不到春节的顽皮小子们提前开始放了。街上的人越发的少了,街空旷起来。国宴开在保和殿,主要是宴请大臣,使节之类的,这种国宴能够与会是大臣的无上荣耀,故没有不去的。九阿哥却抱着可去不可去的态度,说是没趣,热闹得利害,硬是没去。万岁爷的家宴则每年开在乾清宫,宴请其他7位旗主及宗室亲贵共饮。这是亲贵宗室每年的大戏,不但要去,还要去得早。 九阿哥和他的嫡福晋按品大装,穿红着绿很喜庆的去了。栋鄂氏着大红旗装,两颊的胭脂显出绯红的颜色,红得连脸色都不见了,远远看去象一片火烧云。她手上套着几个老长的几个金指套,又长又尖,还缕了花,因她是嫡福晋,有太监侍候的资格,故有二个太监前后侍候着,她那手就搭在太监的手背上,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杨天兰看到这几个金指套时,就想起倩女幽魂的树佬佬来了,想笑却又忍着。 九阿哥并没有立侧福晋,只有庶福晋二人,再来就是没有名号的妾室数人,这些女人们都是没有份参与这场家宴的资格的,她们在宗室亲贵的眼中连人都算不上,永远都是上不得高台盘的。九阿哥府里这些没有份女人们每年只有眼巴巴的目送着栋鄂氏一脸得意的出门,春风满面的回来,她们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不论在这一年里,她们中凭谁就是得了专宠了,到底还是会败下阵来,因为任谁都灭不掉这个秩序去。这九阿哥府里出头露脸的只能是她嫡福晋,不是别人。对于栋鄂氏来说,这大概是最显示身份和尊卑的时候吧! 二个庶福晋都未受过册封,她们都没有享受太监侍候的资格,她们的身后只有一二个贴身的侍女侍候,没有这种排场。栋鄂氏坐在厅堂里等着九阿哥过来一块去的时候,二个庶福晋带着侍妾们二行雁翅的站在厅里,侍女端了茶来,先交与庶福晋,由庶福晋接过来,再献给嫡福晋。庶福晋在嫡福晋面前连坐的权利都没有,心里虽然是酸溜溜的,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个温良恭敬的样子来。小杏虽是得宠的侍女,有宠于九阿哥,她在府里管了部分家事,有些权势,但这个时候,她连站在厅堂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檐子底下,自然是一脸的不快之色,十分的明显。栋鄂氏有意无意之间给她这个宠侍脸子看,一口一个奴才怎么的,小杏的脸色就更青了,牙都要咬碎了。 九阿哥换了礼服,红底子上界着蓝色,金色的四爪龙在身上腾云驾雾,头上戴着嵌着东珠的紫貂冠子,把他的脸映衬得俊朗非常,好挺的鼻子,嘴巴好性感,下巴也好完美啊!百看不厌。杨天兰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生能把红色穿得这么好看,这么的理所当然的。杨天兰眼中不自禁飘过一抹赞赏的眼神。九阿哥感受到某人色色的视线,转过来,她的眼神赶快躲开,她讪讪的顺便擦拭一下口水,还好未流出来,胤禟含笑不语。 换了衣服,胤禟且不出门。侍女用梅花漆盘端上银杯装的热热的奶子和几样细点来,胤禟用手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杨天兰用手支着头不解的问:“不是去吃山珍海味吗?这会子吃了,现在吃饱了,等一下不是就没有味口了。满汉全席啊!有多少好吃的东西,多可惜啊!” “傻瓜!”胤禟顺手把一块海棠饼塞进杨天兰的口里:“你以为今儿晚上真的是去吃东西吗?那里的规距才大,才麻烦呢!去吃不过是虚应故事,是应酬,做做样子而已。如果空着肚子去,等你行了全套礼,一一的让过了人,早就饿昏了。所以现在得吃,要不然没有力气混到底的。比起宫里的家宴,我到愿意呆在家里呢!” 天兰拉着他的衣服问他:“那你多晚回来?”大有不舍之意。 胤禟到不忍心了,想了一下:“还蛮晚的耶!又绝对是走不开的,必得终局才能回来。对了,你今晚怎么过呢?今天是年三十啊!可惜到冷清了你。不过在家里过应该也蛮多人的,青雅和齐络儿今天也不进宫去,和她们一起过怎么样?” 他看杨天兰摇头,他也知道不妥。两个庶福晋虽然性情柔和,但看元旦那日一起吃饭时,她不太自在的和她们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样子,他便觉得这种场面是越少越好。胤禟便又道:“要不然你去八哥那儿和八嫂一起过,或者到十弟妹那去啊!十弟妹你熟的啊!她人又好相处,怎么样?” 天兰推他道:“不用管我,我早就有安排了。 除夕夜她带着小乔MM选择回她那破四合院和她的房客们一起过,两个赶考的书生,加那对没有回家过年的卖艺父女,外加漂在北京的马利埃七个人也十分的热闹了。杨天兰让小乔从九阿哥府偷了不少好菜过来,卖艺父女居然会包饺子,大家都切馅的切馅,包饺子的包饺子,全体上阵,让杨天兰伤心的是,意大利人马利埃包饺子居然比她还学得快,包得还地道,象模象样的,不似她包的饺子一个大花脸,下锅就散。她由于技术太差,被开除出局,只得上升到顾问职位,坐壁上观了。 马利埃还特别倾情做了一盘意大利面出来,蕃茄酱放了很多。天兰顾不得烫就吃了一大口。杨书生慷慨的供献出二大壶黄酒,李书呆子勇敢的放了二大串响炮,二梯脚拿在手上他就敢放,让杨天兰对他刮目相看。 年夜饭必有一尾鱼,年年有余嘛!其它的边吃边说:“除夕吃红柑,一年四季保平安。”端上芋头来说:“除夕吃芋头;一年四季不犯愁。”饺子吃在口里说:“金圆宝,银圆宝招财进宝。”每一样菜都有吉利话,马利埃急得拿起意大利面来叫道:“这一盘要怎么说?”李书生笑道:“面条面条,福寿绵长!”马利埃大乐。 忽然天兰从饺子里吃到一个硬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一枚黄灿灿的制钱,杨天兰跳起来:“耶!我吃到好彩头了!”杨书生端着碗过来,笑道:“我总共就包了一枚,就被你吃到了。来年你莫非要发财!”天兰乐:“承你贵言,如果真应了,我请你吃饭。”杨书生举筷道:“不用请吃饭,房租免了就成!”这一顿年夜饭吃的是中西合璧,有嗞有味,非常开心自在。 热闹的气氛让身在异地的每个人,都暂时忘却了身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愁绪。卖艺父女平日里冷冰冰的,说不出几句话来,今日里好象也活络起来,原来他们姓秦,老父叫秦大有,女儿叫秦巧月,祖居云南,为了讨生活才四海为家。吃了饭,是大杀四方的时间,杨天兰,秦氏父女,杨书生四人玩麻将,马利埃观局。小乔和李书生自高奋勇洗盘子。杨天兰宣讲的麻将新玩法,很快风行起来,只听得麻将声乱响,其间笑语连连,有某人狂叫不断。 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后,整晚都不能睡觉,大人小孩都要守岁的,据说老天爷在此夜会打开天门,将金银财宝撒往人间,如果睡了福禄寿就都收不到了。事实上由于年夜饭吃得迟,加上心绪激动,守岁之时并不会觉得很长,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的,更不会感到有什么寂寞的。推牌推到十八圈,忽听得爆竹声声中,夹有叩门声。杨天兰一脚把在桌前打盹马利埃踹起来,让他去开门。 一会儿马利埃带进一个穿着名贵黑披风的一个人来,一进门,十双眼晴都放在他身上,好一阵打量。天兰初还在说:“你们有人认识这么有钱的主吗?” 那人把披风帽子放下来,仔细一看眼前这个不是九阿哥吗?她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怎么来了?宴会结束了吗?”,小乔接过九阿哥的披风来,又很狗腿的拿了凳子来,胤禟和众人打了招呼,坐下笑道:“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啊?好象过得蛮好的。”天兰道:“那是当然的啊,我一向很会排我的生活啊!你丢下你福晋一个人回去了啊!这样好吗?” 胤禟半真半假的说:“我只想着你啊!只想和你一起守岁!” 天兰脸一红,推他:“乱说!”那边桌子上,有人敲着桌子叫:“三缺一啊!”杨天兰把马利埃向前一推:“你顶上!”。马利埃叫:“我不会啊!”天兰怒叫道:“多交交学费,不就会了,啰嗦!”马利埃在其淫威下勇敢的坐上了牌桌。 打发了马利埃,杨天兰也坐到靠近火炉的地方来,拉他的手,觉得他的手冰凉,遂用自已手暖他的,因问:“手怎么这么凉!”胤禟不以为意的说:“策马过来的急,风有一点凉!”杨天兰吸吸鼻子叫道:“笨啦!你怎么这么笨啦!明儿受了凉怎么办?五更天还要去宫里拜年吧!”胤禟点点她的小鼻子:“不用这么担心。我想第一个给你押岁钱!” “蓬啪!”“劈里啪刺,劈里啪刺……”响声一阵大过一阵,此起彼伏,连续不断起来,左邻右舍的都放起大炮仗来,烟火声,叫嚷声,笑闹声响成一片。 马利埃一阵怒吼:“我们也放吧!这大热闹哪能让别人都抢了去!”大家都出去放,天兰点了一个,吓得躲得老远,胤禟搂着她帮她捂着耳朵,笑意盎然。暗想,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有年味的除夕了,却在不属于她的年代。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8章 章节字数:9522 更新时间:08-01-19 10:21 年初一一大早,百官要齐集太和殿广场给皇帝拜年。太和殿是皇宫最大的宫殿。听九阿哥说,除了皇帝登极、结婚、命将出征等临时典礼外,每年皇帝登临太和殿的固定日子却只有3天,即过生日、冬至祭天的次日和新年。 可惜这场大热闹杨天兰无缘得见,九阿哥陪着她到五更天方赶去宫里排班去了。杨天兰带着小乔回九阿哥府,正巧赶上皇上赐下了朱砂书写的福字来,九阿哥在宫里尚未回来,栋鄂氏带着众人开中门,设香案,叩首呼万岁后,接了,福字用黄缎子捧了,恭敬的放在正厅里供着。 栋鄂氏这日仍是按品大装,坐了轿往宫里去拜年,在路上她皱着眉头和她的贴身婆子阿代说:“那个喜塔拉天兰,爷到是喜欢的紧啊!她住在府里也有三四个月了吧!爷却还没有收了她,主不主,仆不仆的,外人不似外人,内人也不是内人。你说爷对她是什么意思?我一看到她那双眼晴,我心里就不舒服的很。” 阿代道:“主子,依奴才看,爷不是过是念念春枝的旧情份,未必就真的看重她了,主子不用焦心。咱们家爷眼高于顶,身边侍候的都是绝色的女子,这个喜塔拉天兰论姿色还不及当年春枝的十分之一,爷又没有正她的名,还是外八路的,尚不足虑。在眼下,小杏那个狂丫头才是心头大患,听侍候爷的人讲,小杏最近向爷讨要封号呢!她的心到大,想当侧福晋。她那个叔叔前儿悄悄的来了,递了一大包子药进来给她,奴才使人把那药沫子弄了一点来,药房的人验过了,说是调理身体的药,想是她想乘着爷喜欢她,为爷生个一男半女的。这死丫头到有心机得很呢!主子这个丫头不能留着了。” 栋鄂氏没做声,手有意无意的放在小腹上,神色一阵暗然。阿代会意劝道:“主子玩物丧志,您不能老是躲在您想的世界里啊!那个人,那么多年了,您也就不要再想了,想也无用。听奴才的话,您要多出来走动才是,宫里头,亲戚间。对爷您不要爱理不理的,还是要低声下气一点才好。您要睁大眼晴看看眼前啦!咱们栋鄂家,人丁单薄,老爷一过世,这家道就艰难了许多,门前冷落。您的长兄又在军前效力,还没有个有力的前程,这一切都要靠福晋您来支撑着,您倒了,栋鄂家就中兴不起来了。这个世道人吃人,你不吃了别人,别人就吃了你。当初的春枝如不是太子爷插上了一手,又借了小杏的力,只怕她早就成了侧福晋了,主子哪里还坐得稳这嫡福晋的位置啊!主子啊!听奴才一句劝吧!” 栋鄂氏无力的叹了口气斜依在车的板壁上:“阿代我的命苦啊!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我的一步步你都看在眼里的。那日里踏青,遇到了那个人,你们不许我喜欢,说门底不对,把我生生的就投到这府里来,我象是死了一次又活了。嫁一个丈夫,却和他性子总合不到一块去,全京城都知道他不待见我。我婆婆宜妃见了我,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到想低声下气,可他们容我低声下气吗?我哥哥怨我不能提拨他,我额娘病得人事不知的,等着找人医她。我们栋鄂家好歹是刀枪血雨过来的,如今儿这起人怎么到象是被人抽了脊梁似的,骨气都没了,只知道缺钱花,上我这儿来要,他们不是不知道我是外面体面,内面苦。我略应慢一些,他们就不舒服,人都说活着好,我到说死了才好呢!死了干净!” 阿代忙道:“主子可别这么说,一切都有奴才呢!交给奴才料理!”她打开一个礼盒,里面装着一只上好的八宝宝石镶的如意,宝光闪闪。她道:“主子,今儿这柄如意,宜妃娘娘必是喜欢的!”栋鄂氏就她的手看了一眼叹道:“但愿吧!” 初一到正月十五天天都有年酒吃,从大年初一起各色人等拜年,请吃宴席的名剌如雪片一样飞过来,九阿哥府单是一天就收了小半筐。登门送礼的络益不绝,不是亲近的九阿哥一律不见,嫡福晋在宫里受了宜妃的冷遇,回来就发了一顿火,更是诸人不见,亲戚家的年酒也不不去吃了,娘家也不回了。九阿哥只让鄂尔泰在前面支应着,鄂尔泰忙得脚不沾地,满头大汗,一刻闲的时候都没有。 带兵提督成文运家送了贴子来,请九阿哥赏脸过府去吃酒,九阿哥本是不去的,他哪里看得上他家的宴席。只是八阿哥稍后带过话来说,成文运家在西直门重新的起了处新园子,各色齐备,布置得十分热闹,他今日和福晋是去的,十阿哥等已经过去了,福敏贝子等几个相好的也去,九阿哥听了不便推了,且成文运是八阿哥的亲信门人,不好驳他这个面子,故轻车减从,把天兰从床上硬拉了起来,哄了好半天,她才愿意和他赴宴去。 别看大过年的街上冷清,到了正月却格外的热闹,人好象水流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都挤出来了。从正月初一到十五,京中处处都是庙会,各种年货摊档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一眼望不到边。京城大小古玩、字画、图书店多在设摊,字画、字帖、珠宝、翡翠……琳琅满目。这些平日里不多见的古玩珠宝,让平民老百姓眼界大开。 庙会能买到可心的年货,各种小吃更令小孩子们欢呼雀跃。一米长的大糖葫芦,用精选山楂穿成,外面刷糖稀,顶端还插有花花绿绿的小旗,与大风车和空竹的嗡嗡叫声一起烘托着节日的气氛。特有的娱乐也很吸引人,高跷、太平鼓、小车会、五虎棍……各种花会竞相表演,围观者人山人海,笑语欢颜。前一天杨天兰逛庙会、逛厂甸。在大钟寺敲钟,白云观摸石猴,琉璃厂看人踩高跷,逛得玩得那叫一个疯狂,以至于和九阿哥坐在车上都没有缓过劲来,半闭着眼养神。 “请九爷安!”带兵提督成文运下人早早儿的就一排儿上来,大礼打千了。众人声音整齐,可谓清时一景。清朝常见的礼节是请安、打千。有一句话说三天一请安,五天得打千。意思是说如果三天没见请个安即可,请安为小礼,垂手站立,鞠躬唱喏:“请某某安。”如果这人有五天没见到了,就得行大礼了。打千为大礼,男人先哈腰,左腿前伸并弯屈,右腿曳后;左手扶膝,右手下垂,与此同时唱喏:“请某某安。”女的头微低,双手贴腹相交,膝下蹲,同时唱喏:“请某某安”。 虽然礼节比较繁索,但看多了,尤其是看到马蹄袖打的山响的场景,还蛮有趣的。这句话的前提,是在别人向她行礼的情况下。看过韩剧的,一对比就知道,中国到底是礼仪之邦,是那起小国怎么学也学不了的,尤其是在可操作性上可圈可点。韩剧中常演的行大礼,那种违反人身体力学的笨笨的动作,让人笑掉大牙。 进了带兵提督成文运的府门,就发现果然今儿人多,没想到一个提督大人这么有面子,里面穿着官服的不少于四五十位,满场都是顶子飞。成文运大人很艰难的挤过来和九阿哥请安见礼,脸上油光一片,很狗腿的说:“九爷能屈尊降贵的前来,奴才家蓬壁生辉啊!”九阿哥淡淡的拱了拱手,只是哈啦了两句。门口处的人潮一阵涌动,成文运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招呼:“唉呀!四爷和十三爷来了,奴才受宠若惊!”又赶着拍大阿哥马屁:“爷,您身子板越发魁武了!”杨天兰笑,他大概是说大阿哥越来越胖了吧! 八阿哥来得并不早,成文运大人一看到风神如玉的八阿哥,就跟看到亲娘一样,屁颠颠的两眼放晶光的跑过去:“主子啊,您能赏光来,奴才幸甚,合家幸甚,祖宗幸甚。----“天兰暗想,马屁拍到这种功力的,简直就成了精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幸没说出天下幸甚,万民幸甚这种话来。 四阿哥看到杨天兰微微一颌首,天兰对他拱了拱手,说了句讨喜的吉利话,没料到四阿哥居然有压岁钱预备给她,小巧的荷包里,金的银的吉利花钱一堆,里面外带还有一个波斯来的玩器,她的荷包又鼓了一分,她开心得不得了。 十三阿哥眼光邪恶的射过来,天兰念着旧恶,瞪了他一眼。胤祥到是露齿一笑,挤过来说:“听说你长本事了,发了一笔小财啊!”收拢了荷包,就象怕他抢了去一样,胤祥更是笑得利害:“你还真是个是玻璃耗子琉璃猫!” 天兰知道不是好话,但又巴巴的问:“什么意思啊!”胤祥哈哈笑道:“一毛不拨啊,丫头。”天兰凶恶卷起袖子蹦起来说:“我一毛不拨?不把你弄成白切鸡我还就跟你姓了!”十三阿哥一点也不慌的当她是纸老虎。 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她义愤填膺的看着十三阿哥,十三阿哥拥有挺拔健美的身材,硬朗的肌肉线条,脸端正有型,五官出色,一对浓眉剑眼气势出众,这人太高要打他的脸还要跳起来,多费力气啊,难怪每次她都退而求其次咬他的手,因为这比较方便。她盯着他的手盘算是否要咬下他一块皮来。 “给你!”忽然一个秋香色的荷包飞向她,她条件反射的接在手上惊呼:“暗器?”十三阿哥什么时候靠到廊上的柱子上。他嗤笑道:“暗器?亏你想得出来,是我给你的压岁钱啦!”杨天兰不敢相信:“你会给我压岁钱?”“不要吗?还来!”天兰忙把他与的那个荷包藏到身后去:“给都给了,哪有要回之理。”十三阿哥笑着摇了摇头。 十三阿哥修长的四肢顺着柱子伸展开来,立体刀刻的标准五官,眼睛略眯着,眉宇间散发的那种气质却是魄入人心,像是一幅希腊油画,又似一只充满了力与美非州草原的黑豹。古铜色健康紧绷皮肤,在室外明朗的光线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已经不仅仅代表着属于男孩的健壮,更有一种接近男人的性感,蓄含着原始未知的某种力量。他果然比十四成熟许多。天兰看了他半响,道:“今天才发现你长得还不错。”胤祥白了她一眼:“你这话,是不是说迟了点。”拿手在左颊划了划,嘲笑他道:“臭美!” 眼扫向九阿哥,九阿哥与八阿哥一道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巴结。这种场合多半没有真话可言,互捧说些马屁话而已,但官场上这种交际却不可少。在众官员的眼中,八阿哥,九阿哥不是人,那是神啦,是批发官帽的大代理商,只要能抱上他们一只脚,官位就可以如火箭一样扶摇直上。八阿哥温文和气,有求心应,九阿哥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影欣长而伟岸。 九阿哥眼神里有一丝不耐之色,天兰奋勇充当黑骑士,把落难的公主从千军万马的围堵中救了出来,美丽的公主一脸感激的,终于有空坐下喝了一杯茶。天兰啧啧的说:“可怜!”胤禟笑着指使道:“二将军,快与本帅端盘吃的来。”天兰唱了诺:“得令!”十阿哥福晋对天兰招手笑,便丢了九阿哥,自已找乐子去了,她可不是粘人不放,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九阿哥也知道她的性子,随她去。 “喂,你今儿怎么不理人啦!”十四阿哥的黑色的眼瞳灿过了五色琉璃,但如今这双眼里满是不满之色,且越来越重。格窗半明半晦的光影间,他探过手来,试图牵动她的衣服。 天兰把身子一侧,躲了过去,她水红色的唇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说:“你还想我理你啊?你是怎么和九阿哥说的,我是一个物件吗?让你想要就能要的?如今后你别理我,就当不认识。我算是认识你这人了!” 十四阿哥穿着一身气泽云绕的杏黄袍,头戴嵌着东珠的金冠,少年英俊。虽然今儿这宴会上帅哥较多,多的令众名门闺秀们看花了眼也看不过来,只恨不得多生几只眼晴才好。但看到最后,她们却都不约而同的把爱慕的目光投在了十四阿哥身上,想尽各种办法往他这边凑。 并不是因为十四阿哥“艳冠群芳”了,他受欢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也很现实。曾有某人说过一个男人的钱途是可以预计的,但女人的前途却是不可事先估算出来的,因为她的命运是不可限量,充满了变数。的确,一个女人如果她嫁了皇上,她就是皇妃,她如果嫁了一品大员,她就是一品夫人。不论这个女人以前有多贫贱,也可摇身一变,青云直上。女人比男人好象多了一条成功的捷径,婚姻有时可以改变一个人命运。 到场的闺秀们无一不会精明算计,谁比较能成为佳婿的人选一下子就明白了。能混到位高权重的大臣无一不是中年老头大腹便便,年青一点的多半官位低下,目前尚未脱贫,前途难料,这些人不到万不得以是不会考虑的。 看来看去只有皇子们青春年少,至贵至尊,有钱又有权,是可嫁的良人。但书卷气浓三阿哥未来,四阿哥有专宠年氏的美名,五阿哥长得太平常温吞,八阿哥家有悍妻,如果不想找死的,是断不能考虑的。九阿哥到是俊逸出尘,可性子清冷,眼高于顶,性格古怪,难以相处。十阿哥家里妻妾成群,环境复杂,想嫁过去得先练好口才。十三阿哥那拒人于千里的气势,未近身先凉了一半,加上他又是新婚不久,起码在半年后才会考虑侧福晋人选。算来算去,只有十四阿哥尚未娶妻,年纪适当,且嫁过去就是嫡福晋,比侧福晋庶福晋强上一百倍,自然给人无数的联想空间。 这群佳丽们打定了主意,一会端过茶水,一会又是吃食,无不是莺声丽丽,娇柔可人。不到一会儿功夫,十四阿哥面前光茶水就放了十来碗,精致的点心都放得摆不下了,另加了张几子才放下了。性格直白闺秀飞着眼风送过来玉琚,玉佩,荷包,手帕,汗巾之类的,含蓄派送过来明为请代为品评的字画,书卷,金石摆件无数。跟随着十四阿哥来的两个随从面有难色的手上抱满各位小姐的礼物,收礼收到手软。 行动派的小字条也十分精彩,什么“妾扫花以待”,“月上西楼,请移步”之类的约会申请。十四阿哥对含情脉脉的表示,一律视而不见,不看就丢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杨天兰看得皱起眉来。多少佳人看到心意被踏脚下,掩面哭着跑出去。又有人不知趣的凑过来,他挥手象赶蚊子似的直接叫来人滚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连旁边的天兰都听到了这又是一个心碎的声音。 十四阿哥排除一切干扰,听了天兰这话未免有些烦燥,他道“你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了。我一向是万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人。我这不是喜欢你才这么说吗?难道喜欢一个人不对吗?我不觉得不对。我-----我想你与我一处,你却在九哥身边-----你要我怎么办?” 这话说得有点大声,相隔不远的数个年级大的女客听到这么露骨大胆的话不由得目登口呆的望着这边,一边低声议论。本来天兰和十四阿哥坐得这么近,就已经引得各位佳丽的无数道探究,嫉妒,酸涩的目光,现在投在杨天兰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如支支利箭般的冷光杀意。天兰坐如针毡一阵不舒服。在敌意的目光里,感觉她们无声的眼光将她五马分尸,张脸霎时涨得通红,那是气的,怒气冲冲的目光射过去,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出两个窟窿来。 和他在一起总没好事,游了一次湖,他掉到水里,也害得她也一身狼狈。因为他的一句话,害得她她被人打了一巴掌且冷战了数日。今日又害她成了众MM眼中的假想敌,绊脚三石。手还伸过来,还伸?十四阿哥究竟懂不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现在是群敌环视啊!再说了这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他不懂得。爱对他来说太容易,也太平常。就好象是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啊!”这样的一句寻常闲话,随时可以脱口而出,不考虑别人的想法,不必负任何责任,也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十四阿哥在无数的美女的殷切注视,含情脉脉下仍可以坦然自若,一脸傲色,显然已经见惯了。他面对别人的示好之意,可以随便将别人的情意践踏在脚下。他的作法让她想起某个人来,这个场景何常的熟悉,同样让她觉得恼怒。想当年她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向某个人表白,一封含满一个人所有心情的东西递过去,却看到那个人漫不经心讥讽的轻笑,那人的笑容笑得连窗外的阳光都觉得失色,她站在他的面前手足无措,只感觉到所有的血都热热的涌到脸上来还不足以表明她的羞愧,她的心却是零下二十度的冰寒。 一个人可以选择不接受别人的好意,但他无权污辱和轻视别人的真心。十四阿哥连这个都不明白,何谈什么喜欢?他没有这个资格。她不是任他心血来潮,随便乱来的女人。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管你在乱想什么,你的想法在你的脑子里,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怎么想你的事。但是,你的想法最好不要给我带来麻烦,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对你没意思。”站起来走人。 十四阿哥在她的身后,刷的站了起来,脸色变了几变,冷不防冲过来,用力攥拉着她的手,把她连拖带拉的推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他怒气冲冲,叉着腰恼道:“我哪一点不好?你说你不喜欢我戴那个金项圈,说那个幼稚,我就不戴了。你说你喜欢吃菜林记的桂花糕,我就叫人买了送你。我哪一点比不上九哥?九哥那么多女人,你不是没看见吧!或者是------你最近与四哥往从甚密,难道你喜欢他?你不是不知道他只宠年氏一人吧。你跟了他们不过是当个侧福晋,有什么趣?你肯屈居人下吗?如果你肯跟了我,我去找皇阿玛--------” 十四阿哥话未说完,天兰就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十四阿哥脚踝处一阵剧痛,不禁抱脚叫道:“干嘛踢我!”抱着臂冷著脸,用不寒而栗的目光扫着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居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气势上不由得矮下三分来。 她眉梢上挑,字字清楚的说:“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没有别人置喙余地,他们有没有女人,专宠谁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天下就你们家这几个男子吗?天下大的很,帅哥也多得很,选择多的是,你还是省省心吧!果然你还是个小孩子!说话不经大脑!” “什么,我是小孩子?”这是一种污辱,尤其是对一个身高可望达到八尺的伟岸男人。 “难道不是吗?” “我比你大吧!”事实不可否认。但杨天兰在二十一世纪已经老到二十七八了,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比起来哪个大呢? “那又怎样,小屁孩!再长两年再想女人吧,别一脑子色情思想,对身体发育不好。” “你真是恶毒耶!你这样将来没有人敢娶你!”胤祯气呼呼的,就好象忘了先前的深情告白一样,怒火浓烈足以烧掉方圆十里。“哼!”气得背过身去生气。 “哼!”杨天兰又走人。今天大概不宜出行,离了十四阿哥还未走过捌角处,就不幸碰到了十四阿哥的护草卫队。“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过来,茶泼了你一身!”一杯茶水披头盖脸的泼了满身,茶叶沾在衣服上到处都是,幸茶水并不太热,要是热的,还不烫几个泡出来。 “没事,不要----!”一个高挑大眼的MM杵在跟前,杨天兰抖弄着衣服抬起头来,这时,她清楚明白的看到她眼里的恶意,她是故意的。果然这个大眼MM很放肆的笑起来:“你这个样子活象个落汤鸡,十四阿哥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就不信他还会喜欢你。哼!下作的女人!”天兰没有作声,但她的小宇宙在燃烧。 这时从花窗下,又转出另外两个笑得很嚣张的女人来,想必是看好戏的同谋。其中一个对大眼MM说:“克雅姐姐,干的好!看她还敢勾引十四阿哥不?”她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又低骂道:“活该,真是个狐媚子,也不看看自个儿的出身就敢媚祸十四阿哥。”另一个一脸轻蔑的说:“下三旗的女人,连选绣女的姿格都没有,还想攀龙附凤,真叫人恶心。有娘生,没娘教!” “你们干什么呢?克雅!”十四阿哥远远的怒叫道,他看到了湿了一身,满身茶叶味的杨天兰。他认出了打头的那一个,是合顺郡王家的六格格,这个六格格行事最为泼辣且不讲理,他一向远着她。另两个女子他却并不认识,不知道来历。天兰显然是受了欺负,这让他怒火中烧。十四阿哥的脸色更为青白,面色竟有些狰狞。 由于他的出现,那两个女的有些惊乱起来,克雅斜了一眼那两个说:“怕什么!有我呢!”上前娇滴滴的说:“哥哥!” 胤祯气势凶凶的过来吼道:“克雅,你胆子渐长啊!你信不信我去告诉你阿玛!” 克雅亲怩的扭着十四阿哥的手娇道:“哥哥一定会告诉的对不对!” 天兰扬头转身问十四阿哥道:“你认识啊?” 十四阿哥点点头,他拉着克雅命她与杨天兰道了歉。克雅尖声道:“什么让我给一个下三等的丫头道歉,十四哥哥你真想得出来呢!”另两个女子连忙也帮腔道:“十四爷,她不过是个外八路的,不过是不小心失了手倒了杯茶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天兰忽然笑了一下,笑云淡风清,笑得面前的四人莫明其妙。手已然抬了起来,等她手落下来的时候,她的面前已经倒了二个女人,那两个女人血色尽失,一脸恐惧的低泣。克雅还是站着,不过她的脸上多了两个深深的巴掌印,被打破的嘴角流着血,她完全被打蒙了,象石头一样立着。 十四阿哥眼瞪得老大,他看清了杨天兰尤如行云流水的动作。天兰过去一脚就踹在了当中一个女人的肚子上,另一脚就顺势拌倒了另一个。接下来反手二巴掌,一切在一眨眼的功夫内完成。好彪悍的力道,好冷的眼神,好浓的杀气,好霸道的气势。 哇-----回过神来的克雅发出尖利的哭声,如丧考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下来了。天兰一把抓着她的领子把克雅从地上揪起来,阴冷的说:“你们才是有娘生,没娘教,我替你娘教训你,不要狗眼看人低。”说毕,仍将她推在地上。另两个看看到杨天兰如此的恶形恶状,吓得声都不敢出了。克雅却哭道:“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郡主,你居然敢打郡主,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告诉阿玛,----” 天兰冷哼道:“打得就是你,你莫不是还想尝尝!” 胤祯厉声喝斥道:“克雅!你先惹的事,还敢告诉你阿玛?” 克雅坐在地上脚乱蹬,嘴一扁哭道:“十四哥哥你也不帮着我,你还帮着这外八路的。我要到德妃娘娘面前去评理!” 十四阿哥怒道:“你去告啊!爷还怕你告!”“我现在就去!” 克雅从地上爬起来,哭得大声又伤心。天兰眼神一冷,克雅吓得往后退一退说:“你别打我,别打我。救命啊!” 有人赶过来问:“什么事?什么事,乱嚷嚷?”克雅一见有人来,精神一震,正想呼救。胤祯转头对来人说:“没事,闹着玩呢!”那人看到二女跪坐在地上,颤抖不已。一女脸上好深的二个掌痕,怎么看不不象没事的样子啊。遂问:“真的没事吗?” 天兰面色萧杀一片,在克雅的身后小声道:你敢乱叫我就扭掉你的脖子,我可是说到做到。”克雅生来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等利害人物,马上吓得得不敢做声。对来人说:“没---没事!”即然没事,好事者只好离开。 天兰出了这口恶气,一径离了那三人。十四阿哥却在身后跟着,天兰转身道:“你跟着干什么,还嫌我麻烦不多啊,要不是你,我至于象现在这样吗?” 胤祯知她心里有气,在后柔声道:“你身上衣服湿了,且不能到前面去。八嫂在后院啊,她必有合身的衣服与你换。”天兰细看身上的衣服的确不方便,脚一跺,便只有随着他去找八福晋换衣服。胤祯走着走着忽然道:“你好利害啊!我没想到你真会动手。” “我不动手,难道被她白白打了去。如果我不动手,你会为了我出气吗?我这个人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我必犯人。我是有仇必报的。” 胤祯立住哽道:“我-----”他有挫折感。对方是六格格,小郡主,他的确未必打得下手。以克雅的性子,他未必能帮她出了这口气。他咬咬唇:“我未必如你下得去这手,但我会告诉他阿玛!一定会请她阿玛责罚她。” 天兰冷笑道:“果然是小朋友。遇到事情,必先想找家长。” 胤祯有些怒道:“喂!,你就不能不这么说吗?” 天兰先行一步,抛下话来:“哪一天你长大了,我就不这么说了。小朋友!” 胤祯有点抓狂的叫道:“喂,你这个死女人!---”他要承认她的确是个够强的女人,自已的事情能自已解决,不假手于他人。她真的很不一样,总能象磁石一样吸引住他的目光。这样的女人,应该是生活在江湖中的至情至性的侠女,这样的女人偏是生活在他的身边,在他想伸不过去手的地方。 随着十四阿哥胤祯穿过抄手游廊,过了几道垂花门。来到一个种着紫花的大院子里。这院子是成文运大人的内宅,院子的正面是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有几个厢房,廊沿下,挂着数个鹦鹉。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看见十四阿哥都笑迎上来口称:“十四爷!” “八福晋在这儿吗?”胤祯只管跳到廊沿下逗几个红嘴绿毛的鹦鹉。“回十四爷的话,八福晋正与我们夫人说话呢!” 一把圆润的嗓子道:“谁在外面呢?”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9章 章节字数:13090 更新时间:08-01-19 10:23 一把圆润的嗓子道:“谁在外面呢?” 那声音如黄莺之脆,又如流水般动听,未见其人,却闻其声。听这声儿,就知道这嗓子的主人是个美人。虽然天兰在八阿哥府里也是常来常往的,但每次去只是在外宅打转,并没有机会登堂入室真正见过传说中八阿哥的那位悍妻。这次在成大人的府上居然有缘得见,不能不说这是一个意外之事的。 一二个人打起帘笼,一面丫头回话道:“回八福晋,是十四爷来了!” “哟!是十四爷啊,快请进来吧!”这个嗓音就比刚才那位要失色多了,想是发话的是成夫人。 胤祯在外笑道“八嫂,您和成夫人讲着亲热话呢,我就不进来了,我带来一个朋友来,刚才被人撞了一下,茶水把全身都湿了,要借你衣服一套。”他并不提天兰是跟着九阿哥来的,天兰正想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冷不防,他说完就把天兰推了进去。 一把圆润的嗓子又道:“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进来还怕我吃了你?”成夫人劝道:“十四爷,进来喝杯茶啊!” “还是不用了!” 一进到屋子里,就闻到一股子细细的轻香,很好闻。四下一顾,见一个年青美人坐在窗前的炕上,歪着头正打量她。那个美人,长条身材,面目清秀,梳个两把头,两把头上只插一把扁花缕金荷叶簪,身边丫头站满。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最出色的是一对美目,有一点上挑的意思,顾盼神飞中,见之忘俗。想必这位就是八福晋。另外一边炕上坐着的是一个中年的珠环翠绕的中年妇人,白胖面容,一脸和气的想必就是成夫了。“八福晋安好,成夫人安好!”天兰对两个福了一福。 八福晋郭络罗氏见来人虽然狼狈如此,年貌虽小,其举止神态中别有一种傲人味道。遂笑问道:“怎么看着有一点眼熟啊,是哪家的格格,倒好似我妹妹?” 天兰见问得亲切答道:“我叫喜塔拉天兰。” 八福晋神色一变,看着她好一会不言语。成夫人见八福晋不说话,八福晋的身材又比眼前这个高,想必她的衣服是不合适的。便自作主张,自已张落。因见是十四阿哥亲自带过来的,到也不敢小看,因看天兰的身量与她小女儿差不多,忙叫了心腹丫头特特的到那边屋子里,开了箱子拿出一套不常穿的新衣服来,命侍女们带杨天兰到另一边厢房整装。成夫人有意讨好十四阿哥,备得十分齐全,一时换衣整装毕,天兰焕然一新。 从厢房过来胤祯第一眼瞧见,都看愣住了。他正喂红嘴绿毛的鹦鹉吃东西,一时间手忘了缩回去,被鹦鹉的勾勾嘴咬个正着。他打了一下鹦鹉,鹦鹉在架子上乱跳。胤祯连连摆手骂道“扁毛东西,咬谁呢?”鹦鹉飞跳着大叫“东西---咬谁?东西---咬谁?”丫头们笑成一片。胤祯大感没趣,一摔帘笼,进到正房里。 见过了八福晋和成夫人。坐到正房里梅花式小桌边,正面设着的大红金钱蟒靠背上。啾着杨天兰身上一身大红底缕金百花旗装笑道:“果然是佛需金装,人要衣装。你平日里穿的太素雅了,这样穿才尊贵啊!这样穿上爷都不敢认了。” 八福晋端着盖碗细端详道:“怎样!不错吧!成夫人这事办得还和您十四爷的意吗?”胤祯讨好的说“唉哟!八嫂办事,哪还有错的。成夫人眼界高,品味好,全京城都知道啊” 八福晋居然招呼杨天兰:“坐到这边来!”天兰迟凝片刻也就不推迟坐到东墙边炕上来了。“谢八福晋。” 成夫人笑着对八福晋说:“这位姑娘,真是好个体面模样。”又含笑问天兰:“姓喜塔拉吗?喜塔拉----喜塔拉春枝你认识吗?” “她是我姐姐。” 成夫人手里的盖碗茶盖滑了一滑,成夫人有些局促的干笑着把茶盖放在茶格上啧啧说:“难怪,难怪!” 不知道成夫人在“难怪”什么,她偏着头只看着八福晋。这人长得并不悍啦,可称为温柔可亲,这样气质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京中人都说她是河东狮呢? 胤祯指着杨天兰笑道:“八嫂,天兰脾气可是象极了你!十哥都怕她呢!拗得不得了!” 天兰恼道:“老十四,你在说谁呢?”眼角却扫着八福晋,怕她生起气。 郭络罗氏轻笑起来:“是吗?象我?果然和我一样是个急性子的。我到喜欢性子直爽的人呢!!”胤祯格格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两对脾气。”一时成夫人被人叫了出去,想是去前头张罗。十四阿哥也到左面厢房去找东西吃。他们一出去,八福晋就命侍女全退了。 八福晋脸色暗了下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拉着天兰的手道:“姐姐不是外人。当年你姐姐在的时候,我和她算是手帕交,感情极好。我现在看你就跟看自已妹妹一样。” 天兰眨着眼晴道:“福晋!” 郭络罗氏笑道:“前个儿,我到长听八爷提起你来,你在我们府帮忙我是知道的,但事情多,总是不能见你。今儿见到你,姐姐心里高兴。听你八爷说,你住在老九府里,如果他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来治他。” 天兰低头道:“他待我尚好。” 郭络罗氏拍着她的手道:“是啊!他对你必是好的。当年春枝那样对他,他还是记得她的好的。你姐姐去的时候,他哭得那真是----” 九阿哥那时候是很伤心的吗?如果按九阿哥的说法,他和春枝之间并没有情事,那一个侍女的死亡,他何至于当时悲伤到起不了床呢?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没有人可以告诉她。 天兰问八福晋道:“我姐姐是怎么没的?恍忽听到人说她是病死的。”她打听过街坊,听到人说她姐姐死的时候,她那时并不在跟前儿,等她从盛京回来的时候,她姐姐早死了,据说是病死的,但又有人说是被人害死的,具体的她就打听不到了。她觉得奇怪的事所有人对她姐姐的事都含而不露,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她那个时候,人为什么在盛京呢?她找不到答案。 郭络罗氏叹道:“死者已矣,你姐是个薄命的人,也是苦命的人。我看你面相到是个有福气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千万记住了,这人啦,不能耳朵软,尤其是女人,不能软,心肠要硬一点。一软弱什么都没有了。妹子你就记住我这一句。那怕是性命不要,也不能输在性子上。当年你姐要是能听进去一点,也不至余这样了。” 天兰听到这话中有话,其中大有深意。想问为什么,哪知,八福晋郭络罗氏又叉开话头讲别的了。一时成夫人仍回来,八福晋便和她大谈闲话,无非是说一些东家长,李家短的家务事。 一个穿着红绫裙子的丫头进来回话说:“福晋,明日摆吃年酒的请客单子管家送过来了,说急等着您过目就请去办。”郭络罗氏眼一立道:“怎么不拿给八爷看?”那丫头回道:“八爷已经看过了。说是请福晋您定。”“这会子到急了,前一阵子干什么去了?还巴巴的这时候递过来。命人将管事的革一月米钱。拿来吧!”那丫头她把一个折子递过去。 天兰暗想,八福晋果然是威风得紧,那种气度果然不凡。难怪她在八阿哥府就听说,八福晋说话一言九鼎,就是八阿哥也鲜少敢当面驳了回去。这种威风在亲贵福晋们中也算十分少见了。 八福晋郭络罗氏接过只看了一眼,就掷到地上,发火道:“发昏啦!怎么写上这起人的名字?”穿着红绫裙子的丫头跪下不敢答话。 胤祯刚好从那边屋里过来,从地上拾起折子看了一遍“没写错啊,八嫂!”“怎么没错,多了几个人!”郭络罗氏道。胤祯又看了遍奇道:“写单子最怕写少了人,怎么还多了起来了,多了谁?” 因成文运是八阿哥的心腹之人,郭络罗氏也就跟本不避成夫人,直接斥喝丫头道“谁说要请那府里的乌喇纳拉氏和栋鄂氏那个两个女人的?还不去改!”丫头头都不敢抬的说“喳!” 因去四阿哥府里多,故和四阿哥嫡福晋乌喇纳拉氏打过几个照面,乌喇纳拉氏是办事利落,精明细致的女人。杨天兰想八福晋指的这个乌喇纳拉氏难道是指四阿哥嫡福晋吗?那么这个栋鄂氏莫不是九阿哥的嫡福晋不成,不会吧? 胤祯小声和天兰咬着耳朵说:“乌喇纳拉氏是四哥府里的嫡福晋,八嫂宴客只请了四哥府里的一位就是侧福晋年氏,别的人没请。九哥府里更惨,不但没请九哥的嫡福晋栋鄂氏,连一个侧福晋都没请。你知道八嫂的脾气了吧!” 如果要说四阿哥府与八阿哥府尚算走动的不勤,也许关系不太好,可以不请。但不请九阿哥的嫡福晋就十分说不过去了。九阿哥可跟八阿哥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为什么也不请她呢?所有人都请到了,单不请这两个,连面子都不给四阿哥和九阿哥一个,太绝了吧!不解的问“为什么?” 胤祯小声道:“到时候可有热闹可看啰!”郭络罗氏明明听见,仍充耳不闻。天兰喑暗的掐了他一下:“就你看戏不怕台高。”胤祯低声叫了一声唉哟!,斜着眼晴道:“偏你护着九阿哥,请不请他的嫡福晋,与你有什么好?”天兰皱起眉来,又掐。 胤祯作势欲打杨天兰,郭络罗氏笑指着十四阿哥道:“你这个死小子!别想欺负我妹子!” 胤祯推推杨天兰笑道“你看,你多了个姐,你这个姐是个利害的。跟着她,这满京城的人可都不敢得罪你!” 成夫人在旁凑趣道:“恭禧福晋,贺禧福晋收了个这么水灵的妹子!” 天兰忙笑行下礼去“小妹这里就拜见姐姐!”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吗?有人要认干亲,她就认吧。反正没有坏处。至少现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未福下去,八福晋郭络罗氏就扶起杨天兰来“不用多礼!以后就长走动,反正我们府隔得近啊!” 天至饭时,料到前面要开席了,遂请八福晋一起到前去用饭,八福晋却说前面闹得慌,不愿到前面去,成夫人也说这样她陪着福晋好了。天兰看她们那样子,可能有体已话要说,遂和十四阿哥先出来。 出了垂花门。天兰拉住皇十四子胤祯问道“这八福晋和我姐什么关系,好象很亲近一样?我姐到底和九阿哥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你知道她,八阿哥知道她,十阿哥知道她,这么多人一提起她都知道她是什么人呢?九阿哥府里下人何止十个百个,怎么就偏记得她呢?一个侍女怎得这么有名?” “这个----”胤祯有点吱吱唔唔的,天兰干脆坐到抄手游廊上,摆出一付你不说,我不走的样子。胤祯有些无奈的,走过来,拉她道:“这我也说不清。八福晋的这个人,性子刚烈的很,又古怪的紧,一般的人看都看不上眼,她这个性子在亲贵中可是出了名的。外人都传她性子恶,是最不容人的。我们熟知的到是知道,她待人到有几分真心,不过全凭着性子来。我不知道她和你姐怎么成为手帕交的,不过你姐在世的时候,常上到这儿来走动,我是遇见过几次的。至余其他的,你去问九哥。九哥最清楚。” 天兰白了他一眼:“要九阿哥愿意告诉我,我还问你?” 前面正厅前跳着“庆隆舞”,而“庆隆舞”作为最具满族风味的节目,一直以来都是年宴上的保留节目。“庆隆舞”又称“马虎舞”,是满族早期的民族舞蹈。该舞蹈分两方阵营,一方舞者头戴兽面具,身披兽皮,扮作动物;另一方舞者身着满族服装,扮作狩猎者,后来狩猎者的服饰变成当时八旗的服装。舞蹈的结局,通常是狩猎者成功猎取动物。 天兰和十四阿哥过来的时候,正是庆隆舞跳到热闹的时候,大家都在围坐着看呢,十四阿哥就在杨天兰后面暗暗拉了她一把,嘴角一努,天兰立刻看到她刚才打了的那个六格格克雅眼角挂着泪,正猴在九阿哥跟前想是告着状呢?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 九阿哥抱臂听着,皱着眉。天兰一见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十阿哥在半途拦了她一拦说:“大妹妹,刚才叫我好找啊!我说呢,一晃眼你就不见了,哪儿玩去了?”天兰随便支应两句。 九阿哥听到她的声音,扬起眼来,向她这边看,克雅不满的撅嘴道:“九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你要给我好好的处置这个丫头。” 胤禟挑起眉来淡淡道:“你说你泼了她一身茶水,她打了你是吗?”克雅道:“是啊。”胤禟低头看她问:“那你怎么不打回去,你打回去不就行了吗?” 克雅脚一跺脸上一阵红云想也没想道:“我要打得过才打啊----”此言一出,她也知失口,丢了面子,忙掩了口。 胤禟低低的冷笑起来:“好一个六格格,你平日里可利害着呢,你满京城细打听,谁敢欺负了你去。可不是说谎吗?这说出去谁信啦!明明是你欺负了我们家天兰,还好意思到我跟前告状,我告诉你,明儿见我见了你阿玛,必要向他讨这个理去。哼!” 克雅恼起来,想这不是倒打一耙吗?她恼火的说:“不用你跟我阿玛说,我自已去说。”她一眼见十四阿哥的影子,高声把十四阿哥叫过来:“十四哥哥,你和他说,你是不是看到那个死丫头打我的,你说啊!” 胤祯摸摸鼻子说:“这个我没看见。对了,你脸怎么红了,想是吃多了酒吧!” 克雅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好,好,你们都护着她,这事没完!” 晚间回去,九阿哥并没有说什么,一回府就到书房里去了,又连叫了几个人来,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天色渐晚,因是过节,满院都是灯火,杨天兰悄悄的从角门转入书房,且不进南厢,只藏在南厢外大厅宽厚的屏风后面。悄悄的趴在屏风边的一角往里面张望。 九阿哥坐在里间的一张酸枝木椅子上,如同神祗一样俊美的脸,脸上并没有什麽表情,怎麽看他都是清朗俊逸神仙似的人物。他不笑的时候,淡淡的两片薄唇总是坚毅地抿着,薄薄的嘴唇略带冷酷的感觉,浑身散发着如冰山一样的冷峻魅力,拒人千里。可是天兰早已经了解他了,不能被人查探出的情绪,她好象已经能看得比较清楚,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正在不高兴,有些烦躁,有些不安,有些怒气。 胤禟忽然低声道:“天兰。”天兰吓了一跳,他看见了吗?直觉从屏风後探出头望着他。胤禟忍不住笑了出来,冲她招了招手。天兰一步步蹭过去,才走到九阿哥的身边,就被一把抱住了。 胤禟紧紧的抱着她,天兰几乎可以听见骨头被锢牢发出声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天兰,有没有怎么样?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忽然觉得心酸,眼泪没有一点预兆的落了下来。天兰点头,她有她的委屈。但所有的委屈都在胤禟面前败下阵来。主动的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里,低声道:“我是不是打了不该打的人了?” 胤禟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没有。我们家的规距,就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打得好。你不打她,我还要打她呢!” 玩着他的头发道:“我和十四又没有关系,是那个六格格自已吃飞醋。我跟十四说了,我对他没意思。怎么想是他的事。” 胤禟松开他,和她凝望,轻轻叹息:“我知道。”轻轻抚摸杨天兰的睫毛:“你看克雅在,怎么就不过来了。” 委屈指责:“还不是怕你生气!” 胤禟笑说:“明天带你进宫去看冰嬉去!” 眼晴一亮:“我能去吗?怎么去?” 胤禟宠爱的揉揉她的头发:“要委屈你一下!” 不满的皱起鼻子来:“不要委屈。” ——————————— 冰嬉在宫苑的海子上举行,天兰拒绝了九阿哥让她扮成太监的建议,自选了一件侍卫的衣服穿上,蜂腰一束,到显得很神气,只是因为怕冷戴了老大一个毛绒绒的护耳,有损她的全身英明神武的整体形象。九阿哥轻手拉了她的两个耳朵笑说她这样扮上到象一只大狸猫,笑她,她也不取下来,冷啊! “冰嬉”,据说是一个军训练习项目,统称为“跑冰。听九阿哥说,清军中有一只善于冰上作战的“特种部队”——“八旗冰鞋营”。该营曾在黑龙江的一次战役中获得关键性的胜利。为了纪念这次大捷,从顺治年间起,朝廷特设了一个例行的典制——“大阅冰鞋”,宫里每年都要办上一场,皇上都要来看看的。 等他们到时,早开始了,冰嬉之人熙熙攘攘冰面上满是穿得亮眼的人,有穿梭往来、竞滑如飞者,有腾闪错挪、展示花样者,八旗的各色旗子在冰面上飘散着,张扬着御前侍卫率八旗冰队,奔驰迅捷如飞。 因人多,也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天兰想看一看传说中的皇帝是什么样,低声问九阿哥,九阿哥笑往中间儿,黄色的一片指过去,因隔得远,天兰趴了半天,在人缝中,也没看清楚,万岁爷是长得是圆是扁。且丢开手去,只看表演。表演的兵丁分为两翼,每翼头目12名,穿红黄马褂,其余的人穿红黄齐肩褂,射球兵丁160名,幼童40名,也都穿马褂,背插小旗,按八旗各色,依次走冰。除了一般滑冰之外,还有在冰上表演射箭、打球和单人、双人的表演。这种表演有点像现在的花样滑冰。当时单人和双人表演的形式很多,技术也很高。有金鸡独立、蜻蜒点水、紫燕穿波、凤凰展翅、哪吒探海、双燕飞、朝天蹬等项目。 九阿哥命人取了凌鞋来,天兰就露怯了,忙摆手说:“您请,您请,您玩好!” 九阿哥笑说:“你该不会不会滑吧,你姐姐她可是个中高手呢!” 天兰逞强说:“谁说不会。来就来!”老实说她自打上学那会起,就年年学溜冰,但总没学会过。每次只能扶着栏杆意思意思。可这海子上,哪里找扶手去?穿上了凌鞋她说跌了一个大马趴,引来一片笑声,幸穿得多,也没觉得什么疼。 九阿哥早象燕子滑了一圈过来,忍住笑且看她,步履艰难,终忍不住伸出手去道:“来我带着你!” 天兰怒叫:“谁要你带!”但还是乖乖让他带着,又摔了数个屁股蹲儿,才渐入回佳境,但不敢放手。 八阿哥在那边叫九阿哥,九阿哥让她在这边好好的玩,叮嘱了几句,就过去了。天兰乖乖的老实的坐了回冰床,技术太差,没敢乱来。十三阿哥象一只鹰的滑过来道:“丫头,听说你又得罪人了。”天兰道:“你怎么知道的。” 十三阿哥揪了一把她毛绒绒的耳朵:“你把人家打成那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天兰嘟着嘴道:“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 十三阿哥忽然叹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天兰拉住他:“你带我一圈,怎么样?” 十三阿哥不屑的笑:“还没学会呢?” 天兰摇着他:“带不带啊?”十三阿哥拗不过她,带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再一圈。 看完了冰嬉,九阿哥就着带着她跟八阿哥回府去吃他府里的年酒,他府里的年酒自然也是热闹非凡又排场的。八福晋对她极亲热,真拿她当妹妹一样,吃酒时,要她紧跟着她坐,看戏的时候也拉着她坐在一处。春枝是八福晋的手帕交,八福晋才会如此青睐她,照顾她这个妹子。 春枝对于杨天兰来说,最初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死去的人,一个符号而已。她对这个人长的什么样,是一个什么人,有过什么经历完全是的一无所知。本来是做古的一个女人,在杨天兰逐渐的古代生活中,她渐渐的成了一个影子,而且如影随形,通过别人的描述,这个影子且有越来越清晰之势。 只要她做错什么,胤禟总会不厌其烦的在她耳边说她姐姐会怎样,怎样。天兰每认识一个人,那个介绍她的人也总会在说她的名字后加一句,这位是春枝的妹子,然后就有人说原来是春枝的妹子啊,表示了解的话。春枝的妹子这个身份,对于天兰而言象是一个标签扔都扔不掉。如果她可以选择的话,她只想做杨天兰而已。而不是可笑的喜塔拉天兰。喜塔拉春枝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有影响到足以让一个皇子能够在她身后还坚持照顾到她的亲人,这不可思议,很难懂这是一份什么情份。 “老十四!”天兰叫。 胤祯不等杨天兰说完就打断她的话“你姐的事,去问九哥,你再问我也不知道。” “老十四!”天兰拉住胤祯的衣摆。 胤祯瞅着杨天兰无奈笑道:“其实你这样很好,你只要是你就行了。你活成你这个样子就对了,不必和人一样。八嫂不管什么规则,只按她的性子来。早些你说了,人要有鲜活的人生,你过的鲜活就好,不要管其他人。” “老十四!”别的没学会,只是脾气渐长了。她在现代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动不动就出手的人。相反在公司里,她轻言细语,大家还都觉得她为人好相处,亲切,随和。她一直觉得自已是个小女人,很娇柔的那种,上车等人关车门,下车等人开车门,有困难一直是男友挡在前面的。哪曾想到就是她这样一个现代白领小淑女,到了古代,居然动不动就和人干架,一句话不合,就可以和人吵起来。这不象她,觉对的不象她。 她不想当个斗士但她在不知不觉中却不得不做一个斗士。为什么她会是这样呢,八福晋提了一个争字,点醒了她。是啊,在现代社会,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已经是一种制度,不管事实是否真是这样,这条理念已经是深入人心,成为一条准绳。女人不是弱视群体,在公司里,多的是女性主管,在整个中国大陆,其他国家不知道,女人都是当知无愧的半边天。在现代,在很多时候,她与任何人都有公平的机会,她不需要竞争属于自已的基本权利。 但在古代,在清代,女人不过是一件物品,附属于男人,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应属于人的尊重,更谈不上有思想了。在古代她做为一个女人是不受人所肯定,被人所尊重的,所以天兰觉得处处艰难,处处要争取自已的基本权利,何况万恶的旧社会还有着不平等的奴才制度,听说京中就有主人打死奴才的。种种的状况都不利于她的情况下,杨天兰她不学着做为一个女斗士是不行的。 马车上九阿哥低对问她说:“发什么愣呢?” 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没有什么。”在他的眼中现在看到的是春枝还是她天兰呢?她想问,又问不出口,心里一阵郁闷。 胤禟摸着她的脸道:“又胡思乱想什么呢?”他看她神情有些黯然,便轻轻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 天兰回望过去,微微笑了一下。终忍不住指着她自已问九阿哥:“你说我是谁?” 胤禟一愣,然后笑道:“你是天兰啦!为何怎么问?” 扬起眼问:“如果我不是春枝的妹子,你会这样对我吗?如果我不姓喜塔拉,你会喜欢我吗?” 胤禟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迷糊了,但一瞬就想明白了天兰的心思,把她搂到身边来柔声道:“今儿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些话来?” “你回答我。” 胤禟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像哄慰一个孩子一样,答道:“我知道你怕我把你当成春枝,怎么会呢?我不会你看成春枝。哪怕你不是春枝的妹子,我还是会很喜欢你,因为你就是你,与你是谁的妹子,姓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样答,你知道了吗?” 天兰一声不作的像一只慵懒的猫闭着眼,依在他身上,只差没有像猫咪那样打呼噜。他的回答她是高兴的,很高兴。但如果露出太高兴的样子,岂不是太丢脸了,装睡吧。 胤禟知道是装睡,也不点拆穿她。只是轻轻的一只一只把她头上的发针取下来,杨天兰一头瀑布一样的发就散下来。听着天兰细细的呼吸声,胤禟觉得天兰实在是一个少有的可爱之人,自然率性,善良真诚,这才是他要的女人吧。等到了家,发现怀中的宝贝是真的睡着了,也不叫醒她,直接把她打横抱起,送回房去。 过一次节,身为年纪小的还是很划算的,也难怪小孩子都盼着过年。年还没过一半,除了得了不少的压岁钱外还另外得了不少东西,这大多都是别人送的表礼,各色玩器都有。在房里数了数,光绸缎她就得了十来匹,绸缎的两头用黄牛皮纸略封了封,又有杭州织造的小章,一看就知道是敬上用的,很珍贵。且摸上去滑不溜手,非常舒服。 各种吃食她也得了不少,都是用大漆盒装好的,大漆盒里也有五六个格子的,也有九个格子的,每一格中装着很细致的小点心,每一格并不重样,其做工之精巧,非市集上可比。她自然是吃不完这许多的,让小乔散给府里上下的下人们吃着玩,天兰挑了四个八仙过海的大盒子,二盒给她的房客,二盒预备给她事务所的二个。她给小乔另备了礼,自然比别人都重,小乔欢喜的不得了。 天兰把十三阿哥与的那个秋香色荷包打开来,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在手里,手里竟然是十个金银锭子,金、银各五个。与市面上不同的是,金银锭子皆溶成小小玫瑰,花骨朵的样子,小小巧巧,象是艺术品,杨天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拿起一粒来,爱不适手。荷包里还有一枚黄田石的小印,印纽是一只可爱的兔子,天兰找了印泥将印文印了出来,印文是一句旧诗“语不惊人死不休”,杨天兰知道十三阿哥这是在趣她,她看了微笑,想这人还真有意思。把这枚小印放到书桌上去,另拿着剩下的爬到床上去,全部放进床里的一个罗甸小柜子里,把他的东西与其它的一处很珍重的收起来。 九阿哥与她的押岁钱里有6颗大珍珠,她最喜欢,每晚必要拿出来玩一会再睡。当他把荷包中的大珍珠倒在手上时,天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东珠,绝对是东珠,圆圆、润润、白白的,不是东珠是什么?问他是不是,九阿哥果然说是。 这东西她在故宫博物院就不止一次的见到过,小到帽冠,朝珠,大到一个金镶东珠菩萨立像。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尊菩萨立像面相端庄,直鼻,细眉的,神态自若,又全身以黄金铸成,工艺精湛,色彩灿烂夺目,看得她都不想走了。可惜有强化玻璃保全着,天兰最恨不能亲自摸上一摸。她用数码相机拍了几十张像,因有强化玻璃,怎么照都有一个光圈,怎么也去不掉,很令她扫兴,所以她十分记得的。 珍珠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天兰故道:“这要是磨成珍珠粉的话,一定不错。”九阿哥当时脸上黑线多了几条:“就知道臭美,这可不是送你磨粉的。你好好收着,我每年都会送六颗给你。”杨天兰好奇的问:“有什么用呢?”九阿哥拍拍她的头说:“你收好就好,以后再告诉你。” 去八阿哥府里吃年酒的时候,有一个二品大员的太太胸前挂好大一串晶莹圆润的珠子,天兰眼露赞叹之色说:“这么大串东珠值不少钱吧!”看到杨天兰这个样子胤祯到笑了:“这哪里是东珠,这是南珠,本来有一点象,只不过东珠显更白些。这些南珠个个有莲子大小,且粒粒一样匀圆,也算上品了。”闻言失望的说“原来是南珠啊!” 胤祯正色说:“东珠出产出自混同江及乌拉、宁古塔诸河中,匀圆莹白。大可半寸,小者亦如菽颗(注:豆粒那么大)。按大清礼制,佩东珠有严格的品级要求,以多少分等秩王冠、朝珠用东珠,什么品级用多少颗,皆有律定。王冠上用东珠,喻意如旭日东升,并有不忘故土,守士有责之意。岂是轻易得的?”说毕又笑道:“你这么喜欢,改明儿我送你一串如何?”杨天兰白他一眼道:“无事献殷情,我自已不会买啊,偏要你送?”胤祯故作伤感的说:“你拒人于千里,让在下我好伤心啊!”杨天兰笑。 原来东珠是有政治意义的,一件东西以经达到政治高度的时候,的确是无人可以比肩的,东珠产在满人的发源地宁古塔,入关的满人有故土情结,难怪只有清代推重东珠。她到广东玩的时候,曾听人说过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的说法,意思是南海产的珍珠最好。她看到珠宝店里有的珍珠一粒标价十几万,二十几万的比比皆是,是她看而不敢买的,而现代意义上的东珠,早以经不是原来意义上同江及乌拉、宁古塔诸河中产的珍珠了,现在普遍认为的东珠,是出自东海的珍珠。古意已非今意已。九阿哥与她比莲子还大的六颗的东珠意思,还每年都赠,这其中深意够杨天兰慢慢体会了。 一早上起来在院子里,和侍女们踢着鸡毛毽子,侍女们都是个中好手,花式叠出,杨天兰技术最差踢五六个必是要掉的。正是香汗满头的时候,小乔拿了一个条子给她。杨天兰看了,原来是四阿哥在柳枝亭等着她呢!九阿哥这日又进宫去了,要到晚间才回。四阿哥号富贵闲人,有时间,会玩,而且玩得风雅有趣。天兰正愁没地方玩去了,立马应他这个约。 她到了城南柳枝亭,远远就见四阿哥府的随从们,站成两排侍立着。而四阿哥一身青衣,正在柳树下慢吞吞的打着太极。太极是公园里的老头老太最喜欢的健身运动,满处都是,寻常看惯了,天兰从来都不觉得好看。可四阿哥的太极功夫,慢是慢到了极点,但蓄劲如张弓,发劲如放箭,推手之间,可见内劲鼓动,极见神韵。这就不是一般的老头老太可比的了。 抱臂在旁看了半响,终忍不住和他学上两招,在旁跟着比划。心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一个大西瓜啊,一刀切两半啊,左边送一块啊,右边送一块啊。 胤禛看到杨天兰松松松垮垮的动作,不禁失笑,出言教道:“力从足上起,足起犹火作。上左须进右,上右须进左,发步时足根先著地,十指要爬地,步要稳当,身要庄重,去时撤手,著人成拳。捶自心出。拳随意发,总要知己知彼,随机应变。心气一发,四肢皆动,足起有地,动转有位,或粘而游,或连而随,或腾而闪,或折而空,或挤而捺。” 什么东东啊!俺不明白!天兰收了动作,叉腰道:“喂,今儿不是要我来看你练功夫的吧!” 胤禛忽然问道:“何谓太极?”天兰用脚在沙地上画出了太极的的图案。胤禛看了点了点头道:“太极一词出于《周易》,《周易系辞上篇》有:“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语。黑白二色,代表阴阳两方,天地两部;黑白两方的的界限就是划分天地阴阳界的人部。白中黑点表示阳中有阴,黑方白点表示阴中有阳。道生一,就是无极生太极;一生二就是太极生两仪;二生三,就是阴阳交感化合;三生万物,就是太极含三为一。太极拳就是从此化出来的。太极功夫讲究的是意在招先,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后发制人------” 天兰初还在想,怎么四阿哥又谈起太极招式来了,还说得这样的深测难懂。说这个与她听,有什么用呢?她又不想从此踏入武术界了。四阿哥这人从来不说废话,每一句必有一个缘故。又常打些禅机,她本是个极聪明的人,细想之下灵光顿现,原来四阿哥今儿叫了她来,是拐着弯的说她在成文运府上打六格格的事呢,四阿哥的意思是她应该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后发制人,不应该辟头盖脸的就给人二个大耳括子。这样含而不露的劝戒,表明了意思,又全了她的面子。杨天兰脸上一红。果然胤禛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明白了,也就闭口不再说了。 四阿哥和天兰在柳枝亭里品了茶,天兰因说:“什么时候跟你学太极拳吧!” 胤禛端着茶笑:“你是出了名的三天打鱼二天晒网,懒着呢,我不敢教你,怕坏了我的名声。”天兰不依,拉着他的衣服纽成一股糖儿。 十三阿哥一时来了,想是与四阿哥早就约好了。十三阿哥拿起天兰的茶杯就把茶水喝尽了。天兰嚷嚷:“干嘛拿我的杯子嘛?” 十三阿哥不理她,又自倒了一碗对四阿哥说:“好麻烦,总算应了。” 四阿哥一笑道:“有劳了!” 十三阿哥大刺刺的坐下来说:“丫头,改明儿你要请我!” 天兰不解的说:“为什么要请你啊!” 十三阿哥笑而不答,后来天兰回去了才知道,在压制打人这件事情上,四阿哥出了一份力,杨天兰又欠下了他一份人情。 这六格格的阿玛是成郡王,成郡王最近有意向投靠太子爷,八阿哥也有意拉拢他,所以让借成文运的手来请他,没想到杨天兰抬手把她的六格格给打了,坏了八阿哥的一盘好棋。成郡王自然是怒火雄雄,他也是要脸面的人,他想上门算账又怕着九阿哥,八阿哥也是不好惹的。他故而暗地里向太子爷示好,想借太子爷的势力,扳回这一局来。四阿哥一向与太子关系不错,成郡王走门路的时候,走到四阿哥那里去了,四阿哥也就借故压了下来,不了了之。八阿哥党和四阿哥的关系因这件事,更上层楼,互通消息更勤,这是后话。 喝了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带了她,去了南面的一个窑场。四阿哥新订制的几个磁器今天烧成了。窑场起着高大的炉子,见他们去了,工匠们把炉子启开,把磁器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一炉六十件中只有一件能烧成,可见一件精品的难得。天兰见取出的这三件磁器都是单色铀的仿龙泉的雨过天晴色的磁器,均隽秀典雅,胎体轻薄,天兰很喜欢,看了又看。四阿哥十分欣赏用单一料彩绘制的水墨及蓝色山水两个珐琅彩品种,又交了几个样子与工匠。 天兰问十三阿哥:“这是四阿哥自已画的样子啊?”十三阿哥笑:“可不是吗?四哥就好这一口,每择样子,用料,试烧都要来亲看的。”天兰啧啧称奇不已。 南市的集古斋新到了几部宋朝的刻本,四阿哥问天兰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忙点头应允。集古斋是一个专卖古玩的店铺,因每有孤品,珍品在这个行当里也算十分的有名,京中的有钱,又风雅的人多喜欢隔个三天两头都上那去淘淘宝。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是熟客,一进店门店里的伙计就招呼上了,端上来极好的香片来。店主亲自招呼四阿哥去后面看宋版书去了。十三阿哥坐下来,懒洋洋的一边品茗,一边就着伙计的手看新进的鸡血田黄石。杨天兰也不喝茶,蛮有兴趣的在店里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看看。集古斋宽敞的展示空间布置得极为典雅,堂皇,家具和摆饰皆是上等货色,一排一排的博古架上放满了各种朝代的藏品,古朴间且富含浓厚的艺术气息,多宝隔断间,一张紫檀木书案,长八尺有余,能让观赏者能够从容不迫的鉴赏名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0章 章节字数:9169 更新时间:08-01-19 10:24 一进这个店就让人好有购买的欲望,天兰啧啧的说:“什么时候要自已要有这样一个店就好了。”天兰是生面孔,但伙计看她是跟着那二位爷来的,她水嫩的肌肤,弯弯的柳叶眉,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再加上那浑然天成的气质,无一不显出她高贵大方的讯息,伙计对她也就格外的殷情,赚女人的钱总比赚男人的钱容易。女人嘛,大多是喜欢珠宝的。于是伙计捧了三大盒子的手饰来让她挑。 天兰拿起一对玉镯来,伙计说:“格格好眼光,这一对是前朝万贵妃的陪嫁,您看这玉色水头多足啊!”随手挑出一枚珠花来,伙计笑道:“格格这枚珠花大大小小用了四十颗红宝石,三十六颗绿宝石,二十颗兰宝石,金重二两四钱,这件东西也是大有来历啊,这要从汉武帝的时候说起啊--------”杨天兰听得翻翻白眼,只要是个东西,就说是大有来历。就是寻常一块红布,这伙计也能说成是杨贵妃用过的,真是舌灿莲花,功夫了得。 伙计看天兰看了这么多东西神色仍然淡淡的,连忙跑到后面去,又捧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来,笑道:“格格小的知道这寻常的东西入不了格格您的法眼,不过这件东西您一看必是喜欢的。这件东西就是上次太子妃来,小的也没将它拿出来呢!“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禁也点头赞叹说:“果然是好东西。” 十三阿哥听到天兰说是好东西,也走过来瞧,盒中是一只宝簪,材质是白玉的,这到也没有什么。只是这白玉顶头上雕成数朵白玉兰花的花苞儿,神韵十足,且白玉花苞的根儿泛着青色,一眼看上去就象真的似的。连白玉兰花边微微泛着的紫意都一应俱全,看着就好象能闻到花的香味似的,胤祥点头说:“这是少见。” 伙计得意的说:“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 胤祥问说:“这多少银子啊?” 伙计伸出二个指头,天兰叫道:“这么贵啊!” 伙计笑道:“您看看,这可是名家的手笔,年代又好,值得。” 天兰看十三阿哥眼中也有赞叹之意,瞅他笑道:“你不如买回去送你福晋吧!这么漂亮的东西,你福晋必然是喜欢的。” 胤祥挑起眉来:“我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送她啊?” 天兰唉了一声:“你这个人真是不懂得情趣耶,你们不是新婚嘛,送一件礼物给夫人,讨夫人高兴,何乐而不为?” 胤祥皱眉道:“为什么要讨好她?”他何曾讨好过女人,要讨好也是女人主动取悦他吧。 叹了口气很耐心的:“你喜欢你福晋吗?” 想一想说:“还算不错。” 天兰拿起簪子放在他的手上:“喜欢就送东西给她,女人虽然嘴里不说,总是喜欢别人重视她,送礼物给她的。你不会买不起吧!” 胤祥抱臂说:“笑话,爷会买不起这个?”天兰对伙计笑:“听到了,还不快给十三爷包起来。”伙计大喜应诺。 胤祥低下头,湊近她:“你今天怪怪的噢!” 天兰眨着眼晴:“我怎么怪了?”坏笑道:“今儿怎么关心起我来了,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天兰恼道:“你这个人,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自大狂,谁喜欢你了?”胤祥直起身来噢了一声:“原来不是啊,到吓了爷一跳。”天兰坚起小指来说:“切!” 胤祥心情大好的说:“这簪子你也是喜欢的,不如送你吧!”天兰摇摇头说:“别,别,我可没这个福气。我可不喜欢这些零碎东西。” 店主人和四阿哥从后头出来,四阿哥显然已经选好了书,手上拿着四五本,书页泛着黄,显然是有些年头的。胤禛因问杨天兰说:“看到喜欢的没有?” 天兰答道:“喜欢的到多,就是没钱买。”胤禛淡然一笑道:“看上什么,我送给你。”天兰拱手称谢。 她一抬眼看到一个红铜香炉器形丰满敦实,敞口颈矮而细,扁鼓腹,三钝锥形实足或分裆空足,口沿兽形耳,忽想起九阿哥喜欢弹古琴,收藏的古琴有二三十张,素来爱如珍宝,三天两头必拿出来看上一回。她又见画上的古贤高士无不在弹琴前先焚香,如果送他一个香炉杨天兰想他必是喜欢的,于是让店伙计把那个红铜香炉从柜子上拿了下来。 店主人见那么多古代的铜器中她单要拿下这一件来,眼里的不由的奇光一闪,与四阿哥对视了一眼。杨天兰把香炉拿在手里,越发觉得手里的这件铜器浑厚古朴,铜质非常精细,色泽晶莹而温润,从黯淡中放出奇妙的光泽。杨天兰问:“这件怎么卖?”店主人道:“这件是镇店之宝,宣德年间的香炉,自然是贵的。”店主人比了个数,杨天兰吓得吐舌不已,落地还钱的问:“能便宜一点吗?”她说了一个奇低的价钱。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听这个价钱,两人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她以为这里是地摊吗?果然店主人脸色一暗,且不看她,只和四阿哥说:“你带来的这位贵客,还真会还价呢!” 四阿哥素来知道店主人一向清高过人,受不得心爱之器被如此折辱。胤禛忙道:“请包含。别见怪。”店主人黑脸道:“小店谢绝还价。”杨天兰不死的心的问:“有没有即便宜又好的宣德炉?”店主人没好气的问:“多少才叫便宜?”杨天兰说:“五十两以内,可以考虑。”店主子眉头一皱,眼光在她身上打量不止。忽然奸笑道:“有啊,不过堆在后面,你要自已去选。”杨天兰眼晴一亮,跟店主人去选了。 胤祥道:“亏她想得出,哪里有即便宜又好的宣德炉来。”四阿哥淡笑不止。胤祥道:“她心情不错。难道九哥没跟她说她惹得事那么棘手吗?九哥到是好性子宠着她呢。” 胤禛负着手站起来道:“不让她知道这里面的事,也未必是好的。她入了这个圈子,以后这种事遇着就多了,难道她能每次都打了别人去。不能吧!“ 胤祥挑起一边眉来:“我要是九哥,就把她拘在府里头。这丫头气性大,太能惹事了。初看上去好象精明世故,利害着呢。当初我还就以为她----哪知处久了才知道,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丫头没心没肺的,有时候傻着呢。” 胤禛问道:“你怎么跟太子说的?” 胤祥笑道:“哥哥你料得准,成郡王终是忍不住这口气,还是跟太子爷说了。我只跟太子爷提了那丫头姓喜塔拉,太子爷就不言语了。想来太子爷对春枝到是有几分真情。太子只管打哈哈,成郡王忍着气绕过来绕过去的,太子爷就是不支应。我肚子里都快笑倒了牙,还得硬撑着,真是辛苦。那成郡王下来就说,十三啦,我这礼还送得不足啊?真应听四爷的话才是。“ 胤禛骂道:“这个老狐狸。二面三刀。这样的人你就是拿真心十分侍他,他也未必有一分真心与你。老八还想拢着他,这种人拢得住吗?” 胤祥奇道:“八哥看上去大度,其实最小气。这次怎么没见他拉脸子下来,那天我还见他对天兰亲热得很呢,莫不是九哥下了什么话?” 胤禛叹道:“老八是个极明白人,算盘打得老精老精的。要是得罪了真要紧的人,就是老九说了什么,他未必会听得进去。他必是明白这天兰的好处了,才会如此的积极的管这桩事来。天兰得罪得那二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老八费了老大的精神,还弯了大阿哥出来说话,才摆平了他们。这里面若没有一个利字,他会如此吗?” 胤祥皱眉道:“天兰丫头的前途可是不怎么光明啊!九哥府里光是一个栋鄂氏就难以处理了。当年栋鄂氏干得那桩事来,又是架桥引线,又是声东击西,又是暗地里使绊子,又是坐山观虎斗,又是笑里藏刀,又是借刀杀人,那可是全挂子的武艺利害着呢。虽然九哥整治了她,但却仍不能完全钳制住她。她嫡福晋的身份,是灭不掉的。天兰丫头敌得过吗? 胤禛鼻子里哼了一声:“敌不过也帮敌不是?她现在哪有抽身而退的路啊,就是她想退,老九能让退吗?老八会让她退吗?栋鄂氏会让她退吗?她没得选择。” 胤祥暗想天兰身边现在是群敌环视她却犹不自知,他们的确不会让她退。踏进这个圈子就永远只能向前,而不能后退,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不让她退,同样就是他和四哥也不会让她退,群雄逐鹿已经开始,命运的的轮盘已经早就动起来了,现在哪怕是一丝风的飘动也可能会影响着最后的棋局。只能加入不能退出,这就是这场游戏的规则。四哥何尝不也是一只盯着羊的狼呢?不过这只羊却显然不知道,有人想把她吃掉已经很久了。 天兰高高兴兴的抱着一只香炉出来说:“我和老板讨价还价,他这只宣德炉愿意二十五两卖我,怎么样还不错吧!” 胤祥过来看一眼,讶然的说:“你看了这么半天,就看中了这只啊!”胤禛看到眼中满是笑意,但忍住了没说话。天兰指着那只红铜的说:“自然不能和那个比,但一分钱一分货,这只好象也是不错的。”不就是个香炉嘛,能用就得。胤禛欲替她付钱,天兰不让说这点钱她还付得起,改日看到好的,再让他破费。 因大家都有收获,愉快的分手。杨天兰往西去,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往东去。胤祥见她走远,笑道:“哥,你怎么不提醒她,她买的那件是赝品。想也知道宣德炉怎么也会只卖二十五两吧。” 胤禛立住,墨玉一般的眼晴里笑意隐隐:“你知道那件东西是送谁的?”胤祥想了一下,拍掌乐道:“莫不是送给九哥的?”胤禛瞅着他道:“是啊,那我为什么要提醒她?”胤祥愣了半响,方指着四阿哥道:“四哥,你这人真坏!呵呵!” 天兰苦等九阿哥回来,象献宝一样拿出来,得意扬扬的送到九阿哥手里,指着炉上的题款道:“这是宣德炉噢!送你的。” 胤禟拿在手里看了半响,鄂尔泰好事的扬着脖子看了一回,想笑又不敢笑,胤禟警告的白了鄂尔泰一眼,对杨天兰温言款语的问:“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杨天兰摆手道:“不贵,和店主讨价还价只花了二十五两呢!喜欢吗?”胤禟连忙说:“喜欢,当然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天兰满意的点头。胤禟又问:“哪儿买的?”什么人敢连他的人都敢骗,不想活了他了。天兰道:“南市上的集古斋啊!人家好大的店面呢!” 胤禟暗咬银牙想集古斋什么时候也开始卖假货了,人心不古,明天一定去砸了它。鄂尔泰忍不住躲下去笑,胤禟的眼阴冷的目送他,杨天兰刚好看过来,以为他刚才说喜欢是应应景,顿时杨天兰垂下眼生气,慌得胤禟连忙哄她,终命人拿了琴来,现用她买的香炉燃了香,他清弹上了数曲才哄得她高兴起来。 隔天十阿哥来了,好死不死的就看到胤禟珍重的放在案几上的香炉了,围着研究了半天,直起身来,颇显凝惑的自言语自语道:“我没看错吧!以爷我这眼神是一看一个准啊,今儿这件,还真拿不定了呢!” 胤禟拿着书进来,瞅见某人正准备拿大镜研究,遂说:“又看见什么啦,这么上心。有什么好看的啊!你家这些东西还少了啊!”胤誐指着案上这炉说:“什么时候得的这件啊,这是件大孤品吧!给我了吧!”提起炉来,胤禟说:“别介,兄弟,您另挑一件,这件是给不得的,这可是我的心头好呢!”胤誐道:“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气?“ 胤禟招手胤誐湊过来,胤禟冷不防一把揪了他的耳朵提起来:“就从你每次都从我这顺东西开始,爷就开始小气了!”胤誐唉哟的叫起来,捂着说:“我找我大妹妹去,告诉他说你欺负我!”胤禟把书一把掷过来,胤誐手脚麻利的抢先掩了门,在门外笑。 天兰倒底还是知道这件香炉是赝品了,是听鄂尔泰说漏了嘴才知道的。杨天兰这时已经知道她那次打人的事已经解决,她把香炉事件和打人事件,拉到一起想来,九阿哥的体贴和温柔就让杨天兰觉得有些感动了。且不说九阿哥在打人事件中为她挡过的些许风雨,且说九阿哥把二十五两银子买来的赝品,放在他书房的靠窗的案几上,抬头可见。书房常有客人来往,他并不因为是赝品就羞于摆出来,且坦然自若说是喜爱之物,心里甜丝丝的。为表感谢之意,勇敢的亲自下厨想做一道道地的南方小吃来感谢九阿哥,可事与愿违,在众多大师傅的调教下,她仍然手忙脚乱的差点烧掉了厨房,众大师傅为了保命,不得不把她请出了厨房,美食未做成,只有吃现成的。从此之后,厨房方圆100步之地,成了杨天兰的境地,是厨子们订的,天兰引为恨事。 上元佳节良宵月色迷人,佳节灯火耀眼,清风偶拂,笑语频传,玉宇香飘,长街影动,京中到处呈现出“火树银花不夜天”的上元佳景。宫中这日在瀛台放焰火,宫中放焰火与民间不同,是扎了架子,在架子放,这放起来天上一片都是彩亮的。 天兰这日是扮成八福晋的贴身侍女进来的,头上梳了两个包包头,八福晋说她象年画上下来的讨喜的很。这日也看到十三阿哥的福晋了,正戴着那日里的那只玉兰花苞的簪子,明艳动人,数个人过来夸她头上这枝簪子,他福晋只是看着十三阿哥婉约的笑。果然十三阿哥还是送她了,十三阿哥当日还嘴硬说不要的可见男人好面子,总是口不对心的。 远远的看着十三阿哥,觉得他冷俊的神色与这热闹的佳景有些不搭调。他嘴角还微微露出一丝嘲笑的神色,也不知道在笑谁。十三阿哥表面上好象是交游广阔,但天兰和他相处下来,却觉得这个人其实是个慢热的人。和他每一次的再见面,脆弱的朋友关系就好象要重头再来一次,也许他不把她当朋友吧!他有时会端着不理人,有时会冷冷的说上一些不中听的话,有时更是可恶的会和她吵嘴。 他不点出那件香炉是赝品,天兰觉得这是他的最正常的反映。他指不定就正在偷着乐呢。四阿哥明明知道却不说,让杨天兰觉得异外,不信四阿哥就没看出来,佛爷也有使坏的时候,人不可貌相啊!天兰找了空子,找四阿哥问了香炉的事,胤禛只低低的在她耳边道:“吃一亏才能长一智啊!要不然怎么说是血的教训呢,我是跟你说,人不总有好运气,小心才始得万年船。” 天兰眨眨眼,本来理直气壮的找他的晦气,但这时候,她忽然一想是啊!他这话多对啊!这亏好象吃得她算是值吧!二十五两买一个道理,多划算啊!胤禛一脸都是恳切的样子,人都说只有真正的朋友,才会提点你的不足之处,忠言逆耳。杨天兰再坏的脾气也象发不起来了。天兰如受教的弟子,执了一礼,回身时没看见,四阿哥一闪而过诡异的眼神和嘴角不断弯起的弧度。 看完华丽的焰火,街市上的提灯会才刚刚开始不久,街道两边都是各色纸作绢扎的喜庆样子的花灯,也有通草或牛皮等材料制做的花灯,花灯做得高的与房屋同高,小的不过盈盈寸许,一架架,一排排琳琅满目五彩光华。上元灯节自然是举家携游,人人无不流连忘返。猜灯迷的围得是水泄不通,可能是猜中有奖。 九阿哥不惯挤到人堆里去,这种地方是不去的,害得天兰往那边瞧得脖子都发酸了。九阿哥边走还不忘牵紧杨天兰的手怕她丢了。天兰笑:“哪能就丢了啊,我这么大个人了,丢了也会回去啊!” 九阿哥到说得好,他说这每年这过节的时候都丢过人,拍花子的可多了。胤禟低头见杨天兰嘟起嘴来,顺手买了一个免子提灯给她提着,到象是家长哄小孩子。街上人多得挤不过来提灯聚众夜游,有人聚众对歌缠绵婉转,情至浓时还互抛绣球,天兰看得眼都顾不过来了。人流涌动,手是牵不住了,胤禟改而把她环在怀里,随着人流漂来漂去。胤禟对杨天兰事事好奇,事事都想玩上一玩的样子,失笑不已。吃了许多零嘴儿,又买了不少玩艺儿,天兰连她自已后来是怎么回去的都忘记了,想是又是被人抱回来的,想想都觉得丢人。 上元灯节过完,年也就过完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过完了年,会试之日也就将近了,租房子的二位书生都十分刻苦的读书,尤其是李书生更是刻苦的不得了,住在小小的房间中,不分日夜的苦读,每天埋头在书案中,整夜都不熄灯的,那个劲头比杨天兰高考的时候都还要利害。杨书生受到这个气氛的感染,也不干落后,比着学,劲头也十分的足,除了吃东西外,几乎是不出门的。杨天兰那个时候还知道要放松放松,这两位可不懂。跟他们说,也不明白什么是劳逸结合,天兰也就不说了。他们的家境并不宽裕,李书生来自江南的小地方,杨书生也是大山出来的穷孩子,没有门路可走。以后的前途全靠自已寒窗苦读得来,十年刻苦,就想着一举成名天下知,天兰有时间到常送些吃食来慰问尉问。 杨书生又交给她几封别人带来的信件,随信附寄过来的土产照例她没留,全分给院子里的人了。这次的土产却不是江南的特产,是陕西宁夏那边的东西。杨天兰疑惑这个熟人莫不是南北做生意的吧。若不是信纸抬头有春心敬启四字,她还以为是投错了的。显然还是这个身体的旧朋友写过来的。杨天兰看那封皮上没有落款,也没有个地址,不过这龙飞凤舞,很洒脱的字她到是认得的,还是上回让人送土产和荷包的同一个人知名不具先生。杨天兰展开信纸,信里的内容却是平常,只有廖廖数语,不过是问候之话而已,一句别的话都没有,字里行间却无多少情意,到象是勉强而为。第一封如此,第二封如此,三封四封还是如此。有一封的字迹有些潦草得过分,想必是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匆忙写就的。杨天兰想这人到底是谁呢? 两书生忙着读书,西屋的那二位秦氏父女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不复过年那天的亲和,偶尔碰见秦大姑娘到是笑一笑,秦老汉却是板着一张脸不搭理人了。仔细观察他们还真象杨书生说的有点鬼头鬼脑的,行踪成谜。他们说是在天桥下做生意,可在天桥下杨天兰却一次也没见过他们。不过杨天兰到也不以为意,人家江湖人嘛,有性格,有架子,有来路是应当的。 开了年,她财神事务所的生意并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有所好转。仍然是冷冷清清的,显然是没有打开知名度的问题。不过八阿哥却好象对她有些器重起来了,八阿哥府底下的几个管事,凡有大小的经营上的事,常来请教。因核对了他府上小半年的账,对他府里的生意也有所了解,见管事的来问,闲着也是闲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个管事来必称她为大格格,即汉话里大小姐的意思。 她不知道这个称呼又从何而来,但渐渐的连名带姓叫她的什么喜塔拉格格啊,天兰格格的人都改了口了。过了年,九阿哥也格外忙碌起来,下了朝常在八阿哥府里,或是别的地方开小会,议一些事。九阿哥照列是不和她说官场上的风云变幻的,杨天兰也不关心,政治嘛与老百姓好象无关,她只管顾着自已的事。 即然咨询业生意清淡,天兰决定做实业了。上次去集古斋,看到那精致的店面,她的心也就痒痒了。她的两个平安符的档口,已经产品升级卖必定如意文房四宝了,生意很火。加上几期考前摸题,押题培训班办下来,扣除了那些名人大儒的讲课费后,收入可观。本来杨天兰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可那天事务所接了一个京中有名的风月场所的代为记账业务,随便一翻,杨天兰可就笑不出来了,人家一天的流水,就比她一个月的强,人家才是赚考试经济银子的大户,她自已不过是吃了一点别人剩下的殘羹剩饭而已。 据一个星期的实地考查,加利润结构分析,加潜在用户市场调查。天兰发现要说赚钱,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于是她忙着找铺面实现她的梦想。这是她开事务所后又一次大胆的尝试,她十分的重视。先是找铺面她就跑了不知多少处地方,找了多少的地保,在现代找一间理想中的房子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在古代也是一样的困难。古代的资讯没有现代这么发达,也没有报纸,杂志之内的分类广告,所有的讯息皆靠人力传播,慢的很。幸好杨天兰在现代有买房的经验,百看不厌,细细比较。她自已知道的讯息少,她就找中人,由中人介绍就快的多。但中人介绍的房子,还需她自已一一看来。有的房子不是朝向不好,就是人流太少,看的中意的吧,价钱又太贵。手上的本钱比第一次坐生意的五两银子本钱不知道要雄厚多少,但这银子却是一分一分的赚来的,都是血汗钱,不节省不行,天兰反到变得比第一次还要谨慎小心。 九阿哥知道她在找房子,这次却出人异外的没有开口拦她。到是见她东跑西跑的很辛苦,跟她说要她在他的产业里,看中那处房产就拿去用。九阿哥有几处房产都是在闹市区的,杨天兰却不愿意。住在他府里,她尚可以用劳动换住处,不白住他的。管家理账,帮忙打理大节下的事务,这些事做下来,她觉得她到是吃亏的。要她再拿了他的房产做生意,这笔账就太不划算了,她不知道又要拿什么来换?这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啊!她咬紧牙关不干,九阿哥也毛了,两个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较真的结果,将这种小事情上纲上线的结果,就是两人赌气的,互相视而不见的当对方是透明的。 九阿哥一身青色夹袍的出门来,凤眼薄唇,异常俊美,什么时候看他,都是一种美的风景,百看不厌。笑时微挑的嘴角却有一股子冷意,在穿堂里两人电光火石的碰见,互视一眼。九阿哥哼了一声,只吩咐鄂尔泰说今儿晚上他回来的晚。鄂尔泰诺诺的陪着笑,天兰知道这话其实是说与她听的,偏他故意说与鄂尔泰听,男人使起小性子来也是不让女人的,天兰苦笑。 好容易,终于看中了一处房子,位置、结构,环境她都很喜欢,那处房子,三面临街,闹中取静,地点很好。但房主欺负她是一个女人家,不肯便宜卖给她,看她喜欢,故意把价格拉的高高的,准备黑她一笔。天兰找的这幢房子在十阿哥府附近的胡同里,十阿哥又好象很巧的来看她进行的怎么样了,说有事尽管差遣。十阿哥是想入股的,和她说了几次了,她也没应。见他这么主动的过来说要帮忙,杨天兰就大胆的找了十阿哥,要他帮她压价,十阿哥是多横的人啦,不过随便叫一个佐领去,那家人就老老实实的把提高的价给减了回来,天兰按着市价顺利的盘下了房子。 有了房子,当然是开店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呢?早就想好了,做一家不一样的餐厅。对别的事都不太在行,但有一点她很行,那就是吃。不是她夸口,她在现代的时候,很是吃了一些好东西的,虽然不会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杨天兰在现代的一个好友就是从事餐饮行业的,她虽然不是门清,但她相当的熟悉。那位好友是做新式中西合璧餐式的,每推出一道新菜,总是烦她试菜,杨天兰对做这一行还是很有信心的。她来到古代的第一份开的自负盈亏的公司不就是卖茶叶蛋吗?她也做的很好,她还是很有潜力的。 但九阿哥府的大师傅听到她要开餐厅,都笑得直不起腰来,一个做个小吃连厨房都要烧掉的人,居然要开餐厅,这大概是他们开年听到的最好笑听的笑话。直问她准备什么时候火烧联营呢? 天兰昂着头唱:“看前面黑洞洞的,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咕咚一声,有某些人没坐好椅子,笑绝倒在地。 天兰是一个善于动脑而短于操作的人,她是不会亲自动手的。想那比尔盖茨大学还没毕业呢,论动手能力他比得上谁?还不是照样底下领导一群大学生,研究生,博士生。所谓公司老板,只要抓准经营理念大方向就好,具体工作,具体实践,具体执行,不是还有总经理这一流的实干人才嘛!一个餐厅如果将其比喻为一个人的话,那么厨师就是一个餐厅的精神灵魂了。杨天兰将这个餐厅定义为不一样风格的餐厅,当然会想做的和别的餐馆不一样。以她纵眼观京师的大小饭庄,好象还没有一家做西式餐点的,杨天兰准备做一家改良式的西式餐厅,说实在一点就是抄袭现在流行的中西合璧的做菜理念,将之运用在清代,那绝对是空前,而且新颖的,足以引来食客如潮。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1章 章节字数:9620 更新时间:08-01-19 10:24 天兰一点也不用担心,有人会说她抄袭,就是在现代一个馆子里人推出一道招牌菜,不到一个星期,保证同行的馆子都有这道菜了。例如最有名的红遍中国的香辣小龙虾,水煮鱼这类名吃就是。她准备找神父马利埃做他的一厨,那人做的意大利面真是绝了,她在现代都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意大利面。 马利埃一听说要找他当厨师,立马推了,但经不住天兰以天主之名,帮助传教等胡萝卜的利诱,终于答应她了。还为她介绍了另一个做生意的洋商人做货源供应商,这个商人,专做钟表生意,付代卖一些外国人的杂七杂八的。要知道钟表,在清代来说是达官贵人都喜欢的东西,可以说一本万利。找他进口一些做西餐必备的食材、香料,他觉的非常的惊异,他的一些食材主要是自已吃,再来就是卖给在中国的外国人。 意大利菜最喜用的蕃茄,洋葱,士豆、黄瓜之类早在元代以前已经传入中国,以黄瓜为最早,在汉代就以传入我国,初传入的时候被称为胡瓜的。在清代这些食材在菜市场里是常见菜,并不难买到。西式调味品,除几种外,其他皆可代用,除了马利埃介绍的西方商人,杨天兰还找了好几家供货商,这就是她的精明之处,她从来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西式餐点里运用的好多调味品印度都有,印度,泰国之属多是喜好用香料做调味品的。好在京师到底是货商聚集这地,找几个印度,泰国商人并不是难事,那个西方的商人知道她找到了很多供货商就是有心抬高价格,也不敢提的高了。 任用马利埃做一厨外,还请二厨一人,这人是十三阿哥介绍的,天兰没想到他会荐人来。那人黑瘦黑瘦的,是一个广东人,十四岁进京,老实肯做,会做一手好粤菜的同时,还会做京菜,准阳菜,是一把做菜的好手,杨天兰有意让他跟着马利埃学做意大利菜,因为天兰怕马利埃做不久,提前预备下,以防马利埃忽然不做了,还有后手接着。 另外厨房里还请一人,这人是一个巷子口卖牛肉面的老头,江宁人氏,杨天兰吃过他做的牛肉面,觉得那人的汤头好,有秘方,不亚于她吃过的任何一道牛肉汤。杨天兰外带请杂工四人,跑堂算账六人,请员工共计13人,自任老板和总经理,二职一肩挑,总经理人才还在寻找中,太难找了。人员到位以事,算得上是一家规模中等的店子了。 在店里的布置上四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都有来帮忙。十阿哥出力最多,从找工匠,做装修,到采买装饰品都是出人出力,很让杨天兰感动,算了十阿哥一份入股,但有合同在先,只投银子,不能参与店中大小事务,且投资有风险,赚了按股分红,亏了请他自负盈亏。这样的条件十阿哥都肯干,杨天兰也就没二话了。本来天兰还嘟着嘴认为九阿林真是生气不理她了,哪知十阿哥到底是直性口快的人,说出那天盘房子的事来。 原来十阿哥那日并不是碰巧前来,是受了九阿哥的指派特地来查看消息的。房子的事,并不是一佐领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那个卖房子的人是太子的门人,伥着太子,胡作非为,任意提价,不是好得罪的。九阿哥派人对那人恩威并施,到底是谈清了,不过仍多出了200两,只不过那200两是九阿哥暗地里出了,九阿哥还叫十阿哥不许告诉天兰,要不然要十阿哥好看。十阿哥说漏了嘴后,一再央杨天兰要她装不知道,怕九阿哥打他,天兰应下了。 天兰听了这消息,跑回府里去,鄂尔泰却正好准备告诉她去,主子有急事,去了通洲府了,九阿哥让他转告,还说要过几日方才回来,天兰听了心里到是难过了一场。拉着鄂尔泰问,他带的衣服够不够,虽然是春天了,到时底还是有倒春寒的,他记不记得加衣服啊!又问跟去的人多不多啊,照看的得过来吗?去了住哪儿,干净不干净啊! 鄂尔泰笑着说:“各色都齐备着呢。主子也是这话,担心着你呢,交侍着不许你忙得太晚呢!” 隔日十阿哥看到杨天兰的样子,笑道:“大妹妹,九哥不过几天就回来,一切有我呢!我比九哥强多了。”手拍在杨天兰的肩上,大有安慰之意。 天兰却不领情的说:“你还是省省吧!我还不知道你!” 十阿哥一拍大腿指着她道:“唉!我这暴脾气!你这什么人啊!” —————————————————— 会试第一场,天兰百忙中间想起来,家里还有两个要赶考的,她做为房东当然是要表示关心的,到底她是经历过高考的,又是参加过公务员招考的,知道两人心里是什么心情,将心比心,知道这一天对于两个人来是怎样的日子。两人进京赴考,都是独身一人,不比杨天兰那会子,老爸老妈象祖宗一样把她侍候着,老爸老妈在家里走路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影响她。 想起那时候,想起老爸老妈来,杨天兰痛下二滴泪来。为这两个准备了一点干粮,听说要在里面呆上几天,别的不好带,杨天兰为这两个准备了每人36个饽饽,外带一根香肠,加两个鸡蛋。香肠加鸡蛋喻意为,100分。这是杨天兰老爸老妈曾为她做过的,她有样学样做了一遍。两书生接过干粮,感动的不得了,能让一个很小气的人,在她自已需要用钱捉襟见肘的时候,还另拿出一笔钱来买吃的,实在是不容易。 两人都千恩万谢的,李蟠还落了泪,一直说他进京的时候,她妻子也是准备了30个饽饽让他一路吃到京里来的,他觉的这是个好兆头,天兰不知道是不是好兆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高中,她是希望他能高中的,必竞李蟠是许了她的,高中后房租加倍,她还等着这一天呢! 天兰亲自送二人入了闱场才回店里来,也算尽了情意。数日后,会试毕,杨书生先回来的。天兰问他怎么不见李蟠,杨书生说没见到他出来。杨书生满脸的疲备。过了好久,李蟠才迟迟的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杨天兰见李蟠的脸色黑沉,脸颊处尤挂着泪痕,回房后,倒头就睡。天兰也不知他考的好不好,也不去打扰他。 杨书生考试完后,春风得意,说做的极好,必是要高中的。他是个机灵的,居然跑到店里来帮她来做开店的准备工作,说是人闲的慌,要找一点事做。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想接交权贵吧!过年守岁那日里,当杨书生知道了九阿哥的身份,天兰就觉得他的眼神不对了,李书生还是呆呆的。杨书生勤帮忙的结果,是搭上了八阿哥。天兰想杨书生本来是想讨九阿哥的好的,但九阿哥出门去了,他也就未巴结上。不过,就算在,他也未必能贴得上的。不过八阿哥这人一向礼贤下士,有求必应,比九阿哥好说话的多,杨书生也算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天兰心里明白,面子上却不露出来,人家怎么钻营,怎样事故圆滑,是人家的事,乐见其成。 天兰不是社会新鲜人,社会上流行什么《黑厚学》,由官场而蔓延到商场到做人,似乎只要具备“黑”和“厚”就可以在官场混迹,在商场发财,在社会上做人,这些理杨天兰不是不明白,从八阿哥,九阿哥说话言谈行事的一鳞半爪间,她早就发现这古代与现代并没有什么不同,人都是一样的人,充满着七情六喻的人。官场文化博大精深,有用‘爬’这个词汇的,但是总觉得象是说动物而不是描述人,特别是不象人模人样的人。她明白但装不明白,是因为她懂得眉高眼低,却缺乏了忍耐羞辱的能力,所以不得不装不明白,人活的轻松一点。雾里看花才是最美的。李蟠就缺乏了这种钻营力,但杨天兰却觉得这人是她见过人品最正的人,也是最不适合在官场的人。她跟李书生说回老家教个书,当个夫子吧。李蟠却一心想货与帝王家,哪里听得进去。 四阿哥办的竹林茶会,高朋满座。有人谈起孔圣人来,某学究讲解孔子,讲解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在某学究的口中,孔子简直就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圣人。若不是他还顺代的把讲女人“恶死事小,失节是大的”朱熹大大的夸赞了一番,天兰也不会恶向胆边生。 就在某学究将要结束自己的讲解时,天兰突然起身总结道:“先生,孔夫子的确是个圣人,这一点无可怀疑。但他同样是一个失败者。在跑官这一途中,他在历史最有名,也最契而不舍。说他失败,因为至少他是一个跑官的失败者,就是说结果很惨,几乎就是碰壁的命。现在看来原因还是孔子的学问太高,思想太丰富。哪个国家的君主愿意找一个学问比自己大的人呢,国君口含天宪,说句话就是思想,口吐一个词就是命令,哪里需要你孔子来指手画脚呢?所以他周游于六国,却无人肯用他。孔夫子并非你所说十全十美,也不是个神,只不过是个人而已。他的失败是因为他缺乏的是钻营官场的能力,做学问和做官是不同的。这一点他穷其一生也没想明白。这教训就是当官不需要那么多的思想火花或者想法,只要会听从命令或会钻营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某学究气得翻了白眼,当场倒地。其他人都以看天外来客的眼神看着她60秒又60秒再60秒。十三阿哥最先拍掌了起来说:“此言别具一格,别具一格,够辛辣的!有人骂道:“黄口小儿!黄口小儿!也配品评圣者。”四阿哥脸色很难看,却不说话,只瞧着她,眼神幽暗不定。 天兰一时意气说了出来,说出后又后悔了。这下子,那些人都该把她当异类了吧。讪笑道:“对不起。各位我喝多了,说着玩呢,别介意啊,继续啊!”喝茶都能喝醉,说出去谁信啦! 当官当得好的,爬得快的都有“三力”护身,天兰算是总结出来了。一是,“张驰力”,当领导就要有个领导的样子,当主子就有当主子的样子。对上不能这样,那是犯忌讳的,但是对下边,对老百姓就要把势头扎起,把官威摆够。来时明锣开道,去时跪地恭送。这种“张驰力”不论多小的官都有。这叫官威,看城门的官小不小,够小了吧,可你不对他点头哈腰两把,他可以要你硬进不了城。二是,“投机力”,即有狗一样的嗅觉能力。这是一个综合性很强的能力要求,要能通过问、看、读、听等方面分析和观察出一个时期的动向。特别是人事变动方面的动向,要有常委的脑子,要有委员的腿脚,要有企业家融资的能耐。 天兰发现八阿哥此中高手,他手底下的人升得最快,位置占得最好。三是洞察力。善于烧冷灶的能力。你要象高段位的棋手一样,下棋有看三步五步棋的能力。否则就是臭手,是不会有出息的。谁在今后几年会运动到更重要的位置,要有这个方面的估计和分析。热锅要贴,冷灶也要暗地里烧,这就叫做打有把握的仗。京中谁有这份能耐,天兰认识的人也少,一时间还看不出来。 果然没人信她是茶喝醉了乱说话,一半人尚在低头思考中,估计这些人都是在官场的,或是与官场有千丝万絮关系的。另一票夫子们就不客气的撸起袖子怒气冲冲过来了,想是准备“除魔卫道”捍卫先贤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高歌真理是在少数人手中,真理万岁,理解万岁的。也不能卷起袖子挺起胸膛说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就可以了事的,君子动起手来是比小人更可怕的。一时群情激奋,杨天兰只有脸带惊恐,步步后退。一边口呼:“百花齐放,言者无罪。一家之言,谨供参考。”一边抱头作鼠窜。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有人拉过她的手来,带着她一口气甩掉“追兵”,直接就近奔到一个茶楼里躲起来。 天兰伏着桌子喘着粗气道:“不行了,不行了。打死我也跑不了。” 恩公大人正脸不红气不喘,大咧咧的很拽的翘着二郎腿,喝香片,嗑瓜子:“上次给你刻了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闲章,你今天就大大的露了回脸,下次我要再刻一定记得刻一句三思而后行不可。如果不是爷手脚拉得你快,你这会子一定被人打成包子了,先贤都敢褒贬,你真是反了啊!” 天兰有气无力的拱手道:“谢谢,十三爷恩公您了”。这回没叫他老十三。 胤祥把一片瓜子皮吐到天兰脸上,很恶形恶状的说:“下次出了状况别想我救你。三个月内走在街上别说认识我,也别说认识四哥。有些话就是对的,也是说不得的。” 天兰皱眉怒叫:“秋风秋雨愁煞人,革命未成死不休。”胤祥揉一把她的头发,直接把杨天兰的头轻按在桌子上凶道:“再要多言,提头来见。” 窗外有人高声叫卖,嗓门之大,闻所未闻,还有低低的哭喊之声。天兰是个喜欢瞧热闹的人,推开茶楼二楼的窗户,见对门衙门的一块的空地上,搭起了台子。莫不是要唱戏吗?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一群被绳子串成一串的男女老少面带凄惨之色正逐个被压上台子,台下是围成一圈的人,这些好象是在竟价。天兰回头问:“这是在做什么?” 胤祥只抬眼看了一眼就慢不惊心的答:“我当是什么,这是在官卖人口呢!被卖得都是犯官家属。” 天兰口张得老大:“光天化日之下,就可以买卖人口---”自已住了口,这不是在现代,这是在古代呢,奴才都有,那买卖人口的就更是寻常了,历史上好象是说这就是连坐吧。 天兰半响没有说话,胤祥略带讥讽的说:“怎么,大白免受不了看到这么残酷的场面了,还是你又要褒贬一番呢?这就是时局,这就是现实。残酷,血腥,你死我活。今儿下面是他们,说不定改天下面站的是你我也说不定。若有心情可怜他们,到不如先可怜自已。你什么都做不了。九哥不想你懂这些,但他能护得了你一辈子吗?让人护着你,不如你自已能护着自已,这些你迟早得懂。” 的确天兰她自已不是什么救世祖,在这个世道上,她也当不了什么救世祖。杨天兰忽然无力的笑笑,手抓紧窗框的木头。面对这个王朝,这个制度她如同一粒尘一样微不足道,她不是孙中山可以把终结封建的帝制,也不是**可以拉起一只队伍,领导人民可以推翻“三座大山”。但她真的什么都不能做吗?不见得。 她注意到被拍卖之人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个少年面对竟向竞价,前途未卜局面,没有被吓哭,也没有发抖,居然只是一脸倔强和不屑,这个神情很值得玩味。天兰转头对胤祥道:“借我点银子。”半柱香后,天兰买下了这个神情居傲的少年。 她对十三阿哥道:“至少我能做上一点也不错。一滴水也可以汇聚成江河。”鼓三下,重头戏上场,被拍卖的最后一个标的被拉上场,这是一个年青亮丽的女子,但脸上的脂粉已经花掉了,她抖得象冬风下的一片落叶,楚楚可怜。见她漂亮,许多人奋勇竟价,价码一径上涨,眼见这个女子就要被京城第一风月场所醉红楼买去了。杨天兰手心冷汗一片,就见十三阿哥低声吩咐了随从一声,不一会儿官卖的主管官就匆匆上台将这个女子带了下去,说今儿结束,明儿请早,众人不愤的散去。主管官已经恭敬的把那女子带到十三阿哥跟前来了。十三阿哥不作声的瞅了杨天兰一眼,天兰哼了一声,用特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女子一脸泪痕娇声的福道:“小女子谢十三爷再造之恩,愿为奴为婢侍候十三爷。”说完脸上娇羞一片,想是看上十三阿哥了,一见钟情,也容易了吧。天兰眼白一翻又哼了一声。十三阿哥命人将她带了回去,交与他福晋。方回头对杨天兰说:“我这么做不是为你,是见那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这话倒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天兰笑。 天兰把刚才买那少年的卖身契拿出来,当着那少年一把撕了:“你自由了。以后爱上哪上哪。” 那少年晶莹如黑玉的眼晴里有一丝惊颚,但很快就说:“我不走。” 天兰摸摸头奇道:“你不走?难不曾你想对我以身相许啊!” 这时候人怎么这么开放啊!就是准备走的十三阿哥也立住了,闷笑出声。这是哪一出啊。那少年别过头去片刻,回过头来仍是满脸红云,但略为好些。他再扬起头来脸上出现一片更加明显的傲色。他道:“你买了我,又放了我,我不会感激你。但我韩越没有欠人人情的习惯,我不走,等我还了你那身价银50两后再走。” 十三阿哥挑起眉来,把这个韩越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韩进这个老匹夫,混蛋得很,但到生了一个有骨气的儿子,不错不错。你就是那个十一岁中秀才,十三岁中举人的那一个神童韩越?” 十三阿哥说人家父亲混蛋,韩越神色一点未变,淡定自如,不卑不亢。韩越答:“正是在下。” 天兰见这少年如此少年老成,又读过诗书,还中过举人,假以时日必是可告之才。杨天兰眼晴咕噜噜一转,50两银子成本是收得回来的,说不定还可以赚一笔呢。问韩越:“你说你想为我工作来还身价银?”韩越说:“正是。 兰笑道:“我有一个工作适合你。你就先做我的助手吧!干得好升你的职!” 十三阿哥临走在天兰耳边道:“别忘了还我银子,迟了收利息。” “抱你的美女去吧!” ———————————— 在竹林茶会上的她随便发一顿狂话差点招一顿暴打,天兰吓得只埋头于店里的装修事宜上,再不敢掺合到里面去了。四阿哥好象从茶会后,把她列入了拒绝来往户,好一些时候没让她上他那去玩了,杨天兰有些郁闷。店里的装潢到店里的装饰品,让杨天兰伤透了脑筋。在现代的话她只要说出大概风格,或找一些资料其他交给设计师来办就OK了,但在古代要装潢成什么样,往往一个效果要做出来,需要反复的与师付进行交流,交流不成还需要比划,比划不成,就得画草图。一些材料古代没有,光找替代品,杨天兰头就晕了。 好在九阿哥府人多,十阿哥府人也不少,再不行还有八阿哥愿意借人手给他。这些阿哥别的没有,就是人手多,这个府里,那个府里下人多的是,要她人随便挑,人多好办事,装潢做了不行,重做,重做再重做,终于做出了杨天兰想要的那种简约,有一点浪漫,又比较有地中海风格的内部风情。 天兰大量的使用了轻纱质纱帘,用撞色,复合色,多种结合的方式,一反当时一层纱帘的单一效果,做出了花色繁复,如梦如幻的效果。轻纱质帘幕兼具了美观,营造气氛的效果,在开放式区域中又有很强列的功能性,帘幕一垂,空间即刻被隔断,效果很好。除纱帘外,可以收放的屏扇也在她的店里大放异彩。店里的桌子采用一个个小小的原木圆桌,椅子则全部请艺人用藤条编制成她要的形式,采用人体工学原理,坐上去即放松又舒服。杨天兰没有钱去使用红木,黄花梨、酸枝这起高贵价值贵的木料,所有的桌子,椅子都是利用各个府里的工匠手工制做出来的,除了材料费外,连工钱都不必付,所以大大的省了一笔。 天兰的装修理想是,轻装潢重装饰,在搜罗工艺品的时候,几个阿哥们是各出建议,人一多,建议就多了,有时难以取决。几个阿哥们几乎是时不时都来转一转,有时还指点指点的,杨天兰搜街想要的东西都是很贵的,她又不愿意接受几个阿哥的资助,装饰品的摆放直接关系到一个店的文化品味问题。杨天兰对这家店定位是一家与众不同的店,她的潜在客户她定位的很准确,那就是收入较高的,有钱消费的一群人。要别人来这一家店,要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也要让人感受到文化的内涵。当然内涵是要钱去堆起来的,没有钱是无法实现这个愿望的。 如何在最大限度的省钱的同时,又把事情做好了。杨天兰为了装饰品的事情几天都没有睡好。人在困难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新的点子,正当胤禟准备劝她的时候,她忽然有一个点子了。那就是现代行销中最常用的一招代理。比如超市本身并不生产商品,超市里的商品都是各个供货商提供的,超市收取管理费,佣金,差价来赚到钱。如果杨天兰可以谈成的话,店里除了多一种装饰品外,她的店里又多了一个经营项目,多了一条收回成本的路子,一举两得的事。 天兰跑去和西方商人谈了,请他把他店里的钟表放到他的店里去卖,西方商人开始不同意,杨天兰对他进行了分析,把营销前景告诉他说,将来这一家店里来的客人非富则贵,是最好的商品潜在购买者。她们的店里会适时的向客人推销这些钟表,客人在店里看到这些钟表后,产生兴趣,从而购买的话,那么他的商品就买出去了。她代理这些商品,对西方商人正是一个好的商业机会,西方商人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商品展示舞台。西方商人惊异她的想法,对她能用流利的英吉利话和他交流更是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西方商人同意试一试,杨天兰立刻用中英文版本的协议书与西方商人签订了合约,并在合约中详细的列出了双方权利义务,分成办法,及异外事项,合同纠纷的处理办法。西方商人除了口张成O字状,不能再说一点什么。杨天兰在合同中写明了合同纠纷的处理法律是按照大清律执行,杨天兰到底是比这外国人有熟路子一点,要是出现纠纷的话,哈哈,那就好办了。 九、十阿哥的产业中都有经营古玩的行当的,同样的杨天兰把九、十阿哥做为一个商业合作伙伴来谈生意,九、十阿哥远比西方的商人更好谈,不过一分钟,就解决了。但是杨天兰还是尊守商业规距,再熟,合同也是要签的。只不过合同的最后一条加了一条,很不容易重视的句子。这句话现代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本协议的解释权在杨天兰方,即出了问题后所有对合同条款的解释权全在杨天兰这方。这一招小小的花招,九、十阿哥并没有注意。在很合谐的气氛下,各种有风格的古玩全部放到了杨天兰的店里,杨天兰并没有选择一些很贵的古玩,她选的以磁器,金石为主,重在服从店里的风格。有一块很大的奇石被她摆到了大厅里,很有气势,很大气,看到的人都说好。 杨天兰对在合同中加小花样的做法,并不觉的可耻,因为杨天兰认为,她做为一个弱者是需要保障的,和皇子阿哥们做生意,大清律并不能保障她的利益的,她做的理直气壮。和熟人做生意,是最容易的,也是最难的,最容易产生纠纷的,她要留一个心眼。当然她做事是首先考虑最坏的情况,然后再做一定应对危机工作的,她在操作的时候会很注意不让纠葛有机会发生。 在正式开业的以前,天兰做了一件让当时的商户没有做的事。那就是试运营。天兰找了八阿哥,请八阿哥帮忙她请全京师的文人们到她的店里开一个文会,做为店里的试运营开幕酒会。八阿哥最喜欢的就是交接朋友,今年又是大比之年,京中多的是士子,名流,请来一点也不费劲,又可从中结交有用的人,八阿哥很高兴的就应了下来。会试已完,士子,名流们都比较有空,八阿哥是个亲人近人的阿哥,八阿哥一请,各位都是欣然而至,竞然来了一二百号人,热闹非凡。竹林茶会那票想打人的夫子们也共襄盛举的来了,天兰低头迎客,这些人可能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也就不追究她的狂言了。万幸,万幸。 即是文会,当然是以文会友,以画会友,事先准备了大量的笔墨纸砚供文会使用,文人们到她的店里来,看到如此别具一格的布置,又有美食,美味佐会,加上与会的人都是名动一时的才子,个个是文思不凡,举毫拨墨,十分的涌跃。 天兰借试运行,有效的锻炼了员工的接待能力,宣传了店里的文化形象,更是免费大赚名人书画一笔,一年的装饰的书画更换都有了,还可以用作商业用途。大喜。八阿哥对天兰赞叹有加,要是个男人,那就不得了。天兰笑回道说,她只是个做生意的商人,俗得很,活动搞得这么好,来得人这么多,全是八阿哥的功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八阿哥听了高兴。 八福晋也来了一次,给她带了小点心来,在店里很是坐了一会儿,吃了店里的东西,大说好吃,并对杨天兰说,月底的她请客,一定请她做外绘,天兰很高兴的接下了店里弟一笔大单,这个邀请是她的店一个打入上流社会的好机会,杨天兰的店还未开张,能有这样的开始,天兰对店的前途是信心有加。 会试发榜,她家的二位,虽然没有中头名会元,但杨书生和李蟠都中了贡士,杨书生的排名还靠前些。两人都有了殿试的资格,即是从此鱼跃龙门,从此踏上仕途,杨书生喜形于色,李蟠的农民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丝笑意。 殿试在保和殿复试,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一般能进入殿试的人选,只在选名次,不存在淘汰的问题。二书生回来后,天兰问怎么样了?两人皆答,出了一身的汗。 天兰问“见着皇帝了?”杨中直和李蟠点头。“万岁爷长什么样啊?”她很好奇,这个八岁登极,十二岁亲政的皇帝,究竞长什么样?是不是和画相一样呢?是不是满脸的白麻子呢?虽然到了清朝,但是还是没有机会亲自看上一眼,这是罕事一件。杨中直狡猾的多,说龙颜不凡,如何如何。李蟠老实的回答“没看真切!”杨天兰拍掌道:“你不是去了吗?怎么没看真切的!”李蟠答:“一进去就跪在地上三呼万岁,连头都不敢抬。光远远的看见,御座上端坐着一个穿皇袍的而已。哪还注意他长的什么样啊,谁敢盯着皇帝看啊!不要命了。”天兰直直的瞅着杨中直,杨中直脸上红了一片.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2章 章节字数:4496 更新时间:08-01-19 10:24 择吉日,小店开张,店名为玲珑,开了张那天众阿哥除了太子没来,都来捧了场,还带来了各个面上的一些亲贵大臣,门到要挤破了。试运行的时候,办的文会效果特别的好,文人们,新中的准官员们,都以此做为会友宴请的好地方,玲珑的生意是一开张就非常火,火到需要事先预约的地步。 殿试放榜,李蟠中了头名甲榜一甲一名(状元),授官翰林院修撰庶吉士。杨中直也不错,在甲榜里挂倒数第二,虽做不成京官,必是要外放的,但放出去,也是一方父母,也是笑容满面。李蟠的表情最奇特,他愣了半点响后,马上大哭起来,跪地不起,先朝皇城方向磕了头,又朝南方磕了头,头磕的山响。杨天兰倒不自在起来劝道:“这时喜事,何必哭呢!”李蟠在磕完后,又大礼向天兰跪下了,说谢谢照顾之恩,必是不忘怀的。天兰倒是很不好意思起来,心道,不用谢,只记得给谢礼就好。 天兰回府对九阿哥笑道:“我家是个风水宝地哟,只住了两个书生,都考中了,哪个叫李蟠的中了头名状元了,另一个也是做一方父母的。” 胤禟拉她的手让她坐到跟前来,拿手和天兰的手比了比,她的手好小,还不及他的一半大,这人这么小的身子,这么小的手,居然有这么可以孕涵这么大的力量。冷眼看她,从找房子,做装璜,到开业,一步步走来,一个女人独自经营不只一家的店,还能管理的有点声色,这是不容易的。他多次想帮他,但这个女人独立性很强,有她自已的想法,他有时会有点插不上手的感觉。这令他觉得不快,但他发觉的她这两天又瘦了一点。有点心疼。 胤禟点头道:“原本在会试时,李蟠是不出众的。皇阿玛看了他在《廷对制策》,到是赞赏有佳。他本来就生在黄河边,对河患了如指掌,他在《廷对制策》中说:“臣闻古今则无善治河之法,而止有导河之法。逆而治之,修防然,堵塞然,顾泛滥之性,能保其不涨乎?……。法莫若顺其就下而归之海,不得其归,为闸为堤,适激其怒也;为引为支,仅缓其势也;议刷议排,徒增其费也;为疏其下流,则其去也疾,去也疾则不至于或溢或溃,而莫可遏逆也……”他对天兰好象也如这治河之法一样,不能堵而泛滥,只能顺其就下,导疏其流。他心里一阵苦涩,他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真是没有道理啊。 抓抓头问道“你说他的这一段是什么意思啊!” 胤禟笑讽道:“还以为你无所不能的,这都不懂了?” 天兰抗议道:“你说的文皱皱的,又说那么快,哪听的过来嘛!” 胤禟解释说“他是说啊,鲧治水失败,就是只知堵,不知疏;禹治水成功,就是疏防相济的原因。如果水能归海就让它归于海中,如果不能归于海中的就把他导入其他的河道中,建闸为堤的,反而不能制本。”天兰点头,这李蟠说的不过是早被大自然验证了的真理。不过李蟠提的到是务实之法,是个实在的人。 十阿哥推门进来叹气道:“朝中无人啦,多了个饽饽状元。” 天兰忙问:“这号怎么来的?” 十阿哥皱眉道:“主考官向皇阿玛奏报,会试的时候应试的考生都在傍晚前按时交卷出场,只有李蟠一人还未出去,临场护军曾多次催他出场,李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主考官看他可怜,怀中有藏着几个饽饽,想也不容易就成全了他。皇阿玛不知从那条道听了这消息,还夸他呢,说他是“苦心之士”,虽然比他有才的人多了,文章写的好的也多了,当下还是决定点为状元。你们说他可不是走了狗屎运了吗?” 大魁天下的人物被称为“饽饽状元,好笑,天兰不由的大笑起来“你知道吗?这饽饽还是我给买的呢!”天兰主动报料。 “是吗!” “你骗你干嘛?” “你为什么买饽饽给他呢?为什么不是别的呢?” “因为饽饽便宜!” “啊!”胤禟笑倒在椅子上。“你这个人啊!” 天兰辩解道:“饽饽状元听起来多朴实啊,要是当时给他买烧鸡什么的,他还不被人叫成烧鸡状元啊,饽饽比烧鸡可好听多了啊!“ 十阿哥笑岔了气,抱着肚子说:唉哟!我的大妹妹!” 栋鄂氏一出紫林轩就听到胤禟的笑声,那笑声多么爽朗,明快。那种笑声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或者说胤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么笑过。胤禟以经有多久没到过她屋了,算一算还真算不清了,从春枝在的时候,她已经被冷落在一边了。她一个嫡福晋不被自已的丈夫待见,在这府里已经不是新闻了,人都暗地里笑她,她也知道。胤禟从不正眼看她,胤禟的女人很多,一个又一个,她不清楚这个人在想什么?她其实很想问他是想什么的?但她问不出口,也没有机会问的到。她不能时时的见他,只能每天在孤芳自赏中度过每一天。 栋鄂氏是年轻美丽的,但红颜易老,她这份美丽还能有多久呢?她多希望胤禟对着她笑,哪怕是一天也好。她不爱她,她的爱给了另一个,今生也不可能给她的丈夫。但她想要一个和胤禟的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地位。在娘家和亲贵的面前就有了体面。胤禟会给她吗?她叹了一口气。她不由的站住了。眼望着那边长时间不语。 又是一阵笑声传来。栋鄂氏暗暗的握紧了手,她觉得心是象被扎到了一般的痛。她不由的把手伸向山石找到一点支撑。阿代红着眼眶驱前道“福晋,别多心,是十爷来了。正在前面呢!福晋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去!”他们总是让她踏上绝路,为什么?栋鄂氏的眼睛里满是怨毒之意。好一会儿,栋鄂氏恢复了平静。栋鄂氏道“不用去了!回屋吧!”一行人慢慢的绕过园子去。 朝堂之上 “跪!”值事太监大声道。有点尖的嗓子有点象是被踩住脖子的鸭子发出的叫声,声音尖锐,又很钝,象一把锯子磨着你的耳朵,让你很不舒服。皇帝专用的明黄色的仪仗从宫殿后逶逸而出,先是四个提香炉的,然后是四个掌仪太监,最后是拿着执事的,皇帝终于出来了,他穿着绣着金丝织的九条团龙袍,端坐高高的金色的御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臣子们,威严而尊贵。 亲贵大臣们,皇子们,满汉大臣们随着掌仪太监在叫声中,纷纷抖袖行叩头礼。行礼时,先脱帽,跪左膝,后跪右膝,马蹄袖一弹,双手着地,连叩三下头。在朝会上,你会发现,这马蹄袖弹响声是整齐的一声,众大人们都是动作整齐划一,绝对不会出现有人叩头起来了,有人才跪下的情形发生。人虽多,但不闻咳嗽一声,出了声,叫君前失仪,大罪一件。还好,这都是做惯了的,不论你的神是否在这儿,不论你在这大早上有没有睡醒,做熟了以后,你完全可以在晃忽中做完全套的动作,并且一丝不乱。 胤禟随着声音一起做动作,他站在八阿哥的身边,基本上位置不是正中,不很受人注意。这朝堂上,除了皇帝外,只有一人敢穿着着明黄色的皇子服,那个人是太子胤礽,他的二哥,平日里都不会觉得他的那身显眼,只有在这朝堂之上,才会觉得分外的剌眼,看到就不太舒服。同是皇阿玛的儿子,为什么只有他可以着明黄呢?别的皇子就是用一个明黄的荷色还要遮遮掩掩的,他们来自同一个尊贵的血脉不是吗?他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有福生在皇后的肚子里罢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胤禟不由的冷哼一声。 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八阿哥听到了,八阿哥默不作声的转眼看他一眼,表示关切,眼里有着询问,看了一眼又转过去。大臣中吏部尚书熊赐履出位述事,说的是有人参江苏的某个刘姓道台的事,这个老头子讲话啰嗦的很,一件事分好几段来回的说。他说完后明珠一派开始反驳,大概姓刘的是他们的人马,明珠辩的是有理有据,把那姓刘的说得是天下最大的清官一个。两三个大臣出位齐声付和议明珠。 索相这次到是向着熊赐履的,他们什么时候又和好的了,真是事如棋局常常新,只见索相轻轻的言了两句。索相这边的人马也出声附和,以壮声势。明珠那边不干了,开始对这件事上纲上线,进一步提高政治高度。熊赐履是个直肠子认死理的人,也争的起劲。李光地一言不发的看好戏,不停的冷笑。他看着熊赐履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解气。自从熊赐履又复任之后,他和他的予盾是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见面不讲话的地步。大臣中有人是看热闹的,有的是打太平拳的,有的是明哲保身的,朝堂之上是闹哄哄的,就象菜市场。 你来我往,争来斗去。今年又逢官员改选,一些位置是必是要空出来的。权利的争斗,谁上位,谁靠边,大家心里都有着计较,这个小小的道台,不过是借来吵架的引子。众皇子们,各有各的表现,有热心的,也有不热心的。皇子们面对权利和官场个个都是无师自通,各成大家,自成体系。这才是骂战的开始,且不用这么紧张。胤禟只是无聊的站着班,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完而已。你方唱罢,我上场。好容易朝会在一片吵闹中散了,胤禟听得没事,也不喊人,也不管十阿哥在后面叫他,不理人的朝宫门外面走。在西华门,顶头见到他四哥正准备坐轿。胤禟心道,有人的脚到比他的还快,都跑到这里来了。面对面的少不得要寒喧两句。 当下胤禟老远的笑着拱手道“四哥好!”胤禛也还礼道:“九弟!近来安好?”胤禟道:“多谢四哥挂念,一切大安!”两人你来我往的殷情的叙了几句家常话,表面看来是兄友弟恭,和乐容容,心里却远的很。 刚说了几句,远远看见太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朝臣、太监,如群星之拱月般。几个朝臣不知说了句什么湊趣的话,胤礽笑的很开心,扬头而笑。太子一行走近,四阿哥,九阿哥素来知道太子是个讲排场,要体面的,来不得半点马虎的,忙抢到前面来,弓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问了安。 太子脚步并不停住,只在过的时候稍微顿了顿,神态十分的居傲。两人站在原地,目送太子一行走远,才收回了目光。还没登大宝呢,就摆这种排场,要是继了大宝,还止不定怎么样呢?两人相视一眼,神情复杂。 胤禟想,大概没有一个阿哥,希望太子能顺利的登位。胤禛也想必是不希望太子坐在三层立着太平有象的金色宝座上的吧。那个宝座是人人都想坐上一坐的,每个人都想离那个位子近一点,身在皇宫中,又处于这个地位,没有人不想。当看到一个人跑的比较快的时候,每个人都想拉住他,扯住他一把,不让他能这么的顺利。每个人都想这样做,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太子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这件事,每个阿哥做梦都想知道。 胤禟道:“前些时候,我们家天兰好象搞砸了你们家的茶会,我代她赔个不是吧。她是小孩子,别往心里去。” 胤禛笑了笑:“我要是和她生气。那到有生不完的气了。她的确还是个小孩子,不过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胤禟回道:“哪里来的本事,雕虫小技而已,入不得眼。是四哥夸奖她而已。” 胤禛道:“她弄的那个玲珑,听说最近朝中的大臣们,都爱上那里去走动走动,不过也是,布置的精心,服侍的也周到。” 胤禟道:“是还不错。老十四这几日怎么不见?” 胤禛冷笑道:“你们都不知道,我又哪里知道。”。 胤禟干笑道:“我现在去玲珑哪儿,四哥要不要一去过去?”今天他知道大佛寺有一场大法会,而四阿哥一向喜欢礼佛,平素以居士自称。最喜欢找一些僧人谈经论道的,依他看,请他,他也多半不会去。 哪知话一出口,胤禛应道:“也好,今日闲来无事,就和九弟一起过去吧!” 胤禟愣了半响。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3章 章节字数:11692 更新时间:08-01-19 10:25 是去玲珑那轿也不用坐了,哥儿俩骑马前往。当下并骑,随人皆跟在十来步外,拱护着,不一会功夫,就到了天兰的玲珑。 胤禛下马后并不直接进去,反在外端详了一下,上次来没好生看。只见玲珑开在土磨刀胡同与其他二个胡同交界之外,到是三面临街。门脸并不算太大,起码没有京城第一号的太白居的门脸大,外面也未挂布制的招客来幡,门匾也与时下红底金字不同,只在进门处挂一块小小的黑底银字的匾,上写玲珑二字,显的不张扬,很低调。玲珑二字写的是藏峰转腕,前缓后急,字体形式状如虫蛇相勾连,又精而不贵繁冗,一看就是名家之手笔。 胤禛回头问胤禟道:“九弟,这两个字的字体,看上去大为眼熟,是不是三阿哥的墨宝?” 胤禟笑道:“四哥倒底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 胤禛点头赞道:“这两个字写的是铁划银勾,长短和度,疏密均衡,南朝王僧虔曾说,书之妙道,神采为上,看来三阿哥的书法又精进的了不少。”不简单,一个小店连三阿哥的字都弄来了。 “四哥请!”胤禟亲自在前引导,胤禛随着胤禟进入了店里。一进门,就有小二,抢上前来问候“欢迎光临”,这到是一个新词。胤禛一路看来,觉得此店处处均是与京中各类饭馆是大大的不同,想得特别的周到。就拿一进门的招呼来说,别的店说的是“爷,里面请”这里则用欢迎光临的。再来所人人等,不再称某某爷,某某大人,不论身分大小,一律称客人,这个称呼大大减少了因为身份不同叫错的现象,也可以让一些不原意让人知道身份的人,有一种安全感。 胤禟将胤禛带到一个雅间中,就请他自便,一溜烟似的不见了人影。 胤禛所在的这个雅间是由两进小屋组成,外面一间很简单摆着一个圆桌,几把不起眼的藤椅,别看这藤椅看着不怎么样,一坐上去,舒服的就不再想起来。墙上挂着几幅画,随意一看,竞然都是少有的名家山水,摆件都是一些古玩,还有西洋之物,这一下子把这个店的品格提高了不少,别的店里哪敢摆这么高价的东西。胤禛奇道,这是怎么弄来的。啜着小二送上的香茶,推开小窗,见窗外高大的不知明树木举着一从浓绿,并不见到别处景色,窗外只有鸟鸣,没有一声吵杂之声,他的心情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细细想来,这些布置暗暗的大有深意,来此的皆是朝中大员,要不然则是大富大贵之人。朝中严令禁止结党,朝中大员的私下交往,皆是半透明化的,朝中人少在家待客,多选以各色酒楼之属,以避嫌疑。酒楼之所,灯光夺目,人员复杂,哪及这家店低调的很,又曲意刻意经营布置,他一路行来,只见路途复杂,间植绿树,一眼间不能看清布局,隐蔽性、私密性特别的好,难怪朝中大员现在多来于此。 此店三面环街,大概有侧门无数,朝中大员来的无形,是去的无形,好精巧的构思,好利害的女人。胤禛想他初见这丫头时,以觉得此女有点不凡。他正想收在旗下的时候,这丫头已经是九阿哥的门人了,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还有那不争气的老十四以渐渐形成朋党之势,势力本不可小看。八阿哥长袖善舞,最善于结交人才,连皇阿玛都常赞八阿哥办事办的好,太子也有嫉妒之意。忽然间,又多了这么一个场所,对于他来是大大的不利啊!他站起来来回踱步,手被在后头,不停的捻动数珠,口念静心咒,戒急用忍,戒急用忍。心静不下来,怎么念也静不下来,无数的想法从他脑中过去,无数的景象也从脑中飞过。胤禛无奈的找一个位置坐下来,手指直掐入肉,还不觉的疼痛。 胤禟人熟路熟,到柜台问打着算盘的韩越:“老板呢?”韩越抬起头来不冷不热的说:“在后院呢!” 天兰把韩越买了来,就安置在她的破四合院里与其他租客住在一起,并没让他跟她回府里去,有表明他自由之身的意思,房租从工资里扣。天兰带了韩越几天,虽发现这个人少言少语,但头脑不是一般的灵活,举一可以返十,不稍数日,店内经营已经全部掌握,执行有力,是把好手。且韩越隐有威严之势,年纪虽小,但服得住众。特别是他成功的处理了六格格率众前来找茬的事件,使得杨天兰对他另眼看待。杨天兰让他出任总经理一职,韩越这人也不推却,一月下来,他经营得四平八稳,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也强,天兰也就放了心。 胤禟信步走到玲珑厨房门口,老远就听到了一阵笑声,到是热闹的很。 “不是那么弄的啦!”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你知道了吗?” “反正不对就是了!” 一阵锅碗乱七八糟的声响,一个人大叫“你们都给我出去,添乱!”那声音是正宗的京腔,但有一点洋味儿,胤禟知道是马利埃的声气。 胤禟进去一看,厨房里除了几个常见的厨子外,怎么还多了二人。马利埃一见九阿哥,忙道:“救星来了,我的主啊!九爷,您快把这二人赶出来吧!” 这两人身上沾全是白白的面粉,偏还在拍拍弄弄的,一片白粉飞起。天兰的身影,胤禟最熟悉不过,一把制住天兰的手,拿到身边来,从袖中拿出手巾仔细擦去她脸上的面粉。问道:“小姑奶奶你在玩什么啊,弄的一身都是的。” “我在学做蛋糕!”天兰娇笑。 “九哥!你也替我擦擦吧!”旁边那面人儿,不甘寂寞。 胤禟闻声到是仔细看了那人一眼,一看之下,大惊道“老十四,你怎么在这儿?” 胤祯道:“奇了,你能在这,凭什么不让我来?” 胤禟斥责道:“你堂堂一个阿哥,怎么能弄成这样呢?你这一身是什么?你的体面不要,我还要呢!”。老十四又打什么鬼主意呢?想日久生情,门都没有。越想越气,直接轻踢他一脚。喝道:“还不出去,多大了,还只知道玩!” “就你管得宽!”胤祯满不在乎的拍拍手,又是一片飞灰,胤禟衣服上眼见就落了一层。胤祯眼神很挑衅,但却不再争执,扬着头走出去了。胤禟跟后头急道“你就这样走了,你这个样子能出门吗?还不去洗洗!”胤祯淡淡的甩过一句“知道了,啰嗦!” “我还没做完呢!”天兰不满的嚷嚷。她好不容易,又起了学做饭这个心了,偏他又来破坏。 “不用做了!”胤禟皱着眉把天兰从厨房里拉出来。 天兰睫羽一翘,看着九阿哥的侧面道:“你又在气什么啊!” “你说咧!”天兰一把猴到九阿哥身傍,在他身上留下几个白掌印,胤禟大叫:“喂!脏耶!拿开你的爪子!”他可是有些许洁癖的,要是别人这样,早就杀了他了。 “反正是脏了嘛,多印几个有什么关系!”天兰再接再厉。 胤禟笑:“顽皮!快去换衣服啦!” “安了啦!”杨兰踮起脚来,搂着他的脖子,对他的耳朵说,说完就闪人,笑声格格的。胤禟的胸口在听完时大大的震动了一下,耳朵有些痒痒的,他的脸颊微红起来。天上白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春天来了,三月的风似情人的手,他微笑,今天是个好天气。 天兰换好了衣服,从天香雅间这边过,从窗外望进去,里面的客人不是四阿哥吗?高兴的跳进去,几乎唬了胤禛一大跳。 胤禛用手捂着胸口道:“差点就被你吓死了,你进来都不会先敲敲门的。” 天兰满不在乎的说:“我们这么熟了,那些虚礼可以省了。再说了,你是佛爷啊!早在六道之外,怎么会被吓着呢,想必今儿念的经少。再说了,若真是吓死了,不就见到佛祖了吗?也是不用怕的。” 胤禛淡笑了一声:“你真真是巧舌如簧!说不过你。” 趴着桌子问他:“你不生我气了吧,店开张那天,送与你请贴,没想你到是来了,但你只过来打了个转而已,都没有理我呢!我可是伤心着呢!” 胤禛点点她的鼻子:“早不生你气了。要生气就不来了。只求你别在砸了我的茶会就好!” 皱着鼻子说:“还说不气,茶会的事,还记得呢!”一会子天兰又问他:“老十三呢怎么不见他,他这人坏得很。” 胤禛站起来道:“他福晋病了,他在家里呢!” 奇道:“想不出他还是温柔体贴的呢!” 胤禛叹道:“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天兰又跳到他跟前来:“你年福晋呢?你怎么总把她藏着啊,上次我没见到她,上上次我到府里去,也没瞧见。好神密噢!金屋藏娇也不是这么藏的啊!” “四哥家的年福晋啊,长得就象天仙似的,要不然四哥怎么这么宠她。这平常人当然是见不着的,你就别巴巴想了!”胤禟站在门口笑道。天兰跑过去拉他的袖子道:“真的吗?天仙啦!真的假的?” 胤禛只是淡然一笑,不置评。但心里却把九阿哥呆恨得牙痒痒。天兰一个劲的问他是不是专宠年氏,又问他哪天把年氏带出来给她看看。他哪里是专宠年氏?这话他初还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现在一想,必是老九编出来,散布京中的。他如此的告诉天兰,无非他怕天兰和他走动得勤,生出什么事来。好一个心机深沉的老九,好一个会防患于未然的老九。过是淡淡的一句闲话,作用却是深远,利害的。他就生出一百张嘴来,也辩不清楚。 胤禟过来是请胤禛过到他们那一边去的,八阿哥已经来了,有些事想谈上一谈。等胤禛过去的时候,那边桌前坐了二个人,这二个除了老八,另一个就是多日不见的十四,二个人正讲着话,严格的说,只有八阿哥一个人在讲话,老十四一见他进来,眉毛皱成川字型,头立即扭在一边不理人。八阿哥款款的站起来,拱手。 胤祯见到天兰来,到象是看到救星一样,他不愿与四阿哥相处,直接拉着杨天兰到后一间去下棋了。胤禟自然是不许他们两单独相处的,也在旁观战,顺便当杨天兰的狗头军师。几局下来,各有胜负。胤祯抗议了胤禟N次,说看棋不语真君子,胤禟根本当这句话没说。在胤禟的指导下,杨天兰大败胤祯,胤祯费尽了心力且合了二盘,胤祯大叫不公平得很。 门一动,进来二个伙计。伙计拿着木托盘,按位转眼把银盘装着的蛋糕,和一壶咖啡,放在相应的位置上。起司蛋糕做的极好,白白的奶油上缀着两粒鲜红的樱桃,在银盘的右边放上一根小小的银叉。这一套餐具都是找人订做的,专用来喝英式下午茶的。让人不由的食指大动,天兰也就不玩棋了。 伙计把磁制的咖啡杯也摆放好了,分别为每位冲上了一杯咖啡,咖啡的香味顿时的飘香在房间中,咖啡伴侣,糖和奶的瓶子就放在桌的当中,便于各人依着自已的口味添加。这种焦焦香香的味道,杨天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怀念这种焦焦香香的味道噢!天兰笑请各位别客气。大家在桌前就坐,且对面前这杯冒着奇怪味道,黑得有些奇怪东西大皱眉头。坏心眼的未告知他们各人面前的咖啡是未加糖的黑咖啡,她只想看看这些阿哥们们的笑话呢? 天兰特特的一再殷情招呼大家开动,大家不免有些勉为其难的端起来,却不喝。胤禛他端起这杯暗黑色冒着焦香的东西,又看了杨天兰一眼,这个女人总是让人觉得有异外之举,每一次见到都有让人想进一步深究的愿望,这种感觉是在他的生活中未曾遇到的。是有一点危险,有一点不快,又有一点剌激的感觉。这种感觉倒与在围场出发去行猎的感觉又点类似。 见众人不喝,遂自已先轻啜一口黑咖啡,以做示范。她都喝了,那起人岂有不喝的,天兰边喝边偷笑的想。她不加糖,因为她是习惯喝黑咖啡的。刚接触时,没有糖份,有点苦,有点涩,难以入口,那是因为你不懂得喝咖啡,所有觉得苦。黑咖啡不加糖有利于减肥,所以她喝都是不加糖的咖啡,并不是小资情结造成的,也非品味使然。 当她遇到男友JOSON时,发现JOSON也是习惯喝黑咖啡的,他们喝着苦的咖啡,相谈甚欢,所以很简单的JOSON,很中国的JOSON成了他的男友。和JOSON约会时坐在临街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的墙上挂着黑白的摄影作品,黑白的照片上是古老的村镇的街景,看上去幽远,而古老,十月的秋雨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带着沉静的浪漫,与蓝色的、黄色的街灯轻轻唤醒伤感的台阶。香气缭绕的咖啡总让人忘记时间,她喜欢和JOSNON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各自看着书,那段时间真是晃若隔世。 果然见她都喝了,别人也不好驳她这个面子。八阿哥喝了一口意思意思,只是皱了一下眉,轻淡的不予质评,但放下咖啡杯,看来是绝对不会喝第二口了,不好喝也不说出来。果然是绅士的性格,守礼的很,不肯轻易的批评一件事。九阿哥一看天兰那神色,早已知道绝对是捉弄,他只是端着杯子就是不喝。四阿哥的反映最耐杨天兰寻味,他初时的表情有点皱眉的味道,也和八阿哥一样把咖啡杯放下来了。但杨天兰以为他不会再喝的时候,他的眉又展开,有点思索的样子。停了一会后,他尝试喝了第二口,然后是第三口。 十四阿哥在后边磨了好一会,才出来。最后一个坐到桌子上来的。他到是先吃蛋糕,一点也不理咖啡。蛋糕是他才与杨天兰学着做,没有成功的。他的心思全在这从来没见过的点心上。他用小叉子叉了一小块送入嘴里,香滑的感觉溢满口中,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哥几个,都在这儿呢!”十阿哥推门进来。十阿哥自已找了一个椅子,大马金刀似的坐下。杨天兰叫道:“小刘,给十阿哥准备一份来。”胤誐拉着衣服道“好热,好热,爷的命不好,被皇阿玛叫了去,好一顿训。” 胤祯见小二还未把吃的拿上来,桌上也无清茶一类的东西。想起自已的一份还未喝。就直接推给十阿哥“喝我的吧!我还未动过。” 胤誐并不推迟,接过来,也不看是什么就是一仰脖。。十阿哥哇的一口吐出来,脸皱成了团:“老天,这是什么东西?” 众阿哥们在第一时间里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八阿哥笑的最利害,眼泪水都笑出来了。身上精明之气,圆滑之气顿减。他不是在笑十阿哥,到是笑自已的表现更多一点。十阿哥只是很诚实的把喝到的东西是苦味的这一事实,老实的说出来了。十阿哥并没有说错,咖啡的确是苦的。 当真相被针一样的剌穿的时候,刚才绷的很辛苦的他,才意识到他们刚才是多么的傻啊!明明是苦的,偏看周围人都表现为无事状,自已也不想当出头鸟,不想被别人说成是没品味的,也学着别人样端着。如果有一个人说好喝,恐怕众人也会附和说好喝的。大家都装着,端着,最简单的事实,被隐藏起来。反而是被捉弄设计了。什么时候他居然连说真话,都要思索再三了,这怎么不能让他苦笑啊! 胤禛想得是每个人的际遇的不一样,虽然同是身为天皇贵胄,外人眼里是多么不得了的皇子们,应该是最可以安享尊荣的人,但他们因为地位高,高处不胜寒,他们有比常人更多的困难,有更多的烦恼。为如何接近帝国的权力的中心而苦味恼着。为在朝堂之上如何拢住更多的人而四处走动着。为人生不如意的事而烦恼着。就象咖啡的味道,其实在每个人的口中都不一样,是一样的道理。赵高之所以能指鹿为马,群臣默认是因为他握紧了绝对的权利,在绝对的权利面前,黑白,真假,错对是那么的苍白可笑,故而他笑。 胤誐气呼呼的说“笑吧,笑吧!不过是一杯不知道什么的东西,至于笑成这样吗?” 吃着起司蛋糕的胤祯,莫明其妙的问杨天兰道:“是错过了什么吗?”天兰笑着点头“有一点哟!”胤祯看到几位阿哥笑成这样,问道:“有什么可笑的吗?”笑声更加猛烈。 刚才他们的表现,让天兰也想到从小的时候就看过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衣》来,``````游行开始了,没有穿着衣服皇帝走在最前面,街道两旁的人们不时发出“皇帝的新衣真漂亮啊”的赞叹声,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帝没有穿衣服,但每一个都不敢说,不愿意被人认为是一个愚笨的人。一个小男孩忽然说道:“可是皇帝什么也没穿啊。”——空气在瞬间凝固了,周围的人顿时目瞪口呆,小男孩的母亲吓得瘫在了地上,父亲急忙伸手去捂小男孩的嘴,小男孩说出了实话。杨天兰很小就读过,当时只觉得皇帝很笨,在臣民面前光着屁股尚不自知。大一点后,才感到原来皇帝的臣民也是十分愚昧可悲的,要不是小男孩出来指正:“皇帝根本就没穿衣服。”大家不知还要对着皇帝的光腚多久? 到参加工作,从社会新鲜人到溶入社会后,才知道《皇帝的新衣》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从古自今,由南到北,即使不是每时每刻,那也是屡见不鲜,层出不穷。童话中没有说出小男孩一家的结局,留下了无数的暇想的空间。杨天兰曾想过,这一家的结局一定不太好,得罪了皇帝岂是能好过的呢?杨天兰也曾曾是发出“皇帝的新衣真漂亮啊”的赞叹声中的一员,为了在公司取得好的业绩,受到工作能力的肯定,她没有少说过瞎话,为了生存。来到这里更是这样,小心的在尊严、教养和不得不屈重的现实面前,走钢丝。杨天兰也笑出眼泪来。 因为有所思,有所想,所以笑过之后的阿哥们,都默不作声,静下来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如果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许都可以听到叮的一声轻响。马利埃端了才做的小饼干来,气氛才开始又活络起来。杨天兰打破了平静,笑着拿起桌中间的糖来,对众阿哥说“不好意思,刚才忘了告诉各位喝这个东西是要加糖,加奶才会好喝的”。 胤禩指着杨天兰笑“老九,你们家天兰真是太会捉弄人了”。 胤誐怒叫道:“喜塔拉天兰,你过来。”天兰才不过去呢,只在九阿哥身边对十阿哥扮着鬼脸。 胤禟对八阿哥拱拱手:“对不住哥几个了。” 还未说完,胤祯拍手乐道“还是我运气好,没有着这个道。”胤誐气的拍了胤祯一下:“敢情,我是做了你的替死鬼啊,爷可不干!”胤祯一手隔开十阿哥的手,眼晴睁大了,佯道:“怎么,不服啊,那我们找个地方比划一下啊!”胤誐摩拳擦掌道“比就比,这次一定要分个高下。” 胤禩无奈的说:“你们就是一刻也不消停。才见面多大会儿,就想掐起来了?没的让人笑话。你们就让哥哥我省省心吧!”在天兰的指导下,各位的咖啡杯终于里加了糖和奶。把手里的银勺子放在咖啡杯里顺时针慢慢的绞动着,发出轻微的细碎的声音。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着屋内的帘,帘轻轻的飞舞着,好一个闲适的午后。胤祯最先喝了一口,他回味着咖啡的味道,然后笑道“味道很特别,不过我喜欢”胤誐闻言,也小心的尝了一口,问杨天兰道“你是不是不小心煮糊了。”天兰对其报以白眼。 胤誐有点讪讪的,他就是说的是实话啊,难道现在说实话,有什么不对的吗?他在皇阿玛那里说了实话,指出了太子办事的不足之处,皇阿玛不但不说太子,还护着太子,好生训了他一顿,说他即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去补救,光打小报告有什么用来,是什么居心。他是感到委曲的,这种委曲是不足对人言的。闷闷的,象是要下雨时低低的云脚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这让他不想回府去,只想找一个热闹的地方,换一种心情。一杯苦味十足的东西,好象是印证了他的心情现在是苦涩的不得了一样。桌上有一块看起来来还不错的点心,他尝一口三角形的起司蛋糕,当滑嫩的感觉溢满口中的时候,先前咖啡的苦味,更很好的突现出起司蛋糕的甜美。 胤誐终于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杯黑黑的东西与这块糕点互相提味,是先苦后甜的道理。”不知道他的境遇是否也能如这个一样,先苦后甜菜呢。他觉得心有点空,他大口吃起司蛋糕来,想把空的感觉填满。还不忘跟杨天兰说要一份外带,天兰岂有不应的,有钱当然是赚了。 胤禛喝过加糖加奶的咖啡后说:“比较起来,我到是觉得还是没有加糖时味道比较好,虽然苦一点,但回味绵长。” 胤祯听了不觉得哼了一声暗道:“矫情!”喜欢扮独特,标新立异给谁看呢,皇阿玛又不在这里,他上谁的好呢!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眼光在不经易间对上,又各自有些别扭的扫开。 十四阿哥把眼光放在天兰身上,越看她越发体会到这一点。九哥为什么会把天兰当一个宝似的护在手里。他喜欢她的直白,喜欢的狡黠,喜欢她的小气。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什么多的面。她和他在宫里,亲贵大臣府里见到的女人都不同。不同在哪里呢?他好容易想明白了一点。 这个女人与众不同的是,她认真的活着,很鲜活的活着。有喜有乐,有伤有悲。给人感觉象阳光一样。他还未开衙立府,仍住在宫里,不过皇阿玛今年已经提到了他的婚事了,也不知是那个亲贵大臣家的女儿。他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呢?和他将来要共渡一生的女人,是否也有天兰这样灿烂的微笑,有她那古灵精怪的身手呢?为什么他以经渐渐的转不开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了呢。 胤祯去围场了几日辛苦的晒了一身的黑回来,肌肉更加有线条,他觉得男人味越浓了,才出现在杨天兰的身边,还没等他问他是否男人了些呢? 天兰的一句问候就让他备感挫折:“小孩子,你回来了!” 他恼怒的想天兰什么时候才会把他当做一个男人呢。胤祯抬头酸溜溜的看他九哥把一杯未加糖的咖啡给喝了,眉头都不皱一下。他道:“他到是喜欢苦味的东西啊!”潜意思是因为他的生活是否太甜蜜了,尝不出苦来。 胤誐不明他的深意,撇撇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知道,九哥他平时最喜欢喝苦的东西,什么老君眉啊,苦丁茶之类的,他是一杯接一杯的,这种苦味对他而言是小菜一碟。” 胤禟不发表言论。只是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风景。他并不喜欢苦味涩的东西。他只是觉得心有一点苦而已。心里觉得苦,那么再喝多少苦的东西也不会苦了。 窗外云淡风轻,是一个天气晴好的时候。这样的天气是应该让人觉得舒服的时候,但这样的天气,让他想起去年的某一天,那天也是云淡风轻的好天气,他伴着皇阿玛在围场行猎,他那天射到了二头鹿,还有二十四只兔子,收获丰富。不轻易对他说好的皇阿玛对着他笑,他因为能得到皇阿玛的注意,而高兴的不得了。哪知等他回去的时候,身边就少了一个人。一个在身过不曾好好注意过的人,一个在身边他以为理所当然,永远都不会离开他的人。那种苦涩,那种无奈,那种不舍,那种后悔,比今儿这一杯更让人觉得苦。过些日子就是清明了吧! 十四阿哥扬着眉暗暗的瞪了十阿哥一眼,这人就是只会看见眼前的事,往深一点想都不会。有什么事总是先嚷出来,所以老是得罪皇阿玛。他就一点也瞧不出他这是在趣九阿哥和天兰吗?真是个呆子。 胤禩问天兰道:“这种喝的叫什么啊?不象是中土的东西。” 天兰笑道“对啊,是西方的一种饮品,叫咖啡的。就跟我们的茶一样,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优质的咖啡拥有甘、酸、苦均衡的三种味道,如果三味搭配完美可以感觉不出苦味,仅有适度而完美的酸味。咖啡和茶一样有提神的功效。”八阿哥点头表示了解。 胤禛心里不舒服。看到老十四和八阿哥走得亲近他是不舒服的。本是胞弟却相处得是陌路人,这怎么能叫人舒服。看到天兰与九阿哥在一旁低语,咬着耳朵,他心里也舒服不起来。对于他而言,机会总是离他有一点远。当他想要靠近的时候,机会就会逃跑。他有一种无力感。他时时的忍耐着,准备着。只为了机会可能在某一天到来。他有能力,为什么就不能拥有更多呢? 天兰的红唇是那样的艳艳的,她的眼晴里闪耀着令人向往的神彩,虽然她整体看来,还不如他府里一个三等的丫头,如此的平凡,却如此的动人。她的笑声是那样的爽朗,有时候又好象很孩子气。她是迷一样的女人。她知道很多连他都不了解的东西。这个女人有过人的身手,至少在女人而言。这个女人有过人的胆识。 竹林茶会上她的那一席话,让他这个茶会的组织者丢了面子,就如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热辣辣的,那时的她就如沉浸官场的老人,处世老练,智而慧。他已为她是不通世故的,是天真的。后来想想她不是天真,只是笑对混浊的世俗气息。这份胆气,让他尊敬。喜塔拉天兰,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对之感兴趣的女人。是唯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他想主动去靠近的女人。 他的身边从来不少女人,他的嫡福晋那拉氏还未进门的时候,他身边以经有好几个女人在身边近身侍候了。那拉氏还酸过好一阵子。他对那拉氏,对府里的一群女人,是什么感觉。他在见到过喜塔拉天兰后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同。对喜塔拉天兰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感觉就象这杯咖啡一样,能引起人淡淡的悲伤。初时苦涩,难以入喉,但喝过之后有淡淡的回甘,只有一点,就足以让人回味无穷了。怎么样抓的住她呢?他还要好好想想。 天兰吃一口马利埃做的起司蛋糕,招呼大家也吃。这种蛋糕光是造形就很是漂亮,吃入口中简直是一级棒。显得绵密细致而丰富扎实,含入口中的那一瞬间,丰富的乳酪香气分子便在舌间化了开来,柔软的蛋糕像是一朵朵小小的黄色云朵,在嘴里慢慢的融化,甜与酸的微妙平衡感恰到好处,杨天兰满足的叹了口气。 果然,起司蛋糕比法式的小薄饼更适合与咖啡搭配,香甜的蛋糕与咖啡的苦美妙的结合在一起。她今天才能体会,原来平淡的幸福可以来的这么的简单,她现在要求低到,能喝到咖啡就觉得很幸福,可惜当时不能理解,拥有更多乐西的时候,还眼里望着更高的目标,每天只忙忙碌碌的为达到更高的目标。到这里来后,她才惊然发现,她以前所拥有的是那么的多,她从来不去注意的是那样的珍贵。西方,有一句经典的咖啡迷的自述———“我不在家,就在咖啡馆;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种满足,也是一种对生活的一种理解吧。 晚间时候,已掌灯,众阿哥准备离开。因八阿哥与九阿哥另外还有饭局,今日不到很晚是散不了的。故临上马前,胤禟把杨天兰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不要太晚之内的话。一时又似想起了什么的,在她的耳边小声道:“明天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把时间空出来。” 阿哥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互动,只有四阿哥往这边冷冷的向杨天兰这边看了一眼,当杨天兰感受到目光瞧过去的时候,四阿哥已经收回了他的注意。 天兰看着胤禟,心里想,不知道明天他想带她到什么地方去。早春三月,杨柳青青,莫不是要踏青去。杨天兰有些兴奋,正想问明天去哪?杨天兰又注意到胤禟的脸隐有清冷的神色,又想也许猜得不是。在晕黄的灯光中,只能看清他大半张脸,不能够看得很真切。在阴影中,在光与影的交错中,他的脸显得很有立体的效果,鼻梁挺直得很。 在隐隐绰绰的灯光中,胤禟到有点象希腊俊美的右手拿七弦琴,左手拿象征太阳的金球的阿波罗,但刚这么样想,杨天兰又否定她的想法。阿波罗神是太阳神,拥有如阳光般的灿烂的性格。但胤禟他并不是拥有阳光般笑容的男生,他笑的不多,他即使大笑的时候,笑容里还是带有一丝阴郁清冷的样子。他的阴郁让人想起以三叉戟为神器的海神波塞冬。 胤禟的确很不好相处,小性子多多。所以人都认为他冷酷无情不可相近。在和他处了这么久之后,才渐渐的有些了解他。他有象海神波塞冬一样乖张的性格,别人不容易接近,只要是他认定了是对的事,他不会管别的人说什么,他会坚持自已的想法,错也要一直错下去。比如,对她,就是这样。他其实是个性极懒散的人,且不拘小节。他当然是有野心的,只不过他的野心并不大,好象没有立志当上九五之尊的宏愿,八阿哥有,他就帮他。他的精明算计的一面,她没有看得很真切,但八阿哥视他为臂膀,想必也不是差的。胤禟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她,杨天兰点头应允后,他转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要带他去哪里呢?天兰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想也想不到的事何必费心劳神呢! 她的店子开张也有一段时间了,每天的进账颇丰,她的成功,已经有同行眼红了,时不时有不明人等,到她的店里来转转的,大概是想打探军情之类的,只不过一时间还未有任何动作。 她的开店路线走的是上层路线,定位很明确。这样一来,一些做大众客的店家,和她不存在着同一客源的竞争,放眼京城,能和她争客源的不过八九家如此。这八九家店据她考查,也不是专业店,做的很广。这些店和她一个几百年后拥有先进管理经验,见多识广的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级的,如果是正当竞争的话,她不是那么担心。 在现代来说,一家好,万家跟风是很正常的事,想要独断市场基本上不是可能的事。保密工作做的再好,就如可口可乐的公司,也存在着相同,相似的竞争者,如可口可乐公司的劲敌百事可乐公司。只不过有一点差异的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如果保密做的好,那么别人学来,就要花时间一点了。如何保持一个店里的风格,处于这个市场的领头羊地位,除了要了解客户需求外,还需有常变常新,不断更新的产品。 她的店每10天就推出二种以上的新产品,这种速度,别人想要跟风,还是需要技术含量和大量的时间的。所以杨天兰的主要精力放在,对店里的内部控制制度流程的制订和完善上。杨天兰为她的店参照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制订了一整套的内部控制制度,要求非常详细,每个控制点,精确到每一个小事上。在不相容职务上,也做了明确的界定,达到了互相牵制的效果。 新的内部控制度已经在店里实施了,效果很好,自从实行以来,大家都明确了自已的职责范围,忙乱的现象基本消失。下一步要做的事对流程的细节再进行调试,进一步完善。现代企业和古代的企业最跟本的不同就是在管理上理念的不同,如果一个企业的内部控制严密,那么发生错弊的可能性就会可控,如果产生错弊也在可控的范围内了。天兰的最终理想是创建一个能靠体制流程正常运行的企业,而不是靠人盯住来运行的旧式企业。有了能干的韩越实现起来就容易多了。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4章 章节字数:5550 更新时间:08-01-19 10:25 第二天早上,胤禟很早就来叫门。一身素衣素服,帽子也未戴,人显得很清淡,这样的打扮有点象江南的读书人。他的四个侍从,也是一色的素衣,神情严肃。胤禟看到天兰穿一件桃红色的裙子,马上要她换素一点的,天兰不解,但在胤禟的指示下,小乔很麻利的就替她换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待和他一起坐在马车上,天兰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啊?"胤禟看了杨她一眼,沉声道"去了就知道了。"见到他眉间有一股郁积之气,也不好多问。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啊,人到船头自然直,不多问了。 马车行的很快,很快就出了城,路上的行人渐渐减少,高大的杨树、杉树多了起来。一路无话,只是默默的。车转了几个弯后,风景一变,一处金顶的房子从路边的树从中露了出来。走进一看,原来是所年代久远的佛寺。年代虽远,但一点不破旧,修整的很好。这坐佛寺为黄琉璃瓦覆盖,红墙苍松,佛塔嵯峨,气势非凡,清灵世外之气扑面而来。下车后,就听叮咚水声,那不绝的潺潺水声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又飘向何处消失。 一行数人刚至山门,知客僧就来相迎,等登至寺门,已有披着红衣的寺中主持率弟子在外迎奉,法器齐全,佛幡高举,想必是知道了信,等了老久了。两方见了礼,胤禟贵为阿哥,身份尊贵,但佛家讲究世法平等,故他到也表现得对出家人恭谦有礼,不见一点居傲之色,是大家贵公子的做派。从寺门南进,进门有殿3间,院内有钟、鼓楼各一座,第二进有正殿5间,殿前有东西碑亭2座。先在正殿礼了佛,祈了福。又在主持师傅的禅房里喝了清茶,然后胤禟带着天兰一路往里走,天兰脚步不停的跟在他后面,眼里只管四处溜着寺里的碑亭、功德池、钟鼓楼、弥勒殿、大雄宝殿、无量寿佛殿等这些建筑。无量寿佛殿前有一棵年逾千载的古银杏树,令她大饱眼福,那树的腰围目测大约有数个人才足以合抱的,枝繁叶茂的让人恨不得抱上一抱。 胤禟一直进到一个不起眼的南面的小院外面,才停住了脚步。陪同而来的寺中主持亲自开了正面的一道门,那门是用锁锁了的,有些锈迹,想是许久未开。开锁后,主持退到门外与小和尚们打着木鱼念起经来。 四个侍从进到院中,打开院中的一扇房门,从外面看去,屋内阴阴暗暗的,阳光都透不进去,侍从在门外侍候。天兰正疑惑着,胤禟已经跨进了那道门。见胤禟进去,天兰也没有理由不跟进去的。一跨进去,天兰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这屋里的气温明显比外面要低,那股子阴冷之气,直逼骨内,很不好受。她壮着胆子环视整个屋子,他们现在站着的这一间是这个屋子的正屋,还有东西两厢,但两厢都有帘子挂着,看不见是什么布置。从屋内的陈设看,毫无疑问这是一座灵堂。满屋挂满了白色的经幡,一层又一层,经幡看起来并新,但也不太旧的样子。堂中有一个小桌,桌上满是灰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这时才想起来,过几天就是清明。胤禟在清明特地带了她来,莫不是给某人扫墓吧。但扫墓不应该在这扫啊!这里怎么看也不象墓地啊!天兰一向胆小,八字又轻,从小到大,最怕见到这样的东西,她可是从没到过这样的地方的人,没有任何精神准备的杨天兰差点要吓的尖叫起来,但倒底没有叫出来,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也许会尖叫,也许会晕倒,但这个屋子里有两个大活人——胤禟和她,有他在,在心理上多少有点安慰,有一种安全感,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如果出来什么东西的话,他是一定会救她的。何况这是大白天,那个东西白天是不会出来的,这点常识她还是知道的,但她仍不着痕迹的往门边挪了挪。 虽然往外挪,到底不敢做得很明显,偷偷的看了胤禟一眼。胤禟一点没有注意天兰的小动作,因为他背对着她。天兰见供桌上没有神主牌位,正觉得奇怪,刚好胤禟侧过身来,这才发现神主的牌位原来在他手上。就见他很珍惜的表情摸拭着牌位,心里免不了乱想。 胤禟见天兰呆呆的立着,便道:"干站着干什么,过来与你姐姐磕头!"把手里的神主牌位擦拭干净,又重新摆在桌上。天兰瞧见牌位上的名字,可不是喜塔拉春枝吗?死者为大,大惊之下,老老实实的跪下,一点也不马虎的磕了三个头。不管她是不是她的亲妹,也不知道她的亲妹子的灵魂是否已经和她团聚了,见个礼怎么也没有错,起码心安。天兰接过胤禟递过的数枝线香,在香烛上点了,香雾袅袅的燃起,行完了礼恭恭敬敬插在香炉里。愿上天有灵,保佑她吧! 天兰心想这套做完就算完了,可以走了吧。那知这才是开始,有侍从抱了一个火盆进来。胤禟从侍从手里接过纸钱,自提了一串串的白钱纸儿,一一放进火里燃尽了。他烧,杨天兰也不能干看着,只能跟着他烧。火苗中,胤禟的眼神深如寒潭,若有所思。天兰不知道他有什想法,也不好说些什么,怕说多错多,只跟着静思。 好容易烧完了纸。胤禟挑起右边厢房的房门,对杨天兰说:"过来!"那边又是什么东东呢?天兰打心眼就不想在这阴气沉沉的房子里多呆,极不情愿的捱了进去。一进去,脚下一软,差点吓趴在地上,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任何人在房间里看到一口硕大黑皮棺材,那还不要被吓背过气去。天兰就是看见这个屋子里两条长凳上架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才差点吓得趴在地上哭出来的。她是一个女生,还是一个胆子小的很的女生。要知道在现代可是连火葬场都没去过的人啦,同事家中老了人,她一向都是只送礼不去行礼的,更不用是墓地之类的吓人的地方了,一向都是躲的远远的。 胤禟是不是打算在这吓死她啊,一点提示都不给她,如果不是神经够强壮,早就吓死了。想杀人害命也不是这样的。天兰泪眼蒙眬的看着九阿哥,怨怨的看着他。没想到春枝也死了一年多了,居然还没有下葬,就这么放着也不怕臭了。以现代的常识来说,一具尸体如果这么放着,不到二三个月,皮肉早就腐烂光只剩下一具白骨了,如果防腐做的,也可能长一点,就象马王堆的老太婆一样。天兰进来后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反而有一种好闻的木头香味,定晴一看,棺材的木料很厚,又上了很多道漆,没有异味,地上没有尸水,那就意味着春枝的尸体还没有坏掉,可让她和一个尸体共处一室,还是有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胤禟不知道她是吓的腿软的,还以为是伤心,扶了她一把柔声道:"别太伤心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死小子,还以为她在为死去的春枝在哭灵,她可和那个春枝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哭出啊。哭,还不是被这个死小子吓哭的。算了,误有误着,倒也应景,只求赶快完事,赶快出去,宽宏大量的选择不和胤禟在这儿计较,有账先记着。天兰含着泪水惊讶的发现胤禟的脸上也有泪痕。 见天兰看他,胤禟背过身去,再转过来的时候,泪痕已经擦去了,但哭过的眼晴是红红的,这是掩饰不了的,他也算是个有情义的人,天兰这么想。这些日子以来,听到人们偶而之间谈起来,都说这个春枝是个小美人,性格又温柔敦厚,可惜她没能见到。 以天兰见到的,胤禟府里的一大把女人,长的都是极美丽的,不知道春枝在那些女人中,是否艳压群芳?又是凭什么能让胤禟记住她呢?她和胤禟之间有什么故事呢?天兰想知道,也曾问过九阿哥府里的人,都好象有什么顾忌,吱吱唔唔的,说的很含糊。如今站在春枝的棺材前,真想揭开棺材板看看,这春枝长的什么模样。当然只是想想,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如果惊动了死人,变成僵尸之类的就不好玩了。 胤禟手扶着棺木声音有点哑然:"春枝,我和你妹子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死人当然是不能答的,要能答应就闹尸了。 天兰应景的哭道:"我苦命的姐啊,妹妹我来看你了!" 胤禟凄然道:"前些日子,我梦到你了,梦见你和往常一样,在门前笑着迎我。梦醒之后,我满处找你,但没有见到你,以为你回来了。自从你去了,从来没有梦见过你,那天梦到你,你的笑颜清晰的就象是昨天,刚离开的时候一样。天上还是飘着小雪,门外还是开着红梅--------" 天兰见胤禟眉皱成一团,神情凄楚,泪在眼里打转,几次欲下的样子,任是铁心肠的人,也不由得觉得可怜。从来每看过一个男生的眼泪,也没看过哪一个人如此的念旧情,她不知道要怎么劝解。不忍见他这样,灵机一动,哭道:"姐姐,前些日子你跟我辞行,说你大喜了,要上西天乐土去了,这是不是真的啊?姐姐,你可不要丢下我啊!" 胤禟听这话,愣了半响,终叹道:"难怪,她问我过的好不好?难怪我从未梦到她,她那天来,原来是辞行的。"他想从天兰的眉眼间找寻春枝的影子,春枝在他心里如春藤般柔弱,小花一样经不住风雨,让看到她的人想怜惜她、呵护她。可是在天兰的身上,却找不到春枝的影子。 天兰曾说过,她不是藤罗,她是一颗大树。的确天兰有大树一样的韧劲,有石头一样的勇气,性格百折不回,骄傲又敏感。他永远不会弄错她们,对于春枝,他有愧,因为她在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珍惜他,因为常在身边所以不关心,因为常在身边所以忽视。他得到了教训,知道了失去了,又无法弥补,什么都不能做的痛楚。春枝既然去了,这些个愁絮是应该放下了。天兰问:"为什么姐姐未入土为安呢?她一定希望早一点入土为安的吧!"胤禟答道:"初时是因为不舍,不舍得把这么年青的她放到那么黑的地方去。后来一再的耽搁,就放下来了。"他的私心是不想她回灵盛京的,因为那时再要祭她就远了。天兰拉着胤禟的衣角道:"死者已登极乐,还是早些入土了吧!死者也好安生!"胤禟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那择个吉日就办吧。 看到棺材上积了一层灰,"天兰,帮你姐姐打扫打扫,把灰去了吧!"天兰吓的白眼一翻,指着自已的鼻子问:"你说我啊!"胤禟淡淡道:"你不愿吗?"天兰小声咕道你怎么不去打扫?"你在说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天兰忙摆手,"那还不赶快动手!" 无奈的点头,她能说不好吗?现世报只不过说了一个小小善意的谎言而已,老天不至于这么快就报复她吧!没天理!虽然脚吓的脚软,念着阿弥陀佛,到底是硬着头皮上去。浮灰一擦,尘土当下四下扬散,天兰吸入了灰尘,可怜的剧烈咳嗽,胤禟并不帮忙,反朝边上走了几步,避开扬尘。 天兰以为他是要先出去了,紧张的大叫:"别走!不许走!"就要哭出来了。 忽然胤禟醒悟到天兰可能是在害怕了,有点好笑的看着她:"怕吗?""不怕!我哪里怕?"天兰带着哭音道,胤禟背着手道:"不怕就好!这里面是你姐。" 天兰大叫:"用不着你特别的提醒,我知道。"到底还是怕的,看到她那个哆嗦的样子就知道。怕又死鸭子嘴硬,不敢承认,既然不认,他就不帮忙了。他不会害怕,是因为失去春枝的悲伤赶走了害怕,所以他不怕。当他对着棺木的时候,他了解天兰现在的感受,没有一个人靠近死去的人会不害怕,哪怕是至亲的。当年少的他看到刚薨去的太皇太后时,也是害怕的,哪怕活着的时候还是很可亲的。 祭扫毕,回到大殿的禅房,净了手,净了面,换了吉服。胤禟在后叫她,因恨他让她做打扫棺材盖这么恐怖的事,天兰没好气的叫道:"你还有什么吩咐!"这辈子没这么惨过,居然替一个死去的人打扫清洁,她都不知道自已居然这么有胆,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胤禟拉着她的手在他跟前坐下,把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放在她手里。仔细一看,是一个黄金做的小勺,工艺非一般市集上可比,精致异常,勺上刻有双龙纹,勺柄上还有一行小字,是满文,她不认识。皇家用品一向奢侈,金勺,银勺,玉勺都是平常物件,天兰也不怎么再意。拿了小勺觉得有点饿了,想必有白粥喝,便四下张望问:"吃的东西在哪?" 胤禟有点哭笑不得,他拿了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她,她却一点都没有发现。"没吃的。"他气得用手敲她的头,"这是我出生的时候,皇阿玛赏的。宫里头的规矩,每个皇子公主落地,皇阿玛都会叫内务府打一个金做的小勺给送来,喻意吉祥的意思。以前这个东西是春枝收着的,现在你帮我收着。" "原来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耶,你真的要我收着啊?还是拿回去好了,拜托你一定要拿回去,万一我弄丢了,可别叫我赔啊!"天兰拿着黄金小勺道。在这个地方送人黄金做的小勺,是不是有点太诡异了一点。 "这么笨,你就不会收好一点啊!"气得又敲天兰的头。这是重要的东西耶,是他出生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他很郑重的将它交给她,这个笨女人居然还不想要?天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这个黄金做的小勺,至少他府里有一群女人想得到它。 天兰不满的摸着头:"干嘛打我啊!我又没有说错!" "反正你收好就是。" "不要。"天兰气的跑出房门,到院子里去。她的头又不是和尚的木鱼,是用来想事情的,不是用来敲的。 主持殷勤的准备了一大桌的斋菜,天兰吓了老半天又饿,胃口大开狠狠吃了一顿。胤禟无心饮食,不过略动了动筷子。天兰不理他,只和主持讲话,大夸说寺里的砂锅豆腐做的好,主持很高兴从佛前请了开光的玉佛挂在她脖子上。 天兰坐在马车上,心想回去后是不是先用柚子叶去去霉气,再跳个火盆之类的,去了不太干净的地方嘛。哪知胤禟又递给她一方小小手巾包着的东西。小心的打开,手巾里面是两块破碎的玉。天兰拿起玉块来,两块玉居然可以合上,合上后再看,是一个玉扳指。玉的质料并不是太好,看水色就知道,天兰一脸不解的看着胤禟。 胤禟道:"这是你姐送我的东西,你也一并收着。"当作一点念想吧。天兰问:"怎么碎了!""反正,帮着收好就是了"天兰敝敝嘴:"装什么神秘!"故人之物,她把已经成两半玉扳指小心的包起来,放在荷包里。 胤禟把眼光放到窗外,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他急急忙忙的从围场回来,春枝已经去了,脸色安祥,嘴角尚有血痕。一句话没说,一句话也没落下。他最后一眼也没见到,当时恨恨的一拳打向桌子,她唯一送的玉扳指就裂了,真正的物碎人亡。车渐行渐远,佛寺只有金色的一点。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5章 章节字数:4066 更新时间:08-01-19 10:26 小杏是九阿哥府里的后起之秀,本在府里默默无闻,在春枝死了之后,居然象一朵梨花似的盛放了,算起来她获得宠幸最多,加上这府里又来个喜塔拉天兰这样不知道应该算什么的一位,这一切都让栋鄂氏有一种一剌未平,又添一剌的感觉,最近是越发得失眠了。 九阿哥的身边是不缺女人的,这府里环肥燕瘦多的是美女,宫里赏的,外府荐的,下面献的,也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绝色的。小杏在这这脂粉队伍里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偏上。小杏喜欢穿素净的衣服,喜欢用杏红的胭脂,擦好后,如春天的杏花般透着娇艳,但又不是俗丽。小杏喜欢梳盘珠髻,喜欢吃杏仁豆腐,她喜欢学春枝用一种很柔的声音讲话,声调都学得八分象,原来栋鄂氏不觉得,但越看小杏就越得她这是存心的。小杏渐渐的得了宠爱,也就越来越不把她这个做摆设的嫡福晋放在眼里了,也多半她和她之间有那么点不便与知道的事,所以小杏越发轻狂了,几次都敢逆她的意,要她的强。一个奴才穿得比主子还好,处处装主子的样子,这说出去让人笑话。最不能容忍的是她居然想怀上爷的孩子,这就是痴心妄想,不知道轻重了。 府里有两个庶福晋,栋鄂氏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因为她们知道高低,原先也有人红火过一阵,但时间很短,这些女人都只过九阿哥身边的一阵过眼云烟,无声无息的就这么去了。原先的最早一个侧福晋,已经去了那边。剩下的几个,也是红颜凋零,没了色彩。两个庶福晋,也不过是在九阿哥高兴的时候,在场合里凑湊趣而已,平日里这些人知情识趣的呆在自已的屋子里,也不常出去,很老实。这些女人偶尔碰到一起,也不过只是叹叹自已没有好福气罢了。栋鄂氏是知道,他们为什么无子的。因为阿代给这些女人下了药使了坏。虽然栋鄂氏也觉得这么做是失了德性的,但为了保住地位也顾不得这许多。 对于小杏,阿代却没有办法下手,不是因为阿代没有准备下手,而是因为小杏这个人太机警。府里出了几件事后,小杏就越发的注意了。什么事都亲自动手,觉不假手他人,别人送来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的,自于茶水更是小心又小心了,象是得到了点什么启示似的。所以小杏并不相信这府里的任何人,故而小杏活到了现在,活得很好。 栋鄂氏画的一手好画儿,她正在画画。一张洁白的蝉翼宣上,已经画了一多半,画上画的是一个人,浓墨似的头发,鸭蛋脸,如月般的柳眉,水汪汪的大眼晴,樱桃般的小嘴。阿代阴着声音在外回道:"福晋,东院的小杏有事求见主子!"栋鄂氏并不抬头道:"进来吧!" 小杏就进来了,先给嫡福晋请了安。小杏虽然要强,又现得着宠,但她还是奴才,名义上归嫡福晋管着。要出个府告个假得从上到下请示五六个人。小杏见福晋没说话,只当她不存在。只有忍着气低声请示道:"福晋,奴才家的母亲前儿病了,今儿有人来告诉说病得不轻,想见我一面,我已经回了爷了,爷同意我告假几天,要我来知会福晋一声。" 栋鄂氏冷笑了,好一个"知会",即不要她决定,她也决定不了什么,何必每每的要她知道呢。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知道了!跟你出门的派了谁了?"小杏见问只有答道:"鄂总管派了常跟着出门的二门上的刘福家的,还有赶车的袁二子。"答了见栋鄂氏不在意的挥挥手,小杏知道是准了,方退行了二步,才掀帘子出去了。出去后还回望了二眼,心想嫡福晋今天心情到好,居然没有难为她。 小杏又去给鄂尔泰见了礼,告了假,才带着刘福家的和赶车的袁二子往外走,府门前车已经套好了。临出大门,小杏就碰到一人从外面回来,一看那人,心想真是晦气,出门还遇见她。因九阿哥吩咐了的,这满府的人包括嫡福晋在内都要称呼天兰为大格格的,小杏不敢违悖,只有上前行了礼。 天兰从外回来,看到小杏手里提着个大大的包袱,门口又套了车,随口问:"出远门去啊?"小杏也不抬眼,有点轻视之意,只点了点头,就登上马车去,倒是刘福家的和袁二子陪笑道:"大格格,小杏姑娘的母亲病得不行了,要告假几天呢。"天兰对他们说一路顺风,她没想到这是她与他们在人世间最后的碰面。 栋鄂氏在纸上的这双眼晴上点了两点,点了两点之后,这双眼就更活了,笑的如一弯春水。纸上的美人画的是小杏,小杏初到府里的时候,长得很难看,各个处所都不要她。哪知女大十八变,是越变越好看了,一双大眼晴会钩人的魂,九阿哥就是看中了她这双大眼晴才这么宠她吧。小杏她是春枝一手调理的,聪明,圆滑,但是这种聪明没有用对位置,栋鄂氏冷笑,如果这样,还不如当初笨笨的多好。点了晴,又拿起小枝的羊毫,为画着色,上得很仔细,二只笔同时握在手里,一只用来上色,一只沾清水晕染出层次来。为画上的小像的衣服描绘出淡淡的白色花纹。画好后,又退二步,仔细端详端详。栋鄂氏笑道:"这下有九成九像了!" 阿代端茶进来,在案边侧身看了看,把茶放在那边的几子上,讨好道:"福晋,画的真好,就像是活的。"栋鄂氏举着笔转身道:"真的吗?"阿代笑道:"怎么不真,阿代从来不说慌话。"栋鄂氏道:"我这画比你如何?"阿代放茶的手略愣了愣,马上她的脸上象装了机璜一样:"哟!您这是怎么说的,您自然比奴才我强多了!"栋鄂氏拿着笔,踱到画案前,又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也是啊!画的还真好!" 话未说完,忽然栋鄂氏像发了疯一样,用浓墨在画好的画上乱涂一气。本是花容月貌的美女可怜的变成了大花脸。阿代吓在在旁边跪下了"福晋,小心身体!"栋鄂氏很大力的一直把那幅图全图黑了,见不到白,才颓然坐在地上,全然没有了皇子嫡福晋的威严和尊贵。 栋鄂氏哭了起来,哭的很伤心。阿代在旁也跟着落着泪,鼻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动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主子伤心,还是为自已伤心,她自已都闹不明白了。阿代不劝栋鄂氏,她把栋鄂氏从小看到大,深知这人是越劝越不得好的。果然哭了一阵后,栋鄂氏把脸一抹,自已收了泪水,哭的多了,是要有鱼尾纹的。阿代这时才连忙把栋鄂氏扶起来,亲自打了水,侍候栋鄂氏梳洗。 梳洗完后,栋鄂氏躺到南窗下一个美人靠上,阿代素来是知道的,把秘治的珍珠养颜膏取了来,合了水,细细的涂在栋鄂氏娇嫩的脸上。靠在美人靠上,稍稍的眯了一下。阿代把窗边的轻纱放下,屋里黑暗了不少。栋鄂氏细若游丝:"都安排好了吗?明天能办好吗?"阿代湊近栋鄂氏的耳边:"主子放心,一切包在老奴身上,包管无知无觉的。"稍歪了一下身子道"她是个小心的,会走那条水道吗?"阿代想了一下子,在栋鄂氏的耳边吱吱喳喳的说了一阵。栋鄂是听的眉头舒展开了:"这是个好方法,不过我是个信佛的,是最慈悲的。我不要她死,我要她活受,你明白了吗?"阿代的眼里闪着殘忍的光,"知道,您就瞧好吧!" 杨书生杨中直得了前往宁州府上任的状子,说话间就要赴任,临行前说要摆了一桌酒请四合院的几个。因他抱上了八阿哥的腿,自然也不会亏代他,人家考试排在他前面的都尚在家等候消息立等着分派位置,他却已经择好地方了,怎能不让人眼红啊。东拼西凑是穷京官,派外任的才是肥缺一件。三年道台会做的就是十万雪花银啊。天兰知道他这个实缺道台是怎么来的,也就想黑他一笔,说行啊,要办就在我开的店办得了。杨中直面有难色,因为那贵啊,但天兰既然说出口,也不好推掉,只有应了。 摆酒那天杨中直喝得大醉,也许是想捞回本来。人一醉,说了不少的心腹话。李蟠和杨中直同考一场,也有数月来的情谊,这一但分别天各一方,自然有不舍之意。李蟠一试中第,自然有些意气风发,虽然经济条件不太好,补服都要买二手的,但对能进翰林院这个地方工作,心里未免有许多的豪情状志,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韩越因住在四合院里,又是这店里的店长,故也有列席权,他听了这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天兰深知李蟠这个性子,恐怕前途未必光明,也不好泼他的冷水,很是抬举了他一番。秦氏父女来吃这个酒,见店里的层设处处精巧贵气,神色有些古怪。 秦大姑娘在店里转了一圈,拉着天兰问:"好多达官贵人,皇上可曾来过?"天兰道:"哟,万岁爷哪能来这个地方啊!抬举了不是!"巧月说:"哪里是抬举,你这店生意这么好,又这么别致,皇上来也是当得的。"杨天兰以为是玩笑话,遂拱了拱手。秦巧月说:"太子爷也是好热闹的,他来过了吗?"杨天兰摇头,她得罪了太子爷的人马,太子大概也是不会来的。秦巧月绕着弯儿,只问亲贵皇家的事,专打听这天下第一家子的喜好活动杨,天兰觉得她问的有些怪异,过于细了一点,她哪里知道得这么多,但一想老百姓多是好打听的,八卦嘛!遂把当前最热闹的事,宫里的一位重要妃嫔要去皇觉寺办法会的事给说了。秦巧月听了若有所思的点头,天兰也没有理会。 杨书生杨中直赴任那日,除秦氏父女急着去讨生活没空送之外,李蟠和天兰都出城十里去折柳亭送他。杨中直走后,韩越就移到他住的那一间去了,那一间宽敞一些。新人理应送旧人,但韩越不愿意去送他,天兰死活才把他拉了去。心不甘情不愿,去是去了,黑着一张脸倒象是别人欠了他十万八,饶杨中直这样八面灵巧会交结人的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以至于场面十分的冷清,加上李蟠这一临别一哭,越发有点"风潇潇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味道来。天兰倒笑了,杨中直是去做一郡县的父母,是去赚大钱搏前程去了,至于这样吗?抽条手帕给李蟠,李蟠红着眼笑:"我眼窝浅,不要笑话!"难怪人说江南的女人是水做的,江南的男人也是水做的,个性果然是软软糯糯的。 韩越一付黑面神的样子,天兰想起一个人来。前日在路上,遇见十三阿哥也是这一幅鬼样子,爱理不理的,她好久没遇到他了,应该也没机会得罪他,他与她的朋友情份,又无缘无故的大踏步后退到起点。好在也习惯她了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嘛,何况这人还是吃御田里的米长大的。天兰越和这些个天生的贵族打交道,就越发现这些人的性格实在是别扭的,与平民老百姓的亲和性子是大为不同的,就是正在落难中的贵公子韩越,也一点没有改掉他那瞧不起人,由着自已性子来的坏毛病。好在韩越在她面前还算听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是银子的威力,但感觉还是不错的。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6章 章节字数:9094 更新时间:08-01-19 10:26 和韩越送完了杨中直回到店里,九阿哥府忽打发一个人来。不知是什么事,就请那个人进来了,她认得这人是府里的侍卫多哈,九阿哥的近身侍卫。多哈笑逐颜开的给天兰打了千,请了安。因他来的时候来提着一柳条编着的篮子,天兰先问道:"多哈,里面装着什么啊?"多哈道:"大格格,奴材奉了主子的令,把这个给大格格送来,主子说这是礼物。"说毕把提着的柳条篮子盖揭了起来,一个小猫露出头来。这猫全身墨色,黑的油亮油亮的,全身只在尾巴和四脚上有一点白色。毛长腿短,虎头虎脑的十分的可爱,比一团线团大不了多少,出生应该不太久,两只眼晴很大很圆,居然是金黄色的,"喵!"猫叫的很精神,尾音托的很长,很娇气的味道。 礼物,好好的送什么礼物?天兰有些疑惑的把篮子接了,用两个指头给拎了它出来。"喵!"猫有点抗议了,张牙舞爪不停的在空中乱蹬。一把它放在腿上,猫马上一点不认生的,在天兰的腿上不停的动来动去,很是可爱讨喜。天兰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多哈一愣说:"这是普通的日子!"不是特殊的日子,那为什么送礼物给她,天兰支着头,想了半天,终被她想起那天从佛寺回来路上她的话来。 拿着装有金勺和玉扳指的荷包问胤禟:"你给我这个,是那天香炉的回礼吗?"胤禟说:"不是。""那你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只是想给你了。"天兰皱眉不说话,这哪里是她要的答案呢。胤禟见她生气了就说了:"改日真正的回礼给你!"天兰扭过头去心想,她才不要他的还礼呢,没诚意。 原来今儿这猫儿就是回礼了,他还记得她堵气随便说的一句话哩。天兰问道:"怎么是黑色的?"一般人送人家猫咪,白色的或花的多一点。黑色的猫在天兰的印象里总是和巫女为伴,或者是鬼故事里最常见的道具。脑袋里马上想象她穿着巫女服抱着猫的样子,念头一浮现,马上摇着头,打消这个想法。她怎么说也是天使好不好!胤禟果然是奇特的品味。 多哈答道:"府里的猫生了一窝小猫,今天请爷去看了,很高兴,说送人。我就挑了一只给爷看,那猫的毛色是白的,爷一看就说不行,让我另外挑一只。"天兰连忙问:"为什么?是不是比这只好看一点,他留给自已了?"拜托送人东西也要有诚意一点吧! 多哈笑了起来,摆手说不是,边笑还边偷眼看她,古里古怪的。天兰不依,追问道:"那他为什么单挑一只黑的送我?"多哈只是笑,笑得更夸张了,天兰大叫道:"别笑了,说!"多哈好不容易收了笑道:"我说了,格格可别打我。杨天兰保证说听到什么也不怪他,多哈这才打算说下去了,伙计们都觉得有兴趣,都停下了议论只听着多哈说,韩越也放了笔注意这边。 多哈说:"我当时也问了,怎么挑只黑的啊?我指那白的给爷看,爷说不行绝对不行,又骂我这个眼神。我对主子说,爷,那白的多喜庆啊!大格格,猜爷怎么说----"他停下来,象说书一样,端茶润了润口。众人都催他快点说,他才慢悠悠的接下去:"爷指着那只黑的说,呵呵!爷说格格的皮肤黑点,白色的猫抱在怀里显得皮肤更黑,不好看,故让选黑的,这样显得格格皮肤白一点!" 伙计们听到这里是哄堂大笑,天兰恼的是面红耳赤,头上冒清烟,如果胤禟现在站在这儿,保准打的他满头包。她的皮肤哪里是黑啊,明明是健康的小麦色,搁在现代,还有人专门去照紫光灯,才能答到这效果呢,不会欣赏的土老帽儿! 她把猫赶到地上,猫喵喵的叫。一双手把它抱在怀里,天兰一抬眼,是韩越,韩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拿书掩了脸不看他。韩越说:"不喜欢就送我好了。"天兰不睬他,韩越说:"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这猫就成韩越的了,每日韩越算账,它就跳到他的腿上来,或是十分狂放的在后背上打秋千。他休息躺在店里的椅子上,它就趴睡在他的肚子上,与韩越十分的亲呢。且韩越给它起了个名,叫韩离,从此这猫就跟他姓韩了。 晚间胤禟还巴巴的问她喜欢他的回礼吗?天兰一想到今天被人无故的笑了一场,没好气的报怨:"这是什么回礼啊!我的皮肤就这么黑吗?你嫌我黑,从此离我远些就好了"。胤禟开始是哑然,然后很没气质的笑起来了。天兰的小火山噗噗的开始冒气了,胤禟很无辜的眨着他的凤眼说:"我说的又没错。"天兰恼道:"好,好,从今往后你别理我!"胤禟问:"猫呢?""给人了。"说完堵气回房,胤禟支着头靠在椅垫上笑。 天兰把装鱼的碟子一上一下的移动着,引得吃不到美味的韩离不住的往上跳,跳还够不着的韩离改变方法,试图想爬上天兰的腿,天兰坏心眼的看着它笑。韩离吃不到鱼,弓起背来喵喵直叫。忽然弹跳起来,直接向天兰飞扑过来,然而一扑未中,又开始发动二波美食保卫战,天兰吓得东躲西藏,韩离很有气势的跳到一个台子上,然后飞扑,韩离的梅花小爪子利利的,天兰吓得捂着脸丢了碟子惊叫起来,一个不稳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忽然一个还算有力的手止住了她如山的倒势,一手勾住她的腰,一手在空中拿住了装鱼的碟子。 韩越在她脖子后低语:"你这个人真是很无聊啊!坏到连我们家韩离都想欺负。" 把天兰的身体扶正,天兰惊魂未定的说:"是你家韩离欺负我吧!真是没家教耶!" 韩越说:"是吗?"他的手放开她的腰,但在离开的时候,轻捏了一把,故意的。 敢吃她的豆腐,天兰跳起来:"你干什么?" 韩越清冷的转身,韩离欢快的跳上他的肩头,声讨的对天兰喵一声,又恶意的扫了一眼天兰的腰说:"你腰最近长胖了一点。"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不怕胖的。天兰立刻紧张的用手叉腰比比,忘了和他计较,一看之下,好象是粗了一点,大概是因为最近吃了太多蛋糕。天兰马上如火箭一样冲出店去,准备去找四阿哥打几招太极减减肥,真的似乎有太久没去找他上课了。 她的反映,韩越意料之中。坐在树下的石鼓上,把爬到肩上的韩离拿下来,把碟中的鱼喂它,顺一下猫咪的背上的毛说:"韩离,我帮你报了仇了吧!"韩离张着胡子对着韩越叫了一声,很娇气的味道。韩越忽然说:"韩离,你还蛮象她的,这人真是很有意思。"韩离自然是听不太懂的,它的眼里只有鱼而已 天兰回到府,在回廊上看见鄂尔泰将一包银子交给刘福,而刘福哭天抹泪的走了。问鄂尔泰说:"发生什么事了吗?"鄂尔泰叹了口气说:"出了点事,大格格也知道东屋那个小杏的,她回去看她母亲的病,哪知今年雨水多了,河水长了,不幸渡河时船翻了,那船上有二十三个人呢,如今县府只救起三个人来,找到了十多个人的尸体,这其中就有刘福家的。"天兰忙问:"那小杏呢,还有那个赶车的呢?"鄂尔泰说:"虽然是尸体没找到,但那多半也是活不成了,我想尸体是顺着水飘了吧!爷吩咐我要我处理后事呢,您忙着,我还赶着去那两家呢!"说毕就匆匆的走了。 想起那日岂不是见了她们最后一面,虽不喜欢小杏,但小杏是个福相啊,怎么如此薄命呢?看来相书八卦是靠不住的。小杏发生了意外,闻胤禟给了他们家一百两奠礼,相比小杏当初的拾五两来说,不算小数目,显得胤禟还算是极有情有意的。但给了银子,就好象与这个人一切都了断了一样,天兰觉得有些伤感。 小杏的屋子搬空了,粉刷以后留待新人住,她的东西鄂尔泰清理了给她本家送去,府里并未因少了一人而有什么不同,一切还是旧时样子,死了什么人,地球还是照转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与一百两银子划上了等号,不由得让人叹嘘嗟呼不已,人命就这么贱吗?到底算是认识了一场,天兰和小乔买了香烛纸马之类,招呼十几个生前与小杏关系不错的人凑了分子,在大佛寺办了一个小的追思会,请和尚念了十遍往生咒为她超渡。追思会后,府里的人看天兰多了几分尊敬,也更多了亲近之意,找她玩的人也渐多了起来,不象以前都是情面上的事。胤禟知道她办了追思会没说什么,只是和她坐在一起叹气了好一会儿。 晚间掌灯时分,绕过一道回廊和一个急急过的婆子擦身而过,那个婆子也不打个招呼,什么事走这么急呢,无意中瞟了一眼那婆子,谁知那婆子也在阴影里回头看她。四目相对,那婆子的眼神,让天兰觉得全身一冷。这是一种多么阴冷的眼神,让人看了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十分的不舒服,忽想起这个人不就是栋鄂氏的阿代吗? 不过十来步,天兰遇见了鄂尔泰:"刚看到阿代过去了,她总不上前面来的,怎么今儿来了?"鄂尔泰哼了一声:"谁知道他们鬼鬼总在干些什么?难道是出府去?不至于啊!嫡福晋住在后面,走后门多方便啊!"鄂尔泰讨厌阿代的阴阳怪气,但阿代是福晋的赔嫁有一点地位,他只不过一直没有寻什么错来,要不然早请出去了。"天兰点头道:"阿代晚上穿着一身的黑,看上去怪怕人的。"她和嫡福晋是早结下了梁子,也难怪阿代会用一种恨恨的眼光看她。鄂尔泰道:"吓着了大格格,担当不起,我会吩咐下去叫那婆子不要乱转的。"其实他虽是大总管,但管起那边的事还是吃力一点。府里的势力是割据状态的,嫡福晋虽然手里没有实权,但多少也有一点影响,主子和嫡福晋在这府里各成体系,主子虽然打压她,但她仍然是名义上的当家人,这个次序是排定的。嫡福晋的手伸得很长,管不到的也想管一下,所以他这个大总管,当得吃力的很,又不讨好。 这两日呆在府里,没去店里。胤禟早朝回来的早些,两个人选了一个景致好的地方用点心。府里的腾香阁建于山石之上,又有清泉绕阁而去,是个好去处,两人携手并肩而行。就这么巧,人生果然处处有相逢,谈笑着穿过小花园的亭子,一眼就看见栋鄂氏正在亭子里画画,全神贯注,仿若入定。亭子的台阶上,丫头,婆子站满一地,各有执事,有的拿着巾帕,有的拿着瓜果,想是桌子被福晋占据了,只有拿着了。丫头、婆子见了主子岂有不行礼的,纷纷出来,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给主子请安!"胤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婆子、丫头才起了。他极烦栋鄂氏在家里呆着还搞得这么排场,一个人要二十个人侍候,比宫里的母妃还喜欢排场,难怪母妃不喜欢她。看她那一头珠宝,就不觉得重吗? 栋鄂氏听到请安声后,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本来脸上还有的一丝笑意,看到胤禟身边的天兰后,如退潮的海水一样,退的干干静静的。冷冷的看着他们,不叙话,不问安,手里还握着毛笔,天兰留心到,她那只握着的笔的手,骨节格格作响,泛着青白色。这是一个尴尬的相见,在栋鄂氏的眼里,她和胤禟并肩而立,这种暧昧的亲近,无疑是第三者插足,而且这个第三者大大方方的被她亲眼看见,这种恨意岂是小的。对于胤禟这也是一个尴尬的相遇,无论是对天兰,还是栋鄂氏,他不愿意让天兰真切的看到栋鄂氏的,一直很注意这一点,天兰在府里住了这么久,见到她不过数面而已。 天兰很自觉的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距离。胤禟看到她的动作后脸色青了一点,但他无话可说,这是一个头痛的相遇。因为这种暧昧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解释不清楚的。当着人家法定的老婆的面,和她的丈夫站在一起,还拉着对方的手,解释是解释不了的。虽然他们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这种关系是越描越黑的。她在道义上站在了下方,也觉是不太好意思。总不能说,男女朋友之间拉拉手,肩并肩不用介意吧,这话对古人没有任何作用,她也说不出口。一时寂静无声,大眼瞪小眼。 好在天兰脸皮极厚,比城墙拐弯薄不了多少。拿出在餐厅中同时遇见两个交往中的男友的状态,首先打破沉静,笑着和栋鄂氏打招呼:"喜塔拉天兰,给嫡福晋请安!"栋鄂氏看到杨天兰给她主动打招呼,极为的吃惊。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栋鄂氏呆了一会儿后才木木的略点了点头,算是还礼。栋鄂氏又是稍一个蹲身,无声的算是给九阿哥补了礼了。气氛缓和下来。胤禟随便的点了点头,负着手,也未说话。打完招呼,三人便又僵在那里,好象无话可说,但就此走开也是无礼之举。栋鄂氏好像是一个并不善于交际的人。她甚至没有出言相邀他们俩到亭中坐坐。胤禟的默然无语使场面更加尴尬地上的一地婆子,仆从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的看着主子们的一举一动,气氛紧张得又象紧绷的琴铉。 众目睽睽下走到亭中,就象踏进了敌营的封索线一样,甚至听到了仆从们倒抽一口凉气的吸气声。这一步的动静,都快比得上美国尼克松访华的破冰之旅了。胤禟低低叫了声"天兰!"天兰回头笑笑让他安心。栋鄂氏显得很紧张,握笔的手握得更紧,青白色更苍白一点。府里都说这位嫡福晋的画好,天兰慢慢的围桌一圈,仔细看了栋鄂氏的画,画绘在白色的银纸宣上,成了八九分,画的是一株写意兰花,兰花在石缝中长出,花分两枝,半吐半露,枝叶极为精神,叶虽是几笔勾成,用笔极简,但浑然天成,极为自然。全画并未施以颜色,全由黑墨绘而成,但黑分五彩,浓淡干湿相宜,就象仍带着露珠般清新可人,是极好的上品之作。栋鄂氏这一手技艺,以天兰混了几天上流社会,长了点见识的眼力看来,没有数十年的修养是难成的。她的画比一些老先生画的还要老辣,雄健。若不是亲眼所见,是不相信如此有力度的画作出自一个年青的女人手中。要是放在现代,栋鄂氏一定是一个有潜力的青年书画家!什么名声,个展,车子,房子,钱那是全有啊!又风光,又能被人叫做美女画家。可惜了啊,这个大才女,好死不死的生在了古代,别说没有扬名立万的机会,恐怕出这四四方方的九阿哥府都是一件难得的事吧! 单从画艺上讲,栋鄂氏的画是值得人赞赏的,但她的为人天兰是不敢苟头的。尤其是八福晋口里的栋鄂氏无疑是在扮演白雪公主中狠毒老太婆娘的角色。天兰受其深刻影响是没有好感的。但对有才学有技艺的知识分子,天兰一向是尊敬的。于是抛弃个人陈见,由心的赞道:"嫡福晋的画画的真好,您是一个有才之人啊!"栋鄂氏听到了夸赞的话,脸上一红,不过红过后,正色答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做为一个女子,还是无才的好,我哪里有什么才呢?不过是混混日子,打发打发时间而已。大格格你说是吗?"又顿了顿笑道:"大格格到是个能干人,才真是有才之人。又是什么事务所,又是什么店面的,红火热闹,爷又把你看得重,我自是不能比的。" 天兰心道,嫡福晋好利的一张嘴啊!这不是捌着弯的说她有才无德吗?淡淡的顺着栋鄂氏的话头道:"嫡福晋夸奖,不过是做个小生意,商贾之流,入不得人眼。!" 放下了笔,侍女递过绞过的手巾来。用力擦了擦手,侍女又递上一杯清茶来,栋鄂氏接了,深吸了一口气,她显然是调整过状态来。轻松的在一张梨花福字椅上坐了下来,又招呼天兰也略坐一坐。她并没有招呼胤禟,好象这里只有天兰这一个人,把胤禟全然忽视掉了。天兰本想打个招呼,随便哈啦一下便走的,但栋鄂氏忽然来了兴致,没法子,只有陪坐在亭子的栏杆上了。栋鄂氏一双眼晴很盯了天兰两眼,眼角一扬:"你住在府里也有小半年了吧?什么时候请我吃茶啊!"请嫡福晋吃茶是正式入府做妾室的礼仪,正室若是允了,就接过茶来喝,表明同意接纳的意思,故这套程序称为吃茶。 天兰有什么不知道的啊,瞄了胤禟一眼,胤禟脸上黑线几条,想是恼火了。天兰倒也不慌张,反而笑道:"吃茶?什么时候都可以啊!"栋鄂氏的盖碗盖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下人忙另换了一杯来。胤禟的眼光定定的定在天兰身上。天兰笑道:"我前儿在四阿哥府里顺了一包好茶叶来,若嫡福晋喜欢就赠嫡福晋了,吃茶贵在意,得其地而吃茶,得其时而吃茶,得其人而吃茶,方才能吃出茶之妙味,是谓吃茶之三得。吃茶不讲究热闹,而讲究氛围,讲究心境,讲究相约共吃一壶茶的真趣,故我这人吃茶择人的很。" 栋鄂氏脸色黑青一阵,知道这人是故意装不懂吃茶的意思,更可恨是,还反过来说她还看不上她,恼火得很。扬眼一看胤禟脸上隐隐有笑意,更是心里不痛快。天兰接着说:"谢嫡福晋挂念,身在深宅大院中,消息居然这么灵通。我是借居贵府多日了,免不了多有打扰,先在这里谢谢嫡福晋的照顾。"栋鄂氏冷冷道"要说照顾也是爷照顾你,我哪里有这个福气可以照顾到人的?"天兰故意不接这个话头,笑道:"嫡福晋这话过谦了,我们家春枝原来在府上,不是也多蒙受嫡福晋的照顾吗?"把照顾二字说的很重。栋鄂氏颜色一变,手里的茶杯略略的一斜,但又稳住了。女人间的战争,天兰牙尖嘴利是吃不了亏的。 胤禟早知道他的嫡福晋画的一手好画,只是没有心情看。今儿才仔细看了一眼,果然画出了兰花的高洁,笔法精细不在他三哥之下,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她长的不能说不好看,相反是好看的,可以说是美丽的,不美丽也进不了他府里的门啊。在洞房里初揭下盖头的时候,就觉得她是美丽的,但她象雾一样,让人难懂,和他的心灵难有交集。他从来不曾懂过他的嫡福晋。能画出这样兰花的女人,她的心需要多么高洁,需要多么宽广。但生活中却看不出这种特质,人生来就是复杂的,他并不想见到她,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他吧。他们是陌路的夫妻,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能这样要到死方休。 栋鄂氏觉得天兰比上次见到又长好了许多,周身也多了份气派,不象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人物,说句不恭的话,连皇宫里的格格也未必有这样的气派。这人全身露着奇怪,和她打了二次交道,和春枝不是一个类型的人。换句话说,她比春枝要硬气,要灵活,更懂得如何生存,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这种令人想磨刀的冲动,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她的丈夫,随意的穿着一件家常的娥黄的衣袍,也未系上袍带,一派松散闲适。立在面前风神如玉般俊美,眉宇中的贵气流动,让人不敢直视。栋鄂氏对他的感觉是复杂的,初见他时,也曾惊讶嫁了一个如此出色的丈夫,一个比她还美貌三分的丈夫。听到诏书下来的时候,亲戚好友手帕交们都是掩口羡慕的,她也是有小小的得意的。若说她面对他时没有一丝的心动的话,那是骗人的。但相处下来,他却不是良配。栋鄂氏不止一遍的想,如果当日果断的跟那个人走了,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呢?也许穷点,他做夫子教书,上学的孩子们下了学,围着她叫她师娘,田园生活她会得到幸福的,可她那时为什么那么懦弱呢?现在的生活,没有温情,没有关怀,只有在一日一日的苍白中逐渐的老去。菱花镜里红颜瘦,这里有的只有斗争,不断的斗争。但她不得不在这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也不曾有选择的权利。事情都是注定的,人生也是注定的。追求了也许什么都得不到,但如果手都不伸一下,那么就注定绝望了。什么都不能回头了,不是吗?眼风一扫仆从,人群中没有阿代的身影,有一点不惯。忽然想起来,今天阿代自然是不在的,她不是吩咐她去办事了吗?每有阿代在她就会很安心,阿代什么时候成她的依靠了。 栋鄂氏对天兰笑道"我这画上,还没有提字,有画无字,就如一个美人,出门时忘了画上朱唇一样,是见不得人的。妹妹好才华,如果看得起我,不如为这幅画提上个字吧!"栋鄂氏知道她的字写得不好。天兰吓了一跳,连连推手道"我不行,我不行。"她一个现代人哪里会写这软软的毛笔字啊,钢笔还差不多,也没有钢笔字配写意画这种配法呀。这不是成心让她出丑吗?栋鄂氏连连的让她,好象是存心让她下不了了台。那个心里啊别提多没趣了。心想早要是听四阿哥的话,跟着他把字也练练多好。胤禟就好象长着毛茸茸白翅膀天使一样很适时给天兰解了围,朝栋鄂氏淡淡道"福晋这画画的好,到动了我的兴致,不知我可有幸代为提字啊!"胤禟从拿起桌上的笔,栋鄂氏也不好再相强。如刀般的目光扫过了天兰后,站了起来:"即然爷你这么有兴致,岂敢不从,爷你请吧!"天兰松了一口气道"这样好,这样好。妻绘画夫提字,这就如古人的举案齐眉一样,会成为一段佳话的。"只要不让她现丑就好,躲过一劫。胤禟听了这话,本来拿起笔的手,又停了停,眉峰一挑,神色不悦的回头,瞪了她眼。杨天兰不好意思的吐了吐了丁香舌。 栋鄂氏的指甲留了约莫二寸,十指纤纤,精莹如玉,平日里她对指甲是极爱护的,都套着黄金的指套,因为画画儿,除了小指都取下了。她一直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指甲都嵌肉里了,她都不觉得痛。果然运命是难的,这世上最不好运的就是命了。人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想改变,总是差一点。爷对这个女人是怎么打算的呢?如果她真入了府,做侧福晋恐怕爷都觉得亏待她了。那这时她这个嫡福晋又如何自处呢?想到这里脸色有点发白,心里不住的叫阿代。忽然觉得手心一痛,低头一看原来食指的指甲因为手握得太紧断掉了,看来要绞了去了。好容易养得有二寸多,就快要三寸长了,还专为这特别制了凤仙花汁,到时候这手擦上血点子一样红的凤仙花汁是多么美丽的风景啊,真是心痛死了,再养这么长,又要花上一段时间了。 胤禟写的很快,几乎没有花上多少时间,一气呵成。写完后用力将笔掷到笔洗中,溅起水花一片。杨天兰和栋鄂氏一起湊过去,因是画是大写意,故胤禟用了行草书体"兰生已匝苑,萍开欲半池。轻风摇婉转,细雨乱丛枝。风光承露照,雾色点兰晖。青荑结翠藻,黄鸟弄春飞。"皇子们的字当然是不差的,四五岁就开始练的字,就是差也差不到哪去。就连康熙皇帝老说八阿哥的字写的不好,天兰看也是极好的。不过胤禟的字写的当然比八阿哥强的多了。 栋鄂氏身处皇家,当然是知道,当今皇帝,曾以擅长书法、专学董其昌的沈荃为师,受其影响,亦极其推崇董其昌的风格,本人的书法也完全出于董的路数,软美中涵有博雅的气度。他对自己的书法十分自负,经常作书颁赐大臣和外国使节,尝书写"清慎勤"三大字,摹刻石上,以拓片分赐内外诸臣,又曾为山东曲阜孔庙书"万世师表"四个大字,为江西庐山白鹿书院题写匾额,并以"学达性天"四字颁赐天下各地书院。皇帝视董书为圭臬,世人自然投其所好,以董书为尊,拼命的习学。不管是天下的读书人,还是在朝的大员,宗室亲贵都以能写一手好的董书为夸耀的本事,皇子们自然也不会例外。 栋鄂氏看这题字风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用笔精到,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分行布局,疏朗匀称,力追古法。用墨也非常讲究,枯湿浓淡,尽得其妙,是正宗的董体。但她却不想过多称赞,只说:"爷的字章法严紧,笔力深厚,气势磅礴,皇阿玛如果看了,必是要夸的。"天兰当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但好字人人会欣赏,拍掌叫"好字,好字,直追二王。这么说没错吧?栋鄂氏轻蔑的一笑,不懂装懂。胤禟倒是对杨天兰说"你就吹吧!三哥的字你也见了,我的比他的差多了。改天带你去看七哥,他的字也是百里挑一的。" 天兰和这位嫡福晋的见面基本上还是维持在友好、详和的气氛中的,还没到当面撕破脸的时候吧。虽然眼里带着疏离和敌意,仍然是波涛上的平静,底下是不是暗流涌动,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后栋鄂氏大方的把画赠给了天兰,说是这兰花正映了天兰这个名字。不管是真大方还是假大方,又打着什么主意,天兰岂有不笑纳的,怎么也可以卖二钱吧,胤禟倒是皱了皱眉。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7章 章节字数:9890 更新时间:08-01-19 10:27 离开了栋鄂氏走到小园中另一个拐角,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走在前面的胤禟忽的停住了,从通意亭出来,他就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把天兰丢在后面,天兰不得不拿着画卷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子够大的,她的两步才合他一步的。不防他会停下,不由得一头撞向他的后背,天兰呼痛道:"干嘛忽然停下来啊?"要是以前发生这种状况,胤禟一定会摸着她的脸问她有没有事,最少也会笑着嘲弄她的腿短什么的。 胤禟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把画从天兰手里夺了下来,然后把它给撕了。天兰叫道:"发什么疯啊,干嘛撕了啊?"胤禟瞪着她,那如同狂风席卷的气势向她扑来,让她心里发寒。 胤禟的冷冷目光下,她在气势上就少他三分,天兰不由得被他看的低下头去,但很快就抬起头来,勇敢和他的目光对视。她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他要这么看啊?WHO怕WHO?她的眼睛可不比他的小,是狼是羊还说不准呢!午后金黄光芒辐照下来,光影将两个塑成立体的雕像,沐浴在光辉下,承受着璨烂的绚丽,光华万照。四目相对,交错,视线交结就好象激光一样会猛然地轰地一声响。 胤禟的眼光是冷冰冰的,但渐渐的变的玩味,变的讶异,目光不自觉的柔和起来。他率先移开了他的目光。毫无疑问,这一局无声的相峙是天兰取胜了。他叹着气,轻揽过她的肩膀带入怀中。她想跳开,无奈看似轻柔得象羽毛般的动作,却是极有力度的,被他扣得死紧。天兰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手不太老实的摸向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胤禟把头埋在杨天兰的肩上,她的发际间的幽香立时将他裹了起来,那感觉有点儿甜蜜,也有点儿莫名的惆怅。良久,他道:"为什么要她的画?" 天兰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要?我没有不要之理,如果不要,不是看不起她吗?" 胤禟道:"她是我的嫡福晋,我的正妻。是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不喜欢你看到她的。" "我借居在你的府上,怎么不和女主人打照面的,这是不可能的。" 胤禟道:"我心里不好受。" 应该是她不好受多一点吧?他有什么不好受的,手绕上九阿哥发辫的尾端道:"你觉得尴尬了?我都没有说话,你反气了,真没肚量。为什么不要啊!我和你又没什么。" 胤禟松开她:"你和她和很熟吗?至于要讲这么多话吗?装什么大方?我和你没什么吗?" 天兰气的用手直指到九阿哥的胸膛:"你和你福晋没话好讲,不代表别人也学你一样,礼貌总是要讲的。不象你眼晴长在额头上,都不理人的,所以你们夫妻关系才这么差。是人都受不了你的大爷性子,做人还真是失败。" 胤禟气道:"要你管吗?你是我什么人?还有,你对人干嘛这么亲切?你想怎么样?有什么居心啊?老十四可是整天提你,一天他问了我八遍。我不喜欢你对着人笑,人容易误会。" 天兰气急反笑道:"对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管我呢!所以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各自走开好了。我就是喜欢和老十四在一起,他的性子可比你好多了,容易相处的多。仔细看起来,他还蛮漂亮的,皮肤又滑,摸上去一定感觉很好。"不可理喻的家伙,一定要气他。 胤禟用力抓起杨天兰的手喝断道:"大胆!你给我住口!你还想摸他,你怎么想的啊!这是一个未婚的格格说的话吗?怎么听得比市井上的汉子,说得还要露骨出格呢?" "放开!"天兰用力让胤禟松开手后,退一步笑眯眯的说:"这算什么?更出格的我也会啊!你不是说我什么居心吗?我这个人喜好美男,这就是我的居心,可不可以啊?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管得着吗?" "你!你!你!" 天兰上前一步,冷不防无预警的用手拉低胤禟的脸,如蜻蜓点水般在九阿哥的唇边,轻轻一啄,小小的调戏他,她的唇轻轻的扫过他的,九阿哥还来不及回味,她又很快放开他。胤禟啊的叫了一声,惊的不轻,全身整个人僵住,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抚向唇边,脸上涌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知是气的,还是害羞。天兰才不等到他秋后算账,早扮了个鬼脸跑开。好好的又吵了一架,胤禟则呆了一会儿,反方向拂袖而去。 天兰跑了几步,停下来慢慢走。她主动的吻胤禟了,她说和他没关系,她又吻他了,真是气得她逻辑思唯混乱了,要不就是他美色祸人。哪里还好意思和他一起吃晚饭啊!没这个脸。有点想哭,有说不出的委屈,有很强的搓败感,她的道德观与她的某些想法正在激烈的交战,胜负未知。想找人述述苦,第一个想到四阿哥,一想他如今忙着呢,哪有时间来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于是就想起李蟠来了,跟鄂尔泰交待说今天不回来了,在四合院跟老邻居打十八圈。鄂尔泰见杨天兰眼中有泪水直打转,慌道:"这又是怎么了,该不是和主子又吵了架了吧!这有什么呢!我替主子跟你陪个不是吧!"两个人怎么三天二天总要别扭一场呢!神仙眷侣似的两个人啊!鄂尔泰感叹了一场。 到了四合院,先到邻居家串串门子,这条巷子里虽没有什么极富贵的人家,但人是最朴实好相处的。做小生意的胖大婶说:"你不是要在附近找一所房子吗?我替你看了一家,就是胡同口钮祜禄氏家那房子你知道吧!他们家最近搬了地了,旧房子委托我卖掉,要不你去看看。"天兰自已的四合院已经全部租出去了,总想另买处地做自已的下处,总住在九阿哥府也不是个事,到底还是要有自已房子的。于是过去看了,房子不错。二进的院子,不大不小。前院有大树,后院有几从果树,旧主人的一缸子红鱼也未带走,水清鱼儿灵动,这里只要略加收拾就可以住人,杨天兰十分满意。她现找了两个保人付了订钱,改天过来就签下这房契。 李蟠一向是办公处和家里二点一线,回来的早。韩越过了一会儿也回来了,见天兰忽然来了,眼有泪意,也不问为什么,收拾收拾做了几个菜,招呼她吃饭。天兰吃了几口嘟着嘴说:"不好吃。"韩越眉一皱说:"你就将就吧,大小姐!"李蟠这个呆子这时才看到杨天兰眼红红的,忙问:"哪个欺负你了?"天兰想了想,终是不好说出来,不作声只把碗拿起来又往口里扒了几口饭。 吃完饭就打牌,他们三个加上隔壁的赶车的老赵头,四人一起打,老赵头的老婆在旁纳鞋底,一边观战。哪知打到半夜里,忽然有人在外呼火起,间或有哭喊之间,叫嚷之声。火势很快,烟子马上就从门缝里烧进来了,一时间火封了门。老赵头从里推门,但门居然推不开,老赵头的老婆帮忙也推不开,他老婆急的直掉泪。 韩越把一把椅子扔破窗户架子,准备从那里出去,几点寒星从外射进来,是暗青子。韩越用脚把桌子一坚挡住暗青子,韩越又动,又是一阵很密集的暗青子,显然有人不想这屋里人活着出去。李书呆子吓得懵了,这时屋内的火势越来越大,众人全退到屋角一处相对安全处,杨天兰撕了裙子上一块绸布,用柜上的茶水沾湿了,分给众人用以捂住口鼻。让大家尽量的伏在地上,以获取新鲜的空气,保持体力。 "什么人?"有人厉叫,大家一听是秦大有的声音,大家精神一震。窗外有打斗之声响起,一会儿秦巧月在窗外说:"喂,可以出来了!我爹和那伙人动上手了,再不出来可真烧死了。"天兰正要动,韩越用眼神止住了她,示意他先出去看看。这小子到是处乱不惊,警惕性蛮高的。韩越出去看没事了,方扶杨天兰出来,然后屋里的人才都出来了。刚出来,屋顶架子掉下一根来,触地有声,大家的脸不由得白了一阵。 出来方见这巷子火光冲天,街坊邻里敲着锣,忙着救火呼救声,救火声一片。因为这边是平房区,一家火起,四周难免受到牵连,大家把所有的工具都用上了,抢着打水,但火势却一点不减。老赵头和他老婆急急的回去看他们孩子是否有事去了。杨天兰和李蟠有点呆呆的被秦巧月和韩越护到一处安全所在。杨天兰半响对李蟠说:"你的东西都烧了吧!"李蟠大哭说:"我的书啊,我的官服啊,我的二十五两一钱银子啊!我的老天啊!"韩越哼了一声:"命活下来了,要什么没有。哭什么哭!"秦巧月对韩越说:"你在这看着,我去帮我爹的忙,那几个硬点扎手得很。" 韩越说:"空气中有火油的味道,都烧了火了,还怕不死不了。等着有人跑出来就用暗青子,好狠毒的心肠。"天兰的手握紧,这又是一次暗杀吗?是什么人这么的恨她?她的脸色很难看,韩越说:"不要紧,你没事就好了。”天兰说:"我没事,他们呢?他们以后要怎么办?我连累了他们。"老赵头夫妇在一个墙角找到他们二个一脸漆黑的孩子,还好都活着。两孩子一见火起,都跑出来了,夫妇俩喜从悲中来,抱在一起大哭。但家里的东西倒底是抢救济不及,几个人又坐在地上哭上了。韩越说:"这不是你的错,何必都揽在自已身上。何苦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天兰连人带枕被用力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差一点碰痛了她的鼻子。微抬起头来,没有意外的看到胤禟的眼中闪动着焦急和看到她仍然好手好脚后的一丝释然,韩越朝胤禟请了个安。胤禟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天兰身上,一想到她差点葬身火海,那种几乎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战栗不止。天兰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身体微微颤动。胤禟毫不介意的当着很多人紧抱着杨天兰,好似她现在是一粒珍贵的珠宝一样,一松手就要失去。要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吓死了,心一下一下的剌痛,一次比一次痛的利害,这是一种强烈的天塌地陷之感, 韩越低头看李蟠这个书呆子,脸色发白,也不会说话了,就在李蟠的人中处掐了一把。李蟠受痛叫出声来,总算是缓过神来了。李蟠看一眼黑漆漆仍然闪着零星火光的房间,又惨叫道:"我的书啊!我的折子啊!可都烧了!"韩越看九阿哥的随从有八人之多,都恭敬的站在三尺之外,看似很松散的分散着站着,但他知道,他们的站法其实已经隔断住了可能来自各方向的危险,形成了有效的安全屏障,这人御下到有点章法。忽见九阿哥领口斜襟上有一颗扣子居然扣错了,想是急急忙忙的出来的,连扣子都顾不得扣,韩越叹了一口气。 有人低沉的咳了一声。韩越见是秦大有和秦巧月回来了,他和九阿哥说了一声,胤禟对侍从示意,放他们过来。秦大有是见过九阿哥的抱拳请了安。然后说:"放火的有五六个人,从三处引火,就在我们院子周围,火起顿时就可起合围之势,用了火油还不够,还用暗青子,各各带着大刀,从身法快速,刀势狠毒,不是一般的人。"他不便说破这目标就是这院子里的某人,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果然见九阿哥脸色一变。胤禟怕杨天兰冷把自已身上的一个披肩拿了下来,给杨天兰围上了,她好象昏过去了,遂把她打横抱起。秦巧月却在一旁暗想满人虽然以豪迈闻名,但还不至于不顾男女受受不亲吧。他们拥抱在一起,且在众人面前,这在汉人的眼里以经是惊世骇俗之举了。汉人即使是成了亲的人,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如此举动的,房东平日里到看不出来,居然大胆到如此地步。 满达拉图家的一家五口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将门封住了,为了保命,他家都是举着湿的被子,冲出来的,虽然没有性命之患,但一家老小仍被烧伤了许多。满达拉图家的老小,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子举着被子的时候,火撩到了的手臂,他年级尚小,又不懂事,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哭不止。满达拉图家的女人,见经年辛苦得来的财产,一朝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想一想今后要如何生活下去,悲凉的低声抹泪不止。一家人大眼瞪小眼,都缩在墙边没了主意。偏听到老小还在身边无休止的哭闹,不耐烦的把老小拉过来,朝他的屁股上就是几下,打的孩子哭闹的更响了。赵家娘子哭道"我们家一家人老实本份,走在路上连只蚂蚁都怕踩死一只的人,这是什么人遭的祸啊啦。"说毕,大放悲声,怨起天皇老子来。正乱着,忽听外面闹哄哄的,人声鼎沸。有人嚷嚷着,顺天府来人了。胤禟自然是不便和顺天府的人打照面的,胤禟对这几个租客道:"到我府里去住吧!闹得这早晚,也三更了!"突遇大变,身心俱疲,众人就算有异议,也无人想反对了。 胤禟将天兰抱回房间找太医到府里来看视给药,太医看了说脉象不稳,是一时气血攻心故而昏倒,想是受了大的剌激,结郁在一起,不太妨事,善加调理,休息几天就好,胤禟放了心,且吩咐小乔按太医给的方子去配药,一羹一食都要人试过后方才可用。又亲自挑了几个亲随并几个高手分在院子内外侍候,又命不许人随意出入,鄂尔泰也把李蟠几个安排好了下处。 侍卫多哈把从火灾现场取的暗青子用手帕托了递给胤禟看,这暗青子通体皆绿,显然是淬了毒,且锐利非常,有五六个倒勾,冷汗顿下。多哈回道:"暗青子上的毒,奴材验过了是飞红铃,飞红铃见血封喉,毒性霸道得很。这种毒江湖上人用得人很多,五湖四海,各门各派都在使用。从此毒要查到是什么人用的困难得很。但这暗青子做工精良,是大风堂的出品,要一两银子一柄,却有一点线索可寻。"胤禟拍案怒道:"给我一查到底!我到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狂妄,我的人都敢动。" 鄂尔泰回胤禟说:"八爷和十爷来了。"胤誐人还未进来就听见他问:"我大妹妹怎么样了?"鄂尔泰给两位爷请了安,端了茶来。胤禩来之前就把事情了解了八九分,来了又见胤禟的脸色发青且怒火填胸,便宽慰了他几句说还好人没事。胤禟叫多哈把暗青子给胤禩看了,胤禩嘴里虽不说,但暗暗的惊心不已。胤誐双眼圆睁说:"是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要抓住这起人,爷非生剥了他的皮不可。"胤禩推胤誐说让他到后头去看看天兰去,想吃什么,只管说出来,胤誐就去了。胤禩叫胤禟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胤禟听了说:"怎么会这样?"胤禩端茶道:"这天兰的事交与我办,你放心。你且只顾着眼前的大事要紧。"胤禟知道他八哥言出必行,是稳妥的人遂点头。 胤禩散了朝招手叫九门提督府两个堂官过来说:"西四胡同那边昨晚听说走了水了是吗?"两个堂官见问忙说:"是啊,虽是救得及时,但昨儿风大,那条胡同的房子可是都烧掉了,我底下的人去验了,有房子被人泼了火油,谁这么缺德啊!现在那边烧死了二个年老的跑不动的,有三十多户都无家可归了,真惨啊!。"胤禩说:"现在四海升平,这事又出在天子脚下,一定要快快查明以安民心才是。要不然皇上问起来,怎么回才是?"堂官齐声道:"喳,奴材等一定尽快查明真象,将歹人绳之以法。"胤禩又问:"那些个灾民怎么安置了?"一堂官道:"今儿一早,太子爷的人急急的就去了,后来布政司衙门的也赶着去了。把那些个灾民都安置到城南的一处庄子里。"胤禩点头,心想太子爷这回到好快的手啊!皇上最近老挑他的剌,想是察觉太子上次在选官考核上的私心来。他到会找事显显他的贤名挽回圣心。但这事不是太子自已能想出来的,一定是有人教的,胤禩眉头一皱让心腹人去查了回他。 胤禩回了府,先到福晋的房中转转。郭络罗氏也才从九阿哥府里回来,正换着家常衣服。胤禩坐在炕上问:"看过天兰了?"郭络罗氏换好衣服出来说:"可不是吗?怪可怜见的。我送了两锭九转定风丹过去,见她没精打彩的,没了往日的精神气了,一见我就哭了,我看了不知道多心痛。"胤禩道:"还好,她是个有福气的命大。"郭络罗氏道:"再有福气也不成,这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天兰丫头有几条命能天天这样玩?我看是……"胤禩忙摆了摆手,示意郭络罗氏不要说出来。郭络罗氏挥退了从人:"九弟知道了吗?"胤禩说:"透了一点子给他,没全跟他说。要是都说了,又是一场大乱子。老九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这一闹就是路人皆知。何况我们只是猜测,手上并没有一点实据。无实据哪能服得了人呢?在说了,眼下有大事要办,现在可不是起乱子的时候,若这事真是发了,老九的脸上也未必好看,皇阿玛会如何看他,这亲贵中又如何看他,在朝中的人又如何看呢?"郭络罗氏说:"爷如今准备怎么办?"胤禩低低的和她福晋说了。郭络罗氏听了叹了口气责怪道:"那次若依我的跟老九都说了,今儿未必弄到这般田地。"胤禩拍拍他福晋的手说:"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啊!要能说,我不就说了。说了何益啊?放心我已有法子对付她,就在这几日就会解决。" 三天后夜,九阿哥府,胤禟在外办了事才回府去,正准备回房,忽一个女的披头散发的过来,在黑夜里吓了胤禟一大跳,侍卫忙护在身前。那女人哭道:"爷啊,有没有看到阿代啊?你把阿代弄到哪里去了?"胤禟听那声气居然是栋鄂氏,怎么这付样子,忙叫人将她拉住,他斥喝说:"你在搞什么啊?这是什么打扮?"侍卫见是嫡福晋到也不敢过分的拦着,栋鄂氏张牙舞爪的直扑到胤禟身上,力气极大"把阿代还给我!把她还给我!"栋鄂氏几乎是死命抓着他的衣服,眼神里满是狂乱,样子很吓人。"说什么胡话呢!"胤禟死命的才把她的手从衣服上拿开了,命侍卫先把栋鄂氏弄回她自已房里去,又命人传大管家来。 鄂尔泰忙忙的跑来了,胤禟对他就是一脚,骂道:"你怎么管家的?福晋怎么这个样子?请了太医没?"鄂尔泰回道:"福晋的贴身奴才三日前不见了,福晋是急而生病。奴才已请太医院的何太医请了脉了,药也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越发严重起来。因您事忙没在府里,八爷今儿来瞧大格格,后又见着了福晋,八爷说福晋在府里吵吵闹闹的,一刻不得安宁,且又病了,需要静心养病。做主把福晋移到西山别院养病,奴才正忙着您就回来了。"胤禟一时没言语,鄂尔泰也不敢说话。胤禟说:"也罢,她那个样子到吓人得很,悄悄得移去吧,不要惊动人。起居饮食照看得精心点,多派几个人侍候着。""喳"鄂尔泰又回道:"主子放心,八爷荐了个大夫给福晋,必是稳妥的。" 一暗室之内 一个修长的身影投影在青色的墙上,形成一个拉长的光影。可以从侧面看到他的脸,他是一个面容清瘦的男人,他的双眉偏浓同时眉形直线上扬,眉毛也顺势而上,不杂乱卷曲,像两把剑一般的立在眼的上方,他随便的穿一件窄袖的长衣,手里拿着一个马鞭在手上玩着。 暗室之内除了他外,还有三个,二个是仆从打扮分左右站着,另一个人被架在一个架子上,是一个黑衣的半老女人,这个女人显然是被人打过了,嘴角流着血丝,头发乱着,披头散发。面容清瘦的男人慢慢一字一句"你还是不肯说吗?"那女人紧闭双眼,一声不出。面容清瘦的男人笑道"好!好!好一个忠心的奴才!"一个仆从道"爷,是不是上刑!"男人略点了点头,惨叫声起。 那个女人的衣服已经破在条状挂在身上,身上全是交错的鞭痕,但上刑的人用的力度很有技巧,并不打算很快的让女人昏过去,所以力度有所保留,并不会深可见骨,但每一下的抽打,足让人在清醒中体会到足够的痛苦。抽她的皮鞭沾过盐水,盐水顺着破皮的位置进入伤口,那种剌痛火辣辣的,她又眼紧闭,面如白纸,乱发如蛇,下唇已经咬出深深的血痕。密室并不大但封闭性很好,声音传不到外边去,所以地底空间里传来的皮鞭抽落人体的震响和已经象鬼哭一样的惨叫声只能在小小的室里不住的回荡。 面容清瘦的男人显然不受凄厉惨叫的任何影响,他正专心的在泡一壶茶。红泥小火炉,燃火炉的并不是常见的木炭,而是一个个橄榄核,站在周围就可以闻到清新的香味。只不过需要站得很近,因为这里的清香里还混着血的味道。炉上是一个小小的红铜壶,红铜壶里用的水是隔年涓过的收的御园中的红梅花上的雪,梅花上的雪是泡茶的极品,难得的。靠桌的右边摆着紫砂的茶具已经摆好,壶是竹节状,壶上刻着独钓寒江雪的老翁。他又向炉中掷几颗橄榄核,他的动作,让人感觉,他此刻不是端坐在地下正在行刑的密室之内,到象是在一个坐在温暖阳光下,闲看芭蕉文人清客一样,优雅而高洁。他专心的看着炉火笑容灿烂:"阿代你还是不准备说吗?" 阿代呻吟着,奋力的拉动着绑着她的绳索:"想不到您堂堂的十三爷,居然也干一些江湖勾当,绑架动私刑。"胤祥眉一扬:"比起你的手段,爷还不如你呢!杀人放火的事你还做得少吗?阿代,你手上的血也不少了。这里一共有刑具108种,希望你留着精神尝个遍吧!怎么,怕了!你不说也很好!这玉女登梯怎么用,爷还没有看过呢!"阿代吐出一口血,愤愤道:"不值什么,为了主子我撑的住。好歹我阿代就是死也是死在一个阿哥手上,不算亏。您说呢,十三阿哥?火炉上的水开了,胤祥用手帕垫住炉把,把水缓缓注入到竹节壶中,然后笑道"我说阿代啊,你怎么知道你就一定会死啊?"阿代惨笑道"亲见了你十三阿哥,奴材还有命出去吗?" 胤祥冷哼一声,从袖里拿出一件物事来:"你看这是什么?"是一对赤金球,阿代一件眼晴赤红,惨然道:"你找到他们了。"胤祥说:"见到这个你就不得不说了吧!不错,我未必会放你。不过你不说的话,我会让你很痛苦,这种痛苦会让你觉得死是一种解脱。你不要想咬舌自尽,你已没有可能这么做。你虽然藏得隐蔽,你的女儿却也找到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在四川府开宝昌银号吧,有二十几家分号呢!有谁知道一个奴才会有如此阔的儿子呢?如果我把你女儿,也象你对小杏一样,卖她们到下三等的窑子里,让千人骑万人上如何?你那个儿子就象你当初对你家小姐的情人王品夜一样,打折他的腿,毁了他的容,再把扔到山里去喂狼怎么样? 阿代悲叫道:"不要啊!"胤祥冷若冰霜道:"你也知道不要,可你做的时候,是如何的果绝。"阿代哭如夜魈:"我说,我说。都是我干的。可我是忠心为主啊!"胤祥亲甩了她一鞭子:"你也好意思说你忠心护主,你护得是什么主子?你这一生不就是靠不断的卖主求荣活下来的吗?如果你们家小主子知道了,原来最信任的人,是陷她于水火的人,她会怎么对你啊!她会容你吗?她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啊!"阿代惊恐万状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难道那府里那时就有---""哼,天下的事哪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阿代说:"我用的杀手是金玉盟的人,金玉盟的主事叫花无痕,她是我卖身江南秋云阁时认识的江湖人。我身上有一只玉环,只要拿着它到柳条胡同第三间去找一个叫沧海的,对喜塔拉天兰的死杀令就可取消。十三阿哥可奴才全说了,请十三阿哥不要为难我的儿女。" 胤祥忽然冷笑起来,笑声朗朗好象听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一样。阿代惊疑不定的道:"十三阿哥笑什么?奴才句句属实。"胤祥慢慢喝了一口茶:"阿代,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为了天兰的事才绑你过来的吧。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你上所掌握的红线引的事。你不要想推掉,我已经查出是你主事,你这个人到有几分本事,为了赚到钱,居然想到要组织奴才,仆从,侍女来组建你的消息网,替你探听消息,而你贩买从中图利。我要这个红线引为我所用。"阿代尖利的笑起来:"想不到我一生辛苦,到头来却与人做了嫁衣裳。四阿哥,十三阿哥好深的城府,好利的眼光,我竟然没有探查出来。螳螂捕蝉焉知黄鹊在后。这螳螂往后看不知道多少个呢。也罢,如果十三阿哥能答应保我一双儿女平安,我不但连红线引,就连我那二十几家银号,包括金玉盟我都可以做主双手奉上,我的儿子虽不成才,但也是一把好手,将来四阿哥必是用得着的,这些个足够换我一双儿女的性命了吧。我就说出来。"胤祥没有说话,阿代此时也别无他法,一双儿女在对方手上,她如今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遂她只有全说了。 说完她象斗败的公鸡一样,搭拉着头。阿代痛苦的道:"我那是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我是奴才,江南卖到江北,只要是个主子都能把我或杀或卖,我不想,不想被人象牲口一样插着草标被卖掉,卖给一家不知什么的人家,过猪狗一样的生活。我只想摆脱这样的生活,我不想我的儿女,一出生就是人家的包衣奴才,象我一辈子没有个盼头。我对不起别人,别人又何曾对得起我,想当年我也是名动一时,书画双绝,那时我才不到二八年华----"胤祥道:"吃了苦头才说,何苦?"阿代惨笑道:"奴才是想做个忠仆的,尽管奴才是一个女人,不管对那个主子,奴才只想食人谷米,为人办事而已。不是奴才不想尽忠,只是做个忠仆太难,尤其是这个世道。女人就象烟波江上的浮萍,随风而走。悠悠天地间,大江东去,日暮乡关何处去,终将归入大海。十三阿哥给我一个痛快吧!" 胤祥叹道:"阿代你是一个才女,可惜了。"阿代道:"可惜奴才是个女人,如果是个男人,定可以安邦定国成就一番事业。奴才一生,如货物般被买卖,奴才的父有罪,但奴才一家何曾有罪。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听说奴才的母亲是死在推磨的磨盘上,奴才至母亲死都未曾见过一眼。这世上何有公平,对奴才就不曾公平过,为何奴才要对别人公平?"胤祥哼了一声道:"公平?世上的确没有公平,起码没有绝对的公平。你惨,的确。但有人比你更惨。心苦之人不只你我。公平是要争取的,也有人天生就有公平。有人争的到,有人争不到。你的错不在于你杀了多少人,也不在于你杀的有理还是没理,你的错在于你站错了位置。你的儿女我会尽量保全。"阿代默然。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8章 章节字数:11180 更新时间:08-01-19 10:28 因上头过问者众多,九门提督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击了京城一处赌场钱庄经过严刑拷问后,对外宣称此次纵火事件,是因为泼皮讨债所为,提督府严治了几个人的罪,就把案草草的结了,算是给上头一个交待。杨天兰不信是泼皮所为,因为暗杀明明是针对她的。正要问胤禟,胤禟却告诉她说八哥查了这纵火事件,是同业竞争引起的,把那个饭庄的名字说了,杨天兰知道这个饭庄开在玲珑的附近,的确是在她开业后倒闭的,且那老板的确是阴险得很,和玲珑在生意上的确也有所磨擦,胤禟把胤禩告诉的前因后果转述的十分详实,杨天兰不由得信了几分。 杨天兰又问九门提督府为何这么结案?胤禟说因她牵连在里面为了保全她,不得不打些掩护。杨天兰见这数日以来胤禟一边大忙特忙他的事,一边又要顾着她,且事有了结果,饭庄老板也治了罪了,一切都对上了,也就信以为真了。胤禩听到杨天兰信了这个解释,暗觉侥幸。胤禩因听人回报说剌杀天兰的那个近十年来冒红的杀手组织金玉盟好象一夜之间蒸发了似的,在江湖上没了活动。这到让胤禟觉得有一些奇怪。且但也无法进一步核实,因此组织的确是神秘飘乎的很。即然金玉盟没了活动,自然剌杀活动也就停了,暂且天兰的生命无碍。胤禩只得让人暗中慢慢寻访。 红线引是最活跃在京城的消息贩子,且每每所提供的消息虽价格昂贵,但十有九真,且消息传递讯速比官中正式的坻报还快还准,别人尚在风闻,红线引的消息已经做实了,故朝上朝下的官员公开里,私底下莫不是它的顾客。胤禩也曾费力气探查这红线引的主脑是谁,但却没有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只知道这人必是靠近或者就是处于官场的人。胤禩也是常以红线引的消息做为消息的补充来源的。他的心腹进来,递了他一个从红线引得来的消息,这个消息到是目前他办的那件大事所急需的,他看后眉有喜色,立即着人去那府里请九爷过来商议。 天兰稍好了些,就去西四胡同那边,看见满地的狼籍焦黑一片,又伤心了一场。几个邻人在火场中找寻尚能用的东西,见她脸上神色极不好,到过来问候了一声。杨天兰待要说什么报歉连累的话,韩越却及时说话差开了,这话杨天兰到底没说出来。待邻人们走后,韩越对杨天兰说:"本来已经这样了无可挽回,何苦来又让他们多恨上一个人?杨天兰质问说:"事实真相难道这些人无权知道?"韩越轻蔑的一笑:"事实真相,这世道上哪有什么事实真相。你只要尽你所能帮上一点,比让这些人知道了怨你,岂不是强得多,有用得多。你光抱着你那点子歉意能当饭吃,能当屋住?" 天兰觉得这话未免过于偏激,韩越性格如此,但他的话到也有些道理,比她想得要实在的多,遂未反驳他,盘算着要赚笔银子来重建这条胡同,以补偿邻居们所受的损失,她现在给予的显然是不够的,想到这里,她把心里的那股子悲苦劲全丢到脑后去,精神气又回来了,准备大干一场,多赚点银子才是要紧的。这次火灾,杨天兰受的损失不小,四合院烧了个干净,要重建起来要花上一大笔的银子,如果是在现代就好了,她办的信用卡送了二年的财产保险。可惜几百年的古代不可以跨时空索赔,真是便宜保险公司了。 胤禟因见杨天兰在这事后越发干劲大了,她的事务所一连接了八哥予她的几桩账务上的事来做。因胤禩说他那几本账目不便公开,故杨天兰只有亲自上阵自已查阅核算,别得到也罢了,有一本用密语写的小账,着实让杨天兰很是费了些精力。杨天兰天天去八阿哥府,胤禟怕她累着了要她不要这么劳力。因那些个账目都是打着内务府标迹且是经济大账必应当妥善封存在大内中,有些疑心胤禩这些账目的来路。查完这账十天后,忽有一天听闻太子奶父现管着内务府的凌普因亏空公款获了罪,牵连的各种官员人数众达百人,朝堂上下大地震,人人自危。杨天兰才后知后觉,前些日子她查的这些个账目可能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太子失了凌普可谓是失了一个弄钱的有力臂膀,杨天兰暗想这事明明是胤禩暗中搞得鬼,却不是他出首告状,自有人代劳,他堂堂八贤王仍人前人后一付好人模样。可想这政治上的水深了去了,好在胤禩给了一笔不小的业务费,这笔业务费足以充当封口费了。她懒得理这些破事,拿了钱找人修房子要紧。 宜妃德妃到佛寺举办祈福大会,各府福晋、侧福晋,各府命妇无不按品大装跟随侍奉,因九阿哥福晋栋鄂氏病得沉重未能来,宜妃一向要强,见德妃那边儿子媳妇环绕得比她这边还多,连十三阿哥的福晋都往那边凑,珠环翠绕一片,而自已这边人未免没有那边排场。往左看五阿哥与他福晋一脸老实相,说话唯唯诺诺的,往右看跟着她来的几个格格也不成个体统,没有大家子的尊贵气。脸不免有些拉长,十分的不快,跟五阿哥福晋说:"老九家的栋鄂氏,早不病晚不病偏这时候病了,什么意思?我看不过是待懒见我罢了。"五阿哥福晋听了没有做声,她和栋鄂氏一向无来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胤禟是宜妃的爱子,正念着胤禟怎么来得这么迟呢!胤祺一瞟南边说:"母妃,老九与他福晋好象来了。"顺着眼光一瞧,果然那边过来的风神如玉戴着东珠冠的可不是胤禟吗?宜妃的脸容光焕发起来,她生的这几个,只有胤禟算是继承了她的美貌,不管站在哪里,人品都是这么出挑。宜妃的目光忽然停在和胤禟携手而来的这个女子身上,这个女子不是她讨厌的栋鄂氏。 这女子面相俏丽可爱,穿着宜妃最喜欢的秋香色的旗装到也淡雅别致,脖子上挂着一大串瑛珞光华四射。宜妃的眼眯起来,这串瑛珞她是最熟悉不过的,因为这串瑛珞是她做小姐的时候戴过的,还是到了宫里才摘了下来。这串瑛珞也是她赠于胤禟大婚的唯一礼物,胤禟并未将这串瑛珞给予栋鄂氏,也鲜少和栋鄂氏一起出现在她的面前。现在这串瑛珞出现在另一个女子身上实在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其中传达的讯息也很明确。所以当胤禟在她耳边低低的告诉她眼前的俏佳人叫天兰,虽然未确实告诉佳人的名份为何,但宜妃嘴角微笑起来显得分外亲和。 宜妃让天兰占在她的右边,古人以右为上,显然是格外给她面子了。天兰见到胤禟的老妈,这老妈又一脸和气的样子,岂有不大力巴结的,因胤禟常给宫里的母妃送吃送喝,故而也对宜妃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敬一盏茶,每选一品糕都能讨得宜妃的欢心。她全神贯注都在宜妃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德妃那边是个什么光景,自然也就未注意到德妃那边有两个男的,频频投过来的略带酸意的目光了。做完了法事且看戏,戏台分左右,男左女右 天兰紧跟着宜妃坐着,忽然戏台上人不知往台下扔了什么,一下子烟雾迷幔。有人大喊:"杀尽番狗!""顺天行道’,恢复洪武!"杀将下来,台上台下一阵大乱,哭喊声一片。侍卫亲贵和这伙人火拼上了,局面这么乱胤禟没有过来,显然是被人缠斗上了。天兰跟着人护着宜妃往后苍惶后退,边退边躲,心里暗暗叫苦,这伙贼人也不知来了多少,这杀声喊声震天啊!早知道这么乱就不来了。先听前面的什么"恢复洪武"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哪来的人马。等那伙人中有人叫喊出那句有名的"反清复明"来,才醒悟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反清志士了。天兰边退边张着脖子眯着眼晴,想看看反清志士是什么模样。一个身穿紧靠,手举大刀的志士同志,就象应了感应一样象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落。护着宜妃逃跑的的本来就没有几个,这时更是吓得魂飞破散,但这叫喊声,就属天兰尖叫的最大,那大刀象歌里唱的一样利落的象他们这群人砍来。天兰是最怕死的,岂能束手待砍?小宇宙燃烧起来,这是群什么狗屁志士?打着反清复明的大旗就能乱砍人了,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别人都无权驳夺的,不分清红皂白的乱砍人就是杀人犯。能量填充百分之百,满腔都是热血,上前奋勇当先的和人搏斗起来,当然第一目标是打倒敌人保全自已。 一把短匕从后精准的剌倒了敌人,天兰一看来人喜道:"老十三,你是我的幸运星耶!"胤祥低语道:"我是你的幸运星,你却是我的天魔星。"声音虽小,细若蚊呐但天兰还是听见,感激之情顿减,他的嘴不是一般的毒啊!甩脱了敌人的胤禟在下一秒也冲了过来,看到他母妃和天兰安然无恙,不禁轻松了口气,对宜妃说:"儿子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宜妃见到儿子也无事,先前的花容失色也就收了点强制镇定下来,安慰了母妃又拉着天兰着实细看,她头发有点散了,手上、臂上青了二块破了几处,心里那个痛啊,当着人又不好表现出来。宜妃天兰手上青紫一片,还划了二个不小的口子,想刚才那危险的情境,若不是这丫头奋不顾身的上前扭拖住了那贼人,恐怕不得十三阿哥赶到,自已早就成了刀下鬼了,心里的那股子感激啊,拉过天兰来,从袖中拿出丝巾给她小心缠在手上。 天兰见紫色的纱巾上绣着一朵很漂亮的金丝西番莲花应该是很贵的,弄上了血迹是洗不掉的,不由得说:"娘娘,不用了。只是一道小口子而已,仔细把手帕弄脏了。"宜妃扬起眉来:"我的儿啊,一条手帕值什么?你的手流着血呢!"宜妃捧着天兰的手按住了,一脸关切之色。灰头土脸的五阿哥这时才拖着他福晋也过来了,和他福晋行礼问:"母妃安好?"宜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见五阿哥那窝囊的短小怕事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胤祺虽是自已亲生,但到底是抱给别人养的,在母子情份上就是差那么一点,有事先吓到桌子底下去了,没事就探出头来。宜妃让天兰改口叫她额娘,天兰傻呼呼的就叫了。胤祺他福晋的脸色变了变,因她一直是叫宜妃娘娘的,心里未免有些不快。 胤禟看她母妃对天兰这个样子,知是合了她心意了,自已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嘴角自然有点上挑的意思。胤禟拍着胤祥的背说:"谢啦!"胤祥说:"都是兄弟,说这个干什么。四哥见宜妃娘娘这边人少,九哥又被人缠住恐怕有事,要我过来照料。"胤禟说:"改天登门在谢!"胤祥上前对宜妃行了一礼说:"德妃娘娘等已退到后寺禅房之内,那边是安全的。请娘娘也快过去吧。这局面还不定得很,还是等宫中的禁军赶来了,在起驾回宫吧!"遂众人拥着宜妃往后退。 天兰退着退着,眼角一转忽看到墙角花架处,三个兵士大战一个花旦打扮的,那花旦的身形大为眼熟,好象是秦巧月,不由得大惊失色。花旦以一敌三已经不支,又有一拨兵士赶来将她团团围住,天兰心里焦心不已,若是秦巧月失手被擒,再被人查出她的下处,或是与她和胤禟的关系来,免不了是引火上身,她和胤禟都脱不了干系。心里正乱着,就见一身老生打扮的一个人举着剑杀将过来,洒出一粒烟雾,救了花旦而去。天兰提在嗓子口的心这才算是归了位了,心想等她回去一定将二个害人精立即扫地出门。转过头来,忽与胤祥的视线碰个正着,天兰有点心虚的低下了头,怕他看出了什么来,胤祥则好象了然的嘴角扯了扯。 退到静室之内,天兰扶着宜妃坐好。屋内人并不多,只有德妃在内的几个年长的宫妃并太监宫女,想必其他的女眷安置在别处。四阿哥并不在德妃的身侧,想是前面去了。十四阿哥今儿未来,一想老十四是不喜欢看到四阿哥的,且最不喜欢佛事活动,不来也是自然的。胤祥在外转了一圈回来,回说:"局面已经控制住了,禁军已经到了。"德妃宜妃脸上喜形于色。 胤祥悄悄儿跟胤禟说:"这伙人好象是冲着皇阿玛来的,却不知道今儿皇阿玛并没来。因今儿太子没来,大阿哥抢着坐了主位,今儿他又穿件鲜明的衣服,他那一把大胡子也显眼得很。剌客全力都向他身上招呼,大阿哥现在挂了彩了。大阿哥被人抬回去了。这次娘娘们被吓得不轻,四哥让我会齐了你和五哥一起进宫面圣去,互相也有个照应。"胤禟点头称善。 天兰问胤祥说:"刚才这么乱,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里的?"胤祥有些坏笑着说:"就凭你那尖叫声,一百里之外都听到见。"天兰没好意思的白了他一眼,胤祥忽低道:"你这个不听人劝,我要你等我查出剌客来再出门,你偏不听非要乱窜,差点变烤鸭子了吧!"天兰说:"你知道了,还以为你会保护我的呢!"胤祥下巴往胤禟处一抬在她耳边低语:"他不能保护你吗?若他保不住你,你还跟着他干什么,过来跟着我强多了。"天兰恨恨的捏了他一下,把是谁放的火说了一遍,胤祥听完说:"原来他们这么告诉你的啊!"天兰奇道:"难道不是?"胤祥冷笑了一下说:"当然是,怎么不是!" 心里有事先回府,且顾不得上药,就先冲到秦氏父女的住处,四下一顾,人没回来,但包袱都还在。墙角摆放着一个大木头箱子,箱子上了锁。天兰也顾不得许多在门外找了一块大青石,三下两下把锁给砸掉下来,打开一看,箱子里面放得是擦得裎亮的用油纸包好的各种刀具。颓然的坐在地上,这不是引狼入室吗?难怪上次秦巧月拉着她问大法会的有的没的,问的那叫一个详细啊!还问皇上去不去。她哪里知道这些就信口开河的哈啦上了,说皇上啊,皇上的嫔妃都是去的,皇上也一准去。她也不曾提防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这帮子反青志士就是冲着她无意给的消息去的,她天兰就是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胤禟至晚间才回,一脸的不爽快。见天兰呆呆的坐着,饭也未吃,身上的伤口也未处理。以为她是受了惊吓,立即让人拿了安神丹来命天兰噙在口里,自已亲自动手为她破皮的地方清洗擦药。他略一动就见天兰眦牙裂嘴的呼痛,胤禟见她觉得痛,动作放得更轻柔些说:"这会子才知道痛啊!刚才你却敢迎着人家刀口上呢!你知道我的心都要被你吓出来了,你就不知道先保命要紧吗?"安神丹的味道清甜,但到底是药还是甜中裹着一股子苦味。最近发生在她周围的事多,天兰觉得最近好象把安神丹在当饭吃了,时不时就要吃上一粒,想到这里口中的苦味更浓了一些。 吃了饭,天兰心里放不下,又往秦氏父女的住处去,一进门正想打着手中的火折子,只觉得脖子处一凉,感觉一把凉凉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火折子掉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响,天兰结结巴巴的说:"别激动,别激动!我没有恶意。""你来干什么?"这人一出声,天兰知道用刀架着她脖子上的人是谁了?秦巧月。天兰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好象是极力的忍着痛,惊道:"你受了伤了?"秦巧月说:"不关你事。"天兰和秦巧月打商量说:"我不会大叫的,你把刀移开怎么样?我是好心过来看看你。"秦巧月说:"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看你平日待我人尚不错,我一定一刀杀了你。"天兰因问:"你以后做何打算,这个时候全城都在搜查你们呢!不知秦伯可还好?"秦巧月哼了一声:"不用套我的话,我知道你怕我连累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来拿一件东西,马上就走了。" 天兰见她受了伤,想着她往日的好处。且这个早晚能藏到哪里去,心声侧隐之心说:"你还是住一夜在走吧,我不会告诉人的。我可以发誓。何况你上次救了我。"秦巧月冷笑道:"上次起火那天只不过是碰救了你而已用不着道谢!我爹以为是那些鹰爪孙,故而和他们打起来,没想那拨人是冲你们来的。"天兰听了半响道:"不管怎样,我还是感激你。"秦巧月忽然叹道:"你这样容易相信人将来是要吃亏的。"天兰说:"活得简单一点不好吗?干活赚钱,有空喝一杯小酒,交几个朋友,生活过得去,其他的就睁一支眼,闭一只眼就好。了"秦巧月冷哼道:"这是你的想法。身为汉人怎么忘怀得了杨州十日,嘉定三屠呢。我祖父就是从杨州的死人堆里逃出来。那十日扬州变成了屠场,血腥恶臭弥漫,到处是肢体残缺的尸首。我祖父说举目望去都是上吊的女人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想找个空枝子上吊都找不到。更可恨的是番狗出了告示保证说,如果藏起来的人能够出来自首的话就会得到赦免,于是骗了许多人出来,可他们走出来后,却被绳子捆起来用长矛刺死。我看到我祖父的身上自胸到腹有好长的一段伤痕,他是幸运的逃出来的。杨州十日我秦家死族人过百人,国仇家恨岂是能睁一眼闭一眼的。" 天兰眼湿起来,杨州十日、嘉定三屠是惨无人道的犯罪行为,这种行为应受到谴责并应唾弃的丢进历史的垃圾堆。光靠野蛮的武力是不可能征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但国家、民族之间不是应该彼此承认生命价值,尊重别人尊严,愿意一起相互合作、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吗?只有在这样有世界和社会里人们才能和睦,才能安居乐业,财富和利益分配才能够合理,才能丰衣足食,文明才能迅速发展。然就是在现代社中仍然是枪声炮火不断,天兰常想是不是要到外星人攻击的地球的时候,地球上的人们才会学会和平共处呢?这种问题光想想就以经十分的头痛了,于是她找简单问:"九阿哥也是那个什么,你在这府里住了这么久,为何不选择行剌他呢?" 秦巧月哼了一声,把刀移开了在桌前坐下,燃了火烛说:"杀了九阿哥有什么用,那个狗皇帝有二十几个儿子呢,死一个两个根本无关痛痒。只有把那个狗皇帝给杀了,他一死政局必乱,他那二十几个儿子必为帝位争吵不休,那时我们义旗一举,必是一呼百应。那时就可把番狗一鼓作气赶出关外去。"她又恨声说:"功亏一篑,不过大杀了一场番狗到也痛快。"天兰心想幸好皇上有那么多儿子,要不然胤禟可就危险了。又想这也不失是一种策略,可是如果照此计划,天下大乱,老百姓不是更苦,才安稳了几年又要遭受一次战火的洗礼吗?天兰忽见秦巧月背上有血渗出来,且她脸上密密麻麻全是法汗珠。知道她伤在背部不便上药,遂替她仔细的把药上了。秦巧月稍做休息,天兰虽劝但倒底不愿藏匿在府里。天兰就见她自在床前找了东西,翻出窗外,几个提升就不见了影子,武功显然是很高强的。 天兰望着人去房空的屋子长吁短叹了一番,韩越从屋外进来,脚步象猫一样无声,只瞧了她一眼,低头开始收拾屋子。天兰也不意外,韩越这人总是在出人意外的出现就对了。她支着头问:"你都听到了吧!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怀疑他们了,失火那天才不肯要我先出来。"韩越说:"你和李书呆子总是这么后知后觉的。"天兰哦了一声,又问:"你不会去告发他们吧?"韩越抬头看她说:"你不帮忙的啊!"天兰遂动手帮忙,心想谁是谁的伙计啊!居然伙计支使起老板起来了,一时又问:"你不告发他们,是不是因为你也是汉人,听了那惨剧心有不忍啊!"韩越回答:"不是。我属汉军,我家在旗!我是为了你,你进去了,我怕丢了工作而已。不要想太多,人会变老。"胤禟问怎么不见了秦氏父女的时候,天兰只说他们退了房子,另到别上讨生活去了,胤禟也就没多问。接下来的数天里,就是掉个树叶下来,天兰也会吓得半死,以为别人查上门来了,可担惊受怕了好多天后都没了动静,也没有人找上门来,天兰想多半那父女是逃出去了,天兰总算放下心里头一块大石头。 京中出了反贼,这反贼还闹到后妃亲贵的面前,那场法会光太监宫女就死伤三十几个,大阿哥胳膊被人招呼了一刀,脸上也挂了彩,宫里的后妃受了惊吓不轻,在堂堂皇城之下居然发生这种事情,皇上的脸面哪里还挂得住。皇上不痛快,这底下的人也都痛快不起来。皇上在重治了管是京城治安的大小官员后,忽以贪恶,革退索额图一切封号,索额图本已告老,连虚号都没有给他留下,明珠一党自然喜出望外,权利得以重新分配,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有人认为索相这次是起不来了,但也有认为毕竟索相是诛鳌拜,平定三蕃,签订《尼布楚条约》,从征准噶尔的有功之臣,又是亲贵大臣倒不下去。慢慢有小道消息说皇上这样做是有意废太子了,虽是小道消息,但众臣明显的觉得太子爷整日里疑神疑鬼的,好象是坐不住了 赴十三阿哥的约不是在蒙古烤肉店就是在戏园子,十三这人喜欢热闹的地方。可赴四阿哥的约就有点那个了,哪有人递贴子过来说清晨寺中早课见的?天兰难得起了个大早,皱着眉赴他的约。寺院的钟声庄严深沉,悠远绵长,直指人心,有一种惊心沉静的力量。钟声伴随着节奏的变换,有时是沉重缓慢的咚嗡之声,有时是清新明快的咚咚之声,密时如暴雨扑地,不可透风,缓时如湖面涟漪,绵长不绝,猛时如海潮狂啸,劈头盖顶,轻时如杨柳春风,抚面轻柔,似白云自在于天,如流水任意东西。 余韵袅袅中天兰看到胤禛在金佛前闭着眼,周围是佛陀造像、钟鼓鱼磬、香花幢幡,天兰没有做声,这人如此的虔诚,是为了扫除心上的尘垢吗?若一个人没有了贪嗔痴,永无波浪,也没有涟漪,那这个人还叫人吗?胤禛慢慢的张了眼,神色庄严深沉,他对天兰一笑说:"来了!"天兰没精打彩的说:"来了。"两人行至后山喝茶,用早点。茶是好茶,如杨枝甘露。早点清淡得很,白粥馒头。吃饱喝足天兰才确信自已是清醒过来了。 胤禛说:"有个人情要你还。"天兰忙问他是哪个人情,因为她欠他的人情多得数也数不清了。胤禛低头闷笑说是下棋那次,这才想起来原来在这么早,或更早她就欠他人情了。不管什么事天兰一口就应下来了,胤禛淡然的问:"你不怕我坑你,答应得这么快?"天兰摇摇头,胤禛许愿说报酬会算得很好,天兰就更高兴了,因修那条胡同所差的款项缺口很大,正需要用钱呢。只是这个出去的借口是很难找的,有点为难。 转回府里,鄂尔泰忙进忙出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胤禟和八阿哥十阿哥要参加围扈皇上北巡,一二个月后方才回来。天兰才想到方才四阿哥说必定她能够成行的话来,想必四阿哥早就知道胤禟要围扈北上的事了,知道都不告诉他,四阿哥真是天字第一号的混蛋,嘴嘟起来了。向出府的方向走了两步,想回了南下之事。但一想围扈皇上,她就是想去也是跟不去的,留在京里难道整天数着馒头等胤禟回来不成?这做法太消极,还是南下的好,一路青山绿水,免费旅游,长长见识多好,不过是帮忙查查账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况她新接了一个外地的宝昌银号的业务咨询工作,这家银号有几家分号就在江南一带,顺道考查一下,也有利于更好的了解客户,服务客户。 刚踏进了胤禟和她共居的那所院子,就看到了一副美男春睡图,天兰就是再坐怀不乱也大饱眼福,口水都快流了一地。这个院子里有一架紫藤,盛开着形如瀑布、淡淡紫色美若云霞的紫藤花,一串串的好似熟透了的葡萄挂在枝头,有着一朵朵小铃铛似的花骨儿,是一种难以忘却的美景。 在天兰看来,比紫藤花更美的美景在紫藤花下,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胤禟的头发披散着的样子,按理说这种月亮头的发型在美感上的确差点,但也要看这发型在谁身上,这个头胤禟身上就不同了,好看。他的头发还有一点湿的样子,兴许是刚洗了头吧,头发有洗过的蓬松,毛毛的。胤禟的脸是那种中性的美,这种美只是中性而已,并不阴柔,这种美无论在古代或是现代,都是美男一个。他也许是看书看累了,睡着了,几页书翻着,搭在腿上。这种状态是全然放松的,他的睡脸就象是天使一样让人顿生亲近之心。想是午后的阳光正好,胤禟睡在半斜的藤椅上想是正利用阳光来烤干他的头发。古人一向讲究男女有别,这种纯家居的状态一下子跳到眼前,的确是让她十分的饱眼福。知道多看不合适,但确实是移不开脚步,因为美色不看不太可惜了嘛。 微风轻拂,一阵风吹过,吹起一阵紫色的花雨,细小的花絮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身上,胤禟穿着一件青绿色的衫子,绿底的衣服上,落着淡雅紫色的花,让人赏心悦目,这种色彩的交映,淡得让人温馨,雅得让人舒心。忽然一两片花絮掉在了他的脸上,他浑然不绝。天兰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拂下他上的花絮。手刚触到他的脸,他有所警醒的用力的扣住天兰的手。偷看人家,还想摸人家的脸,被人抓个现形是什么感觉。天兰虽然没有镜子看到自已的脸,但相信一定红了,热热的。她表现的象是一个色狼,如果现在有一条地缝,会毫不犹豫的考虑的钻进去。 胤禟把手往回一带,她就跌进他的怀抱里,胤禟喃喃:"别动,让我抱抱你。"天兰放松的窝在他的怀里,手里玩着他的头发。胤禟见天兰默默的,低头吻她的额头说:"知道我要围扈皇上北巡的事了?"天兰眼圈一红说:"不想你去。"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温暖。天兰大学毕业,就飘在外地工作,父母都在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这么多年以来,她已经会独自安排自已的生活,习惯了什么问题都自已解决,其实出了问题,一时很难找到人帮把手。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出现过半夜漏水,不会换灯泡,出门没带钥匙等种种糗事,也遇到过发烧40度一个人躺在床上没人理的惨状,她也就过来了。后来有了男友,她也是习惯和别人保持距离,算得很清楚的。曾几何时都市里的人越来越冷漠,如果有人问她,她对门住的人叫什么?她会说她不知道,因为鲜少来往过,就是遇到也只是有礼貌的一笑而过。天兰她是独生子女,从来没有兄弟姐妹,一直理所当然的以自已为中心,只会照顾到自已的需要,只关心自已的心情。忽然一个人,一个外人一直给她温暖的话,不管再男人婆的女人,也会觉得感动吧。同理,九阿哥对她的紧张和温暖,使她这个因时空错乱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的女人,感到了一种有家人关心的温暖,这种温暖让人想紧紧抓住,不想放手,虽要接受这种温暖需要莫大的勇气,不论在道德上还是在情理上还是持续性发展的基础上。但她不想放手,也许她在拖着。 胤禟叹道:"不去不行啊!要能带你去就好了,时间有一点长。"他的神色也很暗淡。天兰抱着他的脖子说:"我想南下一趟,你会同意吧?"胤禟眉毛一扬:"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吧!天兰嘟着嘴把缘故说了,但没提四阿哥的事来,要是提四阿哥这事就黄了,因胤禟最近"小心眼"得很。天兰使足了功夫,好说歹说,胤禟也没表态,最后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你的安全是要紧的。"这人把官话都用到她身上来了,胤禟低头看她一脸不快之色,又好气又好笑,临别了难道还要闹不痛快吗?这个没良心的。 胤禟也有他的考虑,因这次他们哥几个都去围扈皇上,没人在京中,家中都是一些女人,虽八嫂会照应一点,但到底也照料不象他这么细心。天兰又是个不省事的,难保会出一些状况。剌杀事件后,京中的形式越加复杂起来,东城,西城零零星星的闹事也有一些,朝中形势也是暗潮汹涌。天兰一个人在京中他的确很挂心得很。胤禟知道天兰羡慕江南的好景致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因为一些事不能成行。天兰和他商议,他觉得是高兴的,这表示她开始在乎他的想法了。天兰最近遇到的心烦的事也蛮多的,先是火灾,后又是剌杀,也许江南一行,出去散散会让她的心情明朗一些。他开始考虑让她南行顺利的的方法。至于安全,除了多带几个人外,在沿途分咐门下多照应也就是了。 到底还是同意天兰下江南了,除了安全外的另一个重要得以成行的原因是天兰说又找了一个赚钱的门路,想去看看。太子失左膀右臂,势力大减,众阿哥无不蠢蠢欲动,想有一番作为。这个时候是比拼财力和人力的时候,李光地站出来说诸王之中,八王最贤。李光地是有份量的,依附他八哥的人多了起来,呼声渐高。要想这些人活动起来,没有银子从中润滑也是行不通的。胤禩知道天兰准备南行,他江南门人众多沿途照应是没有问题的。故他还特地送了程仪,其间殷切之意,意于言表。胤誐也有表示给得很实惠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天兰未和老十四辞行,老十四不在围扈之列,与三阿哥,五阿哥等几位,在京中值守,值守是个苦差使,天兰想着在江南给他带件礼物回来。 天兰这月初三才走,先可送胤禟围扈皇上北巡。淡淡的离愁之意,弥漫在他们中间。胤禟是比较矜持的,这是一种贵族式的婉约,是难以启齿,只能意会的感觉。看着他用深遂的眼睛看着她,有些话不用说她也能感受的到,他的担心,他的不舍,他的----他最后说:"自已小心点!"在府前策马而去,天兰忽想起什么,追着他的马赶了几步,他的马停下来,她扬着手把一个佛寺开光过的玉佛递给他。胤禟见这个玉佛还是那次他和她一起去佛寺室,方丈法师与的,不禁想起那天的情况,微微一笑,这个女人总是这么容易打动她。那一句话在他口始终没有说出口来,算了回来在说吧!看着她咬着唇的样子,她眼中明白的不舍,他的心脏益发怦怦地乱跳,有想和她一起策马天涯的冲动。不过是出个门小别而已,怎么弄得这么悲伤,几乎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有想掉泪之感。这是怎么了?他的手情不自禁的划过她的粉腮,她的黑发。低头从腿上抽一把精钢打造的短匕给她,是件短匕还是他七岁时独自猎到一头黑熊皇阿玛赏的,他递给她说:"不许乱用,防身而已,记住了。"看他的马他挺立的身姿如烟一样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天兰才进府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29章 章节字数:8807 更新时间:08-01-19 10:29 胤禟走后天兰伤心了一会子,可很快就被即将出行的喜悦冲淡了,快乐的收拾了包袱,本想只带着韩越去,这人老诚可靠,胆色武功一点不缺,会是个好帮手。可马利埃死活自费也要跟去游历一番,少不得让他跟着。胤禟本来想让她带上小乔和侍卫四人一同上路,也好保证她的安全,但她已有两个做伴的,她就不想带了。天兰准时准点的带着韩越和马利埃两个到集和地点。她和马利埃各背一个大大的包,她的原则是银票多带,出门没有钱是不行的,也是无趣的。她专门换了100两的碎银子、铜钱,银票虽好,就如当代的支票,信用卡,好用,但在小地方,也有不好用的时候,这时候碎银子就派上用场了。马利埃还做了二大盒吃的准备在路上吃,那个劲头,就好似以前春游一样,紧张和兴奋是少不了的,韩越却简单的很,一个小小的包袱外,什么都没带。 到了集合地,天兰一看那一堆人有点傻了眼,这种阵容也叫微服,整个一个大旅行团。她当初问了胤禛除了她之外,还有什么人?胤禛回答,就他和胤祥。现在敢情眼前这一票人都不是人了。胤禛这边的人马,除了两个阿哥,尚有七男一女,年青的四男一女,一色短衣打扮,包袱里都挑着大刀,杀气重的很,想是保镖。男的中有一个是戴铎,另一个是个面如冠玉的中年人叫叶青。叶青后背上斜背一把古朴长剑。最让天兰张大眼晴的是队伍里还有一个红衣黄帽的喇嘛不知是准备干什么的,如果把马利埃这一个洋和尚算上,土洋算是齐全了。天兰笑起来,在现代十个人即可成团,现在他们一行十三个人,如果目的不计的话,到可组一个江南旅行团。 胤禛跟胤祥做俗气的土财主装扮,但气质很好。他们讲着什么。胤祥对天兰打招呼:"你怎么这样就来了?"他看她仍做女装打扮,行李不少,还跟一个扎眼的老外。天兰扬起眉不解的说:"那要怎样来啊?"不走着来,难道滚着来?胤禛看天兰的打扮半响道:"我以为你会扮成男装。”天兰这才注意到了除了她之外,那七男一女中的那个女的果然是一付男装打扮。女扮男装的确是方便一点,方便于出行,但那是指别的朝代,不是在清朝。原因有二,一是清代除了旗人,汉人女子多是小脚,小脚女人即是扮成男人在步态上也是扮不像的,天兰在这一点上庆幸自已是一双天足。二是男人皆是月亮头大辫子,有一头秀发的女人岂不是扮不像的,很容易被人识破。虽然耳洞也有穿帮的可能,但耳洞细小,不容易发现,再来旗人是关外来的,穿耳洞的人不但有,而且很多,京中就有许多男人是有耳洞的,所以不能这么来区别。虽然天兰现在身份是旗人,但骨子里她是一个汉人。于是讥讽道"我到想扮成个男的,但是又怕被人抓住了,要我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胤禛听得这句话,面上的颜色一变,脸色一沉。不等胤禛开言,胤祥冷不防揪了天兰的头发一下:"又在随便说活。你永远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竹林茶会那次的抱头鼠窜,这么快又忘了?妄议国策不该的。所谓祸从口出,不要忘了。"此话虽为教训,正色危言,但说到"祸从口出"这句时,他的语调以经慢慢放缓,不见责怪,大有关心之意。 天兰捂着头发到胤禛跟前扁着嘴说:"他欺负我,我回去了。"胤禛叹着气把天兰拦回来说:"我打他就是,不用回去了。"胤禛见天兰一身家常旗装利落而妩媚,穿在身上是很大方。与时下女子直筒筒的旗装衣式不同的时,在腰间好象收了点,很显身材,就是他看到心里也不由得一动。胤祥说:"我们一路会扮做做买卖的商团,如果你着男装,到可扮一个少爷公子的,如今一身女装,莫不是想扮做丫环啰!"天兰眉一立:"女的怎么啦,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女老板吗?我干嘛非要做人家丫环,就是要扮也有很多选择啊,比如扮做夫人,某某的妹子---"胤祥掌不住笑了,用手指指胤禛和他说:"喂!我说,你想做我们中哪一位的夫人啊!" 天兰自知失言,脸一红,但这有什么,她可不是这起古代的小女人,羞手羞脚。她眼睛里透着狡黠:"你说呢?觉得你蛮不错的。"胤祥虽然平时能言善辩,也算久经风月,但他也不防她竞然说出这么老辣的话来,一下子不知道应如何接她的话。天兰笑盈盈的看着他半响,看他的脸红了起来,拍手大笑,心想总算报了仇了。即然扮做商团,天兰一再坚持,成功当上了老板。胤禛,胤祥只有降格扮做掌柜,其余的除了马利埃和和尚外,都是商团的伙计。马利埃被迫换了一身红衣喇嘛装,披披挂挂的下来,外国人样子到是不大显了。 下江南最好的选择也是舒服的选择就是顺江而下。记得中学课本上写过,京杭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最早、最长的人工运河,北起北京通州,南至浙江杭州,连接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和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很长就是了。他们也是买船而下,胤禛选择的是一条楼船,这条船体身很宽大,也干静。船工不是京里的,京中人多不愿意跑船,跑船的好的,多是吃苦耐劳的南边人,而南边人中又以川人最稳妥,这船上的船工是川人。 隋朝的倒霉皇帝隋炀帝在位十四年,四出巡游就达十一年。为了修这一条大运河不知到挨了多少板砖,都说他是为了去江南看一琼花而修的但事实上,这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在今天仍然有重要意义。对我国经济、文化的发展和国家的统一,起了重要的作用。修运河开通"通济渠"从洛阳引谷水、洛水入黄河,再引黄河水入淮河;疏通并凿深、加宽了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开的一条叫"邗(hán)沟"的运河,将淮河和长江连接了起来。洛阳到江南的水路交通变得便利。又从洛阳的黄河北岸到北京开通"永济渠",从江都对面的京口到余杭(今浙江杭州),开通一条叫"江南河"的运河。把这四条运河连接起来,就成了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大运河加强了都城和富饶的河北、江南的联系。故隋炀帝修大运河功劳其实可以媲美大禹治水,但他到底是一个亡国的皇帝残暴,奢蘼给人的印象太深远了,所以功劳都成负面的了。 胤祥偶听到天兰喊胤禛叫阿四,差点站不住跌倒在地上,"你怎么能这么叫四哥呢?还有没有规距?"天兰斜着眼很得意的说:"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了,我是老板耶,喊个伙计要叫他爷的吗?你看你们家阿四也没反对啊?"胤祥往左边胤禛那边看,胤禛明明听到了天兰随便的乱叫,也不理,只吩咐着戴铎事情。胤祥想完了完了,他老哥的英明神武的形象这下可全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连她正经的嫂嫂拉那氏也没敢这么叫过他四哥,一直是称四阿哥,或是爷的。真是反了,反了。 胤祥指着他自已问天兰说:"那你准备怎么称呼我啊!"死丫头从来没正经的叫过他,左一个十三,右一个十三的叫,他没名字吗?都是他九哥给惯的,他只和九哥算账去。胤禛吩咐完戴铎对众人说:"此次南下,以商团为隐,格格阿哥自是不能叫的。名字虽然尊贵,是祖先所赐,但时因事易,这次南下一律以商团称呼互称,叫大格格为大小姐,称我和十三爷就叫大掌柜,二掌柜吧。"四阿哥旗下所有人整齐弓身答道:"喳"这声整治齐的喳声,到吓了马利埃一跳,马利埃跳到天兰身后躲着。韩越似笑非笑的把马利埃拉出来说:"你好生站着,怕个什么劲,没见过世面。"胤禛说完回头看了天兰一眼,天兰一吐丁香舌,知道胤禛显然是不喜欢阿四这个称呼的。 分配房间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间,马利埃和红衣喇嘛性音住了一间,戴铎、叶青、韩越一间,胤禛安排天兰与他府里的女仆碧玉一间,天兰一个人睡惯了十分不愿,但房间有效,只有从命。碧玉对天兰必恭必敬,张落水,张落茶,进退有度。天兰才知道四阿哥带这个女的出来就是要让她贴身服侍她的。晚间休息时碧玉自愿在地上打地铺,天兰请她上床来睡,哪知碧玉说如果她坚持让她的话,她就睡到走廊上去。又说这是规距。天兰想不到,四阿哥府的规距居然是如此之大,连在外边也不敢改的。 吃饭的时候,天兰更是深深体会到四阿哥家的家规森严等极分明来。一共十三个人,本来开一桌刚刚好,但偏偏他们就开了三桌,主子奴才楼上楼下分开坐。主子的饭开在船的二楼的厅里,厅不太大,左右大约有六步的距离,在陆地上不算什么,但如果在船上就不一样了,可谓寸土寸金。二楼的窗外就是极广阔的水面,衔远山,吞落日,水边有依依的村落,如果正值饭时,村里的人家举火做饭,就可以看见薄薄的青烟,直上云端。登高望远,视线没有遮挡,一目千里,非一层船板可比,可以边吃边看风景,这种观景的位置,奴才是一律没份享用的。能在二楼紫檀桌上用饭的只有二位阿哥和天兰三人。土洋和尚、韩越三人在楼下独自一桌,剩下的人又是另一桌,且吃饭都是错开时间的。侍候主子用了后,奴才才能开动。 天兰他们三人吃,戴铎带着五个仆从亲自布菜,在桌前侍候。本应坐十来个人的桌子,只坐了三人而已,自然是极宽畅,空余大半壁桌面。天兰在九阿哥府初和胤禟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身边许多人侍候,但后来改过来。这时又见这么大的排场,天兰有点食不下咽。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地位的人,都喜欢跟前有人侍候,如果是行动的时候,有人帮着扶着,这还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省力嘛!但在吃饭的时候,地下还贴身站满乌鸦鸦的一地的人,就不知道是处于何意了。作为观者而言,人家看着你吃,看着你用。鼻子里闻着你饭菜的香味,眼晴里盯着你的筷子举向哪一盘菜,喉头随着你的动作,发出咕咕的声响,把口水在嘴里不住的咽着,心里更是如猫抓一样就是吃不着,坐着的你居心何忍。做为被观者而言,人家目光如炬的看着你,你在人家的目光中僵硬的吃着,你就好受吗?你吃的下去吗?不知道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旁侍候的起源,是不是因为古代的帝王家,锦衣玉食惯了,吃的多不运动,怕长胖了,要减肥才让人贴身盯着的。被人盯着,当然不自在,就吃不多了。帝王更是绝,连夹个菜都有人代劳,是不是因为怕自已夹的多了,才让人代为服务的呢,纯属猜侧,有待专家学者考证。 一想这人连吃饭都分三六九等,天兰把筷子一放,胤禛抬头看了她一眼,替她盛了一碗汤来说:"吃不惯?这里的菜自然比不得家里,差是差点,但不吃会饿着了。"胤禛的目光是关切的,不好意思拒绝,天兰把碗接过来喝了一口。她只喝了几口汤,就不吃了。胤禛看着她出去的背影,也没心情吃了,草草的吃了几口了事。 船工都是道地的巴山人,除了船老大外,他们大多都是二十上下的年青人,清代的河运,山峦重叠,江河纵横,交通不便,货物流通、客运往来,皆需木船。木船没有动力设备,水深的地方船工划船,水浅的地方只有船工下水拉纤带动船支前行。做船工的人极苦,若不是穷的没饭吃,是不会做跑船的。每个船工的肩上都有拉过纤绳的老茧,他们的脸清一色是古铜色的,伸出手来是裂着口子粗糙的不得了的象锯子一样的手。他们这样长年在水里浸着,难免都会有风湿一类的病痛,所以船工也是青春饭和模特一样,黄金时间短暂,他们大多都很卖力,希望能缵上一点钱,老了能买一条小船,有一点小的营生,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小一点的船有几个船工,大的有二三十个船工,以至更多。船工由船老大指挥,船老大又称驾长,是一船之主,船行船停,闯滩斗水,该快该慢,众船工皆听船老大指挥。 天兰和船老大聊天,听到有人叫一个船工为号子头,便好奇的问何谓号子头,船老大就笑了说等会就知道了。果然船行一个拐弯,号子头,就唱起了号歌。原来在船上有专门人员击鼓或是喊号子为号指挥船行,统一扳桡节奏。负责起号子的人,就称为号子头了。号子头掌握着大家的安全,是船上所有人都需要依靠的人。天兰找了一个地方干脆坐了下来,仔细听着号歌,号歌唱起来,就如意大利男高音唱的歌剧一样,有穿透云间的效果。虽然话多用行话,听不太懂,但调子好听,很好听,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歌,劳动的歌,非流行歌曲,你侬我侬可以比的。虽然这些歌出自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社会底层的粗人口中,但他相反的有一种震动人心的作用,让人闻之如全身受到了洗涤。 马利埃吃完了,拉着韩越也坐了过来一同欣赏。马利埃听到高兴处,还跟着吼上两句,他走音的合不上节拍的声音引得船工讪笑不已,马利埃也不管别人笑他,自已哼得有趣。韩越却是不做声的,依在船帮上,低头看流水。天兰看到胤禛对她盘腿席地而坐的样子,有一点皱眉。他怎么这么喜欢皱眉呢?紧着眉就不怕少年有皱纹吗?天兰虽然常见胤禛的笑,但从来没看到他开怀的笑过。胤禛听到了号歌并没有觉得好听,以他之尊贵当然不会有共鸣,他不会和粗鄙之人为伍,怕低了身份。他只是略在船板上转了一圈又回厅里看他的书去了。胤祥也不觉得这号子有多好听,但他也不想回去看书,他在船头上伸伸了手,也没留意坐在一堆船绳上。比天兰坐在地上更没有形象。 因为无聊,天兰跟船老大聊的很起劲,船老大川音很重,一般人听不太懂。但天兰听得懂,她大学的一个同学就是四川人,天兰四川话说的还不错,船老大还以为她是川人,摆上几句后,船老大问天兰祖上哪里?天兰按她同学的出生地告诉他说是大足,船老大一乐,说离他们家不远,再来就一口一个川妹子的喊她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亲热的不得了。 船老大介绍号子歌说,号子头会根据江河的水势水性不同,明滩暗礁对行船存在的危险性,根据摇橹扳桡的劳动节奏,编创出一些不同节奏、不同音调、不同情绪的号子,如船行下水或平水时,要唱"莫约号子"、"龙船号子"等,此类号子音调悠扬,节奏不快,适合扳桡的慢动作,也是船工在过滩、礁的紧张劳动后,得以体力精力上的劳逸调剂;闯滩时,唱"鸡啄米号子",此类号子音调雄壮激烈,以适应闯滩的行船需要;船行上水拉纤时,要唱"大斑鸠号子"、"幺二三号子",此类号子一般旋律性强,拉纤时船工很累,为缓解紧张情绪、统一脚步和力点集中的需要而形成了音乐特点;过险滩时,要唱"绞船号子"、"交加号子"、此类号子以激烈、雄壮的音调为特点之类的。天兰想来现在的民歌精品,龙船调大约就是从号子歌里演化而来的。她能听到如此原味的歌,也算是很幸运的了。 胤祥几乎是竖着耳朵,听天兰和船老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但听不太懂,就如鸭子听雷般。天兰川味十足的声音,让十三阿哥怀疑他所得到资料的正确性,一个从来没有出过京师的女人居然会说一口的方言,不知道是她的能力太好,还是学过呢?胤祥几乎是眼都不眨的看着她。她的神态就象是天空中的流云,变的很快,有疑重,有思索,有愁苦,有轻快,有俏皮,有爽朗,有羞涩,有男子气的利落,又如小女人般的娇气。这个女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的面呢?没有一个大家的格格会不顾尊贵,不顾肮脏和一个如地上灰尘一样卑贱的人亲切的交谈,不分贵贱。自少他认识的格格们中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那些格格们恐怕闻到这些跑船汉子们身上的充满着鱼腥气汗味,就要昏死过去了。胤祥认为他是极了解她的,因为他收集她的资料并不少,但他觉得没有一个资料能描述准这个人,好象连一个她的衣脚都没有讲的请楚。他和她认识这么久,他还是不了解她。 胤祥看着天兰,天兰感觉到视线,把视线投过来,四目交错,胤祥不自然的把视线又投向别处。她是一个已经界入这场角逐中的人,如果她一直跟着老九,那么他们以后终会变成敌人。他不知道四哥怎么想,但自从她来了后,八哥的财力是成倍的增长,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可以与太子抗横。她如果知道这次南下的目的之一是查八哥的底,她会做吗?四哥什么也没告诉她,她居然就肯跟四哥一起南下,这种信任代表着什么?他发现他居然对四哥与她的亲密觉得有点嫉妒的意思,他觉得他要疯了,他居然想和九哥,他最亲的四哥抢女人了,他一定是中毒了。这个凶巴巴的死丫头有什么好?她有什么好? 轻风中裹着一阵浓香顺着风飘进天兰的鼻子里,激动的站起来。"香啊!"马利埃闭着眼晴深吸一口气,也站起来。天兰对他笑道:"你猜这是什么?"马利埃也笑:"你想的是什么,我想得就是什么了。"胤祥就见这两人顺着香味跑了,对韩越说:"你们家天兰疯了!"韩越笑笑仍看流水。空气中的香味虽然香,虽然诱人无比,但怎么也不至于让两个人兴奋成那样吧,他也跟过去看个究竟。 找到船尾,就见天兰和马利埃居然不顾身份蹲在地上,和一群粗俗的水手围着一个小火炉已经吃上了,他们抢了船工人家的伙食,还不停的说好吃,好吃。天兰一眼看到胤祥也跟了来,百忙之中,便举着碗招呼他是不是要加一点。胤祥嫌恶的摆手说不用。天兰也就不搭理他自顾自了。小火炉上面煮着一锅红红的不知什么的汤,不停的冒着泡,发出又香,又辛辣的味道。汤中看来有青菜,萝卜,豆干,还有不知明的某种肉类,乱乱的煮在一起。胤祥在边上站着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马利埃说:"好象不够辣?"一个水手说这简单,顺手从一个小布口袋里随便抓起一把红红的辣子,就扔进锅里面了。辣子是切的细细的,随便一丢,粉未儿,顺着风,就吹进胤祥的鼻子里了,北方人鲜少吃辣,胤祥忽然的闻到这么辣的味道,不由的被辣味剌激的剧烈的咳嗽起来,是眼泪和鼻涕俱下,胤祥很狼狈的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低声闷咳不已。船工集体的发出放肆夸张的笑声。十三阿哥的身份在这船上只不过是一个商团的掌柜,船工的表达又是极其直接,粗人一向是真诚的反映他们的喜恶,毫不懂得的掩饰。在他们川人看来,连辣都不会吃的人怎么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十三阿哥的瘦高瘦高的身材在船工眼里也成了弱式无力的象征,因为川人的身板都是壮实厚重的,虽然不太高。十三阿哥看起来有些单薄。他们并不知道十三阿哥虽然瘦,但却是精瘦,有巨大的力量蕴含其中,内外兼修,精气神是十足的。十三阿哥可以拉开千石力的弓,就凭这份气力,当今天下也是少有的,要不然康熙皇帝去围场怎么老带着他护驾呢。天兰边笑,边过来看他怎么样。 胤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笑过,简直可以说是脑袋都要气的冒烟了。胤祥的体面何曾被人践踏在地上过,他是血统尊贵的皇子,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低声下气的。如今儿到被一群跑船的看不起。他要颜面何存?他脑羞成怒的抓了天兰就走,天兰惊叫道:"你干什么啊?"马利埃也叫:"WhatHappend?"众船工有人站起来道"你要干啥知么?"胤祥凶神恶杀的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知趣的没了声。路上遇到韩越,韩越看了他们一眼,仍玩他的。路过戴铎,戴铎咳了一声,路过碧玉,碧玉低下了头,都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天兰恨恨道果然世人都是欺善怕恶的。 天兰一直被胤祥拖曳而行,他忽然的放手,天兰站立未稳,跌跌跌撞撞的直到扶到了船旋才稳住了。回身怒道:"我又哪里得罪你了?"胤祥也怒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那是一些粗陋的船工,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混在一起意欲何为?你好歹门第出身也不低,虽然不是大家的小姐,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家碧玉吧。怎么能自低身份呢?" 天兰不快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话说了:"我不是什么小家碧玉,我就是一穷人,一老百姓。老百姓怎么了,老百姓就要让人看轻了吗?我做老百姓我愿意,你尊贵那么请你一边呆着,不用理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做你的阳春白雪去吧。你尊贵,你有什么尊贵的?不过是借父亲的祖荫而已,如果不是你老子养着你,你能做什么?给我当伙计我都不要你这样的。"说毕挑衅的看着他。由于十三阿哥起码有180以上,必须抬着头看他,要摆出挑衅的姿势,只有退后三大步,才勉强有这个气势。 胤祥怒极反笑,他低下头,又抬起来。他上前两步,眼晴里带着危险的火花。他的步步紧逼,天兰只有顺着船边撤退,但他岂容她安全撤退,双手一勾,把天兰的身体,紧贴在船舷上,而他的双臂就搭在船舷上,这样就紧紧的把天兰困在在他的身体和手臂之间,他的身子逐渐的放低。 天兰为了和胤祥保持距离,只有把头靠后仰,如果不是他环着她,她很可有可能翻到水里面去。天兰的双手抵住胤祥前倾的身体,十三阿哥的身体就如铁板一样,推不动。春夏之际,穿的自然很少,不过是一件夹衣而已,隔着衣服,天兰可以感受到对方结实的胸肌和温热热触感。如果是古代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诱花的小女人,那么让她摸到男人的胸膛,只能让她觉得脸红心跳而已。而对于天兰这种现代的,什么都知道的,脑袋里充满各种资讯的女人而言。她在想他平时锻练的这么好,应该会有六块腹肌吧。嗯,他的胸肌很有力度,如果可以的话,到真想多摸他一摸。天兰为自已这种想法,就没气质的笑起来了,且是笑的前仰后合,一笑不可收拾。她天兰是一个大大的色女了,果然那些A片还是少看的好,对身心无益,看的人大白天都会胡思乱想了。 胤祥见她笑得莫明其妙,用手端正她的头。天兰又想到某个电视剧中的一个熟悉桥段,通常这种场景,是一对男女相互有好感的催化剂。接下来会是一个吻吗?他会吻她吗?真是看电视剧看中毒了。她又笑,笑到不小心趴到胤祥怀里。胤祥本来想凶她一下的,她在他的怀里,她的手贴着他的衣服,有点热热麻麻的,他不自觉的,一只手抚上天兰的脸,轻拭过笑的眼泪都出来的泪珠儿。:"有什么好笑的吗?" 天兰被胤祥轻拭她脸的动作,愣住了。如果他捏她的脸,拉她的头发,这样的他才是最正常的,忽然他这么温柔的动作,是少有的。他和她的关系一直在水与火之间,他可以前一秒和她打打闹闹的,下一秒就可能不理她,甚至有时会带有一种并不明显的恶意。这种忽然表现出来的轻柔动作,莫非这人气昏了头了?还是准备另有动作,她戒备的退了二步。 胤祥对于她从他怀里的抽离,有点失落,就好象是失去了什么。对自已的莫明的举动,主动抚上她的脸居然没有后悔之感。这在他的教养中,是绝对不允许的。不说她喜塔拉天兰,是一个未出嫁的格格,就是她现在是福晋,以他的立场也不可能在大白天对她做出这么带有着情意的动作,这种动作是出格的,是大大的出格的。 天兰忽然目光一转,指着南边对胤祥说"那是什么啊?"胤祥不疑有诈,目光跟着看过去,那边什么也没有。乘胤祥不注意,用力踩了胤祥一脚,然后猛的推开他,落荒而逃。胤祥如果有意的话,绝对可以将天兰给抓回来。以前他会这么做,但今天他没有这么做。胤祥负着手站在船舷上,吹着风,思索着。他是应该好好的吹一吹风了,让过耳的凉风,好吹醒他。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0章 章节字数:12568 更新时间:08-01-19 10:29 戴铎的脚步声惊动了胤祥,胤祥转身,戴铎上前来行了礼,在他耳边回了事,又递了一个纸条给他,胤祥看毕后,想了一下说:"回了四哥了?"戴铎回道"还没呢,大小姐在爷那儿,回话不方便,准备等一下再回。"胤祥把纸条弄成一团,紧握着拳头背着双手。这么快,她就跑到那去了。腿脚真快啊!戴铎问:"讨爷一个示下,怎么处置?"胤祥说:"照旧例。"戴铎小声道:"爷,要不要再想想。"胤祥冷冷的看了戴铎一眼。戴铎被冷峻的目光一盯,冷汗下,谁说十三阿哥是个热心热面的,以他看来十三爷的冷不在四爷之下,怪吓人的。胤祥说:"今上的的差使,不可轻心。要是办砸了,你的脑袋不必长在这腔子上了。"戴铎吓了一跳,低声到"喳!" 吩咐了事后,又换了一个脸色温言道:"晚上的菜色改改,大小姐喜欢吃辣的,专为她备几个菜。要不然她又和船工混到一起去了。"戴铎连连点头说:"主子也已经分吩下了,说晚间开两桌就好了。大小姐带来的人,并性音法师都一道与主子们一起用热闹些。"胤祥听了暗想,四哥真是把天兰的性情知道到骨子里了,天兰一句话没说,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什么。这种观察的细致处,是他有所不及的。那日里在宫里的法会上,天兰颜色有异,他只不过白跟四哥说了声,四哥就分析说那剌客的小花旦天兰必是认识的。果然一查的确如些。本来四哥打算用小花旦的事迫她南下,只不过这一招未用下,她就允了。胤祥又问戴铎他四哥还有什么话没有?戴铎回道:"主子说大小姐是个爱跑爱动的,让碧玉跟紧了,不能有失。" 四哥真是把天兰的性情知道到骨子里了,一句话没说,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什么。这种观察的细致处,是他有所不及的。那日里在宫里的法会上,天兰颜色有异,他只不过白跟四哥说了声,四哥就分析说那剌客的小花旦天兰必是认识的。果然一查的确如些。本来四哥打算用小花旦的事迫她南下,只不过这一招未用下,她就允了。胤祥又问戴铎他四哥还有什么话没有?戴铎回道:"主子说大小姐是个爱跑爱动的,让碧玉跟紧了,不能有失。"胤祥问的含糊不清说:"她在那干什么呢?"戴铎答的也含糊不清说:"写字呢!" 还未到房间门口,就听到天兰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这个字写得算是好的了吧!"往里一看,原来他四哥和天兰在桌前练着大字呢。天兰写了一个条陈,很得意的样子。正准备走开,就见胤禛看了那字说:"这个字写得架构太松,不是这么写,没精神。"胤祥就见他四哥站在天兰的背后,几乎是贴在一起,手把手的握着她的手,把这个字重写了一遍。胤祥看到这里,一推门就进去了。 桌前的两人抬起头来,平静的朝门口看他一眼,仍写他们的。胤禛握着天兰的手并没有松开,仍握着笔,带着她的手在纸提按顿挫,写出的字整齐而俊秀。胤祥的眼装作在架边选书,目光定定的落在他们相握着笔的手,觉得心头有无名业火不停的乱跳,他居然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胤禛对天兰说:"先颜后柳,再欧至赵。颜体都没学好,觉得柳体漂亮,就就练上柳体,你却不知柳字不好学,学成也不不容易。。需知柳字重骨力,写不好,极易僵板。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因天兰上次在栋鄂氏面前露了怯了,有心补习补习,只是犯了一山还望一山高的错误,听了胤禛的话到也受教,她一向对他是比较服气的。 胤禛随手翻了一篇《多宝塔》令她好生的临写。天兰写了十来个字后,觉得比先前写得好些。见胤祥进来也没说话,先向他招手:"喂,小二啊!过来看看我这字是不是比以前长进多了。"胤祥忍着气翻翻白眼,他的名字什么时候又成小二了?她怎么总没好话给他。他也不理,随便在架子上找了本书又出去了。天兰讨了个没趣,对他的背影扮个鬼脸。胤禛看见,用书贴敲天兰一记说:"又不专心!不写完二百字,不许吃饭。"天兰偏过头去扁着嘴说:"你对我太严了,象老子教训儿子似的。"胤禛抱臂说:"那你还跟我学不学啊?"见他坚起眉来,颜色不善,且学也是她死命要学的,忙腆着脸说:"夫子别恼,弟子速速写来就是。"胤禛在旁说:"等下我划的红圈少于150个字,就不许吃饭。"天兰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胤祥出去转了一圈,看到天兰的小跟班韩越坐在船帮上晒太阳,一付悠闲的样子。韩越见了十三阿哥也没站起来,不过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胤祥暗想这人见他连礼都不行一个,果真是天兰他们府里出来的,仆如其主。问韩越说:"你怎么不跟着你家主子啊?"碧玉也是鬼得很,偏四哥与天兰一处的时候,她就不见影了。韩越看了他一眼说:"她不是我的主子,我没有必要围着她转。"胤祥听了上下死盯了他一眼,死丫头的一个跟班说话都哽得荒。一想韩越中过举人,也算是个人才,有心缆过来,于是说:"你投在我的门下,我放你出门做个官怎么样?"韩越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胤祥挑起眉来:"难道你投了八阿哥、九阿哥门下了?"韩越跳下船帮说:"十三爷,我什么人也不想投,恕我性子疏懒。做不得官"胤祥冷笑:"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别忘了你老子娘,并兄弟姐妹还在捱苦日子呢,难道你就不想救他们。"韩越不理,转身走了。远远的说了一句:"各人自有个人福,爷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胤祥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他不禁骂道:"真是不识抬举"他去找性音聊天。 晚间用毕了晚饭,胤祥交待完了事,刚至门口,就听天兰仍在他四哥房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正下着棋。暗想天兰很黏他四哥,一想及此心情又变得很坏,他也不想进去,就站在有一点黑的走道上,背靠着走道的一边,等着。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又到他四哥这来了,她不知道已经是半夜了吗?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这么晚还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难道都不用想要避嫌的吗?真以为他四哥是佛爷啊!他四哥可是正经的不动生色,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呢!胤祥的牙咬的紧紧的。 走道上很黑,只有从房间的缝隙里透出的幽幽暗暗的光。胤祥背靠着壁板,双手抱胸,安安静静的靠着。从船舱狭长的走道望向这条直线的尽头,那里可以看见深蓝色的天幕的一角,天幕上有点点的星星。他一向夜视过人,黑暗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视力。相较起白天,他更喜欢有星星的晚上。星光闪耀的黑夜,将全身无限的伸展,这比白天让他觉得更放松,更有安全感。眼里望着那一角的深蓝,耳边偶而传来很脆的落子之声。 静了一会,天兰说:"我不喜欢碧玉跟着我。" 胤禛说:"她服侍的不够周到吗?" 天兰摇摇头:"是因为太周到了,周到得我都没有隐私了,所以我不要她跟着我。" 胤禛按下棋子说:"这一点没得商量,你不知道这外头有多乱呢!有个人跟着你我会比较放心一点。" 天兰不满的说:"那我可没隐私了,很别扭。"几乎是很有耐心的,很有韧性的对胤禛讲述她不要别人侍候的理由,口都说干了,对面的仁兄却只是时不时会抬起头来看上她一眼,表示尊重。也会在她一句说完后,或一句的途中点头说"噢","嗯""原来这样",这种表示在听的意思。天兰放弃的往后靠在椅垫上,她发现胤禛可不象胤禟这么好说话,象以往她对胤禟说到这份上,不管什么事胤禟早就答应她了,她有点想胤禟了。 胤禛把最后一子下在棋盘上说:"你输了!" 天兰恼得把棋子一推说:"不玩了,不完了。" 胤禛看到她趴在桌子上的样子,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捕捉到那张小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后,胤禛眉微蹙,修长的指轻扣桌面考虑要怎么哄她才好。他也知道每一个人都有隐秘的不可以和别人分享的事情,这些事情藏在心里的最深处,这些事情不愿意向别人提及,也不愿意任何人知道。藏得自已都不愿意将它想起,一旦有一天的午夜梦回,它会让你半夜里暂转难眠,会让你细细回味,会让你百感交集,这就是隐私。他不能答应她,又不忍看她苦着一张脸,故而只能哄她了。哄人他并不是熟练工,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哄过什么人,尤其是女人。那拉氏他都没有哄过,可他哄她了,还不只一次的哄她。想到这里高挑的眉不禁微沉,但一眼看到不情不愿的小脸,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叹了口气拿出哄小孩子的劲儿,继续哄她。 胤祥耳边听见天兰从声调高昂且理直有气壮山河之辩,到败下阵来不作声的全过程,又一个他四哥底下的手下败将。和他四哥讲道理,就如大阳不会从西边升起一样,永远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不过天兰敢找四哥谈,他还是要佩服她的勇气,不是因为四哥会凶她,四哥一向不会对人凶,至少人前不会。 你何曾见过一个念着佛号,口里道着佛祖的人凶过?这种以佛为自已信仰的人,以"大慈予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为准则的人,一个个都可以算的上是慈眉善目的,至少在人前是个善人,且是个大善人。一个慈眉善目的人,且是一个言必因,因必果的大善人为什么从他开始,以至于四阿哥府里上下大小人等,从他的嫡福晋起至戴铎、碧玉之属从来在四哥面前只会点头应诺,从不敢在他面前有半点放肆之举,基本是一个字不敢多说,一步都不敢行错,怕的如此之利害呢?那是因为修佛之人以是世外之人,不在六界之中,有距离的缘故。有了距离就如一道屏障隔绝了一些六界中应有的东西,这种距离若近若远,距离是心与心的距离,也是最可怕的东西。 普通人对于佛的态度,大多是敬而远之。人敬佛,请佛,即然是敬,就要万分小心了。菩萨故然有万般变化,万种法相,万种神迹,拥有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相伴着菩萨心肠的也有同样利害的霹雳手段。"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他四哥若有前生,那么在一定是密教地藏院中九尊之中尊,梵語称是为是乞叉底藥沙的地藏菩萨。他四哥有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也有同样利害的霹雳手段。四哥对他要达到的事情一向是百折不回的,除非他改变想法,否则他就一定会实现它,这是他比不过他的地方。 胤禛想起一事来,在房内忽高声叫戴铎,戴铎就住在隔壁一间。就听见隔壁一阵乱响,还有撞到东西叫"唉哟!"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扶着板壁出来。戴铎刚出来,手提一个羊角小灯,冷不防在黑暗里看到一个人,吓了一跳。刚要叫喊。就看见那个人手指放在唇上,对他做禁声状。就着星光一看,这个靠在黑暗里的人,居然是十三阿哥。虽然奇怪,十三阿哥为什么靠在门外,但戴铎不敢问。当奴才的最好不要有好奇心,有好奇心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这个上面。 戴铎很机灵的连忙捂住了嘴,没敢发出声来。虽是晚上,又在走道里戴铎仍然礼数不敢少,他麻利的打了个千,无声的口里动了动请了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摆了摆手,意思是罢了。戴铎又指指门,意思是主子叫呢!十三阿哥又摆了摆手,让他回去。戴铎呆了呆,回去?主子叫呢?他提着灯,呆立着,今儿是唱的哪一出啊?十三阿哥见他不走,用脚踢了他一下。戴铎马上提着灯,轻手轻脚又回去了。戴铎想十三阿哥也是利害的主子啊!虽然不是他们府里的主子,但十三爷的话怎么敢不听啊!这位主子说的话有时比他们主子还要人命啊!戴铎虽然回房了,但没敢立刻就睡。轻手轻脚趴在板壁上听了听,又不敢听时间长,他主子没有再叫他,他放下心来。哪一天他不是等二位主子睡了才睡,今儿是主子对他说,今没事了,不用在跟前侍候了,早一点安置了吧,他才早退下来。心里还在美呢!以为主子总算是知道心疼人了,哪知还是要叫他的,早知道就不睡了。他慌忙起身来,头上还撞了一个油大的包。可见做奴才的是偷不得懒的。偷一点懒,报应就来了。他真是个做奴才的命,贱命!坐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还是不敢睡,怕等一会儿还会叫他,所幸点起灯来,坐在桌前等着,就这么坐了一夜,这是后话。 胤禛听到门口有动静,可久不见戴铎进来侍候,就知道必是胤祥在门外了,给戴铎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不来的。胤禛是最了解胤祥的人,胤祥他怎么想,他比他还要清楚明白,胤禛眉头皱了皱。一眼看见天兰支头头,已是睡眼蒙胧的样子,胤禛轻轻的伸过手去轻轻的拨开她垂在额前的碎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来,胤禛的心房不禁震动了一下,佳人绯红的颊,墨玉般的头发是那般诱人,眼前是他心心念念的想要的人,且这人完全防备之意,脑中不禁转过数十种邪恶的想法,但终他不禁自责的笑了笑,这样做有什么趣呢?他要的可不止是这些。 她的眼早已闭上了,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睡着的天兰如娃娃般,恬静的半闭着眼睛。天兰曾经不止一次开玩笑的问他是否喜欢她了,他总是认真的回答了,但对于他的回答,天兰却只当做玩笑话。她要什么时候才知道他是很认真的呢?胤禛很想狠狠的吻她,一直吻到她能正视他对她的感情,但她对他的依恋,她对他的信任,她对他的不设防,这一切让他很懊恼的思索在三,不得不却步。他和她很亲呢的相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不想去破坏它。胤禛也不知道,他对她的不忍心能维持多久,和她在一起时心中想拥有她的欲望如地狱烈火般炙烈,偏心中的一点清明却如水般能照出他的所有情感,这情感越重,每行一步越是坚难。 胤禛轻轻的推她一下,本意想摇醒她。但哪知天兰却只不过无意识的嘟哝了一句什么,反而就势把整个头都趴在几上,从侧面正好可以看到她隆起的琼鼻的优美弧线,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忧愁,幸福的嘴角微微翘着,有种清凉炫目的美丽和动感。不知道沉在甜梦中她可知,当一切幕布哗的一下拉开,露出粘着血和破碎的骨肉一样的现实时,她是否还能如此平静和幸福呢?他知道老九一向把这些东西盖得很好,可天兰这么聪明,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想理而已。他的手轻划过她的脸,手下是一片如丝般的滑腻感觉。她应该有所察觉京城中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撕杀之地吧! 胤禛打横抱起她,她也没有醒,反而朝他的肩头缩了缩,胤禛把她抱出门,果然胤祥靠在门外,胤祥没有想到他这时会推门出来,脸色有一丝的尴尬。胤禛问:"怎么不进去?"胤祥说:"哦,在想一些事情。她睡了?"胤禛看一眼怀中的佳人:"嗯,睡着了,我送她回房去。"大灰狼对落在口中的小白兔居然没有想要吃的意思。胤祥咬着唇不语,心里更加复杂。 夜泊船中,胤禛睡的安稳,胤祥却心绪不宁的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胤祥又翻了一个身。胤禛轻叹了一下道"你怎么这样不让人安静呢?"胤祥侧过头来说:"四哥还没睡呢?"胤禛无奈的说:"你这样我哪里睡得着呢?"胤祥抱歉的说:"倒是我扰四哥清梦了。"胤禛道:"难道是想你们家福晋了?也是啊,小夫妻又是新婚,头一遭离别,是难离的。"他知道不是。 胤祥一手枕脑后,不语。嫡福晋兆佳氏的笑脸浮现在脑海里。他的福晋,是啊,他新娶的嫡福晋。对这位嫡福晋是极满意,极为喜欢的,以至于她进了门,他把早她二年进府里的二个侧福晋、三个庶福晋全摔到了一边,专宠她一个。他的嫡福晋是一个喜欢笑的女人,笑起来好看的就如春花一样明艳。不对,应该说春花也没有她的嫡福晋好看。这次他出门兆佳氏是满含着不舍,眼泪巴巴的送他直至北门折柳亭方回。看着兆佳氏的泪脸,又看看梅树上结着的青果,他安慰她说不过等门口梅子红了,他一准回来。兆佳氏泪滴的更多,是嫌太迟吗?他替她小心的擦了脸上的泪又说,等她替他整理了他满房收集的金石字画后,他就回来了。兆佳氏问"当真否?"他点头。兆佳氏带着泪就笑了,笑的如一只梨花春带雨般。当下告辞回府去整理书画去了。胤祥记得很清楚,手上有兆佳氏的泪水的湿,久久未干,那种感觉长存于心。 但是---但是,如果真是想的是她就好了。至少可以在梦中和兆佳氏相会吧。他想的居然是另一个女人,是那个女人笑的样子,怒的样子。那个女人的美丽不及福晋的一半,又凶性子又不好,还对他轻视很很。每次看到她,胤祥都很想好好的欺负她一下,最好能欺负到她哭鼻子才好。但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悄然占据了他的心,他的脑。为什么想是她呢?胤祥也不知道。那次兆佳氏病了,他呆在府里几天也未出门,一双手轻轻的盖住他的眼晴,在他的耳边问:"你猜我是谁?"居然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死丫头!",那人娇声道:"爷,你真坏!这么叫人家!"失望的拿下覆在他眼上的手,将那人拉到面前来,眼前的玉人是兆佳氏他的妻,可脑里却是那个死死丫头的影子,好象有几天没看到她了,那时有很强烈的欲望想看到她。乱了,乱了!他不可以喜欢她,不可以想她,他的心很苦涩,偏又不能与人言。 胤祥转了一下身问道:"四哥,女人是祸水吗?"那死丫头正是淹没他的祸水,真正是他命中的天魔星,好象是上天派来修理他的。任是他在铁石心肠的横眉冷对她,那家伙总是不知趣的凑到跟前来,和她一处是甜密的折磨,也是痛苦的折磨。如果没有了她,他的心会平静的多。 胤禛在黑暗中苦笑一下,但胤祥却未看到。淡淡回道:"女人不是祸水,从来不是。欲望才是祸水。一些人常说男人的欲望皆因女人而起,其实也不是。人皆有欲望,有野心,人的欲望皆有心生,心才是祸水。佛教说人的五种欲望:财色名食睡。说到根本就两点,一是名,二是色。人有了追求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没有止境。无止境的欲望将成全人,同时也给人带来无限的痛苦甚至绝望。从本性上而言,人抑制欲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制力往往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如果一个人真能控制自己的欲望,面对各种诱惑做到心如止水,就可以说这个人成了佛。这也是吾辈为什么修佛的道理。" 胤祥听了问:"四哥能做到心如止水吗?"这句话问得好,问的妙。"放下!"胤禛沉沉的想着。人要学会放下,禅语说:"一切放下,一切自在;当下放下,当下自在。"放下和提起同等重要,扛起时没有顺势而为,就会"煞到中气",放下时没有顺势而为就会"闪到腰子"。俗话所说"拿得起,放得下",其实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一个放不下,就可能一切放不下;一时放不下,就可能一直放不下。放下豪言壮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很辛苦了;放下痴心妄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应该很满足了。但他能将他渴望的东西全然的放下吗?他不能。事实不允许他这么做,放下就是任人宰割,放下就是任人鱼肉,登上皇位位,对自家兄弟姐妹开刀,历史上比比皆是。皇家没有放下这个词,也没有这个理,为了大位可以不顾亲情,不顾伦常,不顾黑白。唐太宗拭兄杀弟,逼宫而继大统,但仍开创了辉煌的皇朝。明成祖朱棣取侄子建文帝的帝位,谁又敢说这个开拓出永乐盛世的帝王不是个明君呢。有些事未必能放下,他参悟佛理这么多年,也未能全然放下。 胤禛心有涟漪,但他说:"佛经上说,佛陀在世时,有位名叫黑指的婆罗门拿了两瓶花要献给佛,并请他开示佛法。佛说:"放下。"黑指放下左手的花瓶,佛又说:"放下。"黑指又放下右手的花瓶,佛还是说:"放下。"黑指茫然道:"我已经全放下了,你还叫我放下什么呢?"佛说:"我不是叫你放下花瓶,而是要你放下六根、六尘、六识。当你把根尘都放下时,你就再也没有对待,没有什么分别,甚至将你从生死桎梏中解脱出来。放下"是一种境界,然而,这大千世界充满诱惑,芸芸众生,六根不净。尘世中人,又有多少人能悟出这种境界呢?只有学会放下,做一个心中了无一物的人,幽微的心湖波澜不惊,才会有一片宁静。才看得清世界和万物的本来面目。" 胤祥默想着如何放下,但愿今天可以梦见兆佳氏才好,他的兆佳氏也一定正在月下想着他吧,想入他的梦吧!她的梦中一定有他。想的多一点兆佳氏,那个人就可以不去想了吧!兆佳氏能否入他的梦呢?胤祥转而侧着睡。胤祥的话勾起他的一番心事,胤禛也若有所思,几乎一夜无眠,难以入睡。对欲望的控制,不仅决定着一个人的幸福与痛苦的起伏大小,还决定着人生的精彩程度。利弊得失,全在乎一心。虽然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幸福,这一点大多数人都知道。但你是否愿意自己的人生平淡得就像一碗白开水呢?没有人愿意,胤禛也不愿意。宁可飞蛾扑火也罢,或为理想而不惜赴汤蹈火也罢,从高处掉下来,起码也是掷地有声。人的一生,都是在各种欲望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因为任何一种欲望的获得,都是以牺牲另外一些欲望为代价的。这种成本的大小往往不一定事先能够预知,所以许多人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以后,才悔不当初。但现实中,你不难看到,有多少人还在前赴后继,勇往直前。你从中不难看到那种来自人类本性中的原始动力是多少地强大无比。 胤禛一直在为将来准备着,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属于他的机会。这种等候,没有时间长短的等候,无疑于是山洞里面壁的苦行僧的修行,所有苦痛不在肉体,而在精神,是精神在受苦。多少次想就此打住了,想找一个山高月小的地方就此隐居了。想放弃了,也许真的当一个富贵闲人也不错。不知道尽头在哪里,机会在哪里的等待,是不是太无用。这个机会等得太辛苦了,就在他的心在二条路的口上不住的徘徊的时候,痛苦的不能再痛苦时候,居然有抹亮色跳到了他的面前,让他觉的这是痛苦中的惊喜,是烈焰中的清凉。虽然她也许并不是为他而来,但他不愿放手。 如果心是欲望的根源,那么他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原来男人的欲望也可以因女人而起,因女人而坚定。见到她之后,好象又有了等候下去的力量。虽然这种等候远比千刀万剐的酷刑更让人难以忍受。如果他是一条船,那么这是他航道中的第一次偏离。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如同第一次那样的鲜活,那么的明快可人,与第一次不同的只是,她的身边多了另外的势力,是他暂时需要和平共处的势力。这种转变,令他愤怒不已,盛怒之下还要不动声色,这令他觉得如坠入地狱般痛苦。他眼睁睁着看着她被人关心着,被人环绕着,对某人笑着,那种酸到痛的感觉,永生难忘。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没有一个女人会让他有心动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却是真实的,一下一下可以清楚感受的到的。是他的不甘心,还是由于嫉妒呢?他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一个见过一二面的女人而波动。怎么可能?就是这么可能, 他开始是酸楚的看着她在别人怀抱里的娇容,到现在的坦然自若的面对她,放下一切可以放下的欲望,以平常心对她,这其中的确是经历了炼狱一般的过程。当他无法念完一整段清心咒,当他恼怒的把手中的佛环扯得满地的时候,他知道这是他苦修于心的全面失败,对于她,如同那个位置一样,他明白他永生都不可能放下。正如小时候看着明黄的坐椅上的小孩的时候,问自已,为什么坐在上面的不是我?他要做的话,比那人更好,会更加的出色。他只是差一个机会。没有多,就没有少,没有高,就没有低,没有好,就没有坏,同样,没有喜,就没有忧,没有幸福,就没有痛苦。任何欲望的实现,都是有苦有乐的。佛教提倡的那种不喜不悲的境界,虽然可以使人得到内心的平静,但也使人生平淡无奇。他注定不要平淡无奇的人生。虽然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谁又规定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呢?他成功了,就能。胤禛握着的拳捏得更加紧,不管现在是为谁拥有,但笑到最后的,是他。今夜无人入睡。 虽说是顺水南下,但也不是总在船上。因沿途有事要办,自然是行船一段,路上一段的这么走。天兰发现弃船而登陆,不论是车马、下处、衣食住行早就由接应的人准备好了,并不因为诸种事务不齐备而耽搁行程。且事事想的周到非常,就是现代的专业导游也比不上。这在没有手机这种便捷的方式的古代无疑是高效率的,她暗暗称奇。因为觉得好奇,故有所留心,后发现船上有鸽子一笼,原来他们是借鸽传达递消息,她初看到时还以为是拿来做烤鸽子的。 韩越是个不多话的人,在这个团队里,天兰觉得他是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而不是当事人的眼光来看侍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更不用想他与人携力配合之类的,因为他的冷漠处之,故与他们这些人有些格格不入之感,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和他讲话。马利埃虽是个外国人,存在总总文化的差异,但这人为人亲和有趣,说实在的就是有点傻气,这样的他却更容易与人打成一片。连四阿哥的侍卫都喜欢和他开玩笑,有时还乐于学他饭前做祷告的样子。马利埃和性音法师关于神、宗教的辩论精彩的每日上演,观众从无到有,虽然他们之间未免有意见不同、教旨不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但到吃饭的时候总能相逢一笑泯恩仇。 韩越在无人时问天兰说:"你觉得你这次南下对吗?"天兰回答说:"钱都收了,自然要为客户做好审计与咨询工作。"韩越说:"你出来并未和九阿哥说明这次是与四阿哥、十三阿哥结伴而行,你该不会以为能瞒的住吧?"天兰想了一下说:"这次是微服前往,应该不会知道吧!"她真的没想这么多。但他这一说,有块阴云就隐隐的在她头上了。韩越说:"这样掩蔽行踪的南下,难道只是考查吏治这么简单吗?你有没有往深里想呢?"天兰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些话也太直接太尖锐,象把黑暗的一块晾晒在阳光之下的感觉。 韩越说:"也许他们别有目的。比如对你?"天兰有些恼了起来反驳道:"有什么好瞒的,四阿哥他没有让我不和九阿哥说,是我自已有考量不想说的,别乱猜这些有的没的,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有什么好?且我和谁一起,有必要与人商议吗?"这话说得有点心虚的意思。但天兰同样也不认为她有什么错。四阿哥南下当然不是考查吏治这么简单,要考查吏治派几个御史即可,不需要一次派出二个阿哥,但这些事必是得到当今最高统治者的许可,才可以成行。他们的目的为何这与她何干?那是上层建筑的事。四阿哥给得价码分明离谱,高出不止十倍以上,这其中的什么,想也明白。而她只想赚她这一份的辛苦钱而已,互相利用,故而她问都没有问。明知不会得到坦白回答的事,就是问了能得到什么呢? 一路南行虽然已经查了几处的账目,心里也隐隐的有些蛛丝马迹乱乱成的一团,但她不想整理清楚,也许她并不想知道结果。京城乃天子脚下,就是在天子脚下的土地庙内尚有叫化子,离开了富裕的京畿重地,盛世下的贫穷也渐渐的显露出来。虽然皇上蠲免赋税,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种名目的杂税是少不了的,事关民生,自然这样的抱怨不绝于耳。在饭庄用饭时,也常常可以看到想进来讨饭的流民,三五成群,这些人是因为黄河泛滥,失了家园出来讨生活的,很可怜。只要给了一个流民银子,必是涌上一群人来,象某种攻击性动物一样,围着好象要撕碎你。天兰被这种场面吓怕了,每见这些人实在是可怜得很,必请人代散些碎银子,人家要围也是围别人不与她相干。 每行必可见豪富之人在酒家买醉,在红楼销金,大手大脚的令人张目结舌。这些人中红顶子的不占少数,虽京中严令不许官员召妓,但这等烟花之地的生意不见清减,仍是照样红红火火的。京师之外,就更不必说,光天化日也有穿着官服就往那里去的。冷眼看来一顿酒席下来就是十几二十两的花费,若多坐几次想必一年的工资就没有了。但事实却不是这样,这些人挥金如土,面不改色,自然是有来路的,当然是见不得光的来路,上面使劲的亏空公款,下面使劲的盘剥老百姓,老百姓自然是有苦无处诉。天兰现理着八阿哥家的账,管着胤禟府里的花销,故而对于他们的账目进项,出项十分的清楚。官员们的工资每年春秋两季发给,春季以正月二十为限,秋季以七月二十为限发放。八阿哥家俸银一年不过2500两,禄米2500斛;胤禟是贝子品极,比八阿哥差上一等,俸银1300两,禄米1300斛,如果这些银子放在老百姓家,足够几辈子的用度,但在阿哥家里,则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阿哥家的事多,人多,应酬多,交际多,要使银子的地方也多,一年的俸银不过二三个月就花完了。在阿哥们中除了太子之外,底子最厚实的应属十阿哥,但十阿哥这人不积财,故而不算富有。胤禟因母家的原因,算是阿哥们中比较阔的一个。他的大总管鄂尔泰又比较会持家,结省了不少费用,但就这样胤禟府里的经济情况而言已是情况艰难。往年只要年关一到,费用增加,就是胤禟也会为过年费发愁。九阿哥府都如此,其他阿哥府里的情况可想而知。都说穷年,穷年,年关难过。天兰接手的小半年后,八阿哥,九阿哥第一次没为年关难过而烦心。天兰相当清楚,她有什么底气可以说话大声。八阿哥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亲切?十阿哥为什么到上赶着她叫大妹妹而不是别人?因为她有这个本钱,他们则是需要她。 阿哥们除了俸银与禄米外,尚有皇庄及部分产业可供收租,但这种租子每年年底才收得上来,故这类银子只能充当过年费算。这时一年二节门下门人,各职部员敬上的的冰敬,碳敬就成了阿哥们的急时雨了。但就是这样仍然不够的。天兰看过账册曾问过鄂尔泰如果实在是费用大又急等着用钱怎么办?鄂尔泰说有两个办法,一是拿家里的贵重东西当给当铺换银子做周转,往年过年的时候就常用这一招。二是借。这个"借",怎么借?鄂尔泰说得十分的含糊不清。天兰初也没有想透,怎么个借法,向谁借?后来帮着八阿哥查的内务府的那本小账才知道,这个"借"字里学问大了,水深的得。一品大员的俸银一年也不过180两,禄米180斛。而吃个馆子就要花去最少十两,可是不要借吗,不借连饭都吃不上。这就是官场中的灰色了,没有一清二白的人。天兰吃着二两银子一盏的燕窝,看着桌上一桌起码要十两的高档饭菜,抬眼看她对面坐着正挑起几根银牙菜的这两个天皇贵胄,他们又何曾清白过?就是吃着内帑的皇上,也不见得有多清白。当然她天兰也未必清白得了,她若清白就会被吃了。 店前一伙凶神恶杀的人拖着一对如花似玉的姑娘向前行进,姑娘的老父在后头哭得肝肠寸断,请求这伙恶人放了他家女儿。恶人说行啊,只要你还钱就行,若是没有钱,只好把女儿送给他们家刘大爷做小妾。有路人偶言这事不平,这路人被恶人追打得头破血流。恶人很得意的说,看谁敢管老子的事,老子是刘大爷的手下,就是三品大员也要给我们刘大爷面子。被抓姑娘中的一个,奋力挣脱束缚,一头碰向街石,顿时血流如注,老父大放悲声。路人真的无人敢管,躲其行而走。 天兰放下筷子看对面的二人,他们神情若定,且吃他们的,不管闲事是他们的作风。他们有他们的理由,身为阿哥是不便介入地方事务的,这是圣训。可圣训与人命孰轻孰重?天兰怒道:"冷血,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胤祥放筷神情极是难看。韩越看她一眼,又继续吃。马利埃说:"我去,我去,我和你一道过去。"性音法师念佛号说:"阿米佗佛!"天兰昂然而立,带着马利埃前去交涉。胤祥站起来,胤禛按下他的手说:"放心,她知道怎么做。" 天兰未和那伙恶人干上一架,只是替那老汉付了欠的银子。恶人收了银子,一切好说。笑道:"还是你们知情识趣,知道爷的利害。"天兰问:"不知这刘大爷是什么来路?"恶人得意的说:"我们刘大爷是京中皇上九阿哥的门人,你说利害不利害。"天兰拱着的手有些颤抖。神色变了几变终是稳住。天兰问:"可是布安镇首富,刘天板刘大爷?"这人往九阿哥府里送过节礼,账上还有这一笔呢。恶人说:"那还有错。"天兰的脸铁青,被救父女三人来道谢,天兰呆立着。女儿对父亲哭泣说:"以后爹可不会再赌了吧?"父亲说:"当然,当然"回答得很勉强。天兰方知是因赌而欠债,这时她觉得有点不舒服。当爹的好赌,这一对女儿迟早会掉入火坑。 事情解决仍坐下吃饭,胤祥说:"你这个侠女怎么今天手这么软,我还以为会看场热闹呢?"天兰淡淡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我若是打了,只得护得老汉一家一时平安,我们一走,那伙人必卷土重来,那老汉一家三口就危险了。故而给银子。"胤禛一叹说:"吾弟子终于懂得世事了。"天兰闷闷的说:"我到想永远不懂。"胤禛深深看她一眼。天兰想这一路上看多了别的阿哥家门人仗势欺负人的,看到八阿哥家的门人横行于市都没有这么难过,偏今天她真的是蛮难过的,这事且记下,回去一定跟胤禟说说。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1章 章节字数:14813 更新时间:08-01-19 10:31 在船上复呆了数日,仍下来走了一段陆路,天兰一早就见胤祥和那个叫叶青的没了影子,想这里他们必有要紧事要办。戴铎果然来告诉说,要在青岗镇停上一二天,天兰连日下来看了数十本账目着实劳累得很,故也同意。镇中屋舍皆以当地特产的一种青色山石砌成,风格各具特色。有二水环镇而去,一曰莘水,一曰晓水,二水在镇前20里的地方交汇,然后成为一股注入运河,天兰来的时候是枯水季节,水浅而石出,露出河滩的地方,怪石尽出,有的大如磨盘,有的却只有一丁点儿,河滩上散着几个小童正赤着脚踩水而行,他们腰间皆挂一个竹编的小篓,弓着身子翻着小一点的石头,大概是在捉小虾小蟹之类的。捉到了的必高兴的举着战利品叫喊,童音有趣的很。 镇中小巷均铺卵石,曲曲折折,回环如棋局。镇中也照例有一两处大户人家,朱门大户,门前是耀武扬威的大石狮子一对。镇中水口处有十几棵数百年老树,一些屋舍门前空处一块地来,设有瓜棚豆架,到是好一派田园景象。天兰问马利埃要不要和他一处上街逛逛,马利埃却说和性音法师约好了,准备去此处一座古寺去随喜随喜。韩越懒得连床都不愿意起来,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天兰死劲的才把他从床上挖了起来。这人还发起床气,天兰翻翻白眼,这人真是没大没小的,越发没规距了。正准备向他发脾气,痛斥他的大少爷行径。韩越眼见着天兰面色不善,到也聪明马上承应了。 天兰带着两跟班华丽丽的准备上街溜哒。韩越这人还算懂事,不等她吩咐就在旁替她张开一半折扇子替她遮着剌眼的阳光,天兰很满意点了点头。正准备下船看到胤禛和戴铎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也准备下船去。胤禛看她这个排场,心里暗暗好笑。说:"要与我们一道吗?"天兰知道这句是客套话,他必有他的事办。忙说:"你忙你的。" 韩越是个帅哥,天兰和碧玉也算是美女,这一前一后的走着回头率到是蛮高的。碧玉MM是个含蓄的,别人多看两眼就脸红了。韩越还是一脸的清淡之色,天兰的脸皮本就比一般人厚得多,故也不怎么觉得。碧玉在船上是不怎么理韩越的,但下了船没了主子在跟前,人的性子到是活泼一点。只不过她喊韩越一口一个韩公子,娇声呖呖的,害得天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走累了天兰就和这二人说要休息休息,吃一点东西。,碧玉悄声说:"主子恐有危险,还是早点回船上吧。"韩越没有表达意见。天兰才不管碧玉怎么说呢,找了一个门脸不太大的酒楼就进去了。虽然这个时间未至饭点,但这家店里的生意居然还不错,坐了不少人,他们三人一进来,一些目光就停在她们的脸上,但时间很短,又各自扫开。天兰觉得小地方的人是这个样的,故也不在意。见临窗的好位置居然没有人霸占了去,便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四盘招牌菜。 在等着上菜的功夫,忽然一个人走过来向她的临桌脚落里的一个青年妇人抱拳低声道:"山高水长,一轮红日出西山。"天兰偷眼一看来人,暗声喝了一个彩,好一个出色的人物。只见抱拳之人大约二十或三十的年级,穿一件胜雪白衣,真正的剑眉星目,英气勃发。那白衣男子把桌上的茶杯倒着摆成个品字型。那妇人未做声,甚至连头也未抬,只把手中筷手中的筷子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那个白衣男子看了点点头就坐在那席上了。天兰对碧玉悄声说:"想必这就是江湖上的接头暗语了。"碧玉说:"大小姐,江湖人还是少理的好。"碧玉觉得这店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她暗暗扣了几枚暗青子在手上,以防不侧。却看天兰和韩越一无所觉的东张西望的看风景,心里暗暗的想千万不能出事才好。 小二上了菜来,天兰一边吃菜,一边看那接头的二人耳语不止,一时那白衣男交给那青年妇人一包油纸包的东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物事。韩越忽在天兰耳边说:"喂,你是不是看得太嚣张了一点。"果然那白衣男和青年妇人眼光很锐利的朝他们这桌扫了过来,天兰的目避之不及和他们的目光碰个正着。无奈之下,天兰讪笑二声对青年妇人说:"你头上的这支碧玉钗很别致不知在哪里买的?"青年女人哼了一声,死盯了她一眼,最后理了理发端,收回她的目光。她低声对白衣男说:"不要紧的是不相干的人。"这话用得是江南土语,天兰却听懂了。青年妇人并不打开那个油纸包只是收在贴身的包袱里。收好后,白衣男和青年妇人就一前一后的离开酒楼,这二人一走,奇怪的是立马有一大半的食客居然也起身离开。天兰暗想,这些人怎么跟一窝蜂一样啊? 用完了饭,从酒楼到渡口要转一个弯,过一道林子,这是近路。他们三人才进了林子,就听得林中一阵刀剑相交之声,有人叫道:"你到底交不交出来?""交出来留你一条小命。"有一女声气愤的说:"就算我死,你们也什么休想得到!"。忽一个劲风过来,韩越和碧玉手急眼快的把天兰护住往南边的一棵树后一躲。叮叮叮,三枚一寸长的暗青子直直的剌入树内,天兰唬了一跳。碧玉低声说:"大小姐,小心别乱动,林子里好象有江湖人物干上架了。"天兰说:"我们只是路过,应该没什么吧!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碧玉说:"江湖人物不可以常理而看,是最不讲道理的。还是躲躲好。"天兰只见林中有人影闪动,数个黑衣紧靠之人大战一个女的,这个女的天兰她还认识,这人不就是刚才酒楼和白衣人接头的那女的吗? 刀剑交鸣在空气中发出剌耳的啸声,打架这种事还是少见的好,碧玉尚躲在树后看着动静,天兰已经自觉自发的拉着韩越往草长林茂的地方挪了,一边挪一边想怎么这么倒霉啊!她在前面开路,韩越在后面跟着,天兰的手拨开一从浓密的灌木,忽分开的树从里掉出一件物事来,天兰以为是蛇,吓得刚准备尖叫,韩越就手急眼快的捂住了她的嘴,韩越搂着她在耳边说:"不防事,不过是一个包袱。"天兰定睛一看,可不是一个包袱吗?包袱是藏在一堆草叶中,若不是他们藏到这里来,这里的树这么密,别人一定看不见。包袱很新,想是方才某人匆忙之间藏在这里的,搞不好就是打得正欢的那几个人的。天兰对韩越说:"碧玉怎么不躲过来啊,她在那边看什么啊?"韩越冷冷道:"她自然有可看的。"周围草这么深:"这里草树这么深该不会有蛇吧!"韩越脸色有点发白,天兰问:"你该不会怕蛇吧"韩越说:"我怎么会---怕那种东西。"天兰忽死盯着韩越一米高的位置,石化掉。韩越推她说:"怎么了?"天兰结结巴巴的说:"还好你不怕蛇,你不要紧张喔,有一条蛇下来了,就快爬到你头顶了。"啊!"韩越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跳起来。立马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魂魂的?看招!"天兰吓得脚下一软,韩越一见不好,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扯了天兰就往回跑。天兰边跑边问:"碧玉还在那儿呢?"韩越说:"先自已保命要紧,还管别人?四阿哥能让她跟你出来,想必她的功夫必不弱。她不断后谁断后?"天兰觉得这话有理,更是抓紧保命要紧。 跑过巷子绕了好远的路,好容易折回到船上去,一屁股坐到船板上说:"好险!好险!"韩越尚有精神四下查看说:"还好没有追了来。"天兰想起方才的事来,笑:"韩越我可是知道你的弱点了。原来你怕那种东西。亏你笑得那么大声!哈哈!"韩越脸一红说:"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然呆在船上睡大觉多好。要不是我拉你跑得快,就快成刀下亡魂了。"天兰说:"我要告诉人去!我去告诉那个追你的六格格去,这条消息想必她会出大价钱。"韩越随手掷过一个物件过来,天兰把东西接过来抱在手上。"大小姐没事吧!"天兰果见碧玉完整无缺的回来了,只是好象受了些惊吓,脸色有点白,天兰放了心。碧玉忽见天兰手上多了一个包,便问:"大小姐这个包袱哪里来的?"天兰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刚才急着跑路把人家的包袱都顺了来了。东西无主,捡到了就是她的,天兰把包袱一提往船舱里走:"自然是我的。"碧玉跟在她后头,一时也想不出这包袱是哪时候多出来的。 天兰回来的并不晚,胤禛已然是回来了,坐在厅里喝着茶,脸色有疲备之色,紧跟他的戴铎正在为他松着肩上的肌肉。四个随从、叶青并胤祥都不在,想是办事未回。俗话说得好,相见好,同住难。虽然平日里关系很不错,但现在住在同一条船上,未免会有些互看不惯的事。阿哥们总是直持身份与旁人保持一定距离,偏她喜欢和他们看不上的人聊天,说到快意之处,拍手大笑。天兰最讨厌他们那套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处世态度,胤祥曾说过他是想当一个大侠的,这样路见不平连刀都不拔的人能做什么大侠?故这二日,她没少给胤祥白眼。而胤祥也没少对她冷言冷语。她知道从胤祥起,他们这起人说话行事都是看胤禛眼色行事的,故有时候,最可恨的是胤禛一付老僧入定的淡然之色,让她心里窝火不已。有时以为还蛮和胤禛谈得来的,也蛮臭味相投的,忽然发现她也许不曾懂这个人,自少觉得在戴铎面前的胤禛和在她面前的就表现的好象不是一个人。前者严苛、无情,后者智慧、亲和。戴铎不过三十上下,居然就有抬头纹了,难怪鄂尔泰一提起戴铎来就说这人没他有福气呢,在主子面前就跟遇见猫的老鼠似的。天兰并不觉得胤禛这人有什么凶的地方。为什么戴铎就怕得这样厉害呢?百思不得其解。 准备穿过这里就回房去,故并未过去搭话,胤禛眼皮一动招手要她到他跟前来,天兰走过去,胤禛从她身上、头发上捡下几根草根来,皱眉说:"你在哪里蹭得一身的灰回来?"天兰不想多说:"今天还真是有趣的一天呢!对了,你顺利吗?"胤禛黑漆漆的目光在天兰身上定定的转了个圈,说:"当然顺利,你也累了,休息吧!"天兰直觉他今天办的事好象不太顺利,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回房。 晚间用了晚饭,天兰回到房间里,怒问碧玉:"你对四阿哥打了我报告了吧!",碧玉不敢对视低下了头,连白捡了个包袱的事都知道了,也真是够详细啊!碧玉讷讷的站在墙角没有做声,楚楚可怜,难怪胤禛也没问她这一天上哪去玩了,他并不需要问,有这么一个如此贴身的女仆跟着,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早就知道碧玉就是一个死探子,天兰轻轻的冷哼了一下。碧玉见天兰变了脸色,讨好的笑道:"大小姐走了一街想也乏了,小的给大小姐准备茶水。"说着就飞快的跑在前面去了。天兰打开门正准备到马利埃那去,忽然她发现,她住的这一间的对面就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那一间,真是讨厌的安排,让她处于绝对的包围之中,居心颇测。恨恨的把门摔上了,真是什么隐私都没了。 今儿捡到的包袱还放在桌上呢,顺手打开,里面只有几件女人的换洗衣服,质料不是顶好,一盒胭脂是市卖之物不怎么高级,天兰本以为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看不过是平常之物,看过了,也就意兴阑珊的往桌边一推,一堆衣服里忽然露出油纸的一角来。天兰把一个不大的油纸包从衣服里拿出来,她觉得这油纸包大为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后来一想这不就是酒楼内那白衣男给那青年妇人的那一包东西吗?难道这个包袱是那青年妇人的东西。林中的那些人向这青年妇人是要的这个吗?天兰终忍不住好奇,把油纸包小心的拆了,发现里也并没有包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本蓝皮的诗经,普普通通,在一般的书店里就买的到。一本普通的诗经还需要如此珍重的交递吗?自然是不要的。难道这本诗经里面有藏宝图,天兰双眼放光,她把书一页一页的翻动,书里并没有纸条之类的东西,连边缝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天兰思索不已。 戴铎端了一个大盘子,满脸是笑的进来说:"请大小姐的安!主子说了,您晚上没好生吃,故送些吃的来。"跟在戴铎身后的碧玉连忙把桌子收拾了,把盘子接了过来。碧玉把盅盖打开,天兰闻着香就知道是一碗老火炖的燕窝莲子汤。外带桌上还有配着吃的一碟火腿丝,二个卷酥。因看到碧玉欲把油纸包的书拿走,天兰说:"那本蓝皮的诗经别收了就搁着吧!我还要看呢!"碧玉看了她一眼,依言把书放下。戴铎亲自为天兰递过了银制的汤匙。天兰吃了两口,看戴铎两眼只看那油纸包的诗经出神,当下心里一动,莫非这本诗经是个奇货不成。天兰抬眼瞧了戴铎一眼,戴铎居然就没说别的话就出去了。 戴铎走了没多时,正拿着书在乱想,胤祥推门进来冲天兰笑,笑得是眉开目阔。天兰问:"多早晚回来的?你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胤祥含糊的说:"回来一会儿。"他的笑容中自是潇洒,倜傥,但天兰看他冲自已这样笑,寒毛都坚起来了,这小子准没好事。这笑中有二分的僵硬,三分不愿,他的眼中是饱含着精明的闪光。天兰直接把他的脸推到三尺外,防备的说:"喂,你怎么笑得这么假啊!"胤祥长手一伸说:"借我本书看一下。"随手就把那本书从天兰的手里想拿了去。天兰捏住书角不让他拿走说:"诗经你没看过吗?胤祥笑:"无聊啊,也没看过。什么时候你这般小家子气?"这个借口超烂。天兰要看书都是找四阿哥借,没有理由四阿哥借她不借他老弟吧。十三阿哥现在要看诗经,不是个大笑话吗?恐怕此君在6岁的时候,早就已经倒背如流了。 胤祥继续把书朝他方扯动,天兰一点不放松和她角力,天兰眯起眼说:"这可不一般的书,金贵着呢!这里面可是有东西的!"胤祥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收,面色一沉说:"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了吗?"天兰看他面色一沉,遂半真半假的说:"搞不好里面有张藏宝图之类的,很多人都喜欢把秘密放在书里呢!"胤祥忽然一笑:"那你参详出什么来没有?是有一座金山还是一座银山啊?"他的手往下一垂,二个白玉玲珑顺着他的手下来,叮咚作响。 天兰一看便知这白玉玲珑用料是和田上好的籽玉,市价可价值不匪。玉色通体结白,没有一点瑕疵,且透雕的可爱极了。从他手里将玉玲珑拿了过来,左看右看。胤祥说:"这样借阅一下没问题吧?"一本破诗经换两白玉玲珑怎么算也值了。他用了一个小孩子都骗不过的借口,无非是说白了用钱买,用东西换的的意思,他大爷出的起钱,一点都不加以掩饰。有钱了不起啊!这一点天兰还是很生气的。天兰单手托着香腮坏坏的想如果不借给他,胤祥会不会很生气的拍案而起,气的威胁她恐吓她呢?以他这拼命十三郎的名头绝对做的出来,因为这东西好象对他很想要。如果不重要的话他就不会亲自来了。她的指轻弹着桌面,她在盘算。 胤祥说了他的诉求后,闭上嘴,玉玲珑就摆在她的面前,闪着圆润的光。胤祥说:"可以了吗?"天兰手托着腮说:"这个嘛----"胤祥的眉挑起来:"这还不值吗?"天兰眼珠转了转说:"这本书连这包袱都是别人遗失的,我这人一向拾金不味是要还给人家的---"胤祥深吸了一口气,得了一对玉玲珑还觉得不够,真是贪得无厌,乘机抬价,可恶。胤祥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来拍在桌上:"这样够了吧!"天兰拿起银票来:"哟,十三爷,你还真有钱啦!居然随身带着一千两的银票啊!可惜还是少了点!"胤祥怒站起来说:"你还想要什么?"天兰扬起头来,他若不用玉玲珑来诱她,她可能会将书双手递上。朋友之间不谈钱,谈钱的就不是朋友了。是你开口要做交易的,即然是交易,就要看价公道不公道,这本书现在是奇货,当然要卖出个好价钱。天兰决定再刮他一笔,于是她说:"我还要你脖子上的这块玉。"他会给吗?这块玉他好象提过是从小就戴着的。 胤祥嘴角一动,笑了。为什么是不屑的冷笑?天兰想不了这么多。胤祥缓缓的把玉从脖子上取下来,放到桌子上。他说:"我算是白认得了你。"也许他看错了她。也许她跟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也许他很快就能整理清楚,也许他可以"放下",因为在他身上不能有这样的情感。胤祥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轻松起来,是沉重后的轻松。天兰冷冷的哼了一声,公平交易,你情我愿,还有什么不爽的。什么白认得了她,对她忽冷忽热的是谁啊?每次的都是他先不理她的耶!胤祥接了书,站起来,向外走。走到门边,拉着门,回过头又看她。他的眼神很冷洌,但天兰却未被这种眼光吓倒,她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 天兰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本诗经,胤祥是不会和她套近乎的,这几日到好像是他躲着她一样,总也未和她说话,坐在一起的时候,也当她是空气,视而不见。弄得她又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他和她的友谊总是这么短暂。那天碧玉在饭端了一盘茶过来,天兰口喝急着要喝,哪知道胤祥也准备从盘中拿,两手交错之间,手互相碰触,她还没怎么样呢,胤祥到象是触了电一样,手缩的太猛,把碧玉吓了一跳,整盘茶都差点摔了,到底胤祥还是运动神经比较发达,没等茶杯摔在地上,又给接住了。这人是越来越变得古里古怪了。他有什么权利生气?应感到窝火的是她。 二日后,船行德州,又上岸小憩,半空中火红的招客来幡在百年老店蟹黄面馆的二楼挂下来,尚在一楼的空中不断的飘动着,迎着风儿卷舒着。小小的店里飘散着无处不在的香味。鲜蟹的鲜味。闻着香就知道这家百年老店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的。店里有些阴暗,但干静的很。掌柜的在南边的一角,无聊的拨动着算盘,大概在算着流水账吧。店里坐着两个年青的客人,一人是黄毛的和尚,一人是旗人打扮的丫头片子。不必说就是马利埃和天兰了。天兰敲着筷子唱:"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蟹黄面绝对是让人流着口水期待着。 店前的客人是闲闲的等着吃面,店面后的厨下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个头不高的胖厨子的手抖动得很利害,眼神里是充满害怕的小心,他在盛着面,由于抖的太利害,几乎把面装到海碗外面去。一个小店的厨下并没有很大的空间,如今这个本来就小的空间里除了原本店里的厨子外还站着五六个眼神税利的豪强,豪强的亮闪闪的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几个帮厨的已经吓的晕过去了。算他胆子大,还有气站着。胖厨子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一个小小的店有什么可以打劫的。要打劫也要到前面去打劫掌柜的,掌柜的小柜里至少有二钱五两的银子。来了这么多人,只想打劫两碗面,够这么多人吃的吗?"快一点!"一个豪强冷喝一声。胖厨子吓得把面的浇头,真的浇到海碗的外面。一个豪强过给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另一个豪强不耐的披手就把他手中的勺子夺了去,从盛满浇头的盆里,打起两勺满满的浇头就浇到面上了。胖厨子捂着被打痛的脸急道"多了,多了,平常只要半勺----"某豪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吓得胖厨子的话到口边,又化做口水吞了回去。胖厨子心里道,掌柜的这下可亏了,这浇头可不是我打的。 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吃过这么一碗蟹黄面。如果不是马利埃偏拉着去吃,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碧玉呢?侍卫呢?都死到哪里去了?被人绑架可不是她南下旅行中计划的一段啊!等天兰幽幽的转醒,就看见马利埃和她两个被人成端午节的棕子般,五花大绑着。马利埃还昏睡着,就在她的下首处。天兰恨恨的一脚把马利埃踢醒。马利埃尚伏在地上说头痛得很。天兰也头痛啊,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但封闭的很好,没有一点可乘之机。也就是说,没被绑着也跑不出去。也不知道绑着他们的是什么人?什么来头?想怎么样?碧玉是被她指使去买糕点了,可四阿哥不是一直有派人跟着他们的吗?为什么这次不起作用呢?明明去吃东西的那家店里外面,起码有两三个暗桩跟着的。看着他们着了别人的道,居然都不来救他们的,奇怪了。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杂乱的进来,天兰连忙把眼闭上,装作未醒。马利埃见天兰装睡,有样学样也闭上了。进来的人踢踢他们两个,对另一个道:"药力看来还未过。也好,省一道手了。"一个道:"真不知道留着他们做什么?依我的话一刀剁了算了。"一个显然是头儿,他骂了句国骂。然后道"老子何曾不想,但堂主说要留着。"一个又道"不是说是硬点子吗?我看到不像。手生的得很,一点药就挂了。"一个又重重的踢了天兰一脚道:"堂主说了,有道上兄弟放出风来,京里出来了几个狗皇帝亲信,莫非就是这两个。难怪这一个月下来,我们折了不少兄弟!堂主说了,虽然少了那本山西堂的名册,但可以从这两个人身上得到不少京中的消息。"天兰忍着痛,一动不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头儿道"别说了,办事吧!"天兰听了心中一惊,难道要杀了他们不成。妈妈咪啊!她不想死。因为这几个人一直用一口南边的地方话交谈着,这种地方话,就是她们那个省的某个地方的话,她听得懂一些。但十里八乡不同音,因为地域的关系,她并不太会说。这些人说的又极快,又多是古汉语,十成只能听懂五六成而已。她和马利埃看来是落在南边的汉人手上了,这下可是凶多吉少。 进来的人把他们两个当货物一样,装进大的草箱中,提了出去,最后重重的扔到了一个马车上。草箱透气性好,不至于闷死,算是想的周到。天兰这才知道刚才呆的地方不过是一个中转站而已,在才是送到那伙人的老巢去的。等马车再次停下来,天兰头上多了N个包,是在车中撞的,古代的路况实在是太差了。他们被抬进一个地方,然后有人就上来一下子把箱子打开了,连身上的绳子也一并松了。忽然的光明,让天兰的眼晴一下子花了,不能视物,她用手挡了眼晴,慢慢从手指的缝看着。 这是一个大堂,大堂的当中挂了一张画,画一个古兽下山。堂中摆着十几把交椅,交椅上都坐着人,堂中还站着不少人。堂上杀气腾腾,刀剑如林,难怪替他们松了绳子,原来是人多不怕他们跑。天兰从箱子里慢慢的爬出来,姿势不雅。由于手脚绑的太紧,血脉不通,腿下一麻,踉跄了一下。如此没用的样子,堂上有人就嗤笑起来。有人其中低沉的咳了一下,满堂马上寂静无声。正对天兰的堂中一张大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并未剃头,满头的乌发中泛着银丝,一双浓眉下是阴冷的眼,这人做道士打扮,是一个很有威严的人。堂上的众人也有剃了头的,但更多的是未剃头的。或作僧人,或做道人打扮,这样一来堂中僧俗并立,鱼龙混杂十分热闹。在清朝不愿剃头的,全是反对派,反对派不是大清的顺民,朝庭对这等人是绝不手软的。这种人一是扮做僧人,没头发,一是做为道人,道人不用剃发。这里绝对是反抗组织的某个密秘据点。没想到她天兰也有幸一观。 天兰挺起胸膛站的得笔直,马利埃则吓坏了,怎么也站不起来。堂上的人就默默的打量他们两个,看得人发怵。不能让人看轻了。这是天兰的一个念头。她一向是遇强更强的人,虽然心底里害怕无比,但天兰装作毫不害怕的与这些视线交错。一点没有怯态。她知道不能露出来怯态来,一露怯,便没有谈下去的价值,扭不转局面来了。她冷静的扫过第一排,看到第二排,忽然天兰眼眸一缩,她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个人面如冠玉,身着一身蓝布衣,背后插一把古剑,这人正是叶青?他怎么会在这儿的?叶青也知道天兰在看他,不由的一低头,回避她的目光。天兰心里打着鼓,想着无数种可能。这种种可能都是可怕的,也是致命的。 船上,胤祥对跪着浑身发抖的碧玉说:"你怎么没有跟着去?"碧玉说:"大小姐支使奴才去买糕点。奴才也不知道这伙人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奴才未跟去,罪该万死。"胤祥说:"你前几日也是,要不是你插上一手,打乱视线,那令山堂的江红英怎么会逃得掉?你还误使他们也进入林中,那名册爷花了多少功夫还得来?你真是万死不足已治你的罪。"碧玉面色惨白:"奴才求主子垂怜。"一直立在旁边半天没说话的胤禛发话了:"戴铎把她带下去吧,回京再治罪。"碧玉谢了恩,跟随戴铎退下。 胤祥有些烦恼的抓抓额头说:"四哥,你说这计划成得了吗?"胤禛不语,胤祥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就没防着天兰会正巧,正点儿到那酒楼上去真是万想不到。我也未料到谋划了这么久的名册,居然最后落到天兰手里。这差要是办成了,是大功一件,要是办砸了,咱们可----"胤禛拦他说:"事已如此,只有静观其变。一会消息就会到了。等着吧。"胤祥沉默了一会子说:"要不是叶青去了几日,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这次派得人极稳当,必可以追踪到,一举倒掉这伙人的势力。四哥担心吗?其实四哥可以不同意这样做----"胤禛眼神一暗,随即又亮起来:"老十三,你不用想这么多。我们的时间没有这么多,这无疑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天兰在江红英的面前露过脸,江红英认得她。且我们的风声也放出去了,表明她的身份,这样重要的人物,又在眼下令山堂急着想救人的情况下,分坛一定会将人送到,或送消息到总坛。不管怎么样,他们就不得不破露出总坛的位置,给我们以有机可乘之机。这次的成败对我们以后能否立得住,很关键。虽然说查账很重要,但与皇上的心腹大患相比,眼前他更为看重。"胤祥有一句话想问,但终未问出口。 江红英向白虎堂正中的令山总堂主刘一虎耳边说了两句,刘一虎的眼神一紧,眼前这个满人小丫头和这个黄毛番子看起来一点武功不会,不象以往的鹰瓜孙们。这就是那个可以换回他儿子性命的重要人物吗?这个女人是个旗人一点没错,从她那双大脚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她真得这么重要吗?但如果不是见过世面的,看到这个架式总就吓得打哆嗦了难为这个丫头神态如此平静坦然,竟然嘴角还带着二分笑意。细看之下这个丫头的打扮也透着不凡,满身的贵气。别的不表,单表头上一枝价格不菲的金凤,那式样就不是普通店里的式样,如果不是内造的,也是京里的行家仿内宫造的。能戴得起如此金凤的人非富则贵,果然不是常人。 堂上迟迟未开口。天兰已经整理好了衣裳,便学着江湖人抱拳道:"各位好!不知各位盛意邀再下二人前来,所谓何事?"这话是官话。刘一虎说:"不知尊驾是那条道上的?"天兰心道这人到是开门见山,简洁的很。她心中一动做无辜状道"在下是一个跑江湖的。"刘一虎沉声问道:"胡说,我到知道你是宫里出来的,还是个格格?有些地位。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要拿你的命换我儿子的命。"这话也是是正宗的官话。天兰暗想她并不是宫里的,看来他们并不知道的他们真正身份。叶青并没有卖了她,看来他是四阿哥的暗桩了,叶青会救他们从这里出去吗?他有这个能力吗?以他所站的位置来看,他并不是在堂上起重要作用的人物。叶青如果要卖了他们,她也不会手软,他一样也跑不掉,她会说出他是内奸这个话来。当然这是最不好的打算。在她自已生命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的时候,要活着,说不定要把船上的那两个重要人物都给卖了。要活着出去,还是要靠自已。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自然是靠不住的。要是靠得住,她和马利埃也就不会在呆在这里了。 天兰问:"贵公子在京师?"令山总堂主刘一虎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搞不清楚状况,我儿子现就押在大内天牢里。"天兰忙问:"莫非是大佛寺唱戏那天抓进去的。"奇怪如果是那天行剌的,那秦氏父女怎么不见呢,莫非是身份太低还不够格。不过这样也好,怎么说都不穿帮。刘一虎说:"不错,你也在吗?"天兰摸摸脖子说:"我在,不过差点被人给杀了。"刘一虎厉声说:"狗皇帝要你下江南做什么?你带得人不少,我让人查了,除了你之外,还有十二个随从,不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天兰苦笑说:"都是好手,我不是也被你抓来了吗?"刘一虎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路行来,连折我三个堂口。"天兰冷冷一笑说:"我是什么身份,能折你三个堂口呢?你还猜不出来吗?"江红英上前骂道:"清狗,现在成了阶下之囚,还敢如此嚣张,你死期到了!"便想用剑剌过来,幸好被人拉住了。天兰冷汗湿了一身,要是真冲过来,就不好办了。众人一时群情激奋,叫骂起来。天兰被人骂着,心里难过,但脸上却丝毫不露出来,反而在地盘腿一坐,拍着大腿说:"来啊,来杀啊!我死了,也有陪葬的,有什么好怕的。"其实她的腿吓软了,站不直了才坐下的。 堂上交头结耳几个人用地方话议论了一番,意思无非是关于她身份的是否换换得回堂主的儿子的问题,或是从她嘴里能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之类的。也有许多人主张要将她立刻正法的,以祭亡魂的。听得天兰身上的毛一炸一炸的,象是在坐过山车。终于且留她一命的呼声较多,天兰和马利埃被光荣的送归大牢。天兰不忘在走之前,给叶青一眼可怜加一定要救我的眼神。一天过去了,二天从鸡唱东方白,到红日西落,眼见得这日又快没了,天兰是度日如年,马利埃是惊弓之鸟。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已死亡是在这一刻,还是下一刻的时候,总是惊惶无措的,只要听得脚步声往这边而来,心都要揪到了一起。那日那名暗桩明明是可以救她不被人捉走的,又是谁告诉这些人她是宫里出来的重要人物呢?天兰心中的狐疑越来越大。 二日的夜里,被一阵刀枪声惊醒,外面好象有人打了起来。天兰连忙把马利埃叫醒躲在床下。这时他们的门被破开了。一人叫道"格格,你在哪里?"天兰一听这声音知是叶青的,但还是没有动,这人靠不住啊。屋中无处可躲,只有床下。叶青找到床下来,伏着床沿道:"奴才是来救格格出去的,迟则生变。"他的手已经拉住她的手了,不想出来,也得出来了。出来的第一眼,一眼见到叶青的古剑上沾了血,尚有血不住的往下滴,知是经了场血战。马利埃看到血眼都直了。叶青一人护二人往门外闯。但有人攻击时,叶青却表现得明显只护住天兰一人,不管马利埃的死活。天兰见马利埃差点被人砍倒,奋力的拿起一个重物向攻击者击去,才救了马利埃的一条小命。但马利埃的尖叫声,引得更多的人追击出来。天兰几乎是抓着马利埃的手,左跳右串的躲避着。又有刀剑向身上砍来,天兰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和那人扭打在一起,把以前学的什么功夫都用上了,幸好叶青的帮手来了。叶青冲过来,护着天兰又往前行,这回人马多一点,三个护二个。 天兰这才有空环视周围,但就这匆匆一眼,也为眼前景色一惊,再坚强也没有见过这么多血淋淋场景,几欲昏倒,又强撑着不能倒。满地的死尸,给人强烈的心里上的震憾。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这些已死之人保持着各种姿势死去着,身上的伤口不住的流着血,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有这么多的血,血是这样的红。这里虽不能说上是血流成河,也差不多了,死尸四散着整个院子里,连空气中也是满满的血腥味。这与电视里看的可是不一样的,因为是真实的,所以显得格外的残酷。战斗显然是在继续着,令山堂的人死命反抗着。和叶青绘和的人都是一身的黑衣劲装,三个一组,协同动手,下手皆是杀招,利害的狠,势如破竹,看来带来的都是高手。 由于叶青他们是半夜里忽然的发难,很显然的是反抗组织没有准备,有些人的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被杀死了。天兰的心里如同裂了一个口子,除了痛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心绪在起着结。大厅里的战斗更为激烈,大厅里的所有家俱已经成了碎片,所以显得很空。有五六个人正在抵抗,这些人中有当日问她话的那个总堂主,总堂主没能有几两日的威严,因为披头散发。有被砍飞了一支手的江红英,鲜血淋漓,状如恶鬼。看得出这五六个人狠命的在保当总堂主,几次想突出重围都没有成功。那个人对他们来说是拼死也要保的,已经到了不在乎是不是自已还能活下命来的地步。围着他们的黑衣人多达二十多个,成铁筒状的有步骤的进攻,合围的极严。也许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单个并不是他们五六个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但几个人协作起来就不一样了,力度大增。惨烈啊!惨烈啊!这种惨烈是有现场上的人才可以感受得到。因为你可以清楚的听到骨头断的声音,划破血肉的吱声,以及受伤的伤口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有档格住刀剑的清脆声听得到愤怒的吼声,骂声。人求生存的叫喊声。 胤祥面无表情就在站在堂外的一个高阶上冷冷的看着场中的搏斗,身后是一排的护卫。他也是一身的黑色的劲衣,显得他越发的高。他的眼里的冷茫不住的转动,有越深之色。他的心有一丝焦躁,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叶青。忽然他眼角中看到一抹淡紫,他的嘴禁不住一弯,脸上的冷也消了些。他的心放下来,祸害活千年,果然她没事,幸好她没事。叶青护着天兰走到石阶前,回说:"十三爷,小的把大小姐安全无缺的救出来了。"胤祥抬抬手叫起说:"你的差办的好,主子必赏你。"叶青脸有喜色。胤祥把手伸给天兰,想把她拉到台阶上来。天兰却不领他这个情,自已踏着石阶上来。胤祥不得不自已把手伸了回来,他有些尴尬,他注意到天兰的脸有些青白,有些怒意。他不自在的转头仍注视着场中的战况。 场中左挡右支的很苦的江红英看到了天兰,立即骂了一句,极难听的土话,又朝地上吐了口血说,后悔当时没有立刻杀了她。场中一人被砍了一下,血四下飞溅。怒叫:"番狗,老子和你拼了!"天兰看到江红英冲满了血的眼睛,满是刀口的手,失去一只手的臂。心里涌上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来,心苦苦的。胤祥忍住见到她排山倒海的复杂心情,替她拍了拍她身的灰,尽量放淡语气问:"可好?"天兰点头,怎么能不好,她可是好得很呢!她不理她,回头看马利埃,可怜的马利埃显然是吓昏过去了,马利埃被人架到一边去。天兰想她也想昏过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但在这里经历了数场杀人放火的事后,她的胆气都被练得壮了,不容易昏倒了。 天兰侧过头看着胤祥,胤祥高挺笔直卓立厅阶上,这时的他与平常玩世不恭的他,很不一样。就象一把出了鞘的剑,连锋也不藏。天兰一直觉得胤祥的眼晴在精芒闪烁中带着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他一向是有气势的人,但如今这股子气势里多了一点什么,对了是多一股子冷酷,多了一股子嗜血。胤祥的嘴角微微微的露出一丝嘲讽来,场中本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场中人也无非是作可笑垂死的挣扎而已。场中的局势由于叶青的亲自加入,更显紧张。胤祥吩付道:"留活口!"黑衣人齐声道"喳!"天兰哼了一声,人多欺负人少,并肩子上是官兵的一惯作法。场中人象被一群困兽,在奋力的求生存。 天兰在旁静静道"我们是饵吗?"胤祥回过头来看她不语,他惊异于她的聪明,她一向就聪明的。的确她是饵,引蛇出洞的饵。好半天他才说:"怎么会呢?别乱想。"他知道这个方法有一点危险,搞不好连命都赔进去,是下策中的下策。但他的确这样做了。他有愧于她。他有他的私心在内,他一直认为她是他生命中的天魔星,遇着她是他人生中的大劫。他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他对她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也许没了这个天魔星他的人生会回到正确的位置,这是他的坏心眼。但四哥也未阻止他,不知道四哥是报着什么样的心情同意下来的,但的确这事情就这么一路行事下来如行云流水。在他在暗处暗见到那些人抓走她时,他心里的第一个反映是后悔,他那时才有怕的感觉。怕此时一去,他和她会成永别。幸好她的命大,福大,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天兰没有再问,不再说话。因为不用再说,一切都不用再说。 天空中无月,云很厚,孤星闪烁。船上一灯如豆。四阿哥负着手立于窗前。手中还是那一串四十五粒的犀角串。他不停的捻动着。性音曾问他为什么会用四十五粒单的持珠,不太吉祥。说换了吧!他摇头。他本就是一个孤家寡人。本来就孤单的。四十五粒的持珠加上他就是双数了。没有什么吉祥不吉祥的,他不会换。他是一个逆天而行之人。没打算天会佑他。天也没给过他什么。一切要靠他争取不是吗?她会没事吧!她一定不会有事。如此不平凡的女人,老天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易的死去?如果轻易的死去,那么她就不是她了。那么她将不配和他并肩而立。这是一次占卜,对命运的占卜,是他对大事的占卜。为什么还是担心呢?为什么心里还里紧得很呢? 五六个人的困兽之斗,果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挣扎也是无畏的挣扎而已。从天兰所站的这个角度看下去,居高临下,又众览全局,清楚的很,胤祥很会选位置。虽然她不想看下去,但又不能不看下去。如果这里离开,底下危机四伏,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且胤祥并没有让她离开之意。天兰忽然觉得很恨他,她的心并没有坚强到看到血腥还能从容自如的地步,并不是SUPERMAN。显然胤祥并不介意让她看到这些,他总是说她不够了解现实,总想逼着她了解。其实不清楚的不是她,是胤祥,是她不想了解,而不是她不懂现实。他忘了她是一个女生了吗?还是他认为她是一个心如铁石的女人呢?执起胤祥的手,在他的错愕前咬他的手,咬出一圈齿印来。胤祥只是看着她咬得动作,没有痛得表情,就象她咬的是别人,他甚至没有要她不咬,也没有缩回手去。齿印深可见血,胤祥忍着痛淡淡的说:"这样,你好过一点了吗?"天兰瞪他说:"没有,不够。"胤祥把衣袖挽起来露出一节手臂伸给她说:"不够,再咬!"天兰气得摔开他的手。 叶青是因为在主子面前格斗,有意要表现一下,格外的卖力,使的招有一点夸张。叶青最先拿下的就是天兰喊过江红英,当然叶青是在另外三个人的配合下。以多击少,胜之不武,这算什么?天兰不屑的哼了一声。落在他们的手上,会如何呢?不会好过吧。能否熬得过第一批刑具呢?想想心里就发毛。叶青虽然好似古代的007,武功也不错,但在全局上并不是起主导的地位。真正唱主角的是场中一个身材较高的一个黑衣人。是一个极年青的人。他看来是黑衣人中的头儿。他才是缠斗抵抗组织的主角。这些黑衣人不是普通的高手,举止动作也不似一般的大内高手。到好象是一支特种的部队,进退有度,训练有素,不和敌人单打独斗,以团队作战为主,出手狠毒无比,刀刀见血,防不胜防,杀伤力极大。九阿哥身边也有二三个来自大内的高手,都是五品的正职,比一方的父母官,道台大人品阶都要高很多。他们是朝庭正规在编的公务员,公职派给九阿哥做护卫的,工资是国家给,并不是九阿哥自已给。他们没事的时候就在九阿哥府的前院里练武,天兰见过他们的招式,那种招式与这群黑衣人一样,是比较朴实没有花梢的那种,但却没有这群黑衣人这样的凌利无情。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2章 章节字数:12198 更新时间:08-01-19 10:31 这人是黑衣人中的头儿,没人可以形容他的出剑之快之狠,每一招都诡异多端,咄咄逼人。他进退之际每有奇妙处,曲折的剑身走势让人防不胜防,他那一组的其他人,可以看得出来都在协同配合他,以他为主。忽然这人嘴角往上一弯,那淡蓝的剑尖带着诡异的微笑,宛如海之汹涌澎湃般,以风之集聚横卷般扫向反抗派堂主的左胸处,反抗堂主老于江湖,右手奋力一格,格住了。但就在万分之一秒间,就听到有暗器的破空声,然后就听到反抗堂主的惨叫声。天兰闭住了眼,再睁开的时候,战斗已以结束了。他们拿到了活口,不过反抗堂主伤的很重,腿脚筋皆被暗器所伤,再也站不起来了。刘一虎被按在地上,仍在怒叫着"不讲江湖规矩,居然使用下三烂的暗青子。这算什么?我不服!"黑衣人中的头儿慢慢的把剑尖放回剑鞘中,冷笑着道"吾等不在江湖,讲什么江湖规矩,笑话!" 黑衣人中的头儿转身快步走到胤祥面前,利落的单膝跪地,右手则以剑支地,他抬头道:"卑职见过十三阿哥,贼首已经全部拿获,向十三阿哥复命!"胤祥笑道"办得好,觉罗永贵。你是前些时候才调回的京的吧!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替你请功!"觉罗永贵脸上并未露出喜色,他淡淡道"谢十三阿哥"。然后他站起来。眼却看向胤祥身边的天兰,久久未移开,眼神深邃。胤祥有一点奇怪的看了一眼觉罗永贵,觉得十分的不悦,心道这人如此无礼。胤祥轻移两步,挡在天兰之前,隔绝觉罗永贵的视线。觉罗永贵立刻觉得失态,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天兰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大有熟悉之感,面却是陌生的,却不知道这人是谁。她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觉罗永贵再跪回道"如果十三阿哥没什么吩咐,卑职告退。"胤祥面色深沉的点了点头。觉罗永贵走的时候,又看了天兰两眼。胤祥看到了,他转过了以询问的眼看了看天兰,似在问这人你认识? 天兰回去后小小的病了一场。到底是身体的底子好,船上各种药都是齐备的,将养了数日后才慢慢的好了。马利埃也好不了多少,回来后两眼发直,也不知道吃,也不知道睡,韩越在他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几日后,才大好了点,但好后同天兰一样沉默了不少。马利埃一见到叶青就咬牙切齿的大叫叶青是凶手,将来是到不了天堂的。叶青当场反驳道,如果不是他这个凶手,马利埃早成了刀下鬼,那些人可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晚一步,马利埃早下地狱了。连说马利埃这个洋毛子,不知好歹,说毕气的挥袖而去。马利埃则默默的坐在地上了,眼边有泪,只是未落下来。天兰非常清楚马利埃是侍奉上帝的,是见不得一丝血腥的人,遇到了杀人的事,还是这么多人被杀,而且还是亲眼看到,马利埃善良的心是受苦的。虽然她也接受不了这种真实的残酷,但到底她比他晚生几百年,还是开化一点,平时马利埃是这么的帮她,天兰反过来十分的开解他。 天兰是当了马利埃的心理医生,谁又能当她的心理医生呢?虽然她借用了现代的反恐理念来说服马利埃,灭除小股的恐怖分子可以救更多的老百姓于水火,这是正确的。有时候先发制人,也是出于战术方面考虑。这是执政者稳固政权所必需的,是每一个政府都会做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包括叶青,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在维护他们的政权,从他们的角度看并没有错,他们尽到了自已的责任只是手法过了。这话能骗骗马利埃,但能说服她自已吗?如果是现代,民族大团结,到没有什么汉人,旗人之分。但在清朝天兰的民族意识不由得有些抬头。虽然反清复明是落后的,是违返历史进程规律的,但人家为了理想而战,想光复汉族的统治地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不能简单的说错了,还是对了。因为说错了,对了都太简单。孙文初提出的三民主义的时候,还提过一条"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后来在晚年的时候,才改成了新三民主义,"民族"、"民权"、"民生"真正的站到了整个中华民族的高度来反抗帝国主义。 天兰大学时最不喜欢上的是马哲,每到马哲课时必想方设法的逃课,只是马哲课每次必点名,天兰才上了几节。现在只记得革命导师说过一句:"所谓国家,就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看到叶青等屠夫手起刀落的杀戮着同源同宗的汉人老祖宗,血肉横飞,骨头刮骨而过的钝声。天兰觉得自已的灵魂在体内尖叫,而自已的肉体却软弱无力,连怕都吓忘了。"国家机器的运行,保证了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统治,从而保证了统治阶级的利益。当被统治阶级对统治阶级的不满达到一定程度而发生反抗时,统治阶级所掌握的国家机器就会对反抗者进行镇压。"在课本上你只是读了一行无关痛痒的字,但当政治同现实连系起来的时候,原来是这么血腥,让人发抖的血腥。国家机器的力量真是强大而野蛮,天兰算是见识到了。 天兰的病叶青给治的,叶青的医术是很高的,就是宫里头的太医也不能把他比下去。那日天兰病得十分利害的时,四阿哥只对叶青说了一句:"如果她有什么事,你也不用活了"。叶青当时的脸都吓白了。叶青不但又会搞007,又会杀人,还是个医生,不得了想不到他还是一个三合一人材。平日里到还小看了他。要放在现代那就是一个国际级保卫元首的特种人材啊,美金还不每月过万去了。天兰一想到那日叶青剑上不断滴下的鲜血,满地的死人,心里就有一点发怵,十分的不舒服,没想到是手粘满了鲜血的人来救了她。碧玉推门端来药来:"大小姐吃药了。"天兰接过碗来一口一口的喝。药虽放了甘草还是很苦,她皱了皱眉头。碧玉说她病的时候,胡言乱语,说的话没有顺序,又没人听得懂,吓死人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急的不行,一日是几次前来看视,差点把叶青给剁了,后来大好了,才放下心来。天兰心里想,他们还会为她的病着急吗?他们是着急她的身体,还是担心她不能完成她接下的工作。天兰的眉头皱得更紧。喝完了一碗很苦的药,天兰就站到船头去吹一吹风,躺了数日,身子再不站一站,就真成猪了。 一件披风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天兰以为是碧玉也未回过头去。只道:"不用,风不冷。"身后人道:"到底才好,小心又病了。"是胤禛,他把她的身转过来,天兰对上他的眼,胤禛的眼温暖又亲和,象今天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胤禛的手在天兰的襟口处,他专心的系着披风的带子。"好了!"衣带系好,他的手放下。天兰愣愣的看着胤禛,他的脸为什么能这么平和,象无波的水。他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后,他的眼会什么还会闪着不可错辩的怜惜和关爱。他怎么还能做出这么温柔的呵护的动作来?。这人不知道"无耻"两字怎么写吗?天兰象不认识这人一样,又重新看了胤禛一遍。一个可以拿别人生命去冒险的人,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她要重新认识一下。胤禛在她的打量下是静然无语的看着她的眼和她的眼对视着,没有一点心虚,没有一点不自在,且深沉若海。 和他的对视后,天兰几乎是叹着气的率先收回她的目光。她用这样的眼光看着他,而他居然坦然若定,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平静。他若不是无辜,就是道行太过高深,她看不出来,她不懂他。她看过一个电影,片名是什么,她忘记了。讲的是蒋介石发动清党运动,血洗**员的一个片段。剧中的蒋介石读着圣经,做着忏悔,乞求着圣父圣灵赦免他身上的罪,而与此交错的是无数**员在他发动的清党行动下在枪口中不断的倒下。那个场境入骨三分的描写出了人性的虚伪。到与这人的作为到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他们念着佛,不是博爱众人,只是观爱自已,减自已的罪而已。 胤禛的表现几乎让天兰怀疑起她自已的判断是否正确,的确她有的只是怀疑,一点实据都没有。如果是别人她可以不管这么多,大吵一架,哭闹一场,大不了以后老死不相来往。可是是他,面对着他,她吵不起来,也闹不起来,多么可怕的事啊!天兰忽然发现和他相交这么久,居然一次架都没有吵过,不是没有磨擦,磨擦是有的,只是每次都被他化解于无形,就是再硬的钢他都有办法变成绕指柔。她就算是向他发一顿脾气,他只会淡然若定的托着下巴等她发完火后,轻捏住她的粉腮半是无奈半是宠溺说:"好了啦,说累了吧!洗手吃饭了。你啊,还是小孩子性子!"他从来不把她的话当真,就象天兰不会把胤禛半真半假的说过很多的"我喜欢你"这句话当真一样。哪怕天兰说了很多很过分的话,胤禛不会象胤禟会别过脸去生气,不会象胤祥一生气就会捉弄她,也不会象老十四一样很直接,他会选择先倾听,然后慢慢较之以理,惯着她,由着她,不行就哄着她,可怕的是她居然每次都很吃这一套,也因此不经易的就败下阵来。如果她现在问他,她相信他绝对有很完美的回答,绝对挑不出一丝错的回答,让她不得不心服口服,胤禛就是这样一个人,正义永远站在他这一边的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没有看到如此的血腥,如此的手腕,如此的冷绝狠毒,她有底气翻脸,可这个人一旦有让你消失于无形的能力,加上天兰的贪生怕死,胆子小小的,天兰深知这不是闹一场,就什么都可以解决的,这不是平常的玩笑。这个暗亏她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胤禛的手探上她的额头拨弄一下额前的碎发说:"你瘦了一点。"天兰心里闷着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的主动的贴到他的怀里,头贴在他的心口想听听这个人的心跳。可恶!这人的心跳与他的人一样平稳有力,丝毫都不见慌乱。这人的体温居然也是热的,她还以为毒蛇必是冷血动物。胤禛错颚了一下,慢慢的环住她,动作轻柔得很。他问:"怎么了?"天兰眼涩涩的说:"夫子,弟子这次受教了!天兰虽未说得明白,但胤禛了然的一笑,小丫头不枉他教育了一场,知道迂回,晓得防备,懂得世故了。她远比他想象的要出色得多,不撕破脸的宣战,比他想得要高竿,她不给他治她的借口,这样暗处的敌人又多了一个,甜密的敌人。胤禛的笑容虽有一苦涩,但胤禛很坚定的收紧他的臂膀,绝定不放开她。他收紧的动作,让天兰在他的怀里战栗了一下。她嘟着嘴想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君子报有仇再报不迟。 胤禛眺望远方,白云横逸,远山如黛。他说:"好几天没练字了,你欠下一大堆功课,要怎么补呢?"天兰说:"今个我想练四个字。"胤禛低头说:"哪四个字啊?"天兰从他怀里仰视他的脸说:"戒急用忍。"胤禛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你是在我房里看见的吧。这四个字是应当好好写写,体会体会。这句话还是皇阿玛赐给我的呢,说我少年时性情急燥,诸事当戒急用忍。屡降下旨来要我怡养性情,我便书于居室之所,观瞻自警。不想被你这小东西偷学了去。"天兰一脸不信的说:"你也会有性情急燥的时候吗?我怎么没看出来?"什么时候这个的心都跟海似的,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这人的心也是海底针难捞得很。胤禛说:"怎么不会?那时我的性子,比你还急燥呢!学佛理就是那时开始的,悟道后才知佛法精妙处,性情才渐渐定下来。你也可以多看看佛理,心就静了。"天兰摇头说:"我才不要吃素,我是肉食动物。"胤禛又笑。戒急用忍,以她的性子能忍多久?她想玩战术,他就陪她好了,勾心斗角皇室子弟最善长。 韩越远远的看船头有两人占了他往日的地盘,他望了一下,就折回过来,背靠着船上的板壁看他从天兰那里取来的史记。正看到项羽本纪上写:"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就见十三阿哥乘小船而来,靠近提气越上船来。韩越见十三阿哥眼有红丝,但精神很好,且略有喜色,知道必是上次夜里抓得那数十人中审问出什么来了。胤祥登船便见韩越,遂问:"大掌柜呢?"韩越点头算是请了安,把嘴往那边一努,便又低头看书。胤祥得了方位,朝那边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他的眼定定的看到船头相依着在大几前写字的二人,笑呵呵在旁边侍候的碧玉,戴铎。他的眼就眯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这又由不得他不信。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又这么好了?胤祥下意思的把摸摸手上那一圈深深的齿痕,她尚可以这样对他,为什么偏又如此对他呢?如此的厚此薄彼算什么。胤祥的脚步无力的退了回来,韩越仍在看书。韩越见他退回来了冷笑了两声。胤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过去?你每天不都喜欢在那边呆着吗?"韩越笑吟吟的反问:"那十三爷为什么不过去?"胤祥无名火本来就旺,张手说:"听说你会些拳脚功夫,陪爷过几招!"韩越说:"拳脚无眼怕伤了十三爷!"胤祥一怒说:"就凭你这两下子,哼!"便欺身上来动起手来。韩越退了几步,格了两下,少年人好胜之心顿起遂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一转眼两人过手数十招。胤祥说:"小子还有两下子啊,很好,很好!" 戴铎听到动静,过来看了一眼,回胤禛说:"主子,二掌柜和韩越打上了。"天兰听到笔顿了顿,胤禛看到说:"这个字得意惯笔端一气喝成,不许停。"天兰遂写完。胤禛看了,指点了两句。戴铎又来报说:"主子,他们动上兵器了。"胤禛哼了一声,然后对戴铎说:"随他们去,不许管。让他们打够了,打累了,自然就停了。松散松散也好。" 果然没多时,两人打得没了劲头,双双停了手,丢了兵器躺在甲板上呼着粗气。胤祥说:"你功夫也不弱,你主子出事,你到跟没事人一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不见你担心。你主子算是白救了你一场。"韩越张开手拉长说:"十三爷早就安排好了,我担什么心啊!我担心有用吗?就算那天我想跟着,不是也被十三爷你找事错开了吗?"胤祥听了也不恼了,也把手拉长后枕到脑后去说:"你到是灵俐人啦!但也是个冷淡的人。难怪你同父异母的姐她不认你。"韩越冷笑道:"她哪里看得起侍女生的儿子?若不是我有二分才气,那府里岂容我到如今。先冷淡不是我,是这世道。"韩越刚才无意中看见了胤祥手上的牙印,于是嘲笑的说:"你到是救了她,她怎么还咬你啊!"胤祥瞟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什么,但却装不懂,体面要紧。他说:"我将你姐姐收了房了,你改天可以去瞧瞧他。"韩越不答只是哼了一声。胤祥把韩越的头用力一拨说:"你这小子,真是死性子。"韩越笑说:"十三爷才知道啊!" 胤祥审了那些反贼好几天,才有了战果,刚想告诉他四哥知道,偏又见到这个场面,心里不免有些堵得慌。难道说只有他被她讨厌了。这个想法怎么就这么不是个嗞味啊!好容易船头粘在一起的两人练完了字,各自走开。胤禛立在船头,胤祥过去把战果告诉了。胤禛拍着胤祥的肩说:"辛苦了。"胤祥说:"哪里。"胤禛问:"你觉得觉罗永贵这个人怎么样?"胤祥想到觉罗永贵那天那种全身散发的那股子狠劲,那种服众,那种洗炼。说:"觉罗永贵这些年,立下了不少功劳,现虽是密卫一个小小的佐领,但这次回京必得到重用,他是个人材,当初不枉四哥帮他脱罪,又提拨他。"他四哥看人的那种精准,怕是他学一辈子都学不到的。胤禛负着手说:"他哥哥觉罗永富现在湖州,那个地方是个鱼米之乡,他哥是我的门人,这次我们到那里,就住在他府上。觉罗永贵尚未取妻,上次让戴铎介绍一个,他一口回了。他说他有了,但这人是谁,他不愿说。盛京他老宅也不知道这事。我有心拢他,这事你留意。这哥俩将来必有作用。胤祥答应下来,又想起那天觉罗永贵死盯着天兰那种眼神,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进了船舱与从房里出来的天兰撞了个面对面,两人没什么话好说,默默无语。走道很窄,只能一个人通行。胤祥也未让开,咬着唇,好一会,终了说了句:"大安了吧!"这人又变回正常的样子了,那日可真是象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么冷酷。一个人怎么到像是变色龙一样呢?现在才知道要关心她,当初干什么去了,天兰说:"借过!"挤开他侧身而过,胤祥在后拉住她的手臂。天兰吼道:"喂,放手!"胤祥紧紧的拉住了她,天兰没有回头理他,只是想挣脱他。胤祥忽然说:"为什么你从来不那样看我?"声音不大。天兰转过头来瞪大眼晴道"你说什么?"胤祥松开手,转身进房,不再重复。 胤祥坐在椅子上出神,面无表情,也不知是想着什么,眉头时皱时松。戴铎有事要回,在旁边站了老久了,但怎么也不敢催,只是白立在旁边。胤祥一张手,戴铎知是要茶水,忙倒了一杯递过去,胤祥从他手中接过茶来,只是拿在手上,用茶盖一下一下,打着杯中茶叶末,茶叶已经分开了,却不去喝它。目光投向了客房那边,戴铎也顺着他看过去,那边板壁上挂着两张王维的诗词外,没有别的。戴铎心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但胤祥的目光象要看穿壁板。 这就是他整理心情的结果吗?越整理越乱,看到她,他的心就象溃烂堤坝的河水,顺着缺口一泻千里。胤祥无声的苦笑了。他以为可以借这次行动,好好的整顿心情,他以为可以借由这次行动,剪断他乱了的心中的千丝万缕。把一切都回到重前,回到那个没有她的时候。她不是他人生规划中的任何一站,以前不可能是,以后也不可能是。他是什么处境?虽是天皇贵胄,享着无比的富贵,但实际比一个如履薄冰的人好不了多少,他的一切都是人家给的,也是人家随时都能收回的,包括他的命。他其实比一个老百姓强不了多少,或者说更差,他几乎是身无常物。他的人生,他的命,他在落败时,会比平常人更惨,他不容有失。他不得不狠。他没有理由不狠心。因为他知道结果。宗室中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他们生来就知道。没有人教,不需要人教。因为它早就在流淌在每个人的血液里。 那日在台阶上,他居高临下的再次看到她时,他的心是矛盾的,他不想看到她,又非常渴望看到她。他几乎是乞求着老天希望她会平安。当她沉着、冷静的苍白的脸问他:"我是饵吗?"那一刻,他又想掐死她。她之聪明,是他所不认识的。天为什么会让他认识这样一个女人?居心何在?如果她和兆佳氏一样笨笨的,傻傻的该有多好。乱了,乱了,真的乱了。他一个自认为心如铁石的人,也会有柔软的地方。那一刻他想杀了自已,如果他可以。 细细品味这件事来,四哥跟他说人应当学会"放下。"他忽然明白了,原来四哥是要他"放下"。他的挣杂,他的痛苦,他的复杂心情,想必他四哥早就看在眼里。这件事下来,他就是不放也得放了。不过放手的只有他一人而已。他四哥好精密的心思,好精心的算计,难怪他提出方案时,他四哥一点没有反对,一石二鸟是他所乐见的结果。不动声色就剪除了他所有的可能,好可怕的人!他这辈子永远不要和他四哥抢些什么,因为他一成胜算都没有。 接下来的旅程在平静中度过,虽然有零星的不太平事件发生,但应对得及时,并未发生乱子。过了德州,聊城,就出了直隶、山东所辖的地界。进入了江宁府和苏州府的地界,一路上且行且走,经徐州、准安、宿迁、至了扬州。烟花三月的扬州,自然有好风景,"无梦下扬州,美景任悠游",美景和时间是冲淡一切不愉快最好的方法,当然疯狂购物也是减轻心里不快的好办法,天兰本来在钱上面算得十分清楚,喜欢AA制,但天兰觉得胤禛有负于她,也就不分那么清楚了,拉他做冤大头,什么都让买单,奇怪的是胤禛居然一句话没有,单照买,钱照花,一点没有不悦之色,天兰暗暗想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扬州后土庙建有无双亭,欧阳修任扬州太守时诗云:"琼花芍药世无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无双亭尚在,美若琼瑶、叶茂花繁、洁白无瑕的琼花却已经不在了。无双亭边有人唱曲。据说隋炀帝两次将琼花移植皇宫供帝王欣赏,琼花却随即枯萎而死,栽还扬州又复活开花。这个传说为琼花增添了不阿权势、充满民族气节的神秘色彩。天兰虽没看到琼花丽影不过做为补偿,总算在一个深深的巷子口买到了绣有琼花的双面绣品,也算是聊做慰籍。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月夜下的扬州,月夜下的瘦西子湖,有什么能比这月夜更美?近乡情更怯,扬州离天兰的老家已经很近了。天兰心里不由是涌上些乡情来。古今只有月相同,老爸老妈养了她二十几年,她还未有所回报就这样了,算是不孝了。到了这个时空后,她没有一时一刻不想他们。而在这样皎皎的月夜下胤禟是不是在想她呢?她想他了。有美景如无美食就好象美人没有化装一样,索然无趣。来杨州自然是要吃"狮子头"的,"狮子头"用扬州话说叫"大斩肉",北方话说叫做"大肉丸子"或"四喜丸子"。狮子头据说它的"远祖"是南北朝《食经》上所记载的"跳丸炙"。说起这道菜也跟隋炀帝有关,谁说隋炀帝没有贡献?天兰一定跟他急。天兰找了瘦西子湖畔最大也最好的一个店坐下了,天兰要了个临湖的雅间,还找了一个弹琵琶的唱曲。天兰还吩咐老板把本店的特色菜多多的上来,不要怕贵。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不用替胤禛省钱,她差点老命都掉了,不大吃他一顿怎么解得了心中这口恶气。吃完了没忘打包给戴铎带上一份,因为他可怜见的。 在杨州三日后,又取道镇江、常州、无锡,苏州。在苏州住了二日,玩了苏州几处有名的园林,天兰本来想去个园玩,但遍寻不见,后想起来,这时个园还未修成,只能在金谷园上怀了怀古而已。一路过了嘉兴、湖州,天兰在湖州买了不少的毛笔和各色土产,因为这里格外的便宜。一日之后,他们到了天堂之称的杭州,杭州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南下的时候,天兰与胤禛有合约,所以到了杭州后,她也未好生玩,先履行了合约事项再说。她本来想在查账时候做做假,或者是不负责任的随便看看,用不做为来报负一下他。但事还没做,胤禛便有意无意的问:"秦大有和秦巧月是你的房客吧!"他的话未往下说,天兰象被人踩了尾巴火急火撩的跳起来说:"不是。"胤禛也不驳她,别有含意的笑了笑。他这一笑,天兰心里凉了半节,出京的时候这事查得就很严,有牵连的人抓进去没有几百也很不少。大狱她是呆过的,什么嗞味现在还记得。这事闹出来就是死罪,还要牵累胤禟。胤禛可不是随便说话的人,怎么说什么时候说,必有他的深意。这是软性的威胁和警告,天兰眼眶一红眼泪都差点都掉下来,又不敢往下问什么。胤禛摸摸她的头发说:"放心。"天兰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他要她放心什么,不举报她是吗?她不得不丢弃了报负之心,尽心尽力,废寝忘食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做事。核查完的东西交到胤禛手上,看他点了头了,才放下心来。她又忙着做了几笔先就看好的生意,考查了市场,又把这一路来采办的货物交给了稳妥的镖局运送回去,一切事忙完了她累的个半死。 找了一日天兰对胤禛说:"我们的合约两清,我也就此告辞。"胤禛惊然道:"你不打算和我们一同回去吗?我们几天后也会动身的。"天兰答:"归心似箭"归心似箭!京中有人值得你思念吗?胤禛不悦的想。天兰道"君是守信之人不是吗?"胤禛道"也许我没有那么守信。"胤禛看着天兰的眼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天兰不答。胤禛看着她的眼说:"玩二天再走好了,江南景致如画,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蹙,不多看看可不是亏了?"天兰知这话是哄她是留她,因他知道她一向是最怕吃亏的。她本不愿中他的攻心之计,但她转念一想,赌什么气啊!赌气也没什么用。这一路下来,担了多少惊吓,受了多少怕,劳心劳力也没好好休整,就这么回去算什么事啊!太亏待自已了,再黑他一笔,当做利息先算着吧。遂答应了迟二日再走。没想到胤禛居然与胤祥放下了所有的事来陪她,两人很一致的且视她的小性子,她的白眼于无物,亲热周到的跟着,这两个自愿而来的跟班,撵都撵不走。天兰本不想让他们陪着,但显然论起玩来,论起玩的风雅有趣来,胤禛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哪里有好吃的,哪里有别致的东西,哪里有好风景,他是如数家珍,在京里每每也总是他介绍好地方给她。 江南风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遍地绮罗,盈耳丝竹美得醉人;如水的江南女子,肌似白雪,灵秀温婉,淡妆素衣,美目流盼,给如诗如画的江南景致又增添了一种别样丰韵。沿路有卖玉兰花的妇人,天兰只不过是看了那花一眼,胤禛就知道她想要了,顾买了一大把分与众人。他亲自把花串替天兰别在的襟口扣子上,走动时玉兰花幽幽的香味就在身边飘散了。天兰想这人果然是比某人懂得情趣的多,她斜了胤祥一眼。碧玉红着脸接了,谢了主子的恩典,也学着样别插在衣服上。胤祥拿了花枝不自在的随手就与了随从,韩越得了与了他看着顺眼的江南女子,引得那女子红晕一片。 西湖边有一家面家做的宋嫂鱼和虾仁爆蟮面很有名,他们慕名前往。此店的爆蟮面每日只做一百碗,天兰因看那当垆的老板娘一双皓腕凝霜似雪,且众人都有赞叹之意,小女生未免有些左性,订菜时天兰嘟着嘴说不饿不吃面了,吃绿豆饼就好了。一时爆蟮面上来,除了她,人人面前都有一碗香气扑鼻,马利埃吃了一口说真好吃,大家尝了都称赞不已,天兰看碗里那么大的虾仁,炸得金黄的爆蟮段,一片片的肴肉,不由得馋起来,可这时店中的一百碗面早已卖完,哪里去订去?天兰后悔不已,恨恨的咬了一口绿豆饼。 胤禛看到天兰吞口水的样子,暗暗好笑,面好吃,全在上面配的浇头好。因他这碗的浇头还未动,她又怪想吃的,便用汤匙分了她一半面的浇头给她,满桌人只盯着那汤匙发愣。天兰虽想吃,面子还是要的,故假意推了一下,到底是熟惯了的人,他让她,天兰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一时宋嫂鱼上来,天兰虽喜欢吃鱼,但最怕鱼剌,支着头望鱼兴叹。韩越问:"怎么不吃啊?"天兰笑说:"你吃,你吃。"这么多剌怎么吃啊?一块剔完了剌的鱼落在天兰的碗里,天兰抬眼果不其然是胤禛剔给她的。这世上只有二人会在吃鱼时剔好鱼剌给她,一人是胤禟,另一人就是眼前这人了。天兰想如果背叛友谊的不是他多好,可惜他和她永远做不成朋友了。因为信任,因为相信,这痛也就比别的更深一点。念及此再鲜美的鱼肉吃在嘴里,居然也没有了滋味。 韩越看到眼前的这些,就算他在少年老诚也不免面有惊色。四阿哥如此自然的动作,如此体贴的心思,天兰如此坦然的受之若素,他们之间的那种熟悉,那种非比寻常的互动关系,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戴铎笑逐颜开的在这两人身前侍候,胤祥虽然十分的不自在,但显然也是见多了的,除了酸酸的,竟然也一点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韩越挑起眉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两人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要牵绊的更紧,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要完全剥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灵隐寺不论古代,现代都是人满为患的地方,因为据说灵验得很,故而香客很多,到处香烟燎绕人挤人。因为香火钱多得用不过来,灵隐寺也就建成了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堂的大寺,光僧众就达3000多人。胤禛虽然好佛,但也受不了这种热闹劲,见性音、马利埃好兴致东张西望,且留他们一处在这儿随喜,其余人草草看罢了以济公闻名的灵隐寺,山峰奇秀的飞来峰。就往苏堤来。苏堤是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的葑泥构筑而成的。他们从南面踏上苏堤,就见苏堤上杨柳夹岸,柳烟蒙胧,柳丝舒卷飘忽勾魂销魂。湖水漫漫,映照倩影,云脚低得就象落在湖中似的无限柔情。长堤如同一道卧波连接了南山北山,给西湖增添了无数的妩媚。由南而北的行来,一路过了有映波桥、锁澜桥、望山桥、压堤桥、东浦桥和跨虹桥,锁澜桥可近看小瀛洲,远望保叔塔,近实远虚;望山桥上西望,丁家山岚翠可挹,双峰插云巍然入目;压堤桥约居苏堤南北的黄金分割位,是湖船东来西去的水道通行口,小船很多。这六桥古朴美观,走在堤、桥上,湖山胜景如画图般展开,万种风情,任人领略,湖山沐晖,如入仙境。天兰因看到东面白堤上的那道著名的相会断桥,欲前往走上一走,胤禛显然觉得那桥的名字不好,不愿前往。 行到栖霞岭南麓顺着游人的人流就到了岳王墓,墓前有"碧血丹心"石坊一座,墓地坐西朝东,以块石围砌,上覆泥土,青草离离,墓碑上镌刻着宋岳鄂王墓的字样,墓左侧是岳飞长子岳云墓。墓道两侧排列明朝墓庙重建时的石翁仲、石虎、石马、石羊。就看见有反翦双手下跪状的秦桧、王氏、万俟觇张公俊四奸铁铸像,天兰奔上去吐了口水。因有感墓阙门楹联所写的"正邪自古同冰炭;毁淮于今判伪真","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天兰不禁敲石唱起岳飞的《满江红》来,才低唱了两句,就有二个青伶士子打着拍子应和,渐渐就有不少游人跟着唱和起来,从三五个人到十几个人,成了大和唱,老少男女都有。"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越唱就越康慨激昂,满怀壮志,有一老书生样子的,居然落下泪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天兰越唱越觉得不对劲,声音越唱越低,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胤禛,胤祥他们可都是旗人,她自已现在身份也是旗人是词里的"胡虏","匈奴",哪有人自已"壮志饥餐"自已肉的道理,可不是怪异,且疯了吗? 果然天兰一转身,胤禛、胤祥包括韩越的脸都有着不同程度上的严重扭曲,戴铎碧玉等侍卫则是吓得面如土色。天兰暗叫糟了,这下可真把他们都得罪了。天兰很知趣的住口没把这词的最后一句唱出来,"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她是没唱,但有人已经大声替她唱出来了,人还不少。胤禛、胤祥的神色更是黑如锅底。天兰讪讪的笑说:"我去那边看看。"刚想作鼠窜,就被胤禛拉着手拽了回来,他的手一用力,天兰就被他带入怀中。天兰刚想说话,胤禛抚着她的头发叹着气说;"你啊,一时不注意你就出事。"天兰果见不知是那里跳出一伙官兵来,专抓刚才唱这词的人,场面一时鸡飞狗跳混乱之极,官兵过来就想抓天兰这个领头的,天兰吓得全身抖起来,老天啊!她不会被抓去蹲大牢吧!胤禛笑低语说:"知道怕了?"天兰点头,抓住他的衣袖挡住脸来,在他的衣袖后躲着。官兵还未近身就被戴铎带着侍卫拦住,胤祥转过头来死盯了天兰一眼,心里暗想真是麻烦,她真是个祸头子,闯祸精。胤祥有些无奈的过去,叫过那当官的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那当官的欲行大礼,但被胤祥的眼神止住了,遂必恭毕敬的说:"是,是,是奴才告退。" 来西湖必要荡舟湖上,坐在船上看了有名的三潭印月,远观了净慈寺前的雷峰塔,落日的余辉在塔后形成一个光圈。天兰看着夕照中的雷峰未免有二分凄凉的意思,便说:"可惜白娘子与许仙被法海这恶和尚生生的分离了。"胤祥白了她一眼说:"人妖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天兰拉着韩越说:"你看这人真是铁石心肠,这么美的传说都打不动他。"胤祥哼了一声抱着臂生气。胤禛这时说:"白娘子想和许仙在一起是一种执念,法海除妖卫道也是一种执念,无所谓对错,只是怪时运不济,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了对的人。"天兰听了便不说话了。湖面上起了薄雾,云烟遮遮掩掩,对面的山峦好象翩然起舞,飘渺空灵,若即若离。加上远远的传来的回音迭起的钟声,听到的人无不有想回归田园的想法。闹了这么一场"满江红"后,天兰哪还好意思还呆在江南,包狱款款的收拾了,逆水北上回家去也。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3章 章节字数:10425 更新时间:08-01-19 10:32 京城九阿哥府 自鸣钟响了好几下,钟里的小人动起来,安装在钟里的小人是讨喜的西洋鼓手小童二个,做了打鼓的动作后,又静静的回到钟里,他们等待着下一个时辰的到来,那时他们会再次的活动起来。夜半的钟声,清脆动人。胤禟还未睡,屋中数烛如炬,映的屋中明亮的很。底下侍候的人略带着睡意,半梦半醒的站着。胤禟坐在东边靠窗的百宝架前,他正读着一封消息。他围扈皇上北巡期间,这消息也是按时传递,从未间断过。他手上这一封是最新的,他以经细细看过至少三十遍了,虽然不过四五句,看的他都快背下来了,但还不想就此放下来。消息上写着一切平安,大格格将于三日后抵京。她平安就好!至于其他的,等她回来再说吧! 窗外,月正明,花正香。异种的昙花开了,一阵风过,暗香浮动。想天兰前些时候,整天心心念念的想看到窗前这盆昙花开,如今这花开了,人却不在,可惜了。人们用昙花一现来形容事情的短暂,昙花虽美却只有绽放一夜的风光,天兰只有隔年再看了。胤禟叹着气拿竹剪,将花绞了,命人拿去制成熏香。 她现在行到哪一站了呢?在做着什么呢?已经睡了吗?她的梦里有我吗?她会偶尔想起我吗?胤禟带着一丝愁伥着的想着。分别方知离愁苦。那日要是把话说出来就好了。九阿哥有一点后悔。话到嘴边,为什么说出来那么难?为什么他要考虑的是那么多呢?因为在乎所以变得更加慎重了吗?说也奇怪,自从她去了江南那一日起,他的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不太习惯,总觉得身边象少了什么一样。天兰在京中的时候,他们俩二三天都不见一面的时候不是也挺多的吗?就是后来同居一个府里,也是他忙他的,她也忙她的,并不是一天到黑都粘在一起。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呢?还是因为他知道她就在他身边不远的某个地方,感受到她的存在,觉得安心呢? 天兰好容易登上了通洲码头,很诧异的看到鄂尔泰在码头上候了多时了,鄂尔泰麻利的笑着请了安,天兰许久没见到他觉得十分的亲切。拉着鄂尔泰第一句话问:"你们主子回来了吗?" 鄂尔泰回说:"主子回来十天了。"主子回来第一句话也是问大格格回来没有,两人都这么再乎对方,偏要紧的事却只字不提,弄得他是糊里糊图的。 天兰问:"那你多早晚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鄂尔泰说:"奴才得了消息赶早就来了,今天要是没接到您回去主子还不要揭了我的皮去。" 天兰暗想胤禟早得到信了,他的探子也是消息蛮灵通的,那他跟谁南下,他一定知道了,心一沉,干笑着说:"鄂尔泰我带了礼物给你。" 鄂尔泰眯着眼笑说:"那敢情好。我先谢谢大格格了。" 天兰忙很含糊的问:"你们主子没说什么吧?" 鄂尔泰一愣说:"您是指的?"天兰摆摆手说算了。 回头一看韩越背着包袱瞅着她似笑非笑的,脸上一热,这人是在看她的笑话吧,偏不听你的。头一昂哼了一声,韩越反过来在她耳边说:"你怎么好象有点紧张了。是怕让九阿哥知道你与谁南下,不好交待了吧!。你猜,他会不会把你赶出来啊?"他说完走。天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追上他就拿包袱打他,他身形很快,躲得很轻松,天兰累得半死只打到他两下,天兰遂在后叫:"死小子,看我不扣你工钱!"韩越回过头说:"如果他和你闹翻了,我收留你。"天兰气得在后吼道:"你这个死乌鸦嘴。" 船上的货她也不管了,马利埃她也不管了。也不管马利埃、韩越在后头笑她,直接就和鄂尔泰登上了马车,天兰叫车把式打马回京,鄂尔泰还说:"大格格韩越他们还在卸货了,要不要等等他们。"天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还怕他们丢了啊,让他们自已雇车回去。"鄂尔泰就笑,大格格还是小孩子性子,码头上车多叫车也方便,便叫车把式打马。 还未至府门口的仆人老远的见她下得车来,抢着上前来打千请安,一个机灵的跑进去报了讯,就见着小乔跑出来,接着二总管乌哈满脸堆笑带着一帮仆人迎了出来。乌哈打千请安道:"格格,您总算回来了。咱们爷可是天天念着您呢。"乌哈指着门前的小子们道"还不替格格拿了东西,没眼色。""格格您请!一路辛苦了。"乌哈在前面亲自为天兰做引导,十几个二十个仆人在旁边排成两排,乌呀呀的齐声行礼"格格,一路辛苦了"。天兰点了点头,问乌哈:"你们主子在哪啊?"乌哈笑道:"主子不在,八爷叫去了,一会准回来。主子要是在家,这会子早出来了。只怕跑都跑不急要出来见格格您呢。"两排的仆人都掩着口笑。天兰脸色一红。小乔两眼抹泪说:"格格你可回来了,可想死我了。您真是的,那么好玩的去处都不带着我。"天兰看到小乔又哭又笑的,刮她脸一下笑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又哄她说:"下次不管去哪儿,一定带着你。你虽没去,但包了一份大大的礼物一会给你。"小乔MM乐得拉着天兰进去梳洗更衣。 看看天色,也好早晚的。没有她想象中见面的场景,也没有因分别而热烈的拥抱,总象是缺了一点什么。洗完澡松散着头发,胤禟还没有回来,天兰闷闷的心情不由得有些低落。事事岂能件件如你所想呢?天兰因为有所触动,一直低着头想心事。和小乔到前厅去吃晚饭去,她只知道前面走的小乔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来,天兰不想看也不想问。天兰也不管的往前面走,直到忽然被大力的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虽然是一惊,但这个怀抱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熟悉,这么温存,是那么的令她怀念,她不会认错,绝对不会。天兰闭上眼,靠紧他,她的双手主动环上他的腰,在他的腰后收紧,也不管周围是否有人。天兰喃喃的说:"我回来了。"胤禟暗哑的说:"知道了。" 天兰抱着他不愿意放手,有一点象无尾熊。有些贪婪的吸取他身上的温暖。她只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想哭。为什么不哭一场呢?女人有权利哭的。被江湖人绑着刀架在脖子上快翘了辨子的时候她没有哭过,知道自已被最亲密的朋友背叛和丢弃的时候,她气愤过,她失望过就是没哭过。她不屑于哭,因为她不愿意放低姿态,她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她从某种意义来说实际上是一个大女人,而不是一个躲在男人身后的小女人,虽然她一直以小女人自居。以前看每看到一个脆弱的女人要求一个男人借给她一个肩膀哭的时候,天兰总会呲之以鼻,觉得那女人没骨气。可现在天兰想这样做。想在他怀里哭,因为她知道他一定是护着她的。为什么不哭一场?不怕人笑话,不怕用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用去管什么面子,不用去管什么应该不应该,放肆一次又如何? 于是天兰哭了,趴在他的肩上哭出声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其实也不知道是在哭些什么,是委屈吗?有一点。是觉得受了欺负吗?有一点。是因为一路辛劳吗?有一点。是因为想念他吗?有一点。反正是百味层杂。胤禟见到她哭了,觉得跟着心都痛了,慌忙从袖里拿出手帕来为她拭泪,天兰从他手里抢过手帕来接着抱着他哭。胤禟默默的抱着她,眼眶也有一点发红,这个女人总是有本事把场面搞得那么伤感,回来了明明是喜事,却象是生离死别或劫后逃生似的。"想你!"天兰呜咽着说。胤禟说:"我知道。""那为会什么哭?""因为看见了你。""看到我就想哭了?""烦啦!我就是想哭就对了。"天兰嘟起嘴。胤禟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揉眼晴。他低声道:"不要揉眼晴,会红的哟!你本来就不太好看了,我可不想身边多了一只免子。"天兰嗤的一声破啼为笑。"笑啰!不许再哭了。你不知道你哭难看死了,还是笑一笑好看。"胤禟的手轻轻从她的粉颊滑过,她的粉颊如丝般光滑。"那你不看好了。""可我想看。" 胤禟抱着她,低头用下颌磨蹭天兰的头发。他想能这样抱着佳人入怀真好。她回来了。在经过了游历后回来了。她可知他度日如年,天天数着日子,算着日子的盼她回来。她回来了,有了一点改变。那是以往所没有的小女儿的娇酣可人,这是他所期待的光采流转。生命顿时彷佛因她变的是丰饶静恬,就算破败苍凉疲惫孤独只剩一人,他也有力气对生命遥远地微笑,又微笑一阵。在这样的仓促,擅长拾取感官里剔透惊鸿的瞬间,牢牢封缄在当下,用力地快乐著享受著这一刻。 没有一回来就质疑她,是他的厚道吧。如果能混过去更好,天兰想。她不想当公主让骑士去屠龙。她自已能对付的了的,她只想自已去做,她的骑士只需要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就好。他只要借他的肩膀给她就够了。天兰吃饭时拿出江南带回来的极品女儿红来,要喝他喝个一醉方休。女儿红入喉绵甜,但后劲极大,胤禟几次要天兰别喝了,但天兰不听,她的酒量本来就浅,当然是醉了。 看着天兰沉入梦乡,胤禟的心也终于渐渐安宁下来,连日来的焦虑一扫而空,传来的消息上说她一路与四哥,老十三结伴南下,虽然他未免会想东想西,多添些烦恼,但眼前的佳人如玉,睡了还象八爪鱼一样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就算他再恼火,这火也发不出来。他贪婪凝视着天兰安静的睡颜,柔情和怜惜在心底悄悄蔓延,直到满满的充斥了整个心房。情不自禁印上她的唇,烙下一个轻柔的吻。很美,很甜,甜美的能将人溺死在这旖旎的温柔中。天兰淡的眉轻轻蹙了起来,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看得胤禟再一次失神愣住。 将她抱回房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在她睡着后抱她回房,这丫头表面精明其实却实在迷糊得很。丫头的手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想轻轻的挣脱她又怕她闹起啐酒吐起来。没法子,只有将她顺到床上,他自已也只有将就的和衣睡到她身侧。天兰黑甜一梦的醒过来,头脑里似乎还保持着那分酒劲,视觉模糊,混混沌沌,等有一点清醒后,才发现胤禟就在睡在她的身边,他俊美的脸离她只有几厘米之遥,他的五官仿佛是杰出工匠呕心沥血精雕细琢而成,那种精致英武浑然天成,毫无瑕疵。丰神秀骨显得风华绝世,只是眉宇间隐藏的煞气把这人凸显得有些冷淡孤高,难以亲近。美人啊!真是个大美人!而且是个睡美人。天兰不禁用力吞了吞口水,想如果乘他睡着偷吻他,被他不幸发现的机会率有多少?不能怪她色,就是神看到也未免会意乱神迷的。 美色当前什么都容易忽视,等天兰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已的睡姿实在是表现的太过主动,脸红得就象冒烟一样,很羞赧的把她的脸、她的爪子、她越过界的大腿从睡美人的身上收了回来。喔!她的一只魔爪几乎是伸进人家的衣服里去了,好象一直在人家胸部徘徊不已。他的衣服很松散的松着(被她抓松的?),领口处有一大块麦色的皮肤露了出来,肌肤的肌理真是好得没话说啊!性感的锁骨喔!一室春光,显得旖旎非常,让人难以抑制住心动。什么时候这么有当色情狂的潜力啦?欲求不满也不用这样吧!这时她才真真的大惊失色,他该不是被她拐上床来的吧!这个后果好象很严重喔!欲哭无泪啊,睡美人醒后会不会哭着喊着要她负责吧! 胤禟的睫毛轻轻的动起来,这是要睡醒的样子,天兰几乎是很慌张的坐起来,想来个逃离事故现场,抵死不认账。逃离计划才想好,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从后勾住她的脖子,刚坐起来的她又不得不睡回来,这下更好了,正好跌进胤禟的胸前,天兰尴尬不已的全身僵硬,想要挣扎,却又一点也动不了,急得额头上冒出汗来,仰头正对上胤禟清清亮亮的眼眸,带着浅浅的笑意和一种极为单纯的专注,看的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悸。天兰不自在的扭动身体背过身去,郁闷的想要叹气,下一秒她的身体又被重新扳转过来。 胤禟看着天兰有些难堪的表情,她的皮肤上燃起的那一层淡淡的嫣红,他轻轻的笑了,拉拢锦衾的角儿盖好心爱的人儿。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一遍一遍的描绘着那刻骨铭心的容颜,边划边说:"眉是远山横,唇是胭脂点---"天兰的脸红得又可跟关公比美,忍不住说:"那个,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袭你喔!你可不要想太多。"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胤禟未免有点苦恼的直接轻捧着天兰的脸,耐心的用舌尖挑开那一点红唇,在皓齿间游走,缠绵入骨。天兰被吻的有些发晕,恍惚中似听到胤禟的低喃:"天兰,做我的女人!做我的侧福晋好吗?"他越吻越深,在浓浓的爱恋之中,燃起疯狂炽烈的火焰。 天兰听到那句侧福晋时,心中的爱与痛交织成片,眸中的灼热象退潮一样全数退去,她用力咬了他,乘他觉得痛,她推开他跳下床有些戒备的瞪着有些恼怒的他,像一只敏感又多疑的猫。胤禟捂住被咬痛的唇,眼神危险的说:"你不愿意吗?"天兰小心翼翼收藏起心情,一头乱发顺到脑后去,边穿衣服边说:"我不愿意。"胤禟瞳孔遽缩,脸色渐冷:"你不愿意?是不愿意跟我,还是你认为四哥或老十四更适合你?"天兰听了这话恼得恨不得跳起来,她当然懂得胤禟那复杂的目光,不论刚刚柔情的诉说,还是这时冷淡话语表现出的一种激烈到痴狂的情感,她甚至明了他心里的那一点独占的欲望。可她受不了所谓的侧福晋,受不了他明明知道却故意歪曲的指责。每触及这个话题他们之间好象起了一种莫名的隔阂,像一道屏障,将两个人的心分离开来。 天兰指着他说:"你要怪我和别人南下的事就明说,何必说的隐隐约约的,就好象我红杏出墙一样?" 胤禟说:"难道不算红杏出墙吗?" 天兰把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发出一阵碎响,气壮山河的说:"你说我?你呐?你还不是左拥右抱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府里又多了二个绝代佳人,我一回来就看见了。"这话说得是醋意浓烈得很。 "喂,你讲点理好不好,那两个是皇上赏赐的,难道我抗旨不成?" "怎么说你还不是贪念美色?" "我要贪念美色,我会喜欢你?" "那你是说我长得很差?"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看不惯我,从此丢开手去哼!" 听到屋内争吵有逐步升级的趋势,清早准备等主子起身就进来侍候的鄂尔泰和小乔,很有默契的带着人做充耳不闻状,听到屋内一声杯盘着地的响声,他们直接带着人到院子外面去了,力图耳朵清静。鄂尔泰无奈的想,这对小情人又闹上脾气了,这天底下就是这么不太平。最初时他还时时为这事忧心,但常常见到此情形也就不得不省二分力气,由得他们闹去了,反正不到二天,这两人准会和好。小乔没心没肺的与侍女掰起指头算这是第几回了。 只见房门一摔,有一个俏影冲出来,气愤愤的。鄂尔泰忙说:"给大格格请安!大格格天还早着呢!您哪去啊?"天兰没好气的说:"反正不呆在这就好!哪儿都行!"鄂尔泰使眼色令小乔跟着,小乔麻利的就跟上去了。 鄂尔泰猫到廊子下,他忽然听到屋内有一声很轻的叹息从他主子唇间逸出,带着几分无奈。胤禟听到屋外有动静:"进来吧!躲着干吗?"鄂尔泰便讪讪的带着人进来侍候,偷眼看主子,脸色倒也平和,遂放了心。一时胤禟问:"有人跟着吗?" 鄂尔泰说:"小的命小乔和多哈跟着大格格呢,这会子想她必到店里去了。" 胤禟有些烦恼的说:"她说她不回来了!" 鄂尔泰偷笑,大格格的小性子真是没说的,看准了他主子就怕这一招。他说:"主子放心,大格格只是说着气话呢!" 胤禟自言自语的说:"我只不过想让她当福晋,这话错了吗?" 鄂尔泰心暗暗宽慰,主子这句要紧的话终于说出口了,也该这样了。 "早!"从花园过,天兰先碰到了韩越,韩越神清爽的跑步过来,早睡早起身体好,看他那全身都活动开的样子,想必是运动老半天了。他的爱猫韩离卷毛球一样跟在后面,韩越在天兰面前停下来,韩越看到小乔,多哈月亮门处探头探脑的,不禁觑着眼晴看天兰眼皮的红肿程度,天兰没好意思的左挡右挡。韩越凑近她的脸说:"吵架了吧!"天兰把他的脸推开说:"不要你管!"这韩离到也不见外,喵喵叫了两声,一个弓身就跳到天兰的衣服上挂在上面打秋千,天兰不耐烦的用两个手指夹住这小家伙的吊颈毛想把它提下来,但韩离张着爪子契而不舍的想努力攀登战胜又一高峰,就是不放爪。天兰皱眉对韩越说:"喂,把你们家韩离拿走!我烦着呢!"韩越笑着把韩离从她身上抱下来,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说:"我们家韩离这是喜欢你。"又低头逗弄韩离说:"对不对啊,乖乖!" 离京南下,他把韩离交给李蟠照顾,李蟠到没亏待它,回来就见它又重了不少,越发长得象个球了,不运动是不行的。天兰捏一下韩离胖嘟嘟的脸:"喂,它要减肥了啊!一天让它只吃二餐好了。"韩离听她这语气就知道不妙,抗议的喵了一声,然后努力在韩越的怀里撒娇,希望能够逃避制裁,韩越安抚的拍拍它的头。韩越对天兰说:"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韩越,也可以叫我越。"天兰到好笑了,这人一脸认真相,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蟠值夜从大内回来,进门就见这两位从江南回来了,高兴的过来招呼,叙了别情。他有一件喜事,故他说:"早点我请!"李蟠清贫从不请客,一请客的级别就低了去了,请客地点西街左角的云吞面店,李蟠对店主豪气冲天的说:"来三碗云吞面。噢!不!是五碗云吞面。因他看到小乔和多哈过来了。天兰和抱着韩离的韩越低着头闷笑,双不敢笑得太明显,忍着很是吃亏。李蟠喜上眉梢的说:"皇上封我为日讲的进讲官了。"原来是入了皇上的法眼,受重用了。天兰与韩越对视了一眼,李蟠不会钻营,当上日讲官无疑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但以他不通交际的的性格来看,以后是祸是福就要走着瞧了,未免替他有些担心。满桌人都向李蟠连连拱手称贺,小乔和多哈说:"这么大的喜事请一顿哪够啊,再请一回吧!"李蟠吞着云吞面笑道说:"诸位,诸位等我发了银米再说吧!"这才多早晚啊,要他们等到秋天去还是算了吧,众人打销黑他一顿的念头,这人必是想着攒点钱买所房子,他和他老婆天南地北的做牛郎织女也太久了。 小别京城也有一月有余,虽有韩越这个能干人,但需要处理的事情仍是堆积如山。店里的事务是上了轨道的不用上心。带回来的货物也分发好了这也不用她过问。眼前需要操心的是把江南带回来的各色土产,吃食,绸缎、玩器这些个礼物搭配好了尽早分发出去,再就是去照管她才建好的房子的粉刷事宜。马利埃在家里为那架从江南刚买回来的钢琴调音没空到店里来,其他的人忙忙碌碌的没空理她,因为生意太好。天兰只有带着小乔与十个大箱子奋战,天兰心想,自已也没买什么啊,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呢?还好她在这上面没花什么钱,不少东西都是四阿哥买的单,她很好意思的笑纳了,不太觉得肉痛。九阿哥府是全府上上下下不论大小都有礼物,正在张落的是送与其他相熟的人的。八阿哥府,十阿哥府里的账房们知道她回来了,也纷纷借与她请安为名,或请示或是讨她的一个主意,令她一刻清闲时间没有。 等一一调停清楚,又色色的请人送了出去,才发觉已经过了响午了。天兰窝在她的办公室里眯了一会,一叠声叫人倒水来喝,她可好一会没喝茶了。正叫着人,就见一杯冒着清香的茶水递到跟前来。一时没注意,吓了一跳。把眼前人看看清楚,对着她笑的原来是十四阿哥胤祯。忙站了起来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 胤祯穿了件月白的衫子,裁剪合身的长袍显出了修长的项颈腰身,长袍上绣着一条绛色飞龙,自下盘绕着他的腰而上,在胸口处,龙头一转,霸气十足。他腰间系一条明珠腰带,腰带上挂了两个明黄的荷包,腰间一收,更显得他猿臂蜂腰。天兰觉觉得他黑了不少,又长高了不少,虽然仍有青涩的味道,但更显男人味了些。胤祯半真半假的怨道:"你也不通知一声,就这么悄悄儿的走了,我真生气了。你的心里一点没有我吗?我可是天天都记挂着您呢。真是没有良心。" 天兰吓了一跳,这话到象是深闺怨妇说的,怎么他说起这话来也不觉得牙酸的,天兰暴笑。胤祯伸手说:"礼物拿来!"天兰到真买了他的礼物,因为他好骑射,故买得是一个五彩琉璃的扳指,一直放在荷包里,她拿了出来,与他套在指上。 胤祯左看右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天兰故意说:"怎么不喜欢吗?那拿来好了。"胤祯慌得把手背到后面去说:"喜欢,喜欢,你送得什么我都喜欢。"一会胤祯说:"你不告而别,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罚你?"天兰问:"怎么罚?"胤祯想了想说:"不如以身相许吧!你虽然差点,我也就将就了。" 天兰毫不留情的打他的头:"想的美噢!你可是快要有福晋的人了哟!"听闻皇上准备为他择配了,不过选了几家这家伙都不太满意。胤祯听到这话后,脸果然就一下子拉了下来。 胤祯未免恨恨的打天兰的手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不理你了。" 天兰本来是打趣他,不想一下子击中了他的痛处,不由的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提了,行了吧。你这人,不至于这么小气吧"天兰拉拉他的衣袖,很可爱的对他眨眼晴,胤祯哼了一声。 天兰又拉他,这下胤祯得意了:"这么对不起我,可不能轻易就放过你,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天兰道:"WHAT?" 胤祯问:"答应是不答应啊?" "什么事啊你先说?" 胤祯眼晴转了转说:"这月月半,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 天兰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事呢,一听这事,放下心来,点头。低头看见胤祯腰间的明黄荷色,连忙拉着他的荷包悄悄的问:"喂!明黄不是只有皇上能用吗?你怎么也用上了。不怕人告吗?" 胤祯不以为意的说:"怕什么,我就不怕。太子能用,我为什么不能用。这哥几个谁没有这个。小心就行吗?再小心也是没用的。"说话的语气很愤然,也不知为了什么。 胤禟就没有戴过明黄的这么张扬的荷包,天兰想说但想了一下,终没说出口。 坐在合顺郡王家宽敞豪华的客厅里,身体无限的放松,喝着人家明前的龙井,吃着人家的精细点心一派轻松自在。她对克雅说:"我今天晚上住这儿了。"话是陈述句没有请求的意思,好象只是通知一声。 克雅上下打量天兰一下说:"你该不是又和九阿哥闹翻了,到我这避难来了吧!"等会如果九阿哥打上门来要人,岂不是要把这合顺郡王府给拆了,危险系数太高了。 天兰白了她一眼,真是后知后觉。但口里却说:"哪里,我是想我们姐妹好久没有聚一下而已。" 克雅啧啧的说:"你就别乱盖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不是避难,八台大轿只怕也请她不来吧,何况还是昔日的仇人家,近日的新朋友。 天兰挑高眉很危险的说:"难道你不欢迎吗?" 克雅眼角的余光瞟到臭着脸抱着一只黑色肥猫进门来的韩越,不由得心花怒放,脑袋里仙乐齐鸣。和九阿哥别着干虽危险一点,但如果能换到与韩美人亲近的机会,这小小的冒险一下还是值得的。马上把晚娘脸一收,换上很亲切很谄媚的奸笑来:"欢迎,欢迎,求之不得。你能来那是看得起我,我家简直是蓬荜生辉啊!你就是在我家住到天荒地老我也是很高兴的。来来来!上座,上座,请上座!"一叠声再上茶,上茶,上好茶来!把她老爷子的私藏都顺来招待上了。还立马招呼人收拾两间最好的上房出来,那股子殷勤劲儿就恨不得把她自已的香闺都让出来似的,又是好酒好菜的闹得合府里鸡飞狗跳的。 因天兰和九阿哥吵架赌气了,韩越也遭受了池鱼之殃,谁叫他是她的人马呢?只有跟了她来。她来真的不回府去了,小乔和多哈两人争先恐后的赶着回去报讯了。抱着韩离坐着,韩越冷着脸看到位于上座瞅着她贼眉鼠眼笑得很贼的二人,他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很不舒服。他的眉也就皱得更紧些。听说这两人曾为了一事,大打出手过满城皆知。不知何时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的变得这么好了?女人的友情真是来的奇怪。 天兰说:"喂,兄弟!你真的对老十四死心了啊?你不是很痴心的吗?想当年你那英勇的样子----" 克雅一付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样子叹气说:"你以为兄弟我没有尽力啊!我尽力了。这不是没法子吗?皇上不是为十四哥哥择配吗?我和我阿玛托了好多人与皇上说了,皇上不知哪里听到我许多英雄事迹,一听是我,把那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死活不干。说我太过凶悍,要是应了我,又是一个郭络罗氏似的母老虎,生怕吃了十四哥哥,我哪一点不够端庄温柔?皇上金口一开,我还有戏吗?我到哪里去说理去啊?兄弟我们是换过帖的,我才跟你说,你别往外头说去啊!" 天兰忍住闷笑说:"那你就退而求其次了?" 克雅眼一瞪说:"喂,人家的伤心事都你跟你说了,你还这么不厚道。还笑,还笑,不许笑了啊"天兰答应了,克雅无限深情的瞟了韩越一眼,引得韩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克雅说:"这可不是什么退而求其次,这是我的第二春,喂,你笑什么啊?你这个死人样!"她的话还未说完,天兰笑倒在凳子上。克雅气哼哼的说:"笑吧,笑吧,有什么可笑的,你不帮我,我就和我阿玛说去,指明嫁到你们府去,九阿哥冷是冷点,但模样那么俊美,比我还漂亮,嫁与他我也不吃亏。"说完腆着脸猴到天兰眼前来坏笑:"我甘脆和你共事一夫怎么样?我,你,九哥,加上韩越正好凑一桌麻将搭子。" 天兰推开她不停坏笑的脸说:"你想得到美!先说明啊,我和胤禟可没什么,你不要乱说。你就是贼心不死,都想要嫁给别人了,对我们家韩越还恋恋不忘,你真是强啊!兄弟我自愧不如。" 克雅唉哟哟的叫起来:"都叫胤禟了,还说人家和他没关系,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啊?把人的牙齿都酸掉了。放心我才不会嫁到你府里去,他那冷热不定的古怪性子,我一定少活几年。"天 兰想克雅这人喜怒都现在脸上,就是争风吃醋也是直来直去的,不比那些表面上好,后面对你捅刀子的。难怪她能和性子爽快的她在打了一架后还能做成朋友。天兰说:"你真要我帮你啊!我说的也未必管用。他的个性强着呢!" 克雅说:"帮不上忙打打边鼓也好啊!兄弟我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你就让我开心开心。我马上就要进宫列选了。" 天兰一挑眉:"你要去选绣女?那你和韩越哪来的未来?" 克雅眼神暗淡了一下,但马上又嘻皮笑脸起来:"唉呀!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这事以后再说。眼前快活最要紧。" 天兰不禁觉得有点感伤,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把伤心事埋在心底,然后笑对人生,这也是人生激积的一种态度,随她吧。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4章 章节字数:12682 更新时间:08-01-19 10:32 小乔一时来了,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天兰知道她回去打报告去了。看到这个包袱,心里一惊,她不应那事,胤禟该不会真与她恩断义决了吧。她的眼里不禁泛起了一阵水气。韩越看到那个包袱,顺着韩离的手也不禁停下来,韩离正享受着帅哥的专业SPA服务,见他手不动了,未免很不爽的娇气的叫了一声。小乔过来请了安说:"主子让我送换洗衣服来,交待说要你不要使别人的梳洗家伙,说怕是不干净。又说住二天可以,六格格也是好客的人,改日主子必登门向六格格道谢!" 克雅捂着心口,翻翻白眼,还道谢?是气得想拆了她的骨头吧!提醒一定记得最近二三个月看到九阿哥一定要绕路走,以免被他揪住。 小乔凑到天兰耳边说:"主子说了,那话说了他绝不后悔。又说他怎么想你也知道。话是说了,但绝不迫你。又让你住两天就回府去,三天后他必定会怎样,他要你细想去。" 克雅翻小乔拿来的包袱,衣服,手帕,梳洗用具一应俱全,色色想得周到。就好象他们府里是化外之民,穷得什么都没有一样。真是狗眼看人低,她们府里也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亲贵人家!生怕别人亏待了她,克雅不满的哼了哼。不过未免心里有点羡慕起来,什么时候也个男人待自已这么好就满足了。克雅又瞧了韩越一眼,韩越看她看过来,用后背对着她,克雅不禁叹了口气。满满的一盒子手饰金灿灿的耀人的眼晴,天兰这死丫头真是有福气,九阿哥对她这么上心,简直是宠到天上去了,偏她还是不知足。 包袱里有一个五彩荷包,克雅拿起来闻了一下说:"金贵啊!昙花味的,给了我了吧!"天兰看到夺了过去说:"兄弟你什么没有啊!我一个荷包你就看上了。"克雅说:"嘿,真小家子气。"看到天兰宝贝的那个样子,难道是订情信物? 放了昙花熏香的荷包,是胤禟可惜她没有亲眼看到花开,故而补偿给她的吗?偏他会在这种小事上也用如此多的心思。天兰的心一阵心旗摇荡。 小乔向天兰报告,礼物的送达情况。别的府里都按礼单送到了。有还礼的,也有不还礼的。他们自已府里也都送到了,所有人都说谢谢呢。胤禟的礼物还未送出去,因他的礼物必得天兰自已亲自交给他才好。栋鄂氏在西山养病,虽栋鄂氏未必想见她,天兰老没去探过病,到底是个熟人,故去了一次,把礼物亲带了去。她见栋鄂氏的病情越发不好,人都不认得了,比住在府里的时候更差了许多,但她跟前的侍候的人不少,且好象比较精心的样子,又见所用的补品也是上好的,她有些疑惑。出来的时候,出来见到八阿哥荐的那个斐大夫,那人的眼晴很吓人,但听说他医术高超,她直觉得她不喜欢那人,有些不自在。她好象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就是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一向淡出九阿哥府里人们视线的几个妾室也都收到了礼物,虽然是一点小礼物不值什么钱。但还有特特的居然还写了谢贴来的,有几个随着谢贴还附了重礼,这是天兰送之前想不到的。每每看到同样年青青春的的脸颊上挂着的是寂寥落莫和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态,天兰也是心有不忍的。她们老的是心,不是身体。虽然她们仍是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种生存状态是多少穷人所盼望的生存状态。但即使穷人看到了她们这样,也不会有人想过了吧。所谓爱莫大于心死。看来寂寥不止是两性的距离。虽然孤单,最怕却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对于她们来说每一天都是漫长的,深门红楼中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女人,把一生如此轻易的度过了。天兰忽然感觉离婚制度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可以让一个人结束错误,从新开始。古代的女人真是不幸运,只能男的不要你,用七出之条休了你,而你休不掉那个死男人,即使这个死男人犯了多么大的错。古代没有什么对等,只有从属,女人从属于某一个男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命运好坏全凭运气了。虽然用怀疑的眼光看感情未免不对,但没有保障的去爱,天兰不敢想,她还没有那么勇敢。图一时的愉悦,到时相看两厌怎么办?这一步要如何踏出去,踏实了,天兰不得不考虑。现代她好象是回不去了,许多现实问题,已经不得不提到日程上来。 这月初九是八福晋的生日,早在前月起他府里就开始大超大办,花钱如流水,平日的结省在这一刻都花了去,其奢侈程度看得天兰一愣愣的。八福晋这个人心气很高,在亲贵大臣的圈子里,除了深入简出的栋鄂氏外,她也不是很有人缘的。她是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安亲王一家可算得上是朝中显贵,在皇亲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了。胤禩的母亲出身较低,他能与郭络罗氏的结姻,亦在无形中拔高了他的身价,削弱了八阿哥因母家地位卑微而产生的影响,为其在宗室中奠定了广泛的人缘基础,从这一点来看,八阿哥是受益者,八福晋是他命中的贵人。 事情是二面的,有利就有弊。郭络罗氏自小承欢于岳乐膝下,颇受宠爱,养成的性格泼辣无比,说一不二。这就不是一般亲贵大臣家的女儿们可以比肩的。她的尊贵不下于胤禩,自然说起话来也就特别牛气了。她的眼里是不容沙子的,胤禩府里没有妾室,这在京中是少见的,连多打几斗谷子的农民都有娶妾的心思,更何况是天子皇家?她的善妒的名声,为胤禩带来了许多困扰,就象是去年,胤禩在围猎的时候,被山鹰扇一膀子,脸上破了一处,哪知就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硬说是八福晋打的,胤禩没有少辨解,可是越描越黑,反而传的更神了,传到后来,就传成八阿哥怕死八福晋了,行事都要看福晋的眼色,且三天两头心气一不顺就老挨毒打的笑谈。虽然不胜其烦,但也树立了胤禩宽和厚道的好人形象,贤王之名更盛,就算做了某些阴毒的事,只怕人也是不信的。当今皇上为这桩婚事可惜的不得了,深恨没有后眼睛,只看到家世样貌,就是没注意八福晋的性情,但这门亲都结了,退是退不了的。皇上也只得私底下骂骂什么河东狮,母老虎之类的,发些不平之气而已。先是绕着弯子请别人说,再是亲自上阵劝其让胤禩纳妾,但八福晋死活就是不松口,做公公的怎么好老是对小儿女的事指手划脚的呢,说多了太过,也不象话。皇上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亲贵大臣多是三妻四妾,独他家没有,亲贵大臣,各府里的福晋、夫人们明着不说,背地里哪有不议论的。三妻四妾女人一多就是一台戏,拈酸吃醋,吵闹是免不了的,一说起嫉妒来,八福晋就马上被人当反面教材了。 干姐姐过生日,做干妹妹的自然是不能当看不做事的,再来肥水不落外人田,她负责承办下宴席上所有的点心酒水,做大菜是没她们店什么事的,因为八阿哥的厨子都是久经考验的,也是不肯轻易的让出油水的。天兰死拉着克雅让她姐妹淘与她一道布置,算盘打得贼精,减少了不少人工成本。克雅忙了一圈,累得恨不得趴下,对天兰讨饶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腰都站不直了,兄弟你真把我当伙计呢!"天兰斜了眼说:"喂,你不是说为我两胁插刀的吗?"克雅有气无力的说:"这刀插得已经很深了。你就行行好吧,我还要留点精神晚上闹呢!" 虽然是参加过很过多宴会的,阿哥们的小型聚会也参加的不少,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但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酒宴,到了晚上,天兰为八福晋生日的排场为之张目结舌。府门前车子,轿子乱纷纷的,多得没法进去。八阿哥府坻并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但如果四五百人挤在一会场这是是一种什么状观场景,用脚指头想也可以想象。宴客的台面从里间一直摆到仪门的大门口,到处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就这样这日还是单请的亲贵大臣们,来的都是皇族中人,再来就是闲散宗室,都是和皇族沾一边的。据说准备工作从三个月以前就开始了,一直到宴请当日还未停当。 天兰与克雅走在人堆里,避让困难。老远就看见胤禟鹤立鸡群的被人围着,她咬着唇想是过去,还是不过去打招呼好。胤禟的目光穿过人群过来的,眼光是炙热又专注的,那天他也是用这种眼光看她,天兰脸上未免一红,好在今天胭脂打得极厚,料是看不出来。克雅亭亭玉立,摇曳生姿的迈着小碎步,她疑心的看着天兰稳稳当当的步伐,抬头挺胸的俏丽站姿,再三观察后把怀疑的眼光放到天兰的脚上,克雅说:"喂,你脚上穿着什么样的鞋啊?"天兰笑:"花盆底啊,还有那种?"再克雅的一再要求下,她轻轻的抬起脚来。克雅看后怪叫道:"你这是什么花盆底?那中间的横木怎么移到后头了?"天兰眨着眼笑:"新时尚,你落伍了吧!"克雅说:"真的吗?什么时候兴起的,我怎么不知道。这鞋哪有卖的啊?"天兰叉腰笑说:"你快说两句好听的,说完了我告诉你。"克捶天兰一下说:"你真是越来越轻狂了,看我怎么治你。"两人嘻笑打闹不已。 八福晋是个很挑剔又有品味的人,要求很高。天兰精心准备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入她的眼,还蛮担心的,随时都关注着席面东西的受欢迎程度。她准备的西式果味调酒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男的女的都是喜欢取用。西式果味酒不似传统的酒水用小瓶装着,而是用晶莹剔透的水晶盛着,多种洋酒,本地酒加果酒的调合,使酒的味道更加香纯,颜色也漂亮,有蓝色,有粉红,绿,紫色四种不同颜色可供选择,在酒中加有水果,花瓣等,看起来就想尝一尝。用水晶缸装着的调酒很快就见了底,天兰正担心是不是准备少了,看到韩越又拿来一缸,天兰放了心。克雅一见韩越就象见了鱼的猫,飞一般窜过去围着大献殷勤。天兰笑骂克雅说:"这是什么人啊!有异性没人性!" 所有与会的人都穿得很正式,按正规的品级着装,美男不少,美人也不缺。在绣花复杂,锦绣金银的包装下,就算那人是个猴子,也会是个体面的猴子。在这种大家都展现最美一面的地方,如果能够在很多人中很突出的话,那么他就确实是有些手段了。若来个生日会之星的评选,这个荣誉绝对由一个穿白色绣花旗装的女人一举夺魁,这女人的腰是标准的水蛇腰,旗装穿起来身材并不能很显,但这个女人走起路来,就让人感觉得到她的腰一定很细很柔,她慢慢的走过时,半数以上的男人女人无不把目光放在这位的柳腰上。这个女人笑得也很有特色,声音如银铃般很有媚惑力,声色夺人。因这个女人背对着天兰,天兰一时还看不到她的脸,故天兰很有耐心的等她转过头来,她想看她的脸是不是如她的身体一样艳丽如三春之桃。 "在看什么?"天兰扭过头来,不知何时胤禟来到跟前她都没能发觉。他的声音如大提琴般动听,本来是听惯了的,但今天忽然听起来,天兰感觉他的声音好象能与她的心产生共鸣一样,她的心重重的悸动了一下。天兰的脸又不由得红了红,自从他说要她做他的女人后,她好象变得对他比较敏感了。她这个改变,她不想让他知道。天兰说:"噢!我在看那个人!"她指给他看。白色绣花旗装的女人刚巧转过头来,果然是生得极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但绝对当得起风华绝代这句话的。胤禟忽然笑了笑,他说:"你不认识她吗?那就是你多次想见,而四哥把她藏得很深的他的爱妾年氏啊!"那个娇笑连连,花枝乱战如穿花蝴蝶的人就是四阿哥府里的传说得专宠的年氏吗! 有一个感觉涌上心头,这个年氏好象与四阿哥不怎么相配。她的确美丽,但美丽得张扬不贵重,这是皇家的大忌。说句不好听的话,象朵没根的交际花,随波而走。不说话时本来是好好的蝶,说起话来就象张牙五爪的蛛了,她的美丽很浅薄。胤禛在江南没有回来,年氏是八福晋的宴客名单里唯一请的四阿哥府的女眷,。八福晋没有请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在大老婆都没来的情况下,这个年氏居然敢来,还满场飞,果然是得专宠的人,胆气就是壮。通过这个年氏让天兰又一次在想胤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她对他的了解,他那种沉静如水的心性,是绝对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的。但偏这个女人不是别人与的,不是皇上赏的,是他自已找的,她不相信他只是单为了年氏的美貌,因为胤禛不是一个爱好美色的人。这样性格反差巨大居然会是夫妻,他们过的来吗?会有共同语言吗?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如果这里有眼镜的话。 胤祯来得很晚,在茫茫人群中找到天兰的身影,正想过来,但见胤禟在那边,不想讨没趣,遂没过来,先与寿星道了喜,就和人聊起天来,只是眼晴仍瞟着这边。天兰与他的眼光对上,笑了笑。因胤祯的视线老盯着她,她有些不自在,慌忙的拿着酒杯,转过身子,不在搭理他。但她感觉那道目光好象一直停留在这边,没有转开,她也不好回头。 八福晋这日打扮的是喜气洋洋的,身着大红的一身旗装,脸上擦了很重的胭脂,脸显得很红,但她到底是比其他福晋们擦的淡上那么一点的,到也不太显。以她的气质是穿什么都好看的,虽然当下的福晋们中,穿红的多,但均不及八福晋,富而不俗,艳而大气得体,这就是尊贵。三阿哥福晋来见礼,因平日里来往不是很多,故八福晋以右手抚其额,点头为拜,行得是"抚鬓儿"。一时人少了,天兰与胤禟一同来与她道喜,八福晋就亲切的多了,携着手站了会,天兰问:"姐姐看我准备的酒水点心怎么样?"八福晋笑道:"你准备的还有错啊,你是个最妥当的人。"胤禩打发了完了围着他的人过来,天兰从江南回来又赚了一大票,胤禩对天兰是好颜好色,大加夸赞了一番。胤禩虽然知道她与胤禛、胤祥一路南下,虽有点忧虑之心,但因他们的探子怕被发现,始终跟得远,还跟丢了几次,也没打听出什么别的来。且胤禛、胤祥和他目前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关系上好。他四哥又表现得无什么野心,虽开始办些差事,但不过是承太子的吩咐,不是喜欢包揽事的人,他的防备之心也就全然未放在这上面。 又有人来道贺,胤禟和天兰怕八福晋支应不过来,故在旁帮着,暂做招待员。底下看他们两站在一处,且原来的栋鄂氏人多半都不认得的,就有人把天兰当九阿哥福晋了。有人议论说:"九阿哥与他福晋还蛮登对的,不是说九阿哥不待见他福晋吗?怎么今儿看来两人好象关系很不错啊!""这正是传言十有几虚啊!当不得真。""就是,就是。"三阿哥福晋对三阿哥说:"唉哟哟,九阿哥福晋头上那枝累丝金凤真是富丽啊!她胸前那串那么大个的东珠怎么说也要万儿八千吧,我就没有那样的。"三阿哥本想说那是喜塔拉天兰,不是老九的嫡福晋。但一想,这位说她是福晋好象也没错,那栋鄂氏不过是层纸,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前天他看到内务府上封号的折子中就有这位的,她是眼下那府里正真的当家人,也是真正的财神啦!故三阿哥说:"你们女人就是眼晴皮子浅!这算什么啊!"三阿哥福晋叫唤起来说:"没什么,怎么没看你给我也弄一串看看。"三阿哥烦了说:"你这个女人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三阿哥借骂而逃之夭夭,他福晋还以为他是摇钱树呢,他现还欠着国库的钱呢,皇上几次吹风要清户部的账,他为此整日担心受怕的,连书都编不下去了。一万两银子的亲王如今都未挣上,拿什么钱与她买东珠。人家也是女人,她福晋也是女人,可恨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胤禟和天兰白陪着站了半天,脸都笑得僵住了。胤禟看又有一拨人涌过来了,实在是应酬不下去了,也顾不得现在抽身有些不太仗义,胤禟乘主人翁夫妇一时不注意,赶快拉着天兰撤退到后面一处清近地方去休息休息。哪知也有几个同样报着这心思的,早就占在这里了,他们一见便笑了。胤禟拱手对坐在一处喝茶的三哥,老十,老十四说:"哥几个都在呢,还是这儿清净啊!" 三阿哥胤祉说:"你不知道,老五和老七,还有十二他们几个平日里看得老实,这会子上了酒桌就变了个人似的,如狼似虎,我被他们硬按住往死里灌,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啦,哪里受得了他们这么个闹法,可不是要躲出来吗?" 胤禟笑道:"三哥,你这话我不信,你可是酒仙啊,那几个哪里是您的对手?"胤祉拍拍肚子说:"不行啰!最近烦着呢!" 胤誐看到天兰赞道:"大妹妹今天打扮得真标致象天仙啰!" 天兰才不信他这夸奖呢,过来推胤誐说:"大哥哥,你不是海量吗,怎么不和他们闹去?争个酒国英雄也好啊,哪能让那几个专美于前啊!真是失了威风!" 胤誐说:"我家那几个黄脸婆,最近联合起来了,不许我沾酒。最近把我看得可严了。都是九哥他硬塞我那两个美女给闹得。你哥哥我,差点被人扫地出门了,可怜着呢!"天兰听了看了胤禟一眼,原来他把皇上与的二个美人给了胤誐了,也够会想办法的。胤禟没好意思的装作没听到这句话和三阿哥聊天。 胤誐凑到天兰耳边说:"你看我为你担了多少不是,老九对你那是真真的,你又不是不喜欢他,那天在我皇庄里,你们都那个了,你还是顺了他吧!你看他这两天可瘦了。" 天兰听了捶了胤誐好几下,娇责道:"大哥哥,你真是坏!我可不理你了。""你又添什么乱啊?"胤禟白了胤誐一眼,他过来把天兰拉过去和他一处坐着。胤誐摸着鼻子说:"我这是为你们着急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操碎了心还不落好。 胤禟对天兰耳语说:"别理他!"天兰拈一颗酸杏,放在嘴里,酸味填满口腔,酸得她几欲泪下,她的小脸皱成一团,连忙吐了。胤禟看到微笑着把自已手上正在喝的茶递到她口边,天兰就着他的手就喝了一口,总算好些。 胤祯看到他们这样不避嫌的动作,肚子里又涌上一股酸水来。他躺在这屋当中的一架躺椅上,眼晴本是瞧在这边的,看了闭了眼,索性头转了个方向,眼不见不烦。胤禟知道胤祯本来最能闹的,但今儿有一点怏怏的味道,他大约也知道他在烦什么,还不是为皇上为他择配的事,故他没理他。 天兰进来半天了,见胤祯冷眼看人,理都不理,不和他说两句好象也太好,一时不防,没话找话说:"老十四今儿是怎么了,参了禅了?" 胤誐抢话说:""老十四那里是参了禅了,他哪有那个心性,他要是参禅,你大哥哥我就成佛了。" 天兰随口说:"那是心烦啰,现又吃有喝的有什么可烦的?人到桥头自然直----" 胤祯听到心火气得冒烟,嗖的一声从躺椅上坐起来,怒道:"天兰,你当我是猪啊!有吃有喝就够了吗?" 胤祉一口茶没咽下去,听到了这话,忍不住一口茶喷出来。"三哥,你往哪喷呢?"胤祉的对面坐的是胤誐,胤誐幸而躲的快,一看不对连忙躲到一边去了,抖着衣服下摆连说:"还好,还好!" 天兰白了他一眼说:"我可没有说你是猪啊!有也是你自已承认的啊!"众人都笑,胤祉笑得咳个不停。胤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认真恼火,又不好恼火,嘴唇动了动,又无奈的躺下去。 胤誐走到胤祯的椅子前说:"我替你看了,其实还不错。不是骗你,我真觉得不错,比我那位,可强多了。" 胤祯挥手向打蚊子的:"你要觉得好,我让你怎么样,你要是同意我就和皇阿玛说去?" 胤誐嘿了一声说:"你真是不识好人心。"胤禟在果盘里挑了一个榛子,褪了外皮,递给天兰,天兰吃了觉得好点点头。胤禟也就再拿起一粒来,忙着替她褪果皮。 胤祉剥了几颗花生丢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老十四,你就别愁了,不管哪个都是一样,你活到我这把岁数你就看开了。" 胤祯闭着眼道:"三哥我谢谢你了,你就别说了!" 天兰问胤禟:"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呢?"胤禟笑了笑说:"宫里在传说,老十四的福晋皇阿玛定下来了,给他指的是侍郎罗察的女儿"天兰看了胤祯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噢----!"原来传了许久的事终于有了结果了。胤禟说:"我也看了一眼,人还蛮温驯,长得也白净的。"天兰说:"不是很好吗?" 胤祯怒气冲冲的丢了个东西过来,天兰扬手接住,一看是他腰间的如意荷包,荷包上还挂着一块小玉呢。天兰把荷包在手上转了两下说:"荷包不要了?" 胤祯说:"没你什么事,你跟着参和什么?闭上你的嘴!"真是个没心没肝的女人。 天兰嘟着嘴正想说什么,胤禟用脚轻踩天兰一下,意思是让她让他一下。天兰不服气的也反过来踩胤禟一下,凭什么要让啊!胤誐在旁看到奸笑了两声。 胤祯静了一会子头仰着椅子:"那个女人象是个没嘴的葫芦。你说,请八嫂费那么大劲,在宗室宴会上,把那家子请了来,我好容易见着了,那知是那样。这就是皇阿玛为我挑的良人啦!"侍郎罗察的女儿完颜氏,见了他只会请安,问好两事而已,再想叙点别的,一句别的到不会说了,头低的到埋快埋到地下去了,一点大方意思没有,扫兴的很。难道他这一生就要和这种女人过下去了吗?可怕的人生。为什么那个女人就不能象某人一样呢? 胤祉是公道人,劝道:"侍郎罗察的女儿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有那么大方。你到好,在迎娶前,好歹也知道那一位长什么样,还盘算着见了一面,这就比我聪明,我那会儿,还没有你好呢,在洞房里揭了盖头,才第一回见呢。哥哥我不是这么过了,过的也不坏啊,不说我了,在坐的哥几个,都这么过了,你就特别点,不能过?" 胤祯道"我-----"话说半截,剩下的话也难出口。胤祉又说:"你就不能学学你四哥,他贤妻美妾都有了,小日过得和美着呢。你先娶贤妻,哥哥我吃点亏,一定为你找一个比年氏更美丽的女人,让你收房,这样得了吧!" 胤祯哼了一声的眼又闭上了,嘴里说:"天啦,真是不想活了。" 胤誐踢了胤祯一脚:"你真是没点血性,传言未必也就真真的,说不定是乱传呢。" 胤祯睁开眼急道"那你就打听打听啊!"胤誐小声咕哝道"你不是天天的在宫里吗?还需要我打听。皇阿玛那么喜欢你,你就不会在跟前撒个娇什么的!" 哪怕是尊贵无比的皇子也没有自已的婚配的自由,盲婚哑嫁是促使三妻四妾盛行的原因吗?莫非,莫非,胤禛在心底里就是喜欢年氏那一种的奔放型的,到也是喜欢的特别啊!品味独特!真是人不可以貌相,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天兰想到这里,笑出声来。胤祯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天兰连忙道:"我可不是笑你,你别误会,我是想到点别的。"胤祯恨恨的想,他这么愁是为了谁啊?没良心的女人。 闪爵读书 www.s hanjue.com 胤禟小声问天兰在笑些什么?天兰也就把刚才想到的胤禛的独特品味的话与他说了,胤禟指着天兰笑:"你啊!你啊!专会刻薄人,他可是你的夫子喔,尊师重道全忘到脑后去了。他若知道你在后面编派他,小心他拿戒尺打你。"天兰哼道:"我才不怕呢。" 八阿哥府里的下人飞跑来报,说太子爷,太子妃来了,已经快到府前了,请各位都到府前去候着。大家立即起身,整装在八阿哥府前排班迎候。天兰他们去时,满府里的宗室宾客们,已按男女分两排站好了,显然是平时训练有素,咳嗽一声不闻,众人皆默默的看着南面方向。八福晋,八阿哥做为主人,在前面打着头儿。天兰不是宗室,到还真不知道站哪儿,正想着呢,八福晋朝她招手儿,她就被八福晋拉在身后,插了队,成了顺位第二个。 太子到底就是太子,排场够大,够牛。锣鼓开道不说,等他那些个黄伞啊,牌子啊,香炉啊,之类的东西全部过完,就起码用去了一刻钟的。又等了一刻钟渐闻细乐声传来,大家精神一震,20多个随从后,二乘明黄大轿压地而来。好家伙!跟皇帝出行的排场一个样,还带着伴奏乐队来参加个宴会,真是骄奢淫逸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嚣张的明黄大轿从众人面前经过,并不停留,直接抬进了仪门才停下来。原来候在八阿哥府的众人们,不得不跟着轿子一溜小跑,到轿子的前面等着,又站好排班。这种情况的确是让人狼狈,又不舒服。细乐声吹打的终于停下来,两个侍从,打起明黄大轿的帘子,太子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太子长得不错,俊逸非凡,举止中的贵气比任何一个皇子都要浓烈的多。别人向他行礼,他只是抬抬手,并不还礼,就好象已经贵为九五之尊一样,很有一点目中无人,轻视天下的感觉。太子妃容精致很体,有母仪天下之风,旗帽为宫中样式比一般的旗帽要高、要宽很多,旗帽一边饰一个很大九曲金凤,金凤亮翅很漂亮的展现着金丝织的羽毛,羽毛上皆有无数宝石,在灯光下晃眼的很。满场的福晋们有戴这种累丝金凤的,但绝没有戴两只的,故而太子妃的尊贵是不言而喻的。 主人翁夫妇很恭恭敬敬的把二位贵客,让到花厅正席正位上。所有皇子,嫡福晋们都随着陪侍在旁,神情严肃而恭敬。八福晋带着人亲献了茶,胤禩夫妇觉得觉的脸上很有光彩,要知道这太子爷和太子妃可是不轻易给人面子的。他们和太子不过是脸和心不和,太子如此的示好,未免有些意外之意。胤禩心里有一种得意,他的实力现在连太子也要给二三份面子了,这是可喜之事,但他的脸上并不露出来。太子慢慢的喝了茶了,他说:"大家就当我没来一样,该乐就乐!"众人说:"喳!"是不用排班了,到底是气氛不同,大家都有点拘禁,放不开。近身侍候的都是阿哥和嫡福晋,其他的侧福晋们,庶福晋们,格格们,宗室们,侧一律没这福气。所以还是该怎么吃,怎么吃,怎么喝,就怎么喝,一边玩去。太子又说了几次,让大家随便一点,场上的声音才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太子的眼扫过众人,最后在天兰的身上停了几秒钟,天兰和他对视了一下,太子的眼沉了一下,又扫开了。 厅里太气闷了,天兰悄悄的溜出去。正在一边凉快,哪只一个人就一屁股坐到她这一席来了。这个还有谁呢?一直满场飞的年氏。因不算认识,所以天兰低头挟菜吃酒。年氏满口酒气的喷过来:"妹妹到是好模样啊!"一来就占人便宜,谁是你妹子啊!但天兰还是点头问好。 年氏自已给自已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就一饮而尽,看来是个好酒量的。她一杯喝完,又倒一杯说:"你到是个有福气的!"天兰不解问道"不知此话怎讲?" 年氏嗤嗤的笑:"我这话这么明白,你还不知道吗?还是你装作不知道吧!"她竟过来想拉她的手。 天兰吓了一跳,躲开她说:"你醉了吧!" 年氏哼了一声:"我没醉,我清醒着呢!你不是想勾上我们爷吗?" 天兰拍桌起来怒道:"你认错人了!" "喜塔拉天兰,我们比上一比,你有我漂亮吗?你连我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年氏双眼放着利光。 天兰恼怒不已,又看她红霞满脸,知是醉得很了,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搅了局。遂找人拉她下去醒酒,二个下人过来,还拉她不住。年氏挣扎着说:"你怕了吗?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说毕伏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虽然这个席面不是个热闹位置,也不是一个人没有,天兰的脸就挂不住了。韩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点不客气,一记手刀直接打晕了年氏,让人送下去了。天兰感激的说:"谢谢啊!"韩越冷着脸也不说话,自已走了。 天兰讨了个没趣,又想到刚才年氏的话来,觉得一阵气苦。一个人转过垂花门来,人来人往没有注意到,到是不小心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看见。"那个人到不理论,天兰一见,这个女生长的眉目如画,好个模样。那女生怯生生的抬起头来,迅速的抬头看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去。天兰未语先笑"不知这位格格,怎么称呼!"那女生脸又红得利害,并不答话,正矗在这个当口上,忽后面一个妇人叫这小女生道:"木尔泰,让我好找!你一声不响的走了,怎么也不叫叫我呢?" 那个妇人走近了,也梳着两翅子头,脚踏着很没有平衡感的花盆底鞋,大概是路有点昏暗的关系,周围又没人扶着,走起来有点摇摇晃晃的,给人一种很不稳的样子。其实穿这种鞋子,是最要人在旁边侍候着的。美人一只手轻搭在侍候人的手上,轻轻的慢步,走一会停三下,最好另一支手捏一条手帕,那样的动作,走起来有一种如春风摆柳的味道,当然那是指的美人。天兰面前的这位,因为急切,走的奇快,反而很不好看,说句不太好听的话,到象是一只鸭子在急行军的样子。妇人一下子走到他们两个跟前,两只眼晴首先在天兰脸上停留了下,看天兰周身这个气派,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于是她没有任何没有表情的抬手请了个安。但马上又转到她女儿身上了,那个脸色是急切和关心的。木尔泰低的声音叫了一声"额娘"。不自觉的用手去拉她额娘的衣襟。"你就是脸皮薄,一声招呼不打,竟跑到这里来了。"那妇人喝斥着但她看爱女没事,一切安好,放下心来。 "天兰!"胤禟老远儿就见天兰和二个衣着不怎么样女人站在一起,故高声叫她,天兰也就走过去了。那妇人看到胤禟是认得的,知道是九阿哥,不免有些喜色。居然拉着女儿就过来了,殷殷勤勤的行礼说:"九爷,奴才是侍郎罗察家的,这是我的女儿完颜木尔泰。"胤禟与天兰耳语了一句说:"这就是老十四未来的福晋。"天兰听了遂头到脚又把木尔泰看了一遍。这小女生就象一朵山谷中的小花,别有一种动人之姿态。不过太青涩了点。动不动就脸红,低着头装驼鸟,也许是不熟的源故。她和老十四将来是对佳偶还是怨偶呢?天兰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胤禟抬手叫起,淡淡的叙了几句。侍郎罗察夫人对天兰说:"以后请福晋多多照顾小女。"她暗暗掐了一下她女儿,想让她也说二句,偏她女儿连脖子都羞红了,上不得高台盘。天兰正想说她不是什么福晋。胤禟居然不等她说出来,就拉她走开了,他是存心想让人误会,天兰恨恨的想,嘴未免又嘟起来。 侍郎罗察夫人本来想亲近亲近的想法,被无情的打消了。以她们家这样的身份是没有机会能在众宗室云集的地方露面的,好容易来了,又被人瞧不起。她女儿只是低着头,一脸的小家子气。一点也不象九阿哥福晋那样言语珍贵大方。侍郎罗察夫人又气又急的又数落了女儿一场,如果老这样,她女儿明儿嫁过去,哪有好日过啊,想到这里更是百味层杂。 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留心,太子的一个亲随因看在八阿哥府上,太子爷多看了一个女人几眼。想上些好,因跟太子爷说:"爷是不是喜欢那个喜塔拉天兰,这个人难弄一点,是九阿哥的-----"太子黑着脸,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那个亲随口吐鲜血直倒在地上。太子冷笑着说:"你的心思就全在这个上面?真是个不知耻的小人。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用你拉皮条。你给我滚出去,她你都敢打主意,不想活了。""喳,喳,奴才该死"那亲随屁滚尿的爬出去。 因韩越那一记手刀使得有些重,年氏是被人抬回四阿哥府去的,回府都未清醒过来。里屋的那拉氏听了下人的回报知道年氏大醉的消息暗怒不已,这府里的体面都被这死狐媚子掉了个干净。一个包衣出身的奴才也敢要她的强,可恨得很。下贱出身的女人就是改不了这种轻浮的个性,爷不过宠她几天,她就轻狂的不知骨头有几两重了。那个郭络罗氏如此的不给她脸面,居然贴子都不下一个,此仇来日必报,那拉氏把梳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隔日年氏因醉了迟迟的没到上房来请安,别的女人都到了,独她没来。那拉氏把脸拉得老长。耿氏说:"那个狐媚子可是越来越不把福晋您放在眼里了,我们都替您不平呢!您没瞧见她昨天穿得那个艳丽啊,穿成那样给谁看呢?"那拉氏没理耿氏,她知道耿氏这是架桥拨火儿,看热闹呢。其余的女人都不做声,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两头讨好,她偏不如她们的意。年氏一时来了,还带着昨日的醉意,有气无力也不欠身便说:"给福晋请安!我来得晚了。"那拉氏冷笑一声说:"不敢当,以后你不用到我这来立规距,我受不起。"年氏把笑脸一收,眉一坚向众人道:"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可不是我坏规距,是她说的我以后不用来的。" 那拉氏说:"爷不在家里,你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年氏抱臂说:"怎么敢呢?您不过是怪我昨儿一人去赴了宴而已,人家请我,我能不给面子吗?"那拉氏脸色一黑。耿氏一股子酸意说:"姐姐昨天可是大大的露了脸一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府里没人了呢?"年氏哼了一声一甩帕子:"爷还没回来呢,就这样吃酸捻醋的,看不惯我,直和爷说去啊,看爷会护着谁?"一扭身就回去了。耿氏也哼了一声:"再宠你,你也没儿子。"那拉氏恶狠狠的盯了耿氏一眼,耿氏没了言语。那拉氏心里一阵绞痛,把茶杯往地上一掷,好你个年氏,不过仗着你有个好哥哥做卫青,你就敢横行一时,你想做卫子夫,可她却不是好欺负的陈阿娇。那拉氏命人立刻把年氏这月的月钱减了,叫门上的人来吩咐不许年氏随便出门。众女人面面相觑,知道嫡福晋这是要立规距了。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5章 章节字数:8793 更新时间:08-01-19 10:33 天兰在宴会后没有跟胤禟回府去,仍到克雅那儿住,胤禟自然脸色又是很难看。天兰第二日一早,没去店里,直接去她房子那里监督工程进程,他们那条胡同重建得差不多了,有不少人家已经入住进去了。因天兰要求未免特别一点,故她这一处迟迟还未装修完工,因火灾后,有两个人家不愿住在这儿了,把地皮卖给天兰,故重修的房子是以前的三倍大,很有点深门宅第的味道。天兰在她的宅子转了一圈,粉刷已经完成了,补种的花树也枝繁叶茂的,院前的两个花缸里,金鱼游得很快活。把木器家俱快些布置好,就可以入住了。天兰眼渐有喜意,又快有自已的房子了。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有自已的地方还是心里踏实点。 克雅来参观天兰的房子,房子白墙青瓦,回廊转阁花窗很有江南的特色,但又有北方的大家气度,不禁啧啧称赞不已。正厅是中规中矩的布置,但藏在里面的小厅却是西洋作派,不见华丽,却尽显舒适。摆在窗边的俗称懒骨头的美人靠,一躺上去克雅就不想起来。克雅喜欢天兰家一进门的那块老大的太湖石因说:"你家那块石头我喜欢,你让与我吧!"天兰到也爽快说:"行啊,你拿1000两银子来,你就拉走。"克雅听了跳起来叫道:"你这所宅子,建起来也不过这个数,那块石头你就要这么多,你怎么不说一万两啊!"天兰笑:"怎么不值,从江南拉回来,多远啊,还是我的心头好呢!如果你愿意给一万两当然也成。"克雅哼了一声说:"想得到美。" "你今天怎么想到我这儿来转转呢?"克雅扭捏起来,半响没说。天兰问:"难道是韩越把你甩了?你今天这么奇怪,莫非是失恋了?"克雅忙出声说:"怎么会呢,我这么美丽动人,别想错了。他,他今天对我笑了一下。"无限陶醉,双眼桃花。天兰坏笑道:"噢,这是喜事啊!请客,请客!"克雅说:"这也有什么问题,天顺楼,我请!"她把一个同心结塞给天兰,天兰知道什么意思,要她给韩越嘛!天兰指着她笑说:"哦!---有所求,怪不得你要请我!" 天兰坐在天顺楼的豪华包间里,浑身都不自在。唇边某人缠绕着递过一杯清酒来,天兰硬着头皮喝了。克雅看到天兰僵硬的样子,格格的笑起来。天兰一拍桌子站起来说:"我回去了,你慢慢喝。"克雅啧啧的说:"不懂得风雅的呆子,请你喝花酒你还不领情。"她色迷迷的把旁边的美男的手摸了一把,弄得那美男吃吃的笑起来。一左一右坐在天兰旁边的小倌伸过禄山之爪来欲搂天兰的柳腰,一个娇声问:"贵人你不喜欢我吗?"天兰浑身一阵恶寒,吓得花容失色,夺门而逃。克雅在后笑得那叫一个疯狂。 走了老远了,天兰觉得克雅今日着实奇怪,遂折回来,从门缝往里看,见包房里被克雅写条子叫来的五六个红小倌已经走了,克雅一个人坐在桌前,伏在桌上。天兰推门进去,克雅闻声泪眼蒙胧的抬起头来,看到是她,一把抱住天兰哭得更利害了。天兰摸着她的头问:"怎么了?刚才不还是高高兴兴的吗?"克雅说:"我心里难受。"天兰说:"你不是说韩越今天对你笑了吗?这是个好的开始啊!"克雅边哭边说:"就是因为他对我笑了,我才难过。我喜欢他,我这辈子也没有喜欢过几个人。我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跟他再一起。我马上就要入选了,进了宫,也不知道指给谁,那人漂不漂亮,对我好不好。想到这里我心里头一阵一阵的疼,这日子近了,我就越来越害怕起来了。我大概是个胆小鬼,对不对?"天兰喃喃的说:"你不是。你不是胆小鬼。"在感情上,也许真正的胆小鬼是她。比起克雅来她远不及她勇敢,敢爱敢恨,敢追求。面对感情她宁愿退缩不前,也不愿意前进一步。她才是一只真正躲在壳里不愿出来的蜗牛。 克雅哭了一阵,胡乱的抹去了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让兄弟你见笑了。我其实知道我也许不能改变什么,也许韩越也不见得喜欢我。但我跟你说真的,我想在嫁之前,热热闹闹的爱一场,就算是找一个人爱也好,有过这么一段,就算以后嫁了一个不如意的男人,也就算了。天兰说:"克雅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克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谁知道呢?看你安慰我一场,兄弟送你一句,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天兰听了低头做想,克雅却在哭完后活蹦乱跳起来,问等会上哪去闹去?天兰看她那样子哑然失笑。不论是哪个人总有一二件伤心事,痛过了,哭过了,再认真的活着,这样的生活态度是再正确不过的。 本不愿意在三天之期内就搬回去的,怕丢了面子,从此受制于人,但不知怎么的,脚不随心走着走着,已然还是顺着习惯回到九阿哥府里去。回到房里,把江南买的那一对的紫花绿底杯拿出来把玩,每看到了这对绘着胖胖的紫藤花的杯子,就想这应是那日的紫藤的颜色。会想到胤禟在耳边的细语,他的气息轻轻触动着的她的耳膜,热热的痒痒的。这是天兰准备送胤禟的礼物,因那天吵了架,没有来得及送的。天兰拿出他赠的那把匕首来在这对杯子的底下歪歪的刻上同一句话,却只把其中一只用盒子装了,在盒子上用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乘胤禟不在,悄悄儿的放到他的桌上。他要多久才会看到这杯底的这句话呢?想起紫藤花架下他如睡美人般的美姿容,令人心动的美态,天兰的心跳得快起来,美色的确是可以醉人的。 胤禟回府就知道天兰回来了,他换了衣服就准备过去看她,他在桌上发现多了一个盒子,他抬眼望了那边墙一眼,能随便进出他的房间的只有她了,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件烧得普通的的粗磁,磁上绘有粉嘟嘟胖胖的紫藤花,工艺虽粗但却见民间野趣,是她的礼物吗?哪有送人一只杯子而不是一大套的,独她与众不同,总是会出人意料之外。他微笑的拿起来在手里不住的摸拭,春日紫藤花架的回忆涌满心头。忽觉杯底有些划痕,他遂将杯子倒过来,一排小字就现前眼前,他只看了一眼,眼里不禁有些湿润,好象一直以来的所思所想都有了回应一样,心潮起伏不已。 正准备过去,天兰在那边听到了声响,推开门探头探脑的问:"回来了吗?"胤禟过来把她一把捞过来,一言不发的拥住她。天兰困难的从他的怀抱里探出头来,没事这人长这么高干嘛!她看到盒子已经打开了,杯子就放在桌上,知道他已经看过了。她说:"礼物看到了?""嗯!""喜欢吗?""喜欢"。天兰嘟着嘴说:"你就不能稍微夸赞两句吗?人家从江南这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耶!""喜欢,喜欢它的质朴,喜欢上面绘的紫藤,喜欢送我的人儿!" 胤禟轻轻抚摸她细腻的肌肤,坐到椅子上,顺便把她也拉在身前,他如明星一般的眼晴,无限的温柔蛊惑,天兰的心没骨气的一阵怦怦乱跳,他的脸慢慢的贴过来,话是说的轻柔缠绵,但他的吻却是来的狂烈,仿佛是饥渴了很久的沙漠旅人,忽然间找到了一口清泉,在她的口中辗转的游移,舌尖暧昧贪婪的滑过天兰的每一颗牙齿,最后与她的舌头轻轻接触,舔弄那闪躲的丁香,因刚才天兰才喝过了云雾茶,故茶汤余下的香气,充当起催发情意的引子。或许是克雅那句"花开不多时,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打动了她。又或许胤禟的美色诱惑出她的热情。吻也许是本能的一种,不需要额外的学习。天兰被吻的晕晕忽忽的抱着他的手臂不知不觉的收紧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开始回应这个缠绵的吻,热情的挑拨胤禟敏感的唇舌。她的回应,更是激发了他的热情,两人直吻到因为气竭才暂告终结。 天兰在拼命呼吸的同时,这才不得了的发现她的手主动勾在胤禟的脖子上,象股绞滕一样。她本来只搀一个下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乱七八糟的散乱下来。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已就坐在胤禟的腿上,形成一种令她很尴尬的姿势,这时要是在昧着良心说和胤禟没什么,就太自欺欺人了。胤禟把天兰头上一股珠钗取了下来,她的头发就很顺滑的披下来,拉过来他一缕头发在手里摆弄,发丝如丝般的光滑,拿在手里掌心会微微的痒,像是一直痒到了心里去。胤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自控力在一天全部瓦解,他很想要她。他的呼吸湿热又甜美地吹拂着她的耳畔,令她不禁开始战栗。天兰想站起来,可胤禟却握住了她的腰不让,天兰红着脸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眼,他的眼神透露了太多讯息,他的眼底有看得见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再看下去,天兰怕被这汪深海沉溺了。 胤禟轻轻的问:"你喜欢我吗?"天兰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回答:"喜欢。"这是真心话,光看他这张脸就已经意乱神迷了,更何况他还对她好。胤禟凝望她的眼睛:"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么?"天兰也困惑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是喜欢他的,这一点无用质疑,可她还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来。天兰把头埋进他的肩上,老实说:"不知道。""不知道?"胤禟的声音不悦的上扬。"我是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你多久。"一辈子好象是很远的一件事,何况她还没有信心。 不知道喜欢多久?胤禟收紧手臂,勒的天兰的腰有些痛,天兰便说:"不要。"却不料这样的推就会引发更大的危机,胤禟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神情里带著不容抗拒的决断。他把她直接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等天兰意会过来,胤禟已经压住了她,她的手被他轻但有力的固定住,胤禟炽热的黑眸更显迷人,她觉得心跳加速,他的唇再次压住了她的唇,从轻尝浅啄到激昂狂烈,一遍遍在她唇间吮取悸动,从他热烈的吸吮里,天兰感觉到他的渴望。 胤禟一注意到她力图清醒,他就很浓烈的吻她,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逼迫,他希望她正视他,一吻再吻,事实上再多的吻也无法消退他的激情。天兰很困难的想这人是想色诱她吗?他很容易就可以色诱她,他美的让人心动,让人几乎无法抗拒。她承认他的吻技很好,不过却好得让她有点吃味,一想到他可能用同样的激情吻过别人,天兰头晕目眩中眼中就有些湿湿的了。如果真的和他发生什么在这么漂亮的皮相下好象也不太吃亏,但----- 噢!他的手肆无忌惮地开始在她身上游移,一簇簇火苗被他修长的手指细细的燃起,他的唇放开的她的,开始向下沿伸,他开始吻她的脖子,锁骨,还有更向下的趋势,他灵巧的手开始解她衣服的扣子,引得天兰一阵惊喘。胤禟霸道的开始探索他想要的娇躯,也许俗语说得没错,要征服一个女人,首先应从她的身体开始,他对她克制太久了。他发现天兰的身体对他的攻城略地不是一般的敏感,她的肌肤开始展现一种魅惑的娇红,为他展现的娇红。她确定他这次不会对他客气了,她有点怕了,她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他给吃了,虽然身体里狂烈的快感奔跑在每一条血脉之中,如果男欢女爱的对象是他,她好象不是那么排斥,但她不喜欢她不能掌控的状况,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胤禟感觉到天兰的肌肤的颤抖,她整个人都为自己的动作而警惕,却又不敢过分反抗,因为反抗会引来他无情的镇压。最美好的东西,从来都是等的越久越有趣。胤禟为了这一点,极力按捺住身体里早已叫嚣着想要了她的欲望。耐心的在天兰的身体上施加让她战栗的魔法,他要她臣服于他。她在他身下不安的扭动,摩擦引起连锁的快感,胤禟的脸色渐渐变红,喘息逐渐不匀,间或会难以按捺的呻吟。天兰再次吓得一动不动,她知道胤禟目前只是所有动作,他还是有所克制的,如果再动下去,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凭什么让他掌控局势?凭什么让他又亲又摸的,天兰心里不甘又委屈,发现他只是在挑逗她,吓唬他而已,象夏天的暴雨,来的狂风卷奔云飙,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他心存怜惜,几乎他不曾弄痛她。不是很认真的想立即占有,否则她的身上可能就会片缕会无,而不会向现在这样只是开了几颗扣子而已。他很注意她的反映,她一皱眉,他掌控她的手就会放得很轻,他对她永远都留有余地。即然这样,天兰灵机一动,化被动为主动的紧紧的抱住了胤禟的身体。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贴合,中间连张纸片也插不进去。 当她主动的抱住他时,果然很明显得胤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显得很诧异。只许他轻薄她吗?不行。对她而言,他何尝不是一个美味的蛋糕。不同于胤禟的温柔,天兰有些粗暴的把他的衣服扯开,她的唇连亲带咬得吻到他的锁骨上,这里好象是他的敏感点,天兰坏心眼的企图让他意乱神迷,不幸的是天兰不懂得控制力度,他的锁骨很快紫红了一片,有牙印。胤禟被咬得战栗了一下,哭笑不得。天兰看到牙印也愣了一下,这就是所谓的吻痕吗?好象深了一点吧,毛细血管都被她咬破了吧。数个牙印在他绝美的肌肤上很显眼的好象是在控诉她的暴行。天兰有些心痛的摸了他象牙似的肌肤一下,接下来怎么做呢?搞得天兰不知道是要继续下去,还是----- 僵持了几秒钟,胤禟突然笑着吻她的唇一下,像狡诈的狐狸:"你很差耶!吻不是用咬的,亏你还那么用力。你好象窥视我身体好久了吧!""哪有?哪有?你乱说。"明明他是色狼,他把她抱上了床的,怎么这个色狼的帽子又扣到她的头上来了。天兰的俏脸立即红得跟红布一样,也不知道是怒是羞。"难道不是吗?那怎么咬我?"胤禟眯着眼看她,天兰几乎是结结巴巴的说:"那个,是反抗恶势力。"胤禟的眉危险的挑起来:"是吗?"他的眼里又闪着火焰,天兰自动自发缩到床脚,他又很轻松的伸手握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拽,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双腕又将她压在身下。天兰吓得小脸都皱起来,连忙用手挡着胸前:"好了啦,你不是恶势力,还不行吗?就算我对你有企图好了,谁要你长得那么漂亮,我想欺负你行了吧!。但我饿了,你放开我,吃了饭再说行吗!"天兰用拖刀计。胤禟听了这话后,不禁的口成0字型,天兰乘他在惊颚中,一骨噜推开他爬起来,跳到桌子后面去。 天兰就见胤禟身体的抽搐起来,他该不会因为她说他长得漂亮气得哭了吧,下一秒发现他在闷笑,接着他手捶着床铺止不住的越笑越大声起来,他边笑边说:"天兰你啊,真是大胆又不解风情的丫头。"然后又无奈的叹道:"我要把你怎么办?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做定了我的女人,离开这种想法最好想都不要想,所以你最好近快想通比较好。"天兰眉眼都耷拉下去,噘嘴不言不语。胤禟看天兰露出无比委屈的表情,又叹了口气,在心里恨自己没肚量,是不是逼得急了点,遂温言款语的哄天兰过来,帮她重新理了衣服,梳了头发,把珠钗重新插在头上,把流苏顺好。最后端详一下,方携她的手说:"不是说饿了吗?去吃饭吧!"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天兰任由胤禟牵着她,他的手是她的二倍大,修长美好的就象艺术家的手,握着他的居然有很安心的感觉。天兰用力摇摇脑袋,咬着牙想这人刚才都欺欠了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弯腰屈膝,奴媚颜骨的呢。天兰嘟着嘴生气。如果别人被人轻薄占了便宜了,若是不奋起反抗,也会是羞愤欲死,哭得死去活来才对,偏她的反映特别,居然向他伸出黑手去,结果搞得就象是一场闹剧。天兰这下子欲哭无泪了。天兰盘算来,盘算去,咬着唇说:"你明天空出时间来,我想和你去一个地方。" "怎么今天想到这里来?"胤禟修长的身姿站在长城的垛口上。"好大的风啊!"天兰立在他的身后,被风吹得有点哆嗦。胤禟转过来说:"早就跟你说了,要你多穿一点,你偏不听。""我哪里知道有这么大的风。"天兰抱臂抖得更利害。胤禟口气虽是责怪,但命人拿了披风来,与她披上。跟来的随从都跟在后头一百米的地方远远的跟着,他们素来知道天兰不喜欢人跟得太紧。 青色的长城弯沿的盘旋在崇山峻岭中象一尾巨龙、深沟险隘,墩堡相望,在这时长城可不是旅游圣地,而是作为军事设施而存在。每隔一段就有亭燧吏卒住扎。大的地方有镇城、路城、卫城,小则有所城、堡城、关城。这些关防处还是明代为抵抗大清所建的防线遗迹。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明亦常修理,但大清入关以后却再未修理过,许多地方已经破败得很了。 听闻前一阵子古北口总兵官蔡元上折说,他所辖长城倾塌甚多,请行修筑,但皇上下谕说兴工劳役,有害白姓,没有准许。皇上理由有二,其一是明未太祖皇帝长驱直入时,长城虽坚固,但仍挡不住八旗铁骑。由此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得民心。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其二是说长城延袤数千里,那要养多少兵士才可以分守得住呢?以天兰看来,皇上的理由不过是场面话而已,说得过于堂皇。大清因破长城入关而得天下,故对长城有一股子别样的情怀。长城自古防的是匈奴扰掠,现在大清已夺天下,还要防着谁呢?要防的到反过来了,现在防的是偷逃出关,进入白山黑水,肥沃土地的汉人为主了。 登上烽台,登之者可居高临下,让来攻者则望之莫及,守者则以逸待劳,不但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杀伤敌人。天兰看到墩台的一侧堆有柴草。吏卒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大的人物,很殷勤的介绍说:"这是用来燃烟的。用易燃的柴草,置于笼筐中,系在长杆上,夜间点燃举起,可以传得很远。"天兰点头。古代的通讯不便,如有特别的事,就通过在墩台点燃烽烟、烽火或举起醒目标志来达到最快传递信息的目的。但柴一燃起来,不就没有烟了吗?天兰好奇的问胤禟:"这烟如何产生呢?"这自然问不倒胤禟,胤禟说:"点烽时加硫磺、硝石助燃,这样燃放出来的烟既高且直,易于辩识。"天兰这才知道为烟是怎么起来的。 她趴在墩台往外眺望,长城外是一片苍茫的土色,天上只有灰蒙蒙的浮云,空有劲风在耳旁吹过,天兰想以前的周幽王也许就是在这种地方,为了博得爱妃褒姒一笑玩起了峰火戏诸候的把戏。他把如此严肃的烽火制度当作儿戏,当各路诸侯率领兵将,连夜赶来,结果并无敌情,奋然而去。这为后来西周的亡国种下了祸根,但这样的爱情,也算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是一种"伟大"吧。 天兰用胤禟送的刀在长城的一个隐蔽位置上刻下:"胤禟、天兰到此一游!"这是在古代不算是破坏文物吧。天兰指着刻上去的字问他:"你说如果过了几百年,几千年这些字还会在吗?"胤禟的手轻轻摸摸这排字道:"会在吧!"在历史的长河中,人的一生不过是苍海一滴水而已。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都想千古流芳,一臭万年也行。刻字是留下印迹的一种办法。人会有来世吗?在来世会遇上她吗?如果有来世,如果来世有她,他会欣然而笑。 胤禟指着长城外的远处说:"再往那边走不到二天,就是木兰围场了,秋天皇阿玛照列要去秋猎,到时候我带你去打猎,不过你得赶快学会骑马才行。""骑骡子行吗?"骑马天兰是学了二天的,跟老十三,老十四都学过,但这二人教人未免过于心急,对她的要求也太高了,未免就很急燥了,天兰一恼就不跟着学了。跟胤禟她也是不学的,因为他太紧张她,一点擦伤就大呼小叫的,哪里还学得下去。要论教得好,讲得明白的,只有胤禛了。但江南那件事后,天兰少不得要远着他了。就算没有江南的事,看年氏对她如此的敌意,天兰也有了这种自觉,她以前是跑四阿哥府太勤了,怨不得人误会。 胤禟又好气又好笑,敲了天兰的头一下:"你有看到骑骡子打猎的吗?""可我只敢骑骡子啊?""所以才要学啊!""也太难了点吧!""你不想去热河了,我们家可是有庄园在那边啰,很漂亮的。""狮子园是谁家的?"天兰的脑里突然冒出这个词来。胤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那是四哥在热河的别院的名字,他要请你去玩吗?"天兰摸摸脑袋:"好象在哪听过。"胤禟说:"那里景致不错,不过还没有我的园子一半大呢。" 天兰忽然说:"我以后不会在去四阿哥府了。"胤禟定定的疑视了天兰半响说:"是因为那天年氏的话吗?"天兰抬头看他奇道:"你知道了?"胤禟说:"你好象很难过。"天兰雾气蒙蒙的说:"你怎么知道我难过的?"胤禟拥住她说:"因为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人。你不用在意她说什么,你只要把握好你自已就好。对于四哥你也是蛮粘他的,不要把自已逼到死角去。虽然我是个男人也会吃味,但四哥不同于老十四那块暴碳,他把你教得很好,如今字也写好了很多,还会写条陈了,书也多读了几本,太极也会打二下,性子也沉静些了,处事也圆滑了好多,他帮你不少,算是良师益友,你和他一处我不会想别的。" 天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他的确是良师,我想信赖的人。和他在一起总是很愉快。但我想远着他了,不为别的,只为了我自已。"也许这个良师要的东西更多,多到她给不起。她负了良师很多人情,但那一次后,她就当还清了。为什么胤禟会这么体贴她呢?为什么他总能这么为她着想,她的心再一次被一种叫甜蜜的东西填满。 胤禟低低的说:"我爱你天兰。"天兰低下头说:"那你会爱我很久吗?""嗯,会蛮久的。""会爱我一辈子那么长吗?""我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你再一起。"天兰鼻子一酸,转过头来:"我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也不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但我想试一下,我们交往吧!"就算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不知结果的冒险吧!就算没有一辈子,象克雅说的,有一时也好。有一时幸福也好,自少爱过了,尽力的爱过了,以后就算被人甩了,也不会后悔。 胤禟听完天兰的话后,愣了一会儿,眼眶有点红,随后收紧了手臂,吻了天兰的头发一下,胤禟说:"等你说这一句话,真的好难,不过幸好我等到了。"天兰勾住他的头,主动的吻他。她从此就是个坏女人了,夺了人家老公的坏女人了,她为了爱违背了道德准则,这一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天兰眼角掉下一颗晶莹的泪来。 天兰离开他的怀抱,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来,走到垛口处迎着风把纸给撕了。她撕掉的是一份起草好的爱情协议,一共二十四条,权利和义务非常明确,主要是保障她的权利为主的。本来带胤禟到长城来,主要是为了和他谈这纸合约。即然不能阻止他对她越来越浓烈的占有欲望和感情,那么为自已争取更大的权益,比拒绝他更为有利。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把他惹毛了,他也是不好相与的,胤禟也是有脾气的需要顺毛摸的猛兽,再说她也是喜欢他的。她把那些有得条件撕掉了,因为好象不用提了,她已经爱上他了。看着碎纸屑如同蝴蝶一样的上下飞散,心想她以后会幸福吗?不带条件的交往会向她想要的地方发展吗?憋着一口气趴在垛口,对着远山大喊:"我的爱情我做主。不管在哪里,不管在哪个时代,我都是我,我不会改变,我会活的很好。让你们都嫉妒的好!--------"回音一波一波的传回来,就象是心脉的跳动,一下一下。人生就是一场赌搏,押上,全押上。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6章 章节字数:11927 更新时间:08-01-19 10:33 天兰又去了一次西山,去探望栋鄂氏,她想把与胤禟交往的事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有明人不做暗事的意思。但这一次去栋鄂氏病得比上次更重,上次只是不认得人,这次去却是满口胡说八道,一会笑,一会哭得,很吓人。她一时说有妖魔鬼怪要杀她,一时又自已装作是天兵天将。侍女说栋鄂氏发作起来,就是二个健壮的仆妇也拉不住,天兰问裴大夫怎么回事,那姓裴的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说心病难治,只有慢慢调养来。 一时栋鄂氏闹乏了力,躺在床上。侍女送药来,栋鄂氏看见了药,眼神很畏惧,等侍女端着向她走来,栋鄂氏竟吓得尖叫起来,缩在床里死活不愿意吃。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女拉住硬是灌了进去,天兰不忍的说:"你们是不是太用力了点,轻点不行吗?不吃这么苦的不行吗?"裴大夫冷笑两声:"良药苦口啊!大格格。不吃药就好不了。"天兰十分讨厌他的为人说:"药很苦你就不知道多放点蜂蜜,或是甘草。"裴大夫低头应了。药好象有安神的作用,喝完药后,栋鄂氏安静下来。天兰摒退了从人,把话跟她说了,栋鄂氏好象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样,眼珠儿只是呆呆的,没有什么反映。天兰想她好时绘花草时的样子,有点感伤。 从西山回来直接到八阿哥府去找八福晋说话儿。进了东厢房,八福晋屋里站了一大群的丫头,箱子也开着,八福晋正对镜理装,天兰瞅着她身上这一身品服大装,很隆重的样子,不知她这样装扮要去哪里。八福晋看到天兰身上有些尘土便问:"打哪儿来啊?"天兰回答说:"西山,去看了栋鄂氏?"八福晋把描花小镜往桌上一放冷冷的说:"你去看她作什么?以后别去了。你这人心还真是善呢!"天兰叹道:"我看她病得不好了,可怜见的。"八福晋冷哼了一声,不答这话。天兰问:"姐姐这是要上哪去啊?我来得不巧了。"八福晋看天兰有点闷闷的,便坐过来好好安慰了她一下。因说这日要入宫去见惠妃娘娘纳喇氏的,于是天兰随口说她也想去。 天兰只不过随口说说,哪知八福晋心实,居然想了想就应下来了。这下天兰说不想去,也不成了。虽然宫里她也进去去两回,不过不是在外围就是在晚上。八福晋进宫一向都带一两个人的,故而她也不太担心。八福晋命丫头们为天兰改装。把天兰的大辨子,三下两二下梳成了两把头,接着带上旗头,穿上八福晋的旗装,停当后,丫头们搬来水银大穿衣镜,天兰只看了一眼,就说:"胭脂太红了。"八福晋过来看看,笑道:"哪里红了,我生日那天,你不也这么打扮,好看着呢!"八福晋生日那天,是克雅硬抹了她一脸的胭脂,她悔死了,偏如今又这样,她已经不认识镜子中的人是谁了。八福晋在她身后打量了一番,又插了几枝珠花在她的头上了,天兰抗议也无用,整装完毕,往日的清淡不见了,只有满身的富贵和庄重。 八福晋居然就这样带着天兰一路畅通无阻的很顺利的进了宫,连多盘查一句的都没有。不知是因为八福晋是一个难缠的人,还是什么别的,这一切似乎是太顺利了,也让人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很不真实。天兰现在看到的紫禁城与在现代的故宫是不一样的,是多了一种氛围在里面的,格外的威严,恭肃。先不说一切都是完好的,天兰五一节时去的故宫是处在大修中的,三大殿都在修,地上的台阶也是用铁皮搭起来的,她当时去参观的感觉是破碎的,沉旧的。但在几百年的清朝,天兰看到的地是平铺了上好金砖的,没有一块是碎的,墙上的色彩是鲜艳的,没有一处是掉漆的。琉璃瓦也是很有光彩的,太阳照上去象金子一样的闪光。每个路口,宫门处都有侍卫把守,这与随便参观的故宫,有很明显的区别,再怎么也不会弄错。虽然这不过是不同时空里的同一个建筑物,但就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建筑物一样,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这几百年前的紫禁之城,是陌生的,象一只张开大口的狮子一样,什么都可以吞下去。 八福晋去看的惠妃娘娘纳喇氏并不是八阿哥的生母,惠妃娘娘纳喇氏是大阿哥胤褆的生母,皇上认为八阿哥的生母卫氏母家地位过于卑下,所以八阿哥一落地,就被抱给惠妃娘娘抚育,八阿哥与惠妃娘娘关系情同母子,关系是极好的,八福晋对惠妃娘娘执儿媳之礼,经常会到宫里去问安之类的,很殷勤,反而对还在做贵人的卫氏并不是太在意,总是去过惠妃娘娘那儿之后,顺便住西六宫最里面转的时候,顺路看上一眼。于是八福晋先带着天兰到了惠妃娘娘所住的永寿宫。八福晋只管和惠妃大话近来的家务事,看来一时半会儿难得谈完,天兰觉得无趣跟八福晋说了声,自已往宜妃住的延禧宫来。宜妃住在东六宫,故得从西六宫穿过去才到。八福晋命她的亲随丫头叫巧红的跟着她,巧红的路是很熟的。 步步行来,内宫里的树不多,仅有的几颗也是参天的古木,枝条很苍劲,映衬着红墙黄瓦,到有些磅礴之气。紫禁城虽大,也不过是一个城,一个建筑而已,明清两代的皇帝们在此生活。辉煌瑰丽的建筑的背后,隐藏着神秘沧桑的宫廷秘事。建筑再多,再复杂也不神秘,神秘的是生活在重重深宫中,宫闱内不为人知、真实鲜活的人物命运、历史事件而已。这些才是真正让人感触很深的,值的探究的。手指拂过沿路的紫铜宫灯座,又好奇的看看那么大个的铜缸里是个摆设,还是真的有水。天兰觉得宫里的空气有压抑感,不由得深深的来了几下呼吸吐纳,方觉好些。生活在宫禁人虽然多,但看上去一个个好似蚂蚁一样,行色匆匆。天兰是从几百年后来到这里参观的游者,在这个宫禁中,大概也只有她一个外来者吧!在漫步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导游拿着小喇吧带着团来打扰她的思绪,其实天兰到真想有导游之类的人在旁打扰叫喊,她也想要游人如人山人海似的,挤得什么都看不见,照个相都困难。曾几何时,这种平日里认为是困扰的东西,在如今也曾了奢求。 一个做贼的人如果让他走在明晃晃的阳光下,他多半是不自在的。天兰虽然不是贼到底也是未经这家主人允许,就擅进人家的家里,就应该缩头缩脑,走一步,看三步才是。但天兰却表现得很坦然,大概是因为脸皮比城墙厚的关系。天兰是挺直了腰板的向前走,就象她就是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似的,扬首挺胸,脸上带着半分笑,但又有点冷冷的味道。一路上遇到宫女太监的时候,并不停步,还很居傲的稍扬起头来,宫女太监们也搞不清楚她是那一个宫里的主位,还赶着上前来,行礼问安,到也风光无限。天兰暗想她这时就象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员,真正的**就如一把钢刀能够深深的藏在国民党的内部而不被人发现。原因是因为,他比国民党还象国民党,你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不象国民党的地方。 一路平安的踏过一个宫门,行到宫门的夹道时,迎面三个人迎面而来,后两个是太监,前面一个身影气质高贵,沉稳如水的是------。天兰赶快低下头来,如果在现代一定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因为她是深度近视眼,但现在在古代的她视力好的不得了,她老远就看出那个是谁了,但她这时无比痛恨她的好眼力。所谓冤家路窄,山水有相逢。走过来的那个人是四阿哥胤禛。天兰才说以后不想见面的人。他和老十三从江南已经回来了吗?哪时候回来的?他从东六宫那边来,想必是过来到长春宫去见他母妃的。笔直的夹道没有退回的可能,也没有转弯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虽然她今天上了很浓的脂粉,但一个人的面容不是那么好隐藏的了的。由其是在熟人的面前,她的头越来越低。他如果认出她来,会不会揭发她呢?就算不会揭发她,他又会狠狠训她一顿了吧,她不要,在他面前为什么她老是象个小学生呢? 随着越走越近,天兰的心就象擂鼓一样心跳越来越响。手心里都紧张的要冒出汗来了。天兰心里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胤禛现在所站的位置是西六宫的范围,除了穿绿衣的宫女,其他女人都是他老子的妃嫔,他也未必敢认真的看上一眼,如果看的多了,不怕老子怪罪吗?她祈求老天就让她这么过去吧!她看到他时,胤禛正对走在前面的人说活,好象没有注意到她,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这么过去了。两人相遇,虽然还尚有一箭的距离,胤禛就已经让道侧身在旁边立住了,准备等她们过了再走。胤禛这样做是表示对皇阿玛妃嫔的尊重之意。天兰这身富贵打扮让胤禛认为这不过是他皇阿玛重多的一个年青的妃嫔而已,而且是新收的妃嫔。天兰从四阿哥的身边扬长而过时,胤禛只是低了低头。 胤禛把眼光放低,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那女人紫红色旗装上绣着的梅花,以及旗装下面露出的花盆底鞋上有几颗小小的珍珠。他皇阿玛最近越来越喜欢年青的女子了,新近宠幸的贵人们,也只还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这是新的贵人常在吗?母妃是不是又失望了呢?必竟年老色衰的她已经远远不及这些年青的女子们,有鲜艳的容颜了。胤禛想起一首她母妃常吟诵的一首宫怨来: "昔时婀娜窈窕身,今日萧条白发人。深宫秋寒薄衿冷,闲看花落多少春?重重叠叠千层门,冷冷清清万年恨。帝王年年贪美色,怨女三千闭宫门。" 她母妃也是这众多的怨女中的一个,只不过运气好了一点,生了几个皇子皇女而已,君王的感情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随时就随风而逝了。老十四老是说他眼里只有孝懿仁皇后,只尊她为额娘,是这样,但也不全是。他打小在孝懿仁皇后身边长大,自然是她比较亲一点,但血浓于水,哪有不想与生母亲近一点的想法呢?在他的眼里德妃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是一个熟悉又不熟悉的女人。他不知道该去重新建立已经被硬生生拨去的感情,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家递给他一只手。 很细微的一声脆响,一个东西顺着路滚到胤禛的脚边。四阿哥弯下腰,把他拾起来,掉下的是一个旗头上的装饰品,纯金的镂空的环状物。不用说是刚才这个女人掉的,胤禛遂说:"请等一下。"天兰装作没听到,岂有回头之理。胤禛见那女人仍未停步,又加大声音道"母妃,请留步"他的声音清楚,声音适中。太监也跟尖着嗓子叫道:"请主子留步!" 天兰除非是个聋子,否则非止住了步子不可。巧红悄悄拉拉她的衣袖,天兰无奈的停住了脚步。但她没有回过头来。她不敢回过头来。 胤禛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慢慢的踱了过去。胤禛先请安说:"母妃万安,儿臣是皇四子胤禛,您的东西掉了,特来递还。" "谢谢你,四阿哥"天兰有意把声音压低。 这人的身形让胤禛大感熟悉,离得很近时他的鼻间闻到一股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香味,虽然极淡,但他闻到了。胤禛抬起的眼神毫无任何疑问的和天兰的眼晴碰到个正着。以胤禛的沉稳,还是不由自主的变了颜色,发出低低的的声音,但很快就定下来了。胤禛的眼晴危险的眯了起来,眼眸不断的闪烁着。天兰在惊慌失措下,就象被猫抓个正着的老鼠,努力的把大眼晴眨成可怜兮兮的样子。胤禛把准备递出的手,又收了回来,背在后面,平稳下来的他,心思深沉若海,很有一点气定神闲的味道。没有表情的脸忽然有了一点神色,眼底里闪过一道让人不能意会的光,天兰有点无措了。 天兰不解的问"四阿哥?"胤禛突然深沉的一笑。他不会大叫捉剌客吧!那她的小命就全完了,天兰都快哭出来了。天兰脑子里飞速转过数个可行的念头,但没有一个念头能让她安全度过的。要不要给他一拳了,如果他休克在这里,那就好办一点了。 正乱想着,胤禛淡淡道:"母妃,儿臣好象看错了,这件东西并不是母妃的。请母妃自便吧!"天兰一颗提在嗓子里的心,终于放回来。他是要放过她了。还好,还好,他还念旧情。转身,小步,一步一步的走。 天兰走了十来步后,哪知胤禛又喊她停步。天兰的心一起一落,若不是巧红扶了她一把,天兰简直是要吓趴下了。死就死了。扬起头,很漂亮的转身问道"四阿哥,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只听到胤禛说道"忘了跟母妃说告退。"说完后,他就未再回过头来,没有在难为她。 天兰松了一口气,手往脸上一抹,吓了一脸的汗水。又过了两三个宫门,一路无事。御花园就现在眼前。 宫里的树少得可怜,很艰难的一点绿意全在花盆里。虽然檐角墙根下花木不少,但这种人工的精致到底不能比上天然的有味。黄瓦红墙铜钉朱门,四四方方一块蓝天,在天兰这种没什么品味的人眼里,不过是大格子里连环套无数个正正方方的小格子,让人有点审美疲劳。天兰觉得全宫里最美的景致就全集中在这御花园里了。 御花园是以钦安殿为中心的,园内佳木葱茏,其中古柏藤萝,皆是数百年物,花开得很多,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天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入口满是花草的清香,难怪人说,这里是这座紫禁之城中唯一生气,鲜活的地方。园林建筑采用主次相辅、左右对称的格局,布局紧凑、古典富丽。钦安殿为重檐盝顶式,坐落于紫禁城的南北中轴线上,以其为中心,向前方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钦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屋顶是天圆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纤巧,十分精美,亭子大概是给玩累的帝后们歇脚用的。园内甬路也与别处不同,均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每幅都是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戏剧、典故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 天兰一路走,一路看着路上的石头,看着有什么故事。巧红说:"主子啊,快些走才是。这里不宜久呆的。"天兰皱着眉说:"这个该死的花盆底我穿不惯,也不知是谁发明的,脚疼死了。还是休息休息再走吧。" 被人抓个现行的危机刚过去,天兰的神经也就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这边一片都是太湖石叠筑的石山"堆秀"奇石罗布,山势险峻,磴道陡峭,叠石手法甚为新颖。天兰找了处矮小的山石子处,一屁股就赖着不走了,抱腿揉脚。这双花盆底是八福晋的,没有改良过,穿上要掌握平衡还真是一件难事,比平日要多用一倍的劲才行。 巧红说:"主子只有休息一会喔,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天兰走了老半天除了在夹道上见到一二个人外,还真没见到什么人。天兰满不在乎的说:"哪有人啦!别紧张" 一会儿巧云忽然带着颤音拉着天兰的衣袖抖着说:"主子---" 天兰才休息了一会儿,没好气的说:"又怎么了?一块树叶掉下来你也吓一跳,有什么可怕的呀!" 巧云颤着声音说:"皇上---皇上-" 天兰抱着腿说:"知道了,这是皇上的地界,一会就走了。" 巧云说"走不了?" "为什么呀!" "皇上过来了。" "啊!---"天兰吓得蹦得老高。躲在石头后面,伸长脖子张望,果然好死不死的老远就有明晃晃的黄色的一片杀将过来,人数不少,除黄伞下一人空着手外,另外的人手上都操着家伙,喔!MYGOD!居然有人搬着老大一把椅子跟着最后面,有搬家的阵式啊!天兰准备躲到太湖石的阴影里面去,来一个老鼠钻洞。正觉得这里地方太小藏不住人,慌乱之中一眼就看到巧云的脸以是跟白纸一样了。 也许是天兰藏得不太紧密,一把尖细的嗓子叫道:"什么人?看到圣驾还不过来迎驾?"天兰真希望自已能变成一个隐形人就好。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利害的角色,正在磨耗着,眼瞅着有两个侍卫模样的嗖的拨了大刀就过来,如果再不过去,想想她可爱的脑袋搞不好就要身首异处了。天兰硬着头皮慢慢的低着头移过去。有赴死的自觉,脚步分外沉重。 李德全从来没见过如此没规距的人,不待皇上吩咐便喝道:"圣驾在此,还不行礼!" "奴才冲撞圣驾,罪--罪该万死!"巧云已经抢在前面,咚咚咚磕头如啄米,抖动得象是打摆子。 李德全见喝得一个动了,另一个却如石化了般,不禁有些恼了。但李德全奇怪的是,皇上居然好心性,没有生气,只是皱着眉瞅着那人。除了皇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太子爷居然也破天荒的没有开口叫人拿下,反而一脸莫明古怪神色,李德全是个聪明人,他懂得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管得住他这张嘴,故他没出声,只是看着。 天兰听到有人不悦得冷冷的哼了一声,天兰有些雾茫茫的居然忘了自已的处境,她抬起头来与被人拥扈的明黄对了个正着,好锐利智慧的一双眼睛,就象能洞悉这世上的一切一样深沉,在注意到这样一双眼晴下,样貌到是其次的了。嗯!皇上就是皇上,果然龙颜不凡。天兰眨眨大眼晴,愣愣的看着康熙。 康熙有些玩味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儿,初见这人慌里慌张的跑出来,有些笨手笨脚的,本想重重责罚一顿,却不料被这人用直勾勾的眼神打量,有多久没有人感这样看他,他不禁觉得有些有趣了。 "儿臣郭络罗氏给皇阿玛请安!给太子爷请安!"一个声音清亮的说。天兰象醒了一样,闻声回过头去,如救星一样看着款款走来的八福晋郭络罗氏。八福晋郭络罗氏走近后,暗暗的扯了天兰一把,让天兰与她一道双双跪在地上。但因为是忽然的,当腿与硬硬不平的路面相接触天兰免不了"唉哟"了一声。太子听到这不雅的声音,脸色未免有些不自在。八福晋端端正正的向康熙磕了三个头,天兰有样学样,也只有随着叩头而已。虽然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康熙皇帝到底是老人家,给叩头一下,也不太亏,只当过年的时候给家里的祖辈们叩头一个样。天兰与八福晋到底磕得频次不太一样,人家起,她才低头。 康熙眼里不禁有一闪而过的笑意,问天兰:"你是哪个宫里的?" 天兰为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郭络罗氏已然笑嘻嘻的答道:"皇阿玛,您贵人多忘事,这不是老九的福晋吗?"天兰哆嗦了一下,她什么时候成了福晋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康熙皇帝不会连自已的儿媳都不认识吧!如果让康熙皇帝知道她是个冒牌的,还不在私入宫禁上再加上一条死罪啊,这下死千万回也够了。对喔!如果说实话,好象小命也会掉啊!她可爱的脑袋好象在头上不太牢固了呢。 康熙眉头一皱不悦的白了郭络罗氏一眼:"朕没有要你回话!"居然敢说他多忘事?脸色一沉,十分不悦。但孔子说的好,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和她计较吧!也是他子女众多,老九的福晋他一向也没见过一两次,不认得也是常事。 天兰看皇上脸色不善,忙回道:"皇上,万福金安!儿臣是天兰。"皇上并没有叫起,故两人只有继续跪。 康熙又看了天兰两眼,说出一句让天兰意想不到的话来。"比上次见瘦多了点,要注意饮食,多活动。"还真就把她当真了! 天兰敢紧儿点头。"谢皇上关心!"这世上真有不认识儿媳的公公,真是见识到了。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又躲过去啰。 "刚才在山石子底下做什么呢?"康熙问。 "捉迷藏呢!"不这么说怎么说? "捉迷藏?到是好兴致啊,好闲适呢!朕曾下御旨命,福晋、格格、命妇们在宫中办完事务必须立刻出宫,一律不得在宫禁中多做停留,串门子。这旨才下几天,你就敢违犯,该当何罪啊?"胤礽在旁道:"皇阿玛,她年青不懂事,进宫也少不懂规距也是有的。"天兰点头,投以感激的眼神。康熙一抬手,胤礽知道皇上是叫他别管,他也就不好在劝。 郭络罗氏听说要罚心里一急,怎么就没想到这桩事了,这下可糟了。回去怎么跟老九交待啊!天兰苦着脸辩解说:"皇上,请不要罚儿臣。儿臣说实话,儿臣没有在捉迷藏。俗语说百善孝为先,儿臣是打算去宜妃娘娘宫里的,因见花儿好所以想折二朵去献给宜妃娘娘,无非是讨好一下嘛!"讨好一下婆婆,说得可真直接,够坦白。康熙帝哼了一声,天兰吓得怯生生的看了康熙帝一眼。 "那又说捉迷藏?" "儿臣是看到皇上的龙驾过来,一时害怕啊!" "害怕朕?"康熙很危险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天兰忙摆着手说:"不是,不是。不是害怕,皇上龙颜和悦,儿臣怎么会害怕呢?儿臣是怕皇上不想见到儿臣,才不愿出来的。儿臣一向鲜少能够见到皇上啊,在身边说一句话都很少呢!有幸能在这里见到皇上,欣喜之余,自然是成慌成恐的很。人家不是不尊旨意,擅自停留。人家已经很委屈了,偏您还要治罪!"她嘴一扁,眼泪蒙蒙。 "起来!"虽全是歪理,但听得慰贴。 "您不怪罪了?" "起来!" "谢皇上!" "叫朕皇阿玛!" "喳,谢皇阿玛!" 郭络罗氏暗暗拉一拉她,天兰喜形于色也就随着起来了,脚未免有一点软。 康熙见这人变脸的速度奇快,到也有点好笑。这个天兰比郭络罗氏要好一点,起码,九阿哥的侧福晋,庶福晋是有的,虽然现在还没有子嗣,但机会总是有的。康熙皇帝看着天兰的脸色又好了些。康熙训示道:"咱们满人是马背上得的天下,不能忘本。近来听说一些福晋们,亲贵大臣的夫人中有一些人居然不会骑马,射箭,这是要不得的,要学起来。时常要活动,不能久坐。饮食也要注意了,要搭配,不能贪嘴。" 郭络罗氏和天兰答"嗻!" 忽一个小太监来回话说:"苏姑姑刚才有些不好,咳嗽中带血!"康熙的眼神一紧,脸色明显得黑沉起来,眉宇之间的焦急很明显:"太医院去人了吗?"那起无用的杀才怎么治了十多天,还不见好。小太监回话说:"太医院的正堂,副正堂,胡大人,王大人,李大人,徐大人都在那诊治呢。"胤礽说:"皇阿玛,儿子先去侍候?"康熙点了点头,应允。胤礽行了个礼告退了。走两步又折回来问:"皇阿玛是不是仍照旧例,阿哥们排班侍候?另外讨皇阿玛一个示下,儿子想是不是同时也叫萨满过来?"康熙叹了口气说:"一切由你做主,传朕的旨意,若治不好,太医院那些人一律处死。""喳!" 天兰暗暗的拉八福晋的衣袖下摆。眼神在询问八福晋何时闪人?安也请了,礼也行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宫里的规距这么大,一步都行错不得。要是迟了,时间长了,若真被认出来了,那时小命可就咔嚓了。郭络罗氏还来不及答话。 天兰这个小动作,就被康熙尽收眼底,眉略略的皱起来。苏沫儿春季以来一时高兴出去踏青玩得累了点,又在冷地里喝了酒,回宫来就犯了咳疾久不见好,也实在是让他十分焦心。因苏沫儿早就搬离了乾清宫,顾及体制,也不能常去看她。偏这种心思不可对人言语,明明关心得很却要装作不在意,做一个帝王真是吃亏不讨好,事事都要依足规距,要早几十年去,他这皇帝都愿意让与人去。人都想做皇上,说做皇上好,却不知这皇上是黄杨木的杯子,外面体面里面苦。 大太监李德全见康熙皇帝在原地立住不语,神态不快的样子,以为想是烦了。本来万岁爷好不容易,处理完了政事,到园子里来图的就是一个乐子,开心而已。不想看到两位福晋到心里不快起来。李德全凑上前来,小声道:"万岁爷!" 在御驾面前还敢这么不老实,康熙脸色一沉冷声问天兰道:"你在朕面前拉八福晋的衣袖是何意啊?在朕面前装神弄鬼罪不可恕。" 这话的语气又是问罪之语。一下子缓和下来的局面又紧张起来,天兰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皇上的脸色比翻书还快,刚才不还是多云转晴,怎么又情转阴了。皇上这脸子一拉,一股子凛冽至极的端肃味道,就扑面而来,极是慑人。李德全在心里暗想这九福晋也倒楣,时运不济得很,本来都快混过去了,偏皇上又听到苏沫儿病得不好的消息,这龙心一烦,可不是要找人麻烦,出出心头之气。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啊! 天兰的冷汗如雨下。围扈的太监宫女见皇上恼了皆是大气不敢出,在旁心里急但什么忙都帮不上的郭络罗氏把肠子都悔青了,脸色都变了。当下几十只眼睛,都盯在天兰的脸上,眼巴巴的都在看她怎么回话。郭络罗氏一咬牙道:"皇阿玛!----"康熙眉一立,郭络罗氏这底下的话是如何也不敢说了。这下子能救天兰的只有她自已而已。天兰怯懦的望了皇上一眼,皇上这时的神色却好些,明明是微笑着的,眼中却掠过微微的寒意让人心惊胆寒。皇上的喜怒不定,一转念可是功名利禄,也可以是白骨飞灰,人命的皇权面前无疑如喽蚁一样卑践,天兰觉得骨子里都是寒浸浸的。 当一个人急的时候,往往是能急中生智的,这是一个人潜能的发挥。天兰丢开尊严,眼下只顾着小命儿,老老实实的嗑了个头说:"请皇阿玛恕罪。儿臣能在您跟前叙上二句话儿,只觉的受宠若惊。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是儿臣天大的福份。"好听的话是人人都喜欢听的。果然天兰悄悄的看一下康熙皇帝的脸色,仍是神色冷峻淡然,不过眼中的冷洌劲却少了些,缓合多了。 天兰看了一眼园中景色,继续回道:"儿臣是看到了园中景色,这么的美,由感而发,不敢一个人独享,故而想八嫂一同欣赏。您也说过春夏两季,是最适合游园的。"前夜下了一夜的雨,一夜风雨相催,御园中的花落了一地,枝上的花带着雨珠显得更娇艳动人,南边的一丛芭蕉叶子洗过后越发绿得鲜艳夺目。 康熙皇帝看天兰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湿湿的,扁着嘴跪在白山石底下,眉目如画,发如黑漆,映着身后的绿树红花朱色廊柱,仿佛是一幅雅致的图画。康熙指着她说:"你来答,这园中何花景色最好?"不合他的心也是要罚的。 御花园中处处是花,而且花繁叶茂,什么地方景色最好?是不是难人吗?天兰开动脑袋想了一想答道:"依儿臣看,那边一从正好,是后宫最绝最艳的颜色。"康熙与众人看过去,那边是火红火红的石榴花,绽放在枝头,在阳光下红得鲜艳,红得耀眼,青春着,靓丽着,热情着,果然是明媚灿烂! 康熙问:"为何说石榴花景色最好?牡丹不好吗?" 天兰心里将康熙骂个千遍万遍,却不得不强笑着说:"牡丹自然是富贵花,国色天香。但依儿臣愚见却是这平常的石榴花景色最好。您看石榴在绿叶荫荫之中,燃起一片火红,灿若烟霞,绚烂之极。赏过了花,再等过两三个月,红红的果实又挂满了枝头,果实星悬,如珊珊之映绿水。正是所谓的丹葩结秀,华(花)实并丽。儿臣是最好吃的,石榴有果,而牡丹艳却无子,自然是比不上的。据儿臣所知石榴的果皮及根皮有收敛止泻、杀虫作用。儿臣在南方也见到拿石榴做黑色染料的。贫人家没钱买茶叶,石榴的叶子炒后可代茶叶,又济了穷人,可谓全身是宝。宫里嫔妃也是喜欢石榴的,多子多福嘛!可不是宫里最好的景致吗?" 康熙点头不语,火红的石榴花在宫中是多的,有盆装的放在宫殿前面,有植在土里。这种花儿虽不贵重,但在宫中却很有人缘,没有不喜欢它的。古人称石榴"千房同膜,千子如一"民间婚嫁之时,常于新房案头或他处置放切开果皮、露出浆果的石榴,亦有以石榴相赠祝吉者。人们借石榴多籽,来祝愿子孙繁衍,家族兴旺昌盛。石榴树是富贵、吉祥、繁荣的象征。在宫里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想生儿子吗?这个理他是有心想驳都驳不了的。这个九福晋到还有点知识,古灵精怪聪明得很。初看时不怎么顺眼,这下看的顺眼多了。胤禟是个性子清冷的,这个天兰却是个热热闹闹的丫头,胤禟身边有这么一个福晋,到也是福气一件。听说胤禟不待见他福晋,满城皆知,是因为天兰姿色不如人吗?他府里美貌的女人不少,天兰能这么开朗到也十分不易,怪也可怜见得。康熙的脸色和悦起来。 郭络罗氏暗暗的看了天兰一眼,心道,这个丫头倒是鬼机灵的,不过一两句话,就打动了万岁爷的心,有惊无险。这是极巧妙的回答。万岁爷哪一个不是希望后代多多易善的,皇室中看一个女人有没有价值,也就是看她有没有育下后代罢了。这话回得妙,称了万岁爷的心,栋鄂氏未必能答出这样的话来。康熙叫起,天兰摸着一脑门子的汗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拍腿上的灰,嘴里不说,心里那个郁闷啊! 康熙在子女的教育上是极严格的,看到一点不上进,一点不顺当总是忍不住要说的,这是他教受子女的办法。他也知道这个样子说,有些人是不听的,是听不进去的,但不说是不行的。他这一生中,除了种种政事之外,最觉的欣慰的是他的儿子们或文或武,都还会一点。虽然在他眼里仍有一些不成熟,做事不稳当,但将来是担得起事的。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纨绔子弟,这比前朝来不知道强多少倍。他一直以来,对儿媳的关注是很少的。但今天发现,儿媳们也是要教育的。必竞他们将来是皇孙们的母亲,尤其是嫡母,俗话说,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他以后的皇孙都象八福晋一样骄盈,眼里容不得人。岂不是人丁越来越少,大清的清山怎么千秋万代呢?。九福晋到是灵秀可人,活泼得很,可她那瘦弱的如江南女子一般的身体,怎么能孕育出大清皇朝的强壮一代?康熙的脸又板了起来。 触景生情的郭络罗氏看石榴花在嫩绿叶瓣的簇拥下,一簇一簇。在枝头热情地舞蹈着,一朵一朵都是那般的精致,她的家里也有种着几盆。细看那枝头上的石榴花,肥厚的花萼上,一簇簇红绢似的花瓣仿佛在沸腾一般,一朵一朵都是那般的精致,不仅色泽红得艳丽,而且花形奇得有趣。特别当石榴盛开于茂盛的绿叶丛中,红花绿叶相映成趣,难怪古有诗云"浓绿万枝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一直无子,她也是急的,也是吃了药,请过大夫的,她难道就不想要一个孩子吗?她想的。只不过,她受不了,一个有着八阿哥血统的孩子是从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这一点她受不了。别人说她性子强也好,容不得人也罢。她受了。 康熙别有深意的看了郭络罗氏一眼问:"这话你也同意吗?" 郭络罗氏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多子吗?她也想多子,但她不要八阿哥府有其他的那种女人。她的头低下去,很勉强的笑道:"儿臣当然同意,自然是石榴花景致好。" 康熙哼了一声:"你要细想,从心里认为才好。石榴还是是西汉博望侯张骞出使从西域带回来的。有诗云"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风袅舞腰香不尽,露销妆脸泪新干。李德全,赏八福晋二盆新进的石榴。"李德全应诺。 郭络罗氏一阵气苦,头更低几乎是咬着牙谢了恩典。但头很快抬起来,平稳的直视康熙皇帝的眼睛。两人的视线较着劲对视一会,康熙皇帝察觉到这女人神色中的坚决,未免恨中心来,带着怒气的挥袖,叫道:"摆驾!" 李德全忙叫道"皇上摆架啰!"看样子是要走了。 郭络罗氏拉天兰跪送道:"儿臣等,恭送皇阿玛!" 黄色的一片如云般过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7章 章节字数:14828 更新时间:08-01-19 10:34 等走得远了,天兰方才一下子坐在地上,拍着心口道:"吓死某人也!差点就没命了!姐姐你摸摸,心都要跳出来了。"巧红白着脸说:"我的主子,我的大格格,我才要被你吓死了呢!"天兰白了她一眼说:"谁要你先抢着跑出来的的,你躲着不就是了。"巧红说:"那是躲得住的,大格格你的胆子奴才算是见识了,跟熊胆似的,当着皇上还敢一套一套的说,我吓得牙齿都打起架来了。" 郭络罗氏拉天兰起来:"上冷,快起来。你还不错,知道进退。不过,托你的福,万岁爷又不待见我了!"天兰奇道"怎么回事,皇阿玛不是没说你什么吗?还赏赐了你呢,都没我什么事。""你喜欢那石榴我就送你如何?""那敢情好!""你敢要?""有什么不敢的的,不就是二盆皇阿玛赏得花吗?"郭络罗氏指着天兰就笑了:"看看,说顺口了吧!皇阿玛!这三个字是最好叫的,也是最不好叫的。明明是一家子的骨肉,加了个皇字到生分了。" 天兰老脸一红道:"不是没转过来嘛!我是吓的。又不是真想叫他。姐,你说他怎么不待见你了,他没给你脸色看啦!"郭络罗氏冷冷道"他是怪我无子啊!这是大罪啊!如果不是我的家世,他一定会要八爷休了我这个妒妇。你没看见吗?你说石榴,他就一直看着我。"天兰方才觉过味了,到底是为了保命,忘了八福晋的情况了。天兰忙道"姐,我不是有心的。"郭络罗氏拍拍天兰的肩"我不怪你,只是我命苦,怎么就嫁在这个家里。" 天兰只是觉的淡淡的伤感。这个无子的问题,从古至今不知使多少人的为之头痛。好象蛮多女人就死在个上面,不幸福在这上面。八阿哥府里,只有这么一位妻子,这个状况能保持多久呢?压力这么大,他顶的住吗?老子的责难,亲贵大臣的批评,皇族中人指指点点,难哪!八福晋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坚守住她自已的底线,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八福晋这个人,性子很傲,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受不了别人同情她。天兰劝道"事顺其自然,人到桥头自然直。姐姐!"两人并着肩儿看花儿。 郭络罗氏侧着脸端详天兰半响说:"你叫他皇阿玛原也没错,你迟早是我们家的人啊!"天兰俏脸一红说:"姐姐,你乱说。我和胤禟没什么。"郭络罗氏捏着天兰的脸说:"可不是口不对心吗?老九可是天天对你心心念念的。我昨儿留他吃饭,他可都没吃。他说天兰在家呢,晚饭是要一起吃的。你看他对那真是---"天兰就笑。郭络罗氏笑道:"你这丫头你以后就知道了,你啊,想离开皇家都难了。"郭络罗氏暗想老九那本请册封的折子都批下来了,他却迟迟不和这一个说,这份仔细围护可是天下少有。 陪着天兰去宜妃那闲话了半天,以郭络罗氏冷眼看来,宜妃到是对天兰极为亲和随意,简直就跟女儿似的。她哪里见过心高气傲的宜妃如此对待过人,免不了有些惊异。天色渐晚就告辞出来,宜妃的贴身大宫女叫丹桂亲身送出来,丹桂暗暗一拉天兰,天兰就落后了二步,丹桂对天兰说:"福晋,我们主位说那次进的脂粉很好,还有那次的洗颜泥也很不错,用过滑得很,粉也易上得均。"天兰知意说:"觉得好,我回去在寻些来。"丹桂抿嘴一笑,从身后拿了个盒子出来说:"这是我们主位给你的,叫你得空就来走动走动。又怕宫里拘着你了。"天兰忙千恩万谢的,悄悄儿把手里的一张银票递给丹桂,说是点心费。丹桂也不推大大方方就收了。出了宫门郭络罗氏把天兰手里的盒子打开来一看说:"唉呀呀,好重的礼啊。"天兰一瞧盒中是两枝内造的簪子都是用金丝缕出来的,金丝上缀有珠玉、玛瑙、珊瑚,一枝是梅英采胜簪,一枝是碧荷卷心芙蓉簪,二只簪皆明贵异常。天兰喃喃的说:"好贵的东西,好象又赚到了耶!" 天兰和郭络罗氏正朝宫外走,哪知后面一个鸭子似的嗓子叫道"两位福晋留步!一个小太监气喘嘘嘘的跑来,先请了安,然后说道:"两位福晋,万岁爷有请!"郭络罗氏冷冷的问"知道是什么事吗?"小太监摇头说不知道。天兰的冷汗又如雨下。 路是漫长的,也是曲折的,这句话不知道是某某人说的。不过用在这里是合适的,是最能反映天兰的心情的。天色已晚,天边是紫红绚丽的火烧云,立在宫门前的铜灯灯座,小太监正忙着拿着火引子,顺着路点着宫灯。按宫里的规距,一入夜就要内外断绝,宫门一般在天黑前就要下匙,宫门下了匙后,除非特别的事情,一般就不再轻易开启了。这早晚的去面君,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宫里头狭窄的连着两个宫殿的长型通道特别的多,人走在里面看不到风景,只能看到前后两道琉璃的门栏,人的影子也是拉的长长的,没有精神。那个小太监任你如何问话,就是一丝风都不透,口紧得很。这是近身侍候皇上的宫人才有的风范,口舌不紧的在皇上面前是活不长的。郭络罗氏进宫这么多回数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且皇上是不喜欢她的,刚才分手,怎会这时又另行招见呢?故一步一步边走,心里头却是十五个木桶打水,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小太监把二人领到一个处所前停了下来。前面的是什么?不知道。因为不知道,这才是可怕之处。天兰在走这段路的时候觉得路长,但当太监停了下来的时候,天兰到想永远的走下去,不到目的地才好呢!她心里在哀叫,小命不会交待在这儿吧,她遗书未写,党费也还没交呢!老天啊!厚土啊! 停下来的地方是宫里头的一个夹山廊子的底下,廊子之上堆着玲珑太湖石,高台上有两三间抱厦,前面一个平台,在晚春初夏有点热的期间,两厢有穿堂风送过来,好风盈袖,这里是极好的观景休憩之所。一大票太监,侍卫约四五十个人早已将此地围住,恭敬的竖立着,有圣驾在的地方总是特别的庄严肃静,毫无声息,连呼息声都不曾闻见,保持着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标准。天兰想人这么多这是防剌客呢,这天底下有那么多剌客吗? 他们二人停留在廊子的底下,小太监止住了步子后,向廊下侍候的太监回了话,一层一层的传递上去,廊上的太监方进去启奏。等了好一会子,廊上台子上才出现了一个大太监,向下做了个手势。底下的一有些品极的太监满脸带笑的跑到前来说:两位,万岁爷有请!"他们二人遂拾级而上,来至抱厦前,抱厦中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隔着帘子,断断断续续的听的不很真切。又等了半响,才宣他们二人敬见。 屋内燃着淡淡的清香,想是名贵之极的宫中秘制的香味。与宜妃那闻到的粉香不同,这里燃的香味极为清爽,大概还有某种提神的功效在里面,一进门天兰就觉得精神一震。进了门照例不管东西南北,只瞅准了几个宫人拿着执事围绕着天子的方位,也不敢多看,还是先跪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成后,皇上这次到没有为难说:"起来吧!"声音闲适,并不带着杀气,天兰放了心,暗暗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东窗仍未事发。且忙跟随着郭络罗氏的脚步退到一侧。 天兰偷眼看皇上坐在高高的面南的宝座上,衣服却不是早先看到的那一袭明黄,换成了竹青刻丝盘龙纹的凉袍,头戴站着八棱小帽,帽上好大一块碧玉绿莹莹的。眼光往旁边一扫,天兰又愣在当场,皇上跟前还站着两人呢,这两人是胤禩和胤禟,天兰刚才自报家门的话,想必胤禟听得真真的,天兰看胤禟有脸色青然,牙齿咬得紧紧的,天兰这时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起来,恨不得地裂开一缝让她钻进去才好。胤禩和胤禟眼里闪烁着无数的疑问,惊讶是免不了的。在皇上跟前又不好问,胤禟不知道天兰怎么跑到宫里来了,还撞到皇上面前去了,以天兰目前的身份是绝对进不了宫禁的,若是被人认出来,那----胤禟又气又急偏没有办法可想,手心都急出汗来。胤禩暗暗的看了他福晋一眼,心知是他福晋捣得鬼。胤禩夫妇心灵相通,郭络罗氏冲胤禩暗暗的传了一个眼神,胤禩马上神态平稳下来。胤禩用手肘轻碰一下胤禟,胤禟看了胤禩一眼,有些无耐的颌了颌首。一切都在默默中进行,没有声音,没有一字片语。 康熙坐在明黄的主位之上,面前是二对小儿女,他这时的神情是比较放松的。一只纯白的京巴长毛狗狗就在他的主位之下,全身团成一团趴着,一双黑玉般的灵透眼晴,小小的黑头鼻子很可爱。虽然这是私室之中,不是前面的朝堂,但家国一体,康熙架子还是要摆的。李德海用一个小小的海棠填漆紫云盘,端了一杯茶过来。康熙接了,轻轻的用茶盖挡开茶叶的沫子。他并不喝,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儿。 胤禩和他福晋很相配,站在一起壁人一般,钟灵神秀,可惜他们没有孩子,这是康熙万万的没想到的。他当初为八阿哥指婚的时候,特别就考虑到了胤禩的生母地位低下,这使胤禩总是低人一头,虽然办事干练通达,总是可惜他这一点。所以特别为了他找了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外孙女做嫡福晋,这一举无疑是想借这层关系,抬高他的地位,好在宗室中不被人小看了去,哪曾想这是一把双刃剑来,虽成全了胤禩的地位和人气,但却------他也算是十分为儿女打算的父亲,他怎么也没算到胤禩是个惧内的人,郭络罗氏说不许娶侧福晋,胤禩就真不敢收了,真正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人算不如天算就是这个理了。 胤禟的站姿很挺拨,玉树临风。今儿穿的是与胤禩一色的淡蓝色袍服,胤禟是他所有儿子中长得最好看的,修眉俊目,顾盼神飞,老天真要眷顾一个人时,一旁的人只能赞叹造化钟秀之功,只是在他跟前时有些少言少语。他一向认为一个人生的太好,未必是件好事。以他看来胤禟的才干不下于胤禩,偏这人甘心居于人后,只喜为人谋划,却不知为朝庭尽力,为君父尽忠,眼光只拘于朋党之中,这样的才干反而落了下乘,这也是他一向打压他的原因。 康熙淡淡的问胤禩说:"户部的事你不想接吗?"户部尚书梁清标已经告老还乡,新任的户部侍郎施世纶还在来京的路上,国库账上查出有许多亏空,眼下清理国库欠银是第一桩要紧的事。这事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欠银的多是朝庭大员,再来是亲贵大臣。不说别人就是阿哥们也无不是借着银库的银子使,要查太子就是一个大户。过松欠银收不回,过紧必闹得天怒人怨的,胤禩不是不知道,现在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他哪愿意这样得罪人。胤禩故斟酌的回道:"皇阿玛,儿子身上现兼得事实在是太多,怕料理不过来,反担搁了。" "有事就推托,有甜头就一窝蜂!"康熙哼了一声,知道这个贤王是怕得罪人,有损他的贤名。户部清理欠银的风声,他放了好几次,偏无人来认领这个苦差使。户部欠银不追缴回来是不行的,军费要银子,黄河的水灾的银子,修海堤要银子,这大大小小哪一项不是要使银子的。国库一空虚就接不上来,他何尝不知户部的白条多,连太子和一些老臣子都现欠着国库的银子,这些都是他的骨肱之臣,他拉不下脸和这些人要去。他要一个精明强干,又不怕事的人去追。算起来还是老四懂得体查他的苦意,自动揽下了这差使。他这么说本来就只是探探胤禩的心思。人的心思用事情一探,就明了。谁是真心为君分忧,为国尽忠,不能单凭嘴说说的。胤禩、胤禟立即跪下说:"儿臣惶恐!儿臣不敢。"嘴上说惶恐,可从他脸上可看不出有一丝的惶恐。康熙的恼火瞬间即来,眼神转得极凌厉。 天兰想父子君臣实在是可怜得很,儿子在老子面前,装得跟神儿似的,站着班,大气都不敢出,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帝王家真是亲情薄如纸。天兰本来就把的注意力集中在毛茸茸的京巴长毛狗狗身上,京巴狗狗见终于有人注意它了,小眼睛瞪得圆圆的也望过来,小头抬起来,狗狗平素被人调教得极为温和,看了一会儿,京巴狗居然屁颠屁颠迈着小短腿跑到天兰过来,支着前腿搭到天兰的腿上想让她抱。 看康熙的脸又变了,胤禟却在这时说:"皇阿玛明鉴,八哥他一向为政事披肝沥胆,每件差使都办得极为干练。八哥现领着工部又是内大臣实在是忙不过来,这也是实情,并不是推托事务。"胤禩在旁说:"九弟,你不用替我辩解。"康熙冷笑着说:"他事多,那你闲着,你来办!"胤禟嗑了个头说:"谢皇阿玛看重。儿臣无惊天之才,恐怕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儿臣上头有这么多哥哥们都比儿臣能干,请皇上另择能臣。"康熙动了怒:"好一个无惊天之才,通天河务是不是你督办的?王连善是不是你举的,你无材,你的才气都用在朋党上了。你们兄弟可是真好啊,好一个兄友弟恭。" 天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狗狗抱起来就亲了一口。屋内的众人眼巴巴的看着天兰的动作,胤禟看皇上脸色微微一变,立马想上前请皇上恕天兰君前失仪之罪。但胤禩暗暗的拉了他一把,嘴一努,胤禟的眼都直了。就见天兰抱着狗狗就走到御座跟前去了,李德全万料不到她如此大胆想拦都迟了。天兰冲康熙娇憨的一笑说:"皇阿玛,狗狗叫什么名字?"那么严肃干什么?一家子在一起说说笑笑不好吗? 康熙一愣然后答道:"叫白兔"。 "原来叫白兔!"一只叫白兔的狗狗,天兰格格的笑了起来。低声叫着狗狗的名字,逗弄狗狗的长毛。 康熙冷眼瞧着她,这丫头本来十分怕他,但这时好象又不是怎么怕她了,这是为什么呢? 胤禟到底是忍不住出声说:"天兰,皇阿玛面前不许这么失礼。还不退下!" 天兰反而更挪近了一步说:"皇阿玛才不会这么小气呐!!" 康熙冷哼了一声,拿这话想堵他的嘴,真是胆大包天。处罚的话到了嘴边,偏看她那很努力讨他喜欢的样子,到有二分不忍说出来。 天兰很会自说自话,就是不太搭理她,她也有话说,也不顾康熙杀人的眼光,周围人砰砰直跳的心脏,没话找话说。本来冷清清的局面,被她讲得活跃起来。天兰再接再力说了一个笑话,康熙微一愕,看着她半晌无语,眼中笑意渐渐堆积。天兰讲完看皇上都不笑不免嘟着嘴说:"人家说得这么辛苦,也比得上斑衣戏彩了。怎么也不笑上一笑。" 康熙转头看看胤禟,胤禟看他那一位的眼神里有着浓浓的关怀之情,有惊讶,也有担心,还有一种莫明的东西看不太懂。看来他忽然的把他们二位福晋叫了来,胤禟有点担心他的福晋了,他是多虑了,就他看来,天兰要比胤禟要精灵太点,看着不起眼,心里是最有盘算的,是吃不了亏的,且脸皮奇厚。 康熙正准备开言,外边进来一个太监回道:"万岁爷,十四阿哥来了!在外面候着呢!"康熙皇帝道:"他怎么就来了,说给他,叫他在万春亭等着。"太监出去,旋又进来回道"万岁爷,十四阿哥非要现在面圣不可,说是有重要的事!"康熙皇帝皱眉道"他能有什么急事来,叫他等!"太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正在这当口儿,外面有点乱,许多人拦着什么,但没拦住了。门帘一挑,胤祯不等通传,到抢先进了来。胤祯一进来就看见胤禩、胤禟跪在皇上跟前,八福晋和天兰也在。他那个表情象见了鬼一样,口成O状,足可以装下二枚鹅蛋的。也忘了行礼了,就愣在地上了。胤禩不自在的咳嗽一声。 胤祯闻所未闻,这不是喜塔拉天兰吗?他绝对的没看错。她怎么这个打扮啊!她怎么在宫里啊!这是在梦里吗?他用力掐一下大腿,痛,真痛。是真的,他没有看错,喜塔拉天兰跑宫里头来了。老天!她还站在他老子面前,这是什么意思,他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很不好的状况。不要!绝对不要! 康熙一拍御案"放肆!" 老子一拍桌子,儿子到是回过神来了。胤祯直挺挺的跪下"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并不叫起,一叠声叫李德全,大太监李德全慌忙进来跪下,康熙皇帝斥喝道:"大胆的奴才,怎么不拦着十四阿哥,这么多人都拦不住吗?如果是一个剌客,朕的安全何在?今天的当班的侍卫,太监人等,罚银半月。若有再犯革去内职!"李德全无奈的磕头答"嗻!"倒了邪霉了。平日里十四阿哥也这么着过,还没事的,今天怎么就翻了脸了,这差可真不好当啊。 康熙皇帝怒气仍未消,指着跪着的胤祯大声道:"说,什么事非要惊扰朕啊!你今天说不出个理来,等着上宗人府吧!"胤祯心里怄的跟什么是的,什么时候他皇十四子居然成了剌客了。老子防儿子到象防贼似的。胤禩见胤祯哥不答,又咳嗽一声以做提醒。康熙怒气马上转向:"胤禩,你嗓子不舒服吗?不要在朕跟前玩什么鸡鸣狗盗之事,没用!"胤禩连忙说:"儿臣不敢!" 胤祯闷声道"儿子来见皇阿玛是想求皇阿玛一件事!" "什么事?"胤祯抬头道"听说要给儿子指婚了,那一家就是侍郎罗察家的完颜氏,儿子想问皇阿玛是不是真的?" 康熙笑道:"就是这事啊,用得着这么急吗?你是听谁说的?" 胤祯急道"这还用听人说啊,宫里都传遍了,皇阿玛我不愿意。儿子不愿意取侍郎罗察家的完颜氏" 康熙本来还带三分笑的脸,马上变的阴沉了"这事由得了你作主吗?这件事,朕已经交内务府着手去办了。不许再提。" 胤祯仗着父皇一向的宠爱,发起牛脾气来:"皇阿玛,您也年青过,也有喜欢的女人,儿子不喜欢那个完颜氏,他就象一个没嘴的葫芦,连一句整话都不会说。儿子不会娶她,要儿子娶她,除非儿子死了。" 胤禟拦道:"老十四,少说两句!"和皇帝讲理,讲得过去吗?再有理,也是无理啊!胤禩也劝道:"老十四,住口了吧!皇阿玛面前怎么能如此出言不驯呢?" 康熙听了这么无礼的话到未生气,只是奇道:"怎么,人你你见过了?"胤祯点点头。康熙皇帝说:"那侍郎罗察家的,你母妃见过了。长的很可人的。怎么就成了没嘴的葫芦,连一句整话都不会说了?" 胤祯到不象胤禩、胤禟,他到康熙跟前扭成一股糖儿说:"那女人儿子见过了,不称儿子的心。反正儿子不中意,儿子不娶。"胤祯的眼扫过站在一边的天兰,但又不敢太明显,最后眼定格在他皇阿玛的面前。 康熙一向喜欢他这个爱子,实际上他没有哪个子女是不喜欢的。看胤祯有撒娇的意思,也未硬声反而劝慰道:"未嫁的女子,到底是脸皮薄。以后就好了,人是不错的。这件事,定下了,不许有异议,再有异议,就把你圈起来,听到没有!"难道真的是铁板定钉了,胤祯身上一寒。 胤祯说:"儿子不要。" 康熙见胤祯这话有些斩钉截铁,便问:"那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做你福晋?难不成你想娶的人是庄王家的克雅?他阿玛才托人来跟朕提过,被朕一口给回了。" 胤祯一跺脚,唉了一声说:"皇阿玛,儿子哪会喜欢那个霸王!"。一转眼看天兰抿着嘴正在偷笑,胤祯心里一恼。料想这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要他娶那个女人,还不如鱼死网破。胤祯心气是极高的,左性起来也就比别人更为直拗。忽然拿手指往天兰一指,转过头来对康熙说:"儿子要她做我的福晋。"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李德全几乎吓得连茶盘都端不稳了。众人无措,还在错颚中,胤祯不顾胤禟道道射来的记记眼刀,再说了一遍:"儿子只想要她。" 天兰脸一下子火烧火热的,她想这下小命真要玩完了。胤禟厉声说:"胤祯你这话说得太过混账,天兰是我的女人。" 胤祯说:"哼,我从不说混账说。" 不等康熙作出反映,天兰就抢先跪到康熙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皇阿玛,你看,老十四当着您的面,他就敢欺负我。你可别听他混说,他这人坏着呢,绝对是报负。他知道我和克雅是顶真的手帕交,他讨厌克雅把我也恨上了。他不喜欢那个完颜氏,也不能拿我当垫脚的往别处爬啊。这人心之恶毒,可见一番。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啊!我不活了啦!皇阿玛!皇阿玛!"天兰抱着康熙的那个腿,那哭得叫一个凄惨。 胤祯看得嗔目结舌,这人真是会撒娇,比他还利害,偏老爷子也吃她这套,要是老爷子不喜欢她,早就命人拉将下去了,还容她抱这么久。 胤禩说:"老十四平日九弟妹和你熟惯,打打闹闹的没什么,可玩笑也不能这么个开法啊。"郭络罗氏说:"十四弟是急得说错了话,我看他是想找一个跟九弟妹性格一样的女子,一时急了就说错了。"胤禩说:"老十四你还不快赔罪,你可真把胤禟和我们弟妹惹生气了。你以后还要不要在我们中间走动的啊!" 康熙皱着眉把天兰从地上捞起来,让她别哭了,然后严厉的问胤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 胤祯咬着唇,细思索这话的后果,话出口后虽然畅快是畅快了,但也把这里的人都给得罪了,他现在也省过来在闹下去后果是严重的。他未免有点恼自已过于感情用事。现有人给他台阶下,他还不敢快顺着下台。于是胤祯自个儿老实的跪下回道:"儿子过于急燥了点,一时口不择言。谁叫她在旁边挤眉弄眼的笑,我也想让她尝尝什么是热锅上蚂蚁的滋味。" 天兰嘴一扁向康熙娇声道:"皇阿玛,你看他,你不罚儿臣不依。" 康熙指着胤祯教训:"朕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如今说话连个准头都没有了,一点不顺心就闹到朕跟前来,还乱编派别人。圣贤书朕看你是白读了,两个现跟着你的师父也说你最近偷懒的很,功课也通读不上,整日里只知道飞鹰走狗。朕政事繁忙,最近无空来管你,你就猴到天上了,跟着你的人也不敢说你。现在朕命你回去闭门思过,革去半年银米,最近不得朕的允许不得私自出宫。"康熙叫李德全,李德全上前来听旨意,康熙立眉道:"把跟着胤祯的几个亲随全部打二十板子,革去一年的银米,朕到要看看,谁在敢哄着他玩。" 胤祯哀叫道:"皇阿玛!" 康熙喝道:"还不跪安,矗在这儿让朕心烦。" 胤祯恨恨的临去时瞪了天兰一眼,天兰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很谗媚对老爷子说:"儿臣对您的敬仰如浩瀚宇宙茫茫无边,又如星辰的闪耀星光无限。更如如涛涛江水连绵不息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康熙听了一乐,笑骂说:"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李德全来讨皇上示下问在晚膳可否摆了?康熙点头,李德全便命传膳。康熙又命李德全说:"天也好早晚了,照朕今儿的新鲜菜色,赏他们在宫里用了膳再回府去!"众人忙又跪下叩谢皇恩。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从来皇上是少有留饭的。 康熙做大家都起来的手势,众人的腿才得以解脱,站了起来。 天兰虽然人是站起来了,但腿仍有点麻麻,今天她可是吃了苦头了,让膝盖与冷冷的地板做亲密接触不下十次,比一辈子叩的头都多。天兰见其他们神情自若,好象不觉得腿麻。看来是习惯成自然了。可苦了天兰想揉又不敢动,心里问候制定如此规距的祖上若干位。 散时,康熙特别叫了天兰到跟前来说:"以往不见你来宫中走动,想是胤禟怕你陶气,说话不防头冲撞了宫里的主位,贵人。若他欺负了你,你只管来跟朕说。你是个明理的人,深得朕心。不象某些愚妇,不明事理得很。朕这么多儿媳,也只有几个,能入朕的眼,太子妃是极好相处的,妯娌之间要勤走动。"老爷子那句深得朕心,说得天兰惶恐又惊喜异常。若老爷子他日要追究起她的身份来,这句深得朕心恐怕将来也是罪过了。天兰唯唯诺诺的谢了恩。郭络罗氏听到皇上意有所指的说愚妇,不明事理的语,虽知皇上一向不喜欢她,但如此明白听来,未免有些灰心。 胤禟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喜爱天兰,这对他来说是异外之喜,如能讨皇上喜欢,以后的事就好办得多,不论是正其位,还是正其名。老十四亡楚贼心不死,他没想到他竟敢报如此破釜沉舟之心,竞然当着皇上的面说了,他几乎是不敢想如果说出下面的,局面会怎样。如不是天兰那一哭,周围人打圆,光一条欺君之罪,和一条大不敬之罪这横着出去的就不止天兰和他二人了,这让胤禟几乎汗湿衣襟,他悄悄儿的抹去额上的冷汗。又想着为天兰上的封号已然下来,但这名份的事,从天兰的行动言语中,她是不要的。侧福晋的封号,让她有多委屈,他也是心疼不已,话到嘴边多少次想告诉她,但怕伤了她了的心又闹离家出走,也只能咽回去。 虽说皇上留饭,但宫里的体制与民间是不大不同的,在民间父母儿女必是坐在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和乐溶溶。皇上家里,可就不那么随便了,没有人能跟皇上一处吃饭的,不够格。他们吃晚饭的地点也在这楼台之上,只是在旁边的偏殿里。偏殿比那边正殿的抱厦要小一点。宫中吃饭的排场,天兰从未见过,到也很新鲜。在宫中,吃饭叫"进膳",开饭叫"传膳"。厨房即是大家都知道的"御膳房"了。天兰听说皇帝一餐菜少说也有一百样之多,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不知道他们这日要上多少碗菜呢。天兰这个人神经线条粗得很,一时没有性命之忧后,马上又有所谓的满汉全席来吃,心情一下子轻松的不得了。但看周围的人,脸仍然端着,举止行动小心,就跟老爷子在一个样,笑都不敢笑一下,更别说形成小圈子说一些体已话了。胤禟面色凝重,胤禩夫妇不不作声,只皱着眉头。 天兰嘟哝说:"老爷子又不在,干嘛跟苦瓜似的。"胤禟过来轻声说:"我的小祖宗,你让我省省心吧。"胤禟说毕眼神指指侍立在周围的一溜面色恭敬的太监,天兰方才晓得隔墙有耳。故天兰为了自已可爱的脑袋着想,也没了声音,大家都是默默无言。良久,殿上太监说一声"传膳!",鹄立在门外的太监,一站一站的接着叫"传膳!",声音渐渐的去远。又静了一会子,听得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响动,十名穿戴齐整的太监们组成的队伍,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朱漆盒,浩浩荡荡地的就进来了。 没看过这种阵式的,或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过嫁妆的行列跑错了地方,跑到这里来了呢!捧朱漆盒的太监人虽多,但却一丝不乱,进了阁子后由四个套上白袖头的小太监一一接过,在一张紫檀木的长桌上色色的摆好。菜品摆好之后,再按人头把手巾裹好的乌木镶银的四愣筷子,汤匙之类的按着位置摆好。一个太监亮着嗓子叫了一声"打碗盖!"四五个小太监便动手把每个菜上的银盖取下,放到一个大盒子里拿走了,动作到是十分的整齐。 桌上菜肴不少,品相也好看。无非是所有上等珍贵的食材制成的佳肴,都是一色的小小的汝窑个的碟子盛着,约有40多种吧,另外有各种点心、米膳、粥品,小菜等。因为不是皇帝吃的,所以"尝膳"的程序省略了。众人先朝南面跪谢了圣恩。胤禩为长,他先招呼道"各位,入席吧!"在他的招呼下,大家也就坐下了。首位是不能坐的。为了表示对万岁爷的尊敬,首位就一直空着,大家顺着首位而坐。胤禩对面是郭络罗氏,胤禟的对面是天兰。这顿饭吃得更为沉闷,几乎没有交谈。只是天兰问了一句说:"皇阿玛刚才才说要赏我们饭吃,这么多菜哪里这么快就好了?"胤禩说:"你不知道,宫里的规距,皇上的菜式一向是一式二份的。方便皇上赏给宫里的主位,贵人们食用。这是恩典!各宫各室如有好菜品,也有敬上的习惯。"天兰又问:"那皇阿玛一时忘了要赏人吃,那做得那么多菜谁吃啊?"胤禩的脸色变了变,埋头喝汤,郭络罗氏笑得咳了起来。胤禟把手里的银筷一放说:"天兰,现在吃东西,回去详细告诉你好不好。"天兰嘟着嘴,挟菜。在地上一排太监的注视下吃饭,再好吃的东西吃在嘴里,还是无味而已。天兰虽然是不舒服但还是吃的不少,因为无聊而已,除了默默的吃外,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养心殿 康熙坐在南边炕上,光着脚,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看着。太监陆小六来回差事,行了礼,在旁立着没有出声,等皇上看完书。康熙只是看着书,半响一页看完后,方问道:"他们用完了吗?"陆小六回道:"回万岁爷的话,用完了。阿哥们,福晋们说谢万岁爷赏。八阿哥,八福晋,九阿哥只是略动了动筷子,九福晋到是进了不少,味口很好,最后还喝了一碗燕窝莲子羹。"康熙问:"他们议了什么没有?"陆小六就把刚才天兰怎么问的,别人怎么答的复述了一遍。康熙笑道:"这个天兰丫头到是有趣得很。" 康熙又问胤祯,陆小六说:"十四阿哥一回去把他宫里的东西摔了不少,有人递了茶来,也未喝全摔了。到奴才回来的时候为止,十四阿哥粒米未进。"康熙把书掷在桌上,皱眉道:"这死小子,真拗的到叫人操心。告诉十四阿哥,叫他去她母妃那一趟吧!"陆小六道:"嗻!"康熙说:"九福晋,喜欢宫中的饮食,这是好的。叫御膳房的王进喜,把前儿新式样的糕点,选几样给九福晋送到府里去。"陆小六笑道"嗻!" 出宫的时候离盘查处还隔得老远,门上盘查的人眼晴尖的很,由他们的的头儿率着上来抢先请阿哥、福晋的安。那起值守的,脸都放的低低的,不敢认真看他们这边一眼,满脸堆笑,还说了一堆讨好的话。牌子也不用亮了,什么都不用出示了,就马上放行了。盘查的人趾高气昂的把同是出宫的大小当值的官员,办事的各色人等赶到一边去,留出道来,点头哈腰的请阿哥、福晋先走,那些个等候出宫的人们也乌鸦鸦的让在旁边请安不止小心翼翼,满脸的无奈。这种情况到让天兰想起她在现代的居所来,他们小区的保安,也是也此作派。只敬衣衫不敬人。只要是穿的好的,开名车就举手敬礼,也不管什么人,一律放行,问都不敢问。如果打扮的差一点,白眼一翻又是一付晚娘嘴脸。 出了宫门,本来脸色尚好的胤禩,脸色越发阴沉起来。胤禟紧紧的拉着天兰的手,天兰觉得他的手好冷,好凉。胤禩叫过胤禟到一处低语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天兰不安的看郭络罗氏,郭络罗氏出了宫门心情反而好了很多,看到天兰如此的不安,很是安慰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渐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的关系。天兰的心里忽然有点沉重。不得了,她今天骗了皇帝,她骗到了一个大人物耶。如果被人告发了,还不知道秋后算账将是什么时候呢。早知道如此就不要跟着去了。本来小说里写的好,有的人在住在宫里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一次,还有说皇帝的老婆见皇帝一次都难,可知这皇帝不是随便可以见到的。哪知她天兰好死不死的只不过进了一次宫,就见到这个人了呢。那么这皇帝也太好见了吧,好象就是路边菜市场的小贩一样,满街跑的。 郭络罗氏与天兰来时,坐一辆华丽马车,胤禩与胤禟是另有车马,但胤禩招呼他们几个,一起坐到马车上来,让其余的下人先回府去。还未坐稳,胤禩就对郭络罗氏怪道:"你真真儿大胆,带个人进宫里就算了,怎么还带到皇阿玛跟前去了,这以后要怎么打圆场啊!你说!"郭络罗氏到是不着急的,她扑哧一声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说她是老九的福晋,说了这怎么了,皇阿玛连自已家阿哥、格格都认不全,哪里记得这些,用不了几天,长什么样,早就忘了。再说了,栋鄂氏宫里有几个是认得的,她病得那样,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胤禩忙看了胤禟和天兰一眼说:"这是怎么说话呢!你说的到是轻巧,要是有个万一呢?皇上已开金口,让多入宫走动,这天下十停人就没一停人记得的?只手遮天,我还没到那份上,你没看皇上今儿下责难了。"天兰看这两口子要为了她吵起来了,急忙道"是我的不好,我不该跟着进去,如果不去,什么事都没有了。别怪我姐了。"胤禟说:"天兰,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好玩吗!且又不是第一次进宫去,上年大节下我也带她去过。这不能怪八嫂。郭络罗氏止住天兰道:"没你们什么事。这丁点大的事,不要放在心上。"胤禩拍一下胤禟的肩叹道"事已如此,少不得要小心为上。你啊,就是这么-----"他们家老九是个实心的人,又护短,老九怎么就不能象他一点,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吵她一下都不会。这天兰真是老九命中的天魔星啊!胤禩对郭络罗氏也一向是理让有加,他知道他福晋在宫里皇上言语之中有极不喜,且打压之意,想必也是一肚子苦水,他每每焦虑,也不忍把话往深里说去。遂说:"算了不说了。" 天兰忽然想起在早上在西山看到栋鄂氏的样子来,故说:"早上我去西山了,她的情况不太好。也不知是药用的对不对,反正精神差极了。"胤禟凝视天兰不语。胤禩神色复杂的也看过来,好象是惊异天兰怎么会去西山。天兰向胤禩说:"那个裴大夫,医术真的高明吗?我看到他不太舒服,且他治了这么久,她也不见好,是不是在请一个大夫看看,我看鹤年堂的大夫就很好,我想请王大夫去西山瞧瞧她。"胤禩眉一拧半响没说活,想是十分不快。胤禟对天兰说:"怎么你去西山也不叫上我。八哥荐的人是不错的,她病得不好,可能是身子太弱了,命人细加调养就是。王大夫就不用请了,她好歹是个福晋,且得病病得不好,不好让外人去瞧。"天兰说:"可是----"胤禟沉声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想和你讨论她的事,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以为她想管啦!天兰一阵气苦。郭络罗氏手放过来,眼神关切的说:"怎么了,生气了?有什么可气的啊,那个女人不值得你那样,她的命只能祈求老天垂怜,我们只能尽尽人事而已。"哪有人对情敌还这么好的。胤禩忽然冲天兰一笑,然后对胤禟说:"天兰别看平时毛燥,其实还蛮细心的,比你强。最近你是忙了点,有空也去看看栋鄂氏才好。我赶明儿空了,也去看看。也是要问候她一下了。"天兰觉得这话里有话,但她悟不出来。 回到府里,老晚的宫里又差人送出皇上赐的点心来,指名是给天兰的。谢了恩一看,点心有她吃过的,也有没吃过的。胤禟粘起一块来送到天兰口里说:"这下子知道皇恩浩荡了吧,以后可有得烦了。"天兰眼晴一下子雾气蒙蒙起来:"我的小命是不是又要掉了。"胤禟偏着头笑了一声,刮她的脸说:"这是你第几次,对我说怕你的小命掉了?"上一次是菜市口看杀头的那次吧,天兰老脸一红。天兰拉着他的手说:"我今天是保命才说是你福晋,你可不要想太多。"胤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话你回来说了不下数十遍。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你再说几遍,整个府都知道你今天的壮举了。"天兰忙捂了口,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 天兰说:"那裴大夫,真的不是好大夫,对病人冷漠得可以。她到底是你福晋,你的结发妻子,你真的都不担心。"胤禟一拍桌子负着手站起来,对天兰冷眼冷笑着说:"我跟你说过了,她的事是我的事,我不想你插手。"天兰也恼火起来:"我是为你耶!你以为我真想去西山吗?我和你之间隔了不止一条的河,河里尖利的石头,把我已经刺伤了。但我还是踏出这一步了,你还要我做到那一步?"她的睫毛又黑又密,微微的向上翘著,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是坦白而凄凉的。 胤禟叹了口气,眼光里却充满了无奈与轻愁。转过身来抱住天兰说:"那你就站在那里不动就好。什么也不要管,只要顾及你自已就好,不要前进,也不要后退。也许那些河很深,石头也很多,你站在那里就好,我会涉水过来,由我来靠近你,好吗?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天兰埋头在他的怀里说:"你真的知道吗?"胤禟说:"你就是不说,我大约是知道的。"他吻她的发鬓。天兰说:"我不想站在原地等你涉水过来,我会涉水过去,我决定涉水过去。胤禟心底感动的情绪,像海底深处的波涛,沉重、缓慢、无形的在波动起来。窗外下起雨来,落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叮叮咚咚,纷纷乱乱,他们共同听窗外的雨声,蛙叫虫鸣。这种依依之感让他们感觉得如果世界定格在一刻,也算是不错的。 天兰发现府里多了两三个脸生的太监,便问鄂尔泰。鄂尔泰扭扭捏捏的说:"反正是宫里派来的。"天兰奇道:"好好的,宫里怎么以派人过来。"鄂尔泰吱吱唔唔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大格格,一两个下人有什么好问的。您放心,反正他们的用度不用咱们府里出钱,照例是吃官中的,府里多了能做事的,又不花钱的,这不正合您的开源节流政策吗?"看账册的韩越闻之冷笑了两声,也不知是在笑谁。天兰白了韩越一眼,整天装酷有什么劲啊,一点也不活泼可爱,这么年青就成小老头了,多可怜。天兰一愣说:"好是好,可是这样府里就多出人来不是,那这府里把谁辞了才好,真是伤脑筋呢,这样吧,我们在府里搞一个运动吧,就叫未位淘汰制,这个运动下来,人人必定拼命干活,我们府也可以进一步压缩预算支出,一举两得。" 鄂尔泰已经被天兰每每冒出来的新想法,搞得习惯了,他已经懂得不用费力问出处为何了,只问如何执行。天兰说:"每月对府里人员的工作业绩,从德,勤,能,绩四方面进行深入考核。考核通过实行自评,旁评,管事评的360度考核,以相对公平的方法评出优,良,合格,不称职四个品极。被评为不称职的人员,当月只拿基本生活费,待岗学习一个月,竞争上岗。如再不能胜任工作,就扫地出门。对于评优等的人员,当月月钱上调三成,以后跟据考核情况,三月一发季度奖,半年一发半年奖,一年一发年终奖。表现好的个人和团体,有先进个人奖,团体组织奖。获得先进个人奖的人,享有十五天公费旅游奖励,若不想去旅游折钱也可以。具体的实施细节和办法,我会写一个文本出来,张贴到本府布告栏上,供全体人员讨论通过后,再实施。"鄂尔泰听了坚起大指说:"大格格,你这办法,高,实在是高。这样一来,想偷懒的人都没了。谁不想拿多三成的月钱啊!我对您的敬仰如涛涛江水连绵不息------" 天兰哈哈一笑说:"我马屁话我说一遍你就记住了?这话当着自已人,不用那么说。哈哈!"韩越再一次锐利的盯著天兰。近乎惊愕的体会到她那远超过外表年龄的思想和智慧。他那探索的欲望更重了,这女人每分钟都给他崭新的感觉。这也许是他早赚足了身价银五十两,还不愿意走的原因。韩越把地上玩毛线球的韩离抱起来,对韩离说:"某人鸡蛋里都能算出骨头来。你说是不是啊!奸商就是奸商!""这就是经营管理之道,你懂不懂?"天兰无限怜悯的递过眼神过去,韩越被天兰看得身上毛立起一片来。天兰坏笑着说:"不知六格格送你的竹叶青蛇,你还喜欢吗?"韩越再老沉也坐不住了,红着脸跳起来说:"我就说她怎么知道的,那个破假蛇把我吓得个半死,原来是你捣的鬼。你再这样助着她,我跟你没完。"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8章 章节字数:12213 更新时间:08-01-19 10:34 店里自有韩越料理,天兰很享受的在府里的绿树下玩胤禟养的一对红嘴八哥,八哥早被圆了舌头很会说话,性子也蛮活泼的。胤禟家的红嘴八哥是一直在吃枸杞长大的,见了枸杞比见虫虫还亲切。据说这样喂大的八哥,嘴会红得很好看。自从天兰注意到这一对宝贝后,这对宝贝就没有枸杞吃了,人都吃不上枸杞,鸟还吃枸杞?红嘴八哥没了枸杞只有老实吃虫虫了。故它们对天兰有一种敌意,一见她过来,必会张着翅膀咕噜咕噜的叫。 天兰很喜欢四阿哥家那一对绿毛大鹦鹉翠莹莹的毛色,总想拿红嘴八哥把那对绿毛的换回来。鸟是最有灵性的,天兰总怀疑它们是听得懂人话的,她不过就这么一说,那对贼精的红嘴八哥居然好象听懂了,觉得要被人踢出府去有些危机了,见正经主子胤禟没有反对之意,好象是指望不上了。故而改变策略象讨好的似的对天兰亲近起来,只要天兰一过来,必讨好的咕噜几句诗词,吉祥话之类的。在一次拿红嘴八哥与克雅家的鸟儿语言大比拼中获胜后,天兰面子倍足,那想换绿毛回来的想法,也打消了。人不可貌相,鸟也不可貌色。天兰对红嘴八哥看顺眼了许多,连带着觉得这黑老鸹子的毛色,也象是某种贵族低调的深沉。 小乔从檐子上下来说:"大格格,四阿哥府来人请您过府去玩呢。说那边家田里收了好大好甜的西瓜,还有好大的螃蟹呢。" 天兰头也不回,摸了红嘴八哥的凤头一把说:"回了吧。" 小乔奇道:"往日里,那府里就是不来人请,你不是也过去的很勤的吗?何况那府里有好吃的,要是往日你听了消息早跑去了。今儿怎么了?" 天兰转过身来说:"我就那么好吃啊?我都说不去了,你怎么这么多话?" 小乔似笑非笑的说:"莫非那府的爷得罪你了?我看你从江南就不愿去那边了。" 眼一瞪说:"喂,你去不去回啊!" 小乔说:"那我怎么回啊?" 想了想说:"就说我不在府里不就得了。" 小乔转身去回那府的话,天兰一屁股坐到回廊的沿上,皱起眉来。那人以后是再不能亲近的人了吗?为什么她会有些不舍呢?那人对她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管喂红嘴八哥的侍女过来给红嘴八哥加水喂食,天兰站起来吩咐说:"最近韩离那死猫,对咱们这对宝贝可是倾心向往的不得了,那天我眼见着它以君子好逑的姿态从树下跳到树上若干回,若不是有人看着,它不好意思一亲芳泽,想必早就伸出罪恶的爪子了,你可要防着点。"侍女忍着笑点头。 天兰让小乔回了四阿哥府的宴请,索性也不呆在府里了,真出门去到克雅府里找她玩去。克雅正在家试新衣服呢。天兰一进屋子就依在她家的太师椅上,托腮看着克雅满床铺开五颜六色的衣服。克雅在镜前左顾右顾的,二三个侍女忙着拉着衣服的下摆,克雅从镜中反视天兰:"怎么一付没精打彩的样子?九阿哥呢?"天兰说:"和八阿哥进宫去了。今儿好象是当什么值不回来了。你穿这么漂亮难道出门去啊?" 克雅脱了身上这件桃红的,指使侍女拿床上那件亮蓝的,哼了一声说:"这不是在选进宫待选的衣服嘛,我哪象你这么好啊,早选过了,也不用担心什么。我要是象你被丢了牌子多好!" 天兰随手把台几上的苹果朝克雅扔了一个过去:"让你笑我,你也不用拐弯未角的说我长得不入人眼。" 克雅扬手接了,咬一口苹果说:"兄弟这不是羡慕你吗?"天兰白了她一眼,克雅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扔给侍女,继续穿衣服。问天兰说:"你说哪件好看?" 天兰说:"你就臭美吧!你是怎么也不会丢牌子的,穿什么不是一样的。" 克雅把亮南的旗装脱了,只穿中衣,大咧咧的坐到台几上来:"是啊,我怎么也不会被丢牌子。我想做宫妃皇上是不会纳我的,皇上说我凶着呢。我指不定会去荼毒谁家呢?某人家要烧高香了!哈哈。" 天兰呀然失笑,两人对视越笑越苦涩。清朝实行的指婚制度,无疑是盲婚哑嫁,皇帝老儿说了算。皇子亲贵们的婚事都建立在稳固政权的基础上。你不愿意也不行,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这是被指婚人们心中的痛,在天下最富贵的第一家里,也有的不愉快的事,这也是老百姓不知道的一点。这样的制度造就了胤禟和栋鄂氏这样形同陌路的夫妻,也造就了克雅这样及时行乐,过一天算一天的人生态度,身体之痛只是暂时,而心灵之痛尤如刀斧,恐怕永生难以抹去。 克雅问天兰说:"你刚才说八阿哥和九阿哥今晚都在宫里值夜吗?""是啊,因大阿哥还病在家里,三阿哥被皇上指了差使不在京里故这两人都没派上差,昨天好象五阿哥和七阿哥,前天是太子爷和四阿哥当值,一起当值的还有太医院的正堂大人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克雅笑了笑说:"是苏姑姑病了吧,只有她病了,阿哥们才会轮留陪护。"天兰好奇的问:"苏姑姑是皇上的姐妹,是长公主吗?"克雅摇摇头,伸手要了了茶来,喝了一口说:"不是,她只是个宫女。"天兰大奇:"宫女病了,宫里有这么重视吗?"克雅神神秘秘的说:"她不同的。她是五阿哥的养母,你有见宫女能抚育皇子的吗?皇上连惠妃良妃都觉得她们出生太低,不配抚育皇子。身为宫女的她却能抚育,这说明她在宫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就是宫女的主位、贵人见了她,也是不敢摆架子的。她病了,皇子们亲侍汤药,这是什么待遇,你细想去。"天兰啧舌说:"就是皇后也没有如此的待遇啊!"克雅抬眼一笑说:"这可你自已说的,我可没这么说。宫闱秘事可是不能随便议的。"天兰白了她一眼说:"那你又随便说。" 忽有下人来报说九阿哥府有急事来回,天兰很诧异的命人请进来,小乔气喘吁吁的说:"大格格,您姑姑从盛京老家来了。现在你的四合院等着呢!"天兰一惊说:"姑姑?"小乔点头。天兰暗想,她哪时候又冒出个姑姑来了,是这个身体的亲人吗?这个姑姑会不会认出她不是那个春心呢?她心一下子跳得急促起来。 怀着很坦忑的心情一路小跑回到四合院去,因她现在住在九阿哥府里,她这边装修好了却任它空在那儿,为了省钱也没请个看门的,她姑姑来了还是领居到店里报的讯儿,现她姑姑就暂且在左邻一户姓钮钴禄氏的家里吃茶休息。钮钴禄氏是满族大姓,清朝开国元勋额亦都,康熙朝的辅政四大臣遏必隆,都是出自钮钴禄氏一门,钮钴禄氏在朝做仕官的难以枚举。但一族中也不是人人显贵,一般有富有穷。就算跟皇帝同姓又怎样,姓爱兴觉罗的还有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天兰这位芳邻就是道道地地的穷人,一家子指着老父的铁杆庄稼过日子,紧巴巴的。天兰看不过意,把她家的二小子荐到十阿哥府里当侍从,一月能有一两银子的进账,故他们家看天兰跟再造父母似的。 进了芳邻家的门,老远就听见一个爽快的嗓子在和钮钴禄氏夫人大话家常。钮钴禄氏家的大姑娘佳惠迎了出来说:"过来了。他们都在北屋呢"。"他们?不就是我姑姑一个人吗?"难道还来了几个人不成?佳惠笑道:"你姑姑,你表妹,还有二个跟班的,共四个人呢!"天兰下巴掉在地上,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一面思考如何招待,一面进了房间,就看到北炕右侧坐着二人,钮钴禄氏夫人坐在左边陪着。右侧的二人,中年年纪的妇人的长得极富态,鬓角戴一朵红色宫花,天兰就知道这就是她姑姑了。忙上前行了礼,道了乏说:"姑姑一路辛苦了。"她姑姑眼晴上下细打量她半响,天兰被她看得一阵七上八下的,莫不是认出她不是她侄女了,心里一紧。她姑姑又端详了半响没说话,忽遍身找手帕拭眼。天兰忙问:"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钮钴禄氏夫人也问:"姑太太,您这是干什么吗?"她姑姑边拭着眼说:"我看这孩子一年多不见,人到长变了。这周身的气派,这水灵劲,可惜我那可怜的嫂子没福气看到。"钮钴禄氏夫人说:"可不是嘛,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喜塔拉太太如果在天上看到女儿如今出息了,也必是喜欢的不得了的。依我的愚见如今这个二丫头比当年的大丫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姑太太您说是不是?"大丫头就是指春枝吧,她哪里比得上她,天兰想。"表姐万福!吟霜给表姐见礼。"遂福下去。 天兰一转眼,这才注意到刚才依在她姑姑身边的她的表妹,这个表妹长得极好,肤白貌美,一双凤眼妩媚得紧。天兰忙拉着她的手说:"表妹比小时候长得更漂亮了。这个大美女在这里,姑姑啊!我都要被她比化了。"吟霜脸上升起一阵红晕,羞怯怯的,从侧面看她的肌肤几乎成半透明状,天兰羡慕不已。这话她姑姑听得十分高兴,她慈爱的顺着女儿的头发叹着气说:"如果这次入宫能选上,就是祖上积德了。"天兰一惊:"吟霜表妹不会是来待选的吧!"她姑姑说:"是啊,不是为她待选我们来京师做什么?"天兰眼一暗,又是一个如花似玉逐流水啊! 天兰把姑姑、表妹及仆从带回到她的那所四和院去。吟霜未进门就看到四和院上有块乌木匾额上书柳暗花明,吟霜便笑:"春心表姐,好一个柳暗花明啊,"天兰说:"前些时候这里发了火灾,连烧去了十几个宅子,幸而只是烧了房子,岂不是柳暗花明吗?"其实天兰的本意是在这四字中隐了自已的姓氏,有柳为杨,就是杨宅的意思。姑姑说:"我也有许多年未到京里来了,刚才就疑惑怎么门脸气派了些呢,原来是重修的。不过从外面看到是小了些。还不及我们盛京的宅子的一半大,还过也算不错了。"姑姑和呤霜的的穿戴虽然不及京中的人时髦,但衣服的料子,做工却是很不错的,且行动有仆人侍候,家境应该是中等小康。原来四合院的那个破样,自然是家道中落的很。天兰赔笑说:"姑姑家的房子自然侄女家的好。" 把姑姑让进宅子里,姑姑一行并不落座,前前后后的参观了一圈,宅子布置得到简单大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姑姑只得皱着眉说;"怎么你也不请个仆人呢?这么大的院子里里外外的都需要人照看,你不知道吗?"天兰说:"我还没想过要请人呢。"姑姑说:"你还是跟你额娘一样喜欢节省。那边钮钴禄氏夫人说你学做生意了?"天兰说:"是的。学做一点小生意,糊口而已,让您见笑了。"姑姑负着手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嫁个好人家,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把妇容、妇德、妇工学习好才最要紧。我听人叫你天兰,怎么你把名字也改了?"天兰对什么妇容、妇德、妇工嗤之以鼻,但又不好驳,只当那是耳旁风。见姑姑问名字的事忙说:"做生意,用自已的名字那必然是不好的,故取了个表字,请姑姑叫我的表字天兰就好。"姑姑啧啧的说:"叫春心多好听啊,偏取个表字,也罢,虽然别扭也就这么叫吧。" 一时小乔把店里的吃的很丰盛的摆了一桌,这是天兰早吩咐好的,天兰一看菜色很不错,有几样还是招牌菜,这样招待不至于会丢面子。天兰与小乔把客人让到小客厅里,小客厅是西洋布置,呤霜很喜欢,东看西看什么都很新鲜,姑姑却不喜欢说:"古里古怪的,就这是灯还可以。"姑姑说得这灯是天兰重金从西洋商人处买来的水晶灯,当然是可以的,价钱很可以。天兰笑笑说:"请用,请用。"姑姑指着小乔问:"她是谁?"小乔忙很恭敬的请了安叫:"姑太太好,表小姐好。"天兰说:"是店里的伙计。"姑姑架子很大的只是点了点头。 小乔拉天兰到一侧问:"大格格,今儿你还回府去吗?您不回去,要是主子问起来,我怎么回啊?"天兰说:"这是明儿再说吧,你们主子今儿不是在宫里值夜吗,不妨事。"小乔说:"不如请姑太太、表小姐到咱们府里住去,岂不是很好,主子必然是高兴的。"天兰忙摆手说:"别,别介。我不想我姑姑知道我和你们主子的事。"小乔笑道:"大格格,这哪里是瞒得住的,他们迟早还是会知道的。再说了,我们爷丰神如玉的品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天兰喃喃的说:"是我见不得人。"小乔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天兰说:"没什么,就这么吧。你回去和鄂尔泰说一声叫他今晚不用准备我的晚饭。"小乔应允。 吃了饭,小乔上了茶来,吟霜说坐车累了,要去休息。小乔听了忙把茶放下,就领着吟霜去才收拾好的房间。姑姑却不愿休息,天兰便捧茶与她,她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说:"这是什么茶啊,味道不好。""那下次换别的。"天兰心想从四阿哥府顺回来的比金子还贵的雀舌还不好,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茶好的,天兰心里不痛快,这姑姑真是不好招待。一会子天兰百般巴结的拿了一个墨金弹花的靠枕过来与她姑姑依在腰下,这样舒服点。又问:"姑姑坐了这么多天的车不累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姑姑早休息她也舒服点不是。哪知姑姑偏不如她的意。姑姑瞅了她的一眼说:"老年人是这样的,嗑睡比年青的时候少多了,白天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来你陪我坐坐!"姑姑这么说了,天兰也没办法,只得坐了。 姑姑坐在小几旁从腰间拿出荷包来,往水烟袋里装金黄的烤得极干的烟丝,天兰知她是想吸水烟,忙找出火镰来打火。天兰笨手笨脚的擦了半天仍未将火镰打燃,姑姑嘲笑的看着她的动作,天兰老脸一红。正所谓艺不练不精,这才多久没用,把那会子卖茶叶蛋的技艺都忘得干净了。姑姑慢悠悠的把荷包上挂着的一个小火镰轻轻一擦,一会儿她的水烟里就吐出烟雾来。她说:"火镰要这样擦!"姑姑做着动作,天兰老脸更是红得历害。 姑姑吸着水烟看着四周的布置点点头说:"我看你最近家境还不错,我也就放下心来了。你最让人操心,你额娘在的时候,也最操心你,反而对你姐不那么管着,你姐比你漂亮又有人缘,且占了个天时地利,我还以为她自少能挣上个侧福晋当当,也光耀一下你们家的门楣,偏她的命薄得跟纸似的。唉!今天看到你,比那次在盛京见到你很不一样,我到吓了一跳。到底是一岁大似一岁,大方多了,不象那回羞口羞脚。问什么都是哭,你额娘去了你也哭,问他待你好不好你也哭。看你这身打扮他待你必是好的。"天兰不知道她姑姑说的这个他是谁,又不好问,怕被姑姑认出她这个冒名的人来,只得默不作声的陪着坐着。 姑姑说:"这次送女儿,侄女入宫选绣的人不少,多少豪门贵族,都指着这一次呢。瓜尔佳左边一房的你的明珠妹妹这回也来了,她是盛京的一朵名花,也不知道有她在,吟霜还选不选得上,让人担心啦!你姑父身上有差使,这次不得来,我提早来了,想先走走门路。" 天兰说:"八旗这么多家子,还有汉军,和蒙古八旗的,哪里是个个都能选上的,我看机会就蛮小的。再说了,被选上有什么好,还不是受苦,还不如---" 天兰就见姑姑把脸板起来,手里的水烟往桌上重重的一放:"你懂什么?你果真就跟你那牛心古怪的额娘一个样,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样。我不象她,自已女儿的脸还没长开呢,就送你送去选绣,这是成心要你落选。成心让你没有荣华富贵。我就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要我女儿奔这个前程,做那人上人。" 人上之人是那么好做的吗?天兰看姑姑那样,知道劝是不中用的。天兰讪讪的勉强搭了两句,姑姑老是说盛京和她不知道的人和事,天兰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痛苦异常。幸好小乔来了,小乔照顾人是极妥当的,天兰立即说有事要去店里一趟,借这个茬暂且溜了。 天兰没有去店里,也没有回府,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教堂的小尖塔就在眼前。这天是马利埃和教徒一起读书的日子,教堂有热闹后的零乱,马利埃正卷着袖子正在打扫清洁,见天兰有气无力的倒在一条椅子上面,便问:"好象你精神不太好,怎么了?" 天兰哀叫说:"我很不好,神父。" 马利埃过来摸天兰的额头:"好象没有发热。是心情不好吗?" 天兰说:"神父,我要告解。" 马利埃皱着眉定定的看了天兰一会儿说:"生意一直很红火,同行也没有来找茬,不是这些,难道是因为爱情吗?""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天兰坐起来:"喂,神父,你怎么不穿着你的黑袍子到告解室里坐着听我告解呢?" 马利埃放下打扫用具,也在椅子上坐下来,拍拍天兰的手说:"我们这么熟了,不用。你说,我听。" 天兰苦笑道:"是啊,我们这么熟了,但你真正了解我吗?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是我呢?如果我里里外外都是一个骗子你会不会觉得很可怕?" 她用别人的身体苟且偷生的活着,别人的身份,别人的家族,别人的过往,她从头到脚,除了灵魂之外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她是个异类,她不承认在心底里也得承认,她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胤禟知道他爱的她其实是一个灵魂附体的会做如何反映,即使他对她再好,这个秘密她是不敢说的。面对某些似乎是前生的一些敏感话题的时候,她不止一次的觉得她象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敢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里,时时都是心惊肉跳的。她不敢在她的宅子上写杨宅,她的名字,她的身份,她的观念她都要有所隐瞒,她必须学会隐藏她的情绪。她上骗了皇上,下骗了认识她的人。隐患时时刻刻如影随行,也不知道是这一秒还是下秒就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她如何自处,她不知道。这让事她有时觉得很乏力,很无奈也很悲哀。 马利埃侧过头来,一手放在椅背上,蓝色的眼睛放着柔和的光:"圣经上说欺骗是最大的罪恶,教导人要为人诚实,善良。欺骗有两种,一种是出自善意,一种是出于恶意。我相信你就算是以前骗了人,也是善意的。你起码知道欺骗是不对的,要来告解,要请上帝清洗你的罪恶,上帝会宽恕你的罪的。" 天兰说:"是吗?上帝会宽恕我。其实上帝会不会宽怒我,我并不再意,必竟我现在这样是上帝造成的。我只是有些怕,怕有一天被人架上柴火象中世纪的女巫那样被人烧死。"马利埃站起来说:"怎么会这样想呢?你不会,你永远不会。"天兰轻然一笑:"我其实是一缕游魂,你知道吗?"马利埃颚然。 离开了教堂,马利埃只能做告解倾吐心声的垃圾桶,除此之外是没有别的作用的。神父不喝小酒,找他也无用。天兰找了个常去的小酒肆喝喝闷酒。小二哥上了两角酒,一大盘切的极薄的剔过骨烤鸭子片来,鸭架子这店的做法与别店不同,是重新炸过的,焦焦香香的,极好下酒,也算是这店的特色之一。天兰咬着脆脆的骨头,喝小酒,很快一角酒就没了,她伸手却拿另一角酒。 忽然有一双手覆上她的手,把酒拿了去。"不要喝了,吃冰吧。" 那双手上有一枚碧莹莹的扳指,一股子淡淡的松青的香味幽幽的扑入鼻子里,象是在店里刮起了一道凉爽的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身上有如此淡定安适味道的只能是他。偏着头去嘲弄的说:"你别跟我说,你是碰巧遇到我的,这话我不信。" "我是专程过来的,当然不是碰巧。"胤禛说。他的仆从一个柳条编的食盒里,拿出一大碗挂着冰霜的冰盏子来,夏天吃冰当然是一件美事,何况这冰盏子上还有红艳艳的樱桃,天兰光是看看就觉得这室内的气温又降了不少。 这是明白的引诱,天兰咽了一下口水,把头伏在桌上离这可恶的诱惑远远的,"你有何贵干啊?" "为你送吃的来啊!"胤禛理所当然的说。 天兰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我不吃。" 胤禛笑:"天气热,心火自然是盛的。故而请你到我府里去吃东西消消暑气。你怎么不去呢?"他伸过手来,很自然的把她盖在光结额头上的额发拨弄到一边去,很有宠爱的味道,他袖中的松青香味更清爽好闻。 天兰半眯着眼晴说:"你请我,我就一定要去吗?我又不是你家的狗狗那么听你的话。"眼见着眼前这位收敛起笑容来,他不笑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味道,是着恼了吧,闭上眼晴不去看他。 半响方听他幽幽的说:"从江南回来我就没好好的看看你,偏你如此的拒人千里----我想你了。" 因他从来不说这种话,故天兰听来,觉得这话里充满了该死的温柔情谊,如结白丰盈的泡沫能溺死人。诱人美丽的泡沫破灭后呢?眼晴涩涩的。胤禛轻轻的叹息,倒好象她辜负了他一样。明明是她吃了亏,怎么他反而觉得她不懂得情理。天兰气的一下子睁开眼晴坐直了,直视他的脸,他的眉线,笔直而修长,如同笔锋勾勒,眉峰如剑。一双眼睛明亮而犀利,让人觉得无所遁形,鼻子高挺,他的唇很薄,透着淡淡的粉色,唇线坚毅有力,不说话的时候总是抿着的。嘴唇薄的人会很薄情吧。他的脸她看过无数次也研究过无数次,但这人却总如云雾缭缭的灵山,摸不透,看不懂,被他牵着鼻子走。为什么她连不理他都做不到呢?天兰从他手里抢过酒来,又倒了一杯说:"我对我自已说,从今往后,要远着你了。"象是发誓,又象是宣告。 "为什么?"胤禛挑起眉来。 天兰格格的笑起来,胤禛的眼神越发深沉,天兰的手划过他的俊雅的脸:"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夫子你知道的。"胤禛的目光是一把利剑,要穿透她似的。天兰知道他必然是知道了,他和她之间有许多话,并不是要真正的说出来的,要说默契,他和她是最有默契的,因为他了解她。 胤禛墨玉般的眼眸暗了暗,很快又变得沉静无波,他把她轻佻的手拿下来握住,他说:"你好象醉了。" "我没醉。我哪里有醉。"胤禛忽然笑了,笑得云淡风轻。他为什么笑?天兰恼起来,凭什么被他吃得死死的。就算他知道大佛寺的剌客她是认识的,他知道她私闯了宫禁,他抓到了她一些小辨子,老子大不了不活了,不活了还不行吗?让他去揭短去。她眼晴一红嚷道:"我恨你!我讨厌你!我以为和你会是一辈子的朋友,我那么相信你,你却弃我于不顾。你还给我设套子让我钻。我明明和你又没什么,不过去你家勤了点,凭什么你家年氏要说我勾你,你说我勾你了吗?你说啊!以后不作朋友也没关系,我才不希罕你这个朋友呢,你只管抓我的小辨子好了,大不了我不活了。"天兰几乎是口不择言,说话前后到顺都不管了,只管把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都吐了出来。 胤禛淡然的听着,不插话,不辩解,眉毛都未轻皱一下。天兰知道这是这个人的惯用计策,先倾听再予以处理。天兰一股脑的嚷嚷完,就象被猫咬了舌头有些后怕起来。那日江南血腥的一幕又象放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天兰心里哀叫一声,这下子真的得罪到他了,得罪了这样可怕的人,他该不会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掉吧,她知道他是有这个能力和势力的。她不该这么冲动,这下子和他玩策略的筹码都没了。 在江南共处时,曾与他一起悠闲的负着手,看过江边白鹭捕鱼的场面,修长洁美的白鹭一次次的把江上成团飘荡的杨花一次次的堆积在离它不近不远的距离,引诱吃食的鱼儿。然后白鹭便会收起一只腿很有耐心得等小鱼儿来接啜,当小鱼儿进入白鹭的控制的水面时,银亮的鱼就被白鹭尖长的喙闪电般啄起来,仰脖吞掉,小鱼只剩一个尾巴在白鹭口里的画面残忍又说不出的美丽。胤禛对她说:"这就是白鹭的诡计,充满动与静的美感。静若处子,动若狡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一击击中,血溅五步。物竞天择,它若不如此,便不能存活下来。白鹭与人不同的是它并不能把这捕食技能传予后代,人却可以通过著书立说将知识流传后世。所以要多读书。"当时天兰觉得这话是极有道理的,这人知识之广博,让她自叹不如。可如今想起这话的前半段来,这人如此通权术诡计,又如此深谙人心,多少人要败在他手上。天虽热,天兰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胤禛定定的盯了她好一会儿,方说:"说完了吗?"天兰敛眉点头。这人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定办。胤禛把冰盏子推过来说:"那吃冰好了,不吃可真化了。" 天兰抬眼看他,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一样一动一动的,天兰说:"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胤禛哼了一声。天兰说:"你怎么不生气呢?" 胤禛把手上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说:"我很生气啊!因为我不太懂你在怪我什么。但有一点我听明白了,那就是你在乎我,你在乎我怎么对你,听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误读,误读,他是故意误读她的话的。本来就不指望能听到他道歉的话,但他解读的如此轻描淡写,四两拨千金,天兰心里一阵堵得慌。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只是面子上壮,豪气云天,其实她里子里胆小得很,看到个耗子都会吓得跳得老高,他还将她至于危险的地方,拿她当饵。他明明知道她的房客是剌客,如果是朋友起码会装作不知道,他偏拿来要胁她,让她为他做事。如此的恶行做都做得出了,偏象没事人一样,这算什么?天兰的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反正四周除了他也没有相熟的人,天兰觉得今天过得太糟,有太多的委屈,索性捶着桌子,放纵自己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指责,连往日很小的事都掰着指头拿出来算,就当她无礼取闹好了。 胤禛又好气又好笑,果然女人是不能随便得罪的,四五辈子的事都记得呢。因酒肆的客人侧目的太多,他一个眼神,跟随的仆人与了店主人一锭银子,让店主人把客人都打发走了,店里只剩下他们这一桌。胤禛眼底有淡淡的忧愁,他知道她为了江南的事未免会有些耿耿于怀,但她当日沉着冷静选择不问,让他刮目相看。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又成了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拦起来。她难道不知道,越是诉说,越是争这个理,越是明着反抗他,她的弱点越是会暴露无疑,这只会让她的力量更小,使他更容易掌握到她。这丫头口口声声说要建起一道防线来,却不知不觉得又把阵地又撕开一条口子来。 胤禛对她有着淡淡的心痛,也有许多不轻易展露的情绪,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所以如今这一痛哭,更让他觉得黯然神伤,以他的经验这时和她说什么,她必是听不进去的。天兰一会子功夫眼红和跟大白兔似的,眼晴肿得跟桃子一样。他见天兰又忘记带手帕了,边哭边随手用袖子擦眼,可怜兮兮的,他于是把自各儿的手帕拿给她。天兰恨恨的接过来,他不劝她,也不理她,任她哭,够高杆。没人劝,没有拉扯,这哭得还有什么劲,天兰越哭声越小,天兰哭到最后都不知道她自已到底在哭些什么了,天兰觉得哭得够了,眼泪抽抽答答的一收,拿他的手帕擦完眼角,一看冰盏子可真化成水了,未免眼里留露出深刻的后悔之意,要是吃了再哭就好了。 胤禛见天兰眼里瞅着冰盏子有眼馋的意思,微微一笑,手指在脸上划两下羞她,天兰老脸一红,但在他面前,居然也不觉得又哭又闹了一场有多丢人。不知怎么的,在他面前居然从不会觉得难为情。天兰讪讪的问:"你怎么不劝我别哭?" 笑意仿佛涟漪般在胤禛墨润如玉的眸子里晕开:"你要我如何劝,我越说你会越哭才是。" 果然他最了解她的心思,天兰叹了一口气,把嘴一扁说:"所以说你总是欺负我,怨不得我要远着你。"这话听起来到象娇啧,一点气力没有,胤禛果然当之为耳旁风。 哭后口干舌燥,又倒了一杯酒在杯里,胤禛手快,将杯子又拿了过去。命人上了茶水来,天兰不满的嘟起嘴来。尝试过一次翻脸来,什么作用也没起到。他居然不愿和她翻脸,这是为什么?天兰知道胤禛是不喝酒的。她偏坏心眼指着那杯酒说:"我不喝,好。那你喝!" 胤禛敲她的头一记说:"我是居士,不饮酒" 天兰不依的扭着他的手说:"我偏要你喝!"在江南都大开杀戒了,还有什么戒不能犯? 胤禛看了她一眼,眼里幽暗如墨,偏有一丝情绪在眼底翻腾,他说:"你真要我喝吗?"这话问的低沉而有言外之意。 天兰被他看得低下头去,她低声嚅嚅的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胤禛没有再说话,居然一仰脖喝了,喝完后,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天兰俏丽的眼瞪得如正午的猫儿眼一样,有些异外,他不是那么容易就妥胁的人,必有用意,结结巴巴的说:"为什么喝了?" 胤禛反问说:"你说呢?" "我---我哪里知道。" 胤禛乘她不备凑近她,他的呼息几乎是轻拂在她的脸上,天兰眼晴是吓得一眨一眨的,胤禛低语道:"因为你,因为是你,我才会喝。我也在乎你,不是一般的在乎,是很在乎,你明白吗?那种在乎,比你想得更多,我想拥有你。"他的神情是认真而专注的。 天兰吓得几乎立即推开他,她自已站起来,却不慎被凳子绊了一下,有些踉踉跄跄的被他乘机拥个满怀,天兰的脸象发烧一样,红到耳根子上,这话比平时玩笑时说了无数句的我喜欢你更露骨,他想拥有她,怎么样拥有她,如何拥有她?天兰脸红过后,又一阵的发白,幸好他很轻的拥过她后,随手放开了她,天兰强笑着打哈哈:"我要你喝酒,你就喝,那我要你跳河,你岂不是真的要去跳。" 胤禛诡异的居然也笑了笑说:"我会去跳,不过会拉着你一起跳,这时节河中花繁叶满,荷拂素弦,人入绿波自然荡起的一脉荷影来,荷香四溢,岂能不醉人归?"总是说不过他的,天兰扭过头去生气。 胤禛把那含着强烈欲望的话如平常话一样说出了,见天兰采取自动忽视的态度,到也不急,水到渠成,先挖开口子再说。胤禟会暗渡陈仓,来个先正其名,慢慢再图之,用得是步步为营,且战且守,待敌自困,一战解围的兵略,此计也算是费尽心机才拟出的。胤禟却不知事因人易,人随局走的道理,等定了大局之后,他就不会如他的意了。埋下伏兵,断敌退路;袭劫积粟,断敌粮道;高桥设伏,击敌逃兵,截敌援手的兵法,他比胤禟运用得更为得心应手。 一会子,天兰告诉胤禛说:"我姑姑从盛京来了。"胤禛点头,天兰想果然这人早就知道了,他要不知道哪里会找到这儿来。这人的眼线未免也太多了吧。天兰说:"我姑姑是送我表妹入宫选绣来的。幸好我已经选过被丢了牌子了,要不然我真愁死了。"胤禛淡然一笑说:"你又不记得祸从口出这句话了。你说,我教训了你遍了?"天兰叹道:"进宫有那么好吗?荣华富贵有那么好吗?"胤禛冷笑道:"有时候,荣华富贵很好,比如你需要付账的时候。" 天兰腆着脸说:"好象下月会到热河去,我不会骑马怎么办?"胤禛刮她的鼻子说:"你又想我教你了是不是?上次老十三和十四不是教过你了吗?"那二个哪里教得会她,天兰眼巴巴的说:"你会教我吗?"胤禛说:"你不是才说要远着我的。这会子又想起我来了?"天兰说:"那个比起去打猎来,好象还是学骑马比较重要。"胤禛说:"最近我接了个差使会很忙。"天兰想也没想说:"那我帮你不就快了。"胤禛挑起眉来说:"这话可是你说的。"天兰回过味来,恨不得咬了舌头,好象又掉到他的袋子里了,和他在一起防不胜防。 因刚才喝了酒,天兰支着头有些慵懒的看他,他平日里也看不出与别的阿哥有什么不同之处来,不知怎么今天却发现这人刚毅五官透着尊贵威严,他这种尊贵居然是素淡的衣服也掩不住贵气天成。他幽暗的眼眸是她所熟悉的,偏这双眼眸深邃复杂。天兰垂下眼去,有人曾说过在人与人交往中,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是别人脸上带着灿烂的有些夸张的笑容,其实他们的眼眸中却显现着虚伪与欺骗。他眼里的温柔是海市蜃楼,天兰这样告诉她自已。他的眼睛就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让人不自觉间便陷入其中,沉溺就是你倒霉的时候。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39章 章节字数:12818 更新时间:08-01-19 10:35 和胤禛分了手回她的四合院来,只有小乔一人在厅里打着花结子,小乔一眼就见天兰手里多了把垂着一块精莹美玉的折扇来,这折扇分明是男人使的。小乔立即夺过来看,扇骨是上好的紫竹骨子的,在手上一掂量,比一般的扇子有分量得多,摸着扇骨油光水滑如玉质一般。小乔把扇子轻轻展开,扇上细细的描着金粉绘着的海外仙山,蓬莱仙境,云雾翻腾中,宫殿嵯峨美丽,若隐若现,好一派自在天景。小乔啧啧的说:"好细致的一幅金碧山水,这把扇子可值百金吧!"天兰一把夺过来说:"偏你又知道。"小乔笑说:"我要是说出这个东西的来路来,你怎么赏我啊?"天兰眉一挑说:"你到是猜猜看啊?"她就不信这人是一个千里眼。小乔诡异的一笑很肯定的说:"这扇子从四阿哥那顺来的吧!" 她居然猜中了,天兰大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小乔偏不答。天兰强说道:"你乱猜,猜错了。"小乔笑道:"不承认就算了,是不是你猜着了你自已知道。"又说:"在外头呆了半日,天又热得很,我拿些解暑的来。"小乔扭身下去,很快端了一盘子东西来,一盘子切好的西瓜,红瓤黑子是极好的品种。小乔说:"才泡在后院的井水里澎着的,这会子必定是极凉的。"说毕递一块与天兰。天兰张目结舌的说:"这瓜哪里来的。?"她这里明明没有买的。 小乔推她说:"快吃一口,看看好吃不?姑太太方才吃了也说好呢。"天兰只得咬了一口,沙瓤甜得也正,比府里西瓜味道要好的多。天兰吃了叹了一口气。小乔奇道:"怎么不对你的口味啊?" 天兰把西瓜一放说:"是他命人送来的是吧!"难怪小乔知道这把扇子的来路。 小乔故意眨着眼问:"他是谁?谁是他?" 天兰啐她一口说:"你这个小蹄子!" 小乔笑嘻嘻道:"那府里除了送西瓜来,还送来早起要你去吃的八脚的金毛螃蟹,好大的个,我看了都是团脐的,想得周到的连姜醋都拿来了,我已经蒸上了,晚上好吃。这可是难得的时鲜,盛京姑太太、表小姐一定很少吃过。"天兰一下子默不作声,只用手支着头。小乔推她道:"四阿哥真是色色想得周到的人,送吃的来的人说了他们爷吩咐了,叫千万别只图凉快把西瓜用冰块冰了,说要取其凉意澎到井水里就好,要不然恐你身体吃不消。来的人又说这螃蟹也不能饭前吃,说螃蟹性子寒,必得吃点饭才吃,免得积在心里。" 天兰哼了一声,偏胤禛送个吃的,还要受他一番教训。怪小乔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就收了?明知道我连他的府里都不去了。"小乔的眼晴扫过那把紫竹扇子,天兰忙把扇子藏在身后,意识到这也是她方才从那府里顺来的东西。 小乔似笑非笑理直气壮的说:"大格格,你哪时候拒绝过他府里的东西啊,他府里往我们府里送的吃的还少了吗,我可没见您哪次没要过啊!" 天兰一下子哑口无言,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说:"我不是时常还了礼吗?也不总是吃他的吧!上次我就送了桂花酿给他们府里不是,上上次是我得的一块好砚台不是也给他们府里了,还有大年下的腊八粥,端午节的粽子,数也数不清呢!" 小乔低声说:"是啊,你们之间哪里算得清,光是这些吃的就算不清了。" 天兰听到这话,老不自在的嘟着嘴的到后院芭蕉下凉床上坐着生气。小乔在后高声道:"大格格西瓜不吃了?"天兰不痛快的说:"留给猪吃!" 小乔笑。 后院种了许多芭蕉,原是初修成这宅子的时候,从十阿哥府里分根挖来的。现在长得绿意葱翠得很了,这芭蕉却不是天兰用来学那起文人,在下雨时对着它吟诵几句"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声""芭蕉得雨更欣然,终夜作声清更妍","隔窗赖有芭蕉叶,未负潇湘夜雨声"这种酸诗乱词用的,天兰一向是实用主义至上的若不是看到这芭蕉在十阿哥府里结实累累的份上,她断不会将它移了来。 天兰才歪在凉床上眯了一小会儿,就听到有人品评这一笼绿玉似的芭蕉说:"这从蕉叶到蛮相宜的。芭蕉跟梧桐、绿竹、翠荷、檐瓦一样,不但承雨有声,而且韵味奇特,点点滴滴,流淌心间,衍生出千般妙韵,万种心曲。可惜这种大雅之物,偏种在了满是铜臭味的奸商家里,可不是明珠暗投吗?可惜,可惜。" 天兰听了也不起来,懒洋洋的回道:"铜臭味,只知孔方兄怎么了?失之则贫穷,得之则富强。何况这铜臭是咱劳动人民一个子,一个子流着血汗赚回来的,怎就被人看不起了?韩越你这死小子,经商了这么久了,怎么这脑筋还是转不过来啊!你老一付士人的架子的端着,累不累啊,你要想往仕途上走,谁拦你了?你只管往前冲就好。这门路多着呢!现和那个谁一样,抱着八阿哥的腿就行。要不要我替你去说去?" 韩越低吼道:"谁说我要走仕途的,这帽子别乱盖。" 天兰坐起来,盘着腿道:"那你还一口一个奸商的做什么?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一个奸商。"韩越冷哼了一声。天兰说:"你这个人真是奇了怪了,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你姐姐你不认,你老父兄弟也不理。别人都抢着挤着想往那条道上走,你偏把那前途之事,看得如此淡薄。难道你想大隐隐于市就这样下去不成?" 韩越冷着脸说:"人各有志,我想怎么做,自然知道。说我不懂人情事故,你又何且懂得这人情事故?只一句话各人自有各人福。你想我往仕途上走,又这么热心的想为我找门路,莫非想辞了我?" 炒了韩越,这店里的苦差使,不是全都落到她自个身上了吗?天兰忙笑成一朵花:"韩越没那事,我可不是想辞了你。韩小哥,韩少爷,我的韩总经理,你千万别想不开,要辞工啊,升职加薪大大的有啊!"哪里再找一个这么能干,又能让她这么放心的人去。 韩越抱着臂故意说:"算了吧,好地方多着呢!前两天太白居,杏林宴可是下贴子我呢!" 太白居,杏林宴可是目前天兰最大的竞争对手啊,天兰脑中的警铃大振,竞争对手伸出贼手来挖墙角了,可恶、可恨。天兰腆着脸笑道:"韩越你可千万不能走啊,房子,车子、女子,反正五子登科你随便要!"天兰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却恨恨想,要是早跟他签订一个保密条款,加三年之类不得从事相近行业,那就不怕商业秘密不会泄露了。拉韩越的袖子说:"大不了我给你家韩离买鱼吃!我再也不它楸它的尾巴了,这样还不行吗?韩越!" 韩越哼了一声:"口甜舌滑!要我留也成。" 天兰眨着眼凑上来,讨好的说"您说,您说!"做得够低声下气的。 韩越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笑了笑说:"你只别帮着克雅搞那些有的没的的就行了。"天兰大喜,满口应允,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嘛!死党的友情就暂且靠边站吧。 天兰忽想起来问他说:"你怎么来了?" 韩越说:"送晚饭过来啊!"天兰哦了一声。韩越刚才没注意,这时才看到天兰左脸上在竹枕上睡压了一脸红痕,格外的俏皮,不由得好笑起来。天兰见他笑得前仰后合的,也不知笑什么,皱起眉头来。 小乔进后院来,看到天兰脸上的印子,也微微一笑,却不告诉她,只说:"姑太太,表小姐现在都在前厅呢,这天也好早晚的,晚饭也摆好了,就等你了。"天兰有气无力的说:"我不吃晚饭了,你们吃去。" 韩越说:"才说人家不懂人情事故,你看你,姑太太一行远到而来,你就是不饿,也应陪着吃一点应应景也好。要不然人家会有想法呢!" 小乔笑道:"她必是为了这螃蟹不想吃呢!" 韩越眉一挑说:"螃蟹?"小乔对韩越挤眉弄眼的张着手比了个四字,韩越方才了然过来,原是正闹着别扭呢! 小乔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天兰拉到前厅去用饭了,因韩越是吃了饭过来的,故而他就随便的坐在了天兰方才睡的那张凉床上。韩越伸开手臂一躺,有个东西硌了他一下,韩越伸手往身下一探,把那把紫竹扇子抽了起来。展开仰着头看了半响,这幅金碧山水浓重的泥金、石青和石绿灼着他眼晴发酸,韩越啪的一下把扇子合上,韩越用一只手枕在脑后,闭眼半响,忽然发恨一下一下的把手里这把扇子给撕了,什么天外仙山,淡薄名利,不过都是些晃子而已。即是修佛之人本应无欲无求,远离世俗,也就用不着这么华丽的扇子。这金碧辉煌赤裸裸的欲望算什么?以他看来,这分明是一幅北宋的王希孟所绘的《千里江山图》,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江山。前厅天兰大着嗓子叫:"韩越!"韩越忙用重手法一掷,将扇子扔到檐角上来个毁尸灭迹。 韩越来到前厅,见鄂尔泰也在,韩越向鄂尔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鄂尔泰哪有时间管别的,一脸殷勤的指着桌子上他带来的菜介绍说:"姑太太,表小姐这天热得很,特别做了几道清淡的菜,这一道是麒麟豆腐,这一道是翡翠素鲍鱼,这边是鸡汁辽参、生鱼裙边、鱼翅蟹黄玉扇、竹笙蛋烧菜胆------这都是吃了极滋阴养颜的。"桌上除了鄂尔泰说得这些菜外,韩越带来的是八种招牌菜,加上四阿哥府送来的时鲜,一股脑的摆了整整一桌子,不是小圆桌,是五尺的长条桌。姑姑和吟霜家境在旗人中也算是中等人家,一般也是官宦世家,姑父现是校骑营的佐领大人,手底下管着一个营呢。他们平日里眼界也不算不低,世面也见得不少,可是这种正宗的王府的菜色,还是京中最讲究吃的九阿哥府里秘而不宣的菜色,他们还是没有见过的。不说没见过,听都没听没过。再看这描金的食盒,内制的有繁复花纹的手感极好的磁器,缕上金银的餐具,心里都啧舌不已。姑姑到底还是老道一点,脸色变了几变,忍住了。吟霜到底年纪轻,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吟霜捂着口低呼:"老天啊!今天算是开眼了。皇上家的菜也只这样好吧---"吟霜话未说玩,姑姑暗地里踩了他女儿一脚,吟霜知到露了怯了,很知趣的住了口。 姑姑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端着脸很严肃的问鄂尔泰:"不知尊驾与我们家天兰是什么关系?居然让您这样破费?"这菜华贵的排场的太不正常了。鄂尔泰刚想回答,天兰把筷子一放,抢着话说:"这位叫鄂尔泰,是我的,那个,那个,我们是合伙人,一同做生意。哈哈!"鄂尔泰瞅了天兰一眼,这大格格还没对姑太太提主子的事呢!,鄂尔泰只有帮着圆这话:"姑太太,我是她的合伙人,一起做生意。"姑姑怀疑的问:"做什么生意能使得起这样的碗碟,能吃上这样的菜色?"这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她家就吃不起。鄂尔泰脑子转得快:"做饭馆生意,小生意而已。这当官的,有钱的,都喜欢使好的东西用。您远道而来,我就把我们店里最好的一套碟子,拿出来用了,讨个喜气。表小姐不是眼见得就要跳跃龙门了吗?那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了。做为合伙人,只是表表心意而已。"姑姑将信将疑,原来是做饭馆的,还是待官员用的,自然用得都是好的。且吉利话人都是爱听的,在选绣结果未定前,先讨个好口彩也是好的。姑姑就把心里的疑惑扔到一边,只拉着鄂尔泰,跟他讲起吟霜进宫待选的事情来。天兰干笑着陪着笑脸,笑到脸僵,真是太辛苦了。 韩越静静的立在一边心想,九阿哥现在宫里,居然也这么快得到了消息,真是了不得的消息网络。看来有些事恐怕九阿哥是知道的,比如说四阿哥与天兰之间比线团还乱的情谊,只是九阿哥聪明的只是装作不在意而已。上封号这事的时机选得极贴切,明明表现的是宽容大度的包容,私底下却是坚定不移的推进,轻描淡写暗暗的促成。这位爷的权谋之术也相当利害,知道握在手上才是自已的,正了名,造成即成事实,将来不就范都不行。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如今府里多了这么一位侧福晋的事,偏只这位正主子却不知道,这对下人没有绝对的控制力是办不到的。封号下来这么久,天兰在各府里遇到知情人的机会这么多,为什么却没有人跟她说呢?,四阿哥为何也没说呢?为什么这宗室里的人,对忽然活跃起来的这位九福晋,居然没有提出一丝的质疑?韩越有些猜不透,这官场上的事真是极其复杂,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想必是权利的角逐在起作用。不过平安是福,自少现在有些人还不想这位出事,就连最难搞的太子,居然这次也没有出声,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晚饭后,天兰为了避免进一步和贵客们聊天可能会露出的破绽,早早的就说累了,去睡了。因天兰有些择床的认地,故在床上展转反侧直到深夜才渐渐的睡着。忽觉窗外一阵凉风吹进来,天兰眯眯糊糊的半睁开眼,不看还好,一看就蒙了,什么时候她的床前多了一个人,一个好象与夜色溶为一体的人,这人的身上好象还带着从室外进来的冷峻的寒气,这人脸上戴着半个银白的面具,用一种蛇看青蛙令人毛骨耸然的眼光看着她,天兰正准备扯着嗓子大叫,这人指一翻,如闪电一般连点了她身上数个大穴,天兰就陷入了黑暗中。 等天兰手指微动着从一片深遂的黑中逐渐清醒过来,落入她眼帘的是天上好一片灿然的星河,这边是勺子状的北斗星,那边是成矩形的猎户星和成W形的仙女星,一弯黄得有点红的勾月静静的垂在天际上,如梦如幻。是在做梦吗?也许这是在梦中吧。天兰看到一蓬一蓬的暗绿色的闪光,星星点点的上下飘动。这是夏夜里提着灯笼的莹火虫吗?天兰想。天兰最近读了几首古诗,很有进益,到想起了一首应景的诗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莹。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天兰眨眨眼,对喔!她刚被人绑架了。天兰发现,她被人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平放在地上,她的身上却没有绳索之内的东西,天兰刚伸了一伸手,转了转头,有点奇怪为什么绑架她的人莫明其妙的把她丢在这里。她的手支在地上,准备站起来,但左手触到一个很光滑的东西的边缘,往下就着边摸一下,团圆的环状物,这是什么?天兰低头一看,老天,MYGOD!天兰颤栗不已,吓得半死,眼都吓直了,她的手正插在一个黑红色骷髅头的其中一只空大的眼里,怪不得觉得摸在手觉得异常光滑呢。天兰飞快的用力将手拨了出来,只顾着手脚并用的想要爬离这个鬼地方,忽然眼前不远处有白白的两根东西,半埋半露的埋在土中,那是骨头吗?莫非是人骨!天兰心如擂鼓,她挣扎着,想离这可怕的东西远远,她踉跄的退后几步,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她的脚步,天兰扭过头来,再次吓得是脸色惨白,青墨色的墓碑上写着先考泰氏,天兰意识到这是一片阴森、恐怖的乱葬岗,那一个一个黑黑的小山包,就是坟地吧。远处传来的黑色乌鸦的沙鸣声,天兰抖得象秋风中的落叶,一片乱风卷着星星点星的绿火过来。 天兰吓得跳起来,刚才还以为很浪漫的流莹,其实这些就是鬼火。又一片乱风,随着风,鬼火光闪闪烁烁,明明灭灭,飘飘忽忽的竞向天兰的身上袭来,越是拍打,鬼火越是分散得更多,天兰害怕极了,只乎是哀叫着呼唤着神佛,让她从这场恶梦中醒来吧。一些古老的民间迷信认为,每一簇火焰都是一个死者的灵魂,是死者在奔赴炼狱之前最后一次在人间的大地上游荡。鬼火甚至能够杀人,夜间行路者因突然撞到鬼火而被吓死的事例并不鲜见。鬼火一般会出现在有鬼的地方,或者是大片的墓地,或者是树林子。墓地里的鬼一到晚上就会出来散步,纷纷眨着新奇的鬼眼照亮陌生的世界。天兰几乎看见了,绿莹莹的火焰后,鬼吐长长的红红的舌头。天兰到底是个懂得科学的人,惊恐过后,立即想到,所谓鬼火也就是磷火,是尸体腐化分解散后产生的磷化氢,当周边气温较高时,磷化氢就会于空气中自燃,产生鬼火现象,所以在夏天的晚上是最容易看到的。人死如灯灭,这世界上哪来的鬼?绑架他的人无非是想吓破她的胆而已,天兰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渐渐安定下来。笑话,她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一个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哪会被鬼吓死。 脚下一声脆响,天兰的脚踩到一个塌陷的棺材里。天兰哇的一声尖叫起来:"救命啊!----"声音响彻云霄。与此呼应的是远处传来一二声,尖厉的不知是狗还是狼的嗥叫声与之唱合。天兰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哼声,莫非真的有鬼?天兰扭过头去,惊恐万分的看到,一从苍老的树梢上,迎风立着一个戴着惨白面具的人,诡异的面孔印满了血色之光,这人如来自地狱的黑白无常。他黑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鼓涨起的一股子杀气,衬得他的面孔邪恶无比。天兰有了想要逃走的冲动,可是在这人的注视下他们的脚好似被钉子钉在了一样,一步也移不开。她仰着头看他,立刻接触到一对锐利的眼光,那眼光冷静的、深沉的、严苛的盯著她,一瞬也不瞬,那眼皮好像不会眨似的,看得她浑身发起毛来。 那人的眼晴忽然转动了,他问了一句天兰意想不到的话来,天兰呆立了一阵。这人问:"你是谁?"他绑了她来,居然不知道他绑得是谁,这不是太怪异了吗?难道这人是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如欧阳峰之类的人吗?天兰的眼睛瞪大了,他下一句该不是要认她做儿子学什么蛤蟆拳吧。这人下一句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话,打破了天兰的妄想。他道:"你绝对不是春心,那你是谁?"天兰被他这话唬了一跳,这人认得春心?是春心的朋友还是敌人呢?他如此肯定的知道她不是春心,莫非看出什么来了?难道他知道了她借用了春心的身体。妈妈米啊!他把她带到坟地来,莫不是想就地解决她这个妖孽?天兰忽见这人立的树的南侧有一个很大的深坑,天兰惶恐如惊弓之鸟,这人该不想活埋她吧,天兰浑身冷汗直冒。天兰颤抖的问:"我怎么不是春心,你莫明其妙。你为什么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那人从树上飘然而下,象盘旋在空中看到猎物的鹰。他落地无声,这人的武功还真是高,天兰恐惧的想。那人缓缓的,不紧不慢的向天兰走过来,他象是闲庭信步似的闲适,随即而来的森冷阴沉的气息,让天兰如坠冰窟般抱紧双臂,战栗的神经簌簌颤动,心扉早已如风雨中飘摇的树叶,掉了一地,天兰不自觉随着他的迫近步步退后。他的眼晴湛然深邃,戴着面具的脸映着月光,闪动的光影透着黑暗的力量冷漠诡异。他露出脸的另半边棱角分明,一只剑眉入鬓,想必面具下的脸是长得不错的。那人的唇邪恶的轻语道:"你不认识我?你居然不认识我?"天兰朝他嚷道:"我一定要认识你吗?你戴着这个破面具谁还认得出你。好笑!"那人哼了一声说:"是吗?"他说。忽然天兰觉得脚下一空,天兰惊恐的发现她居然退到那个深坑处来,天亡我也,这下掉下去要跌断脖子了,天兰悲哀的想。哪知那人居然在她快掉下去前,及时的拉住了她一只手,旋即将她拉了上来。天兰万想不到这人居然还救了她,天兰感激的说:"谢谢!"那人却在下秒放手任她重重的跌在地上,天兰坐在地上她的感谢之情,立刻降温200度。 这人忽然好象是想起什么来,居然在天兰的严重抗议中,将天兰又从地上揪了起来,他的手居然探到她的领口里,他想脱她衣服,他想强奸她?OHMYGOD!天兰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天兰很努力的很拼命的使出防狼四式来,然而对手是这个人,她的尽力也全然无用,这人轻描淡写的在她的手肘上点了一下,天兰痛叫道:"你居然点我麻筋,你这个色情狂!你就是发春,怎么不去窑子里啊?那里花姑娘多的是。干嘛找上我!就算找上我,算我倒霉,你也要找个好地方吧,偏到坟地来!你这个死变态,你这个-----" 就当天兰以为她要被迫与人野合的当口,这人只不过是解开她的衣襟上的扣子,拨过她的头发,宽松了她的衣服,在她后背上讯速的看察了一眼,又帮她扣上了扣子。这人是在找他知道的某种印迹,这人居然是熟知喜塔拉春心某处隐蔽身体特征的人。这个人是谁?天兰愣愣的住了口。那人在看过她的后背后,显然比天兰还要吃惊,他握住天兰的双臂喃喃的问:"明明是你,为什么明明又不是,这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神态是疑惑不解的。 天兰问:"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吗?"那人把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天兰的口成O字型,取下面具的他英气逼人,脸部线条冷洌又干净,精悍有型,冷酷不羁的面容,让天兰有些熟悉。天兰眼睛瞪得溜圆,她突然叫起来:"噢,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觉罗永贵,你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江南的那一幕血腥,只要是个人都忘不了,那一幕会成为人心中永远的恶梦。 听她叫出他的名字,以如此生疏的口气。觉罗永贵眉动了一动,他说:"我是觉罗永贵,我是你的未婚夫。"这话听起来是宣告。未婚夫?人家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是天下掉下个未婚夫,这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把天兰炸得是双耳欲聋,地动山摇,几乎站不住。未婚夫半夜三更来找她,莫不是要从续前缘,还是来声张权利?江南一别,他应该早就回京了,却现在才来找他,莫不是在旁冷眼旁观很久了吧。那他知道她和九阿哥的关系了?未婚妻红杏出墙,难怪他要找一个坟地来约会她。OH!MYGOD!她是无辜的,她是天兰不是春心,他明白吗? 天兰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我跟你说,你不要激动噢!去年我生了一场病,病好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是说以前的事,我几乎都不记得了。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认识你的原因。所以不管我和你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我们没关系。我们是陌生人,你就算想在这儿活埋了我,我也要说明白这一点。"觉罗永贵点头:"原来是病了一场,才会性格大变。"这算是个不完全的解释。天兰心中一喜:"你明白了?"觉罗永贵哼了一声:"你不认识得我,却认得他。你说你忘了,你却住进了九阿哥的府上,你懂得借着春枝,往高枝上爬,哪里是全忘怀了呢,我到小看了你。" 天兰被这话说得老脸一红。但天兰说:"你这话说得有些失了身份吧,你觉得我是爱慕荣华的人,我就是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再找一个好的不就结了!"觉罗永贵回头看她,这女人的神态是他所不熟悉的。以前的春心就如人想拥在手里的水晶人儿,弱不惊风。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神色坚定而果决的。她背后的朱砂痔已然验明她的正身,但一个人如何变,总有痕迹可寻,但眼前这女人却象是里里外外都换过了是的,有一股子以前未有的灵透劲。觉罗永贵叹道"你变了很多。"天兰答道"没有人会一成不变。" 觉罗永贵说:"改了名字。"天兰答:"天兰是我起得表字。"觉罗永贵说:"你以前不识字。"天兰说:"我跟人学了。"觉罗永贵说:"春心不会你刚才使的那些贴身小功夫。"天兰打哈哈:"这年头不太平,坏人太多。"觉罗永贵说:"你以前很害羞,不喜欢说话。"天兰说:"我觉得交流很重要。"觉罗永贵说:"你以前不会吃鱼。"天兰说:"我现在会吃了。"她是南方人,当然喜欢吃鱼的。觉罗永贵说:"你以前不会做生意。"天兰说:"生活促使人成长。"觉罗永贵说:"你以前不喜欢达官贵人。"天兰说:"我现在也不喜欢。"觉罗永贵说:"你不喜欢你姐姐,连带着不喜欢她呆的那个地方。"天兰沉吟一下说:"也许不喜欢她,其实是在心里爱她。"觉罗永贵说:"你在盛京时,说今生能嫁与我,是你的福气。"天兰说:"我忘了。"他的脸一阵阴沉。他说:"你忘了,我却还没忘。" 天兰眨眨大眼晴,他可以算得上是温柔的执起她的手。他的手并不太冷,有一点暖暖的。胤禟修长的手给人轻柔的感觉象水,胤禛的手给人坚定安适的感觉象山,而觉罗永贵的手很干燥,手掌里布满着老茧,粗粗的,很厚实很苍桑,这人的手也许粘满了该死的,不该死的人的血。那夜听人叫他统领大人,这人如此年轻,就能当上如此高的官职,还是秘密的皇上的亲兵,他的脚底下白骨必定堆积成山。这人身上的气息,就是死神的气息,怪不得觉得森冷异常。天兰觉得眼前这人,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黑夜,再一次见到他,天兰觉得这人果如出鞘的剑一样锋利得很,站在他身边有一点凉溲溲的。天兰不得不承认她的额娘选人是有眼光的。这个男人绝对是卓而不凡的,不论是从前途来看,还是从钱途上来看。 乱葬岗上的约会,从气势上天兰已经先输给了他。天兰问:"我们怎么订婚的?是媒人介绍的吗?"觉罗永贵摇头。他的视线得很远,远得能穿过黑夜:"那时我在宫中当差,是三等虾。有一次办错了一件很严重的差事,幸亏你额娘和春枝从中周旋才得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宫中,发生什么异想不到的事都很寻常,有几个人通着消息,做个帮手,才能顺利的在宫中有惊无险的活下来。你额娘在病中,就快不起。一日我去看她,她问我可有妻房,我说没有。她就做主把你许我。那时你还未侍选,我当时问你额娘说,你还未侍选,这婚何能结成,你额娘说你必被选下,后果然你被选下了。你额娘过了没多久就去世了,你需守丧三年,故而我不能迎娶,哪知一年后,春枝又去了,我被调至外省,这事就搁了下来。" 天兰问:"我姐去世的时候,我听人讲我并不在身边,这是为什么?"觉罗永贵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一直住在宫外没能进宫去,你觉得所有的母爱都被你姐夺了去,故你和你姐的关系很差,你姐后来跟着九阿哥开府建衙,她想接你过去同住,你都死活不肯而作罢。你额娘回灵盛京,你就留在盛京不愿回来,你姐没法子,只好自已回来,哪知—没想到你如今也和你姐一样,走了一条老路。"原来春心和春枝的关系很差,天兰终于知道春枝为什么会放任自已的妹妹在旧四合院里了,不是她不想管,而是春心不想让春枝管她。 老路?不管是不是老路她也走上了。天兰问觉罗永贵说:"我额娘说把我许你了,你就这么轻易答应了,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哪有人对自已的婚姻如此草率的。觉罗永贵说:"我答应时并没见过你。"天兰瞪大眼说:"没见过我你就答应了?"觉罗永贵忽笑了一下:"我以为姐姐不错花容月貌的,做妹妹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哪想----不过大丈夫一诺千金,应了也就应了。"天兰不满的说:"听你这口气,好象还觉得吃了亏一样。难怪对我不闻不问的。"春心死了他都不知道,为个未婚夫可当得真好。觉罗永贵说:"我没有不闻不问。我不是时常带信回来,还命人送了土产来。"天兰拍手就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写知名不具的知名不具先生。一句安好,一点土产就行了吗?就算我什么都忘了,也知道这样做得很勉强。"觉罗永贵哼了一声,能做到这样,就算不错了吧。 觉罗永贵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口了:"嫁给我,远离那些阿哥,远离那个事非地。"他刻意的不看她,也不去想他在江南十三阿哥身边看到她时的震惊。她居然与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一路同行,以那日十三阿哥护着她的态度,不难想象他们看她的重要程度。回到京,他就查到开了一家叫玲珑的店,她现就住在九阿哥府里。这京里十停里到有八九停人说,玲珑是九阿哥的福晋开的。她什么时候成了九阿哥的福晋了?他的确忽视了她,少联系,少关照。可那些个阿哥就是良人吗?不见得。虽然他不能有那些阿哥们的富贵,可他如今的地位,也不会亏待了她。为什么这些愚蠢的女人,都象飞蛾扑火一样,直到粉身碎骨才想明白呢。她想步春枝的后尘吗?这是告白吗?够直奔主题,又能描划出未来的告白。最近天兰听到了太多的告白。有胤禟有些霸道的拥吻:"做我的女人!",有胤祯在皇上跟前指着她说的那句:"我想要她做我福晋,只想要她。"这种让人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的告白。还有胤禛说过无数句的似真似假的"我喜欢你。"告白和大把的追求者固然与一个女人的魅力指数成正比,是一件很光荣又体面的事。大可以轻松的耸耸肩说一句:"没办法嘛,人家受欢迎嘛!"但如果这些告白带来的麻烦,比女人希望的罗曼蒂克还多,就要让人却步了。 天兰看着他,然后轻然一笑问道"你爱我吗?"觉罗永贵一愣,就是老辣如他,脸上还是不由得一红。哪有女人直接问男人这样的问题的。太大胆了吧。就是勾栏中的女子也未必敢如此直接。她哪里学来的,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见他不答,天兰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看着天上的星子,缓缓道:"你不爱我对吧。想当年我不过是个小孩子,又无姿色,你怎么可能爱上我。如果要喜欢的话,应该会喜欢上春枝吧。" "春枝!----"这是一个令觉罗永贵觉得神伤的名字,当年他眼睁睁的看她从九阿哥的身边,投到太子爷的怀抱里。又眼睁睁的看着春枝这样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如一枝红梅般未开先凋零在高高的红墙绿瓦中。天兰说:"我不会和不爱我的男人结婚。我的爱情我自已作主。就算你今天在这儿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我们的婚约就当没有存在过。"觉罗永贵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天兰一阵冷笑。无惧者不畏,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说不定他杀了她,她还可以就止回去了呢。 觉罗永贵的手按在刀上,刀已出鞘,他终叹了一声,又放了回去。她什么时候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吓唬不住了。如此的亭亭玉立,比春枝当年还要美上三分。她已经长成了这样的女人了吗?她的眼里有着别的女人没有的坚定和果决,有大丈夫伟岸之气。他已经不能小看她了。她不再是那个跑到他身边向他要糖吃的小孩了。对她要进行重新的估量了。她的爱情她自已作主。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任性又这样放肆之极的话。她就现是皇家的公主也不可能做主自已的婚姻吧。 觉罗永贵冷冷的说:"你敢违背你额娘为你订的亲!"天兰说:"我只为自已而活。我额娘并不能左右我的一切。"觉罗永贵说:"你以为那些阿哥会真心的待你好?你只看到他们众多面孔中的一个,如此而已。你在权利场上,什么都不是,随时都会被舍弃。你知道吗? 那些阿哥的阴暗面,她早就有幸见识过了。天兰:"你是想要我远离这个事非之地。的确随时会被舍弃,舍弃就舍弃,有什么大不了的,舍弃我是他损失。到时候谁哭还不一定呢?到是你,请问你离的开吗?官场何曾不也是一个事非之地,一不小心就人头落地。你比我的处境好象更险上十分。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官?你如今是皇上的人,我看离不开了吧。" 觉罗永贵一挑眉,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她居然把话头一翻,说到他头上来。仕途是路,康庄大道,还是羊肠小径,都要处心积滤。精心设计,深谋远虑他的确差了一点,所以现在不屈居在统领的位置上。觉罗永贵叹道:"良禽当择良木而栖。出将入相,光耀门庭,是读书人的梦想。"这哪里是能轻易舍弃的。天兰奇道:"做官原来只是光耀门庭而已吗?老百姓呢做官应该是为了老百姓吧。"这个做官为了老百姓活得更好的道理,如此的简单,但在这些做官的人的口中却听到得如此之少。觉罗永贵苦笑着看着这个如此聪慧的女人,这个与他有着婚约的女人。如果在今天前个婚约对他只是一个承诺,一个责任。那么今天以后一切都会改变。他会让它改变。 觉罗永贵道:"嫁给我,我会照顾你。"天兰道:"我自已就可以照顾自已。"觉罗永贵道:"你走的是一条布满茎棘的路。"天兰道:"你何常不是在刀尖上跳舞?"觉罗永贵道:"这是不长久的幸福。"天兰道"这世上本没有天荒地老。"觉罗永贵接道:"也没有海枯石烂。"觉罗永贵道:"需抽身在早。"天兰笑道:"需经营得当。"觉罗永贵道:"你知道春枝是怎么死的吗?"天兰道"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学她,因我不是她。"觉罗永贵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比她聪明,就能驶得万年船。这世上许多事,并不由着人定。"天兰说:"是不由人定,可努力一把都不去做,太亏了。"觉罗永贵深深的看着她:"你会后悔!"天兰扬起头说:"后悔时再说。"觉罗永贵摇头道:"你是个势利又市郐的女人。"天兰偏着头道"利益至上的不止是女人吧。男人不也是如此。是人都在这世上汲汲营营的,不分富贵于否。这世上真有没有利益的爱情,有纯白如纸的婚姻吗?我没有见到过。觉罗永贵道"这世上也有为了爱人粉身碎骨的爱情。也有如白纸的婚姻。只不过因你受了伤,不愿意看见它,所以选择忽视它。虽然你这么说了,但女人都是口事心非的,当不了真。"当一个人陷进去的时候,是不知道他陷进去了。因为如果知道了,就不可能陷进去了。天兰冷哼:"你见过一个人在激流中自身难保,还能去救一个人的吗?不能吧。你先自善其身再说。" 这话极不入耳,再谈下去也是断然没有结果。十三阿哥前天居然找上门来要为他提亲,盛意拉拢,就算他如何推托都没有用处。他说他已有妻室,十三阿哥不依不饶的追问妻室何人?现在何处?他因那夜见到十三阿哥围护她的情形,那目光中大有情意。她的名字,他当然不便说出。可这一切让他如鱼剌在喉,始终哽在他的心头。如今的情形,比他原先想得要复杂得多,也无奈的多。他都有些弄不懂,这是个什么局面。如果她是以前那个黄瘦丫头舍弃无防,可如今---觉罗永贵心头一阵乱,心如乱麻。觉罗永贵一跺脚,身如翩鸿而去。几个起落就不见踪影。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0章 章节字数:12851 更新时间:08-01-19 10:35 回过神来的天兰几乎是怒骂着说:"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坟地里啊!你这个人坏得可真是脚底流油!真不是个东西!"夜晚的荒野总是十分恐怖,穿越而过的风声,因为是旷野,吹拂有劲,那风声象是来自地狱的哭号,更何况这里此起彼伏全都是坟堆,观之令人毛骨悚然。间或一声鸟鸣更是阴森。把一个楚楚可怜的淑女独自留在点点乱坟中,只因为逼婚不成,这真是不是男人所为,简直混账之极。也许他的断然离开,是想看她笑话,让她哭喊着求他出来,可恶。天兰初时抱着脑袋做抱头鼠窜状!一想及面子和体面来,天兰象个战士高扬起额头来,她不是可以被人看轻的女人,虽然她胆子小小的。 忽一个毛呼呼的,血红眼睛的东西,嘴里叨着一个白色块状物从眼前跑过。"鬼呀!妈呀!"天兰唬得尖叫起来,仍抱头做鼠窜状,这时可不顾什么面子架子了。正所谓生命诚可贵,活着价更高。所谓的红眼晴的鬼,并没有向她嗤牙裂嘴的扑将过来。天兰侧耳一听,坟地里除了风声还是风声,这风声象是鬼在枭枭的嘲笑她。天兰才忽然想到,这世界是原没有鬼的,鲁迅先生曾讲过:"鬼也是怕踢的,踢他一脚就立刻变成人了。"这话里幽默中充满着睿智。对啊,就算是鬼也是怕踢的。她天兰比先生晚生了若干年,难道连这点见识胆量都没有了?有鬼出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再把他踢回地狱去罢了。刚才跑过的东西不过是叼着骨头的野狗罢了,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天兰左顾右顾在地上抄了一个木棒在手,能量充填百分之百,胆气直冲牛斗。天兰叫嚣道:"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属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叫嚣声惊起群鸦乱飞,尖厉嘶哑的叫声,让人想到群魔乱舞,天兰脖子上的寒毛竖起一片来,加快脚步寻着路往乱葬岗处走。 坟地里的野狗,这四处散落的人的骨殖,破碎的木头,野狗叼的骨头是来自于哪里,不用想都可以轻易得出结论来。天兰知道,北城外十里有一片子贫民的坟地,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大概就是在北城外了。无钱的贫民,死后也是很可怜的,城外左家庄有化人场,专烧死人,但做为贫民来说,尤其是对不在旗的汉人来说,火葬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因不愿死后还要受这份罪,便都埋到这乱葬岗上来,乱葬岗也就密密麻麻。这些坟都葬得极浅,有的只是胡乱用一堆松土覆盖就草草了事了。有的死者可能连棺木都买不起,不过是用芦席卷了就入了土,也难怪野狗能轻易的将尸体刨拖出来。 天兰心里悲凉起来,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荣华富贵的路上奔,视金钱、富贵、权利如粪土的人古今中外少之又少。穷人生前吃糠咽菜,为一已生活之温饱竭力四处奔走,精神和物质总是相依相存的,哪怕你精神、志向、追求再丰富再高洁,也往往不能不屈于生活的压力而备感艰辛的上下求索。死后连尸骨都不能保全,怎能不让人嗟呼不已。然而人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换来的,用终生,用信念,甚至降低了道德标准去换取的无法胜数的物质和权利,人死后又能带得了什么走呢?赤裸裸穿梭于生死之间,仍然是一无所有,不过是三尺黄土埋白骨,坟包或大或小或平,如此而已。等坟上芳草菲菲长满坟头时,一切就如过往云烟再不可寻了。 天兰很反感有人装做清高的说:"钱是个什么东西!"一脸的不以为然,一提起来就鄙视不已,好象谈起钱就污了眼晴,脏了口。天兰从来不能苟同这种意见。她不反对别人的钻营,也不放任自已的欲望。钱是个好东西,钱不是万能的,但也是不可缺少的,与人的生活质量是息息相关的。太过不能,太缺则苦,有原则的追求,天兰这么想。韩越做生意了那么久,精明算计是不少的。但他骨子里仍不喜欢和人讲价钱,不认同他是个商人的身份。不是不做是不喜。但如果她当初没有出那五十两银子将他这个才子赎出来,那今天的韩越还不知在哪个火坑里呆着呢?当然这话天兰是不会对韩越讲的,因为韩越这人太傲气。有西晋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那股子血气,得罪不得。胤禩、胤禟这些个阿哥们表面上也是不谈钱的,但没钱办不了事,这一点他们都知道。故而他们耻于谈钱,但却喜欢手里的权利和那份与生俱来的富贵。别人提着礼物,拿着拜贴,登门跑官要官,讨人情,称门下奴才某某的时候,没见他们将人打将出去,以声清正廉洁,他们一脸含而不露的优越感,拿腔作势的调调显而易见。 觉罗永贵忽然的出现,几乎让天兰阵脚大乱,无数的隐忧填满心头。在艰难的拨涉一个晚上,数个时辰后,天兰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又累又渴的天兰终于坐到北城门口的油条豆浆店里,喝上豆腐花了。天兰表明了她对这件事的态度,但这次的谈话有了一个结果了吗?天兰却不敢过早下这个结论。天兰隐隐的觉得这个人似乎不会那么善罢干休。如果这个人不善罢干休,那么昨晚只是一个序曲了。老天没眼,为什么让她背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呢?天兰苦脑不已。 喝完五碗豆腐花,天兰被水份滋润得肚子溜圆,天兰扬声叫店主人过来结账,店主人过来,天兰却摸便全身,也便寻不到铜钱,她是被人绑架走的,哪有时间带上钱袋啊!天兰尴尬不已的腆着脸对店主人说:"贵店可否赊账啊!"店主人杀气腾腾的叉着腰,瞪着这个吃霸王餐的,店主人朝墙上呶呶嘴,店里的墙上挂着一个水牌,写着偌几个白字:"小本经营,赊账免谈。"天兰一看脸红到脖子根上,一文钱绝对是可以逼死英雄的。又满身搜寻了一遍,幸好耳上还有一对银制的耳钉还在,天兰忙把它取了下来,放在那店老板的手上,店老板还算是罢了休,不再多理论。临了一句话说:"没钱就别进来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老子才开张,真是晦气!"天兰气个倒仰,但这时的她已经没有了那份精气神再去理论,只得装没听见当耳旁风,但如此丢面子,天兰怀恨在心的想,下次你这破店请我来我也不来,这种破态度不关张才怪。 等天兰走回到柳暗花明她家四合院门前,这时业已是红日高升,阳光普照了。天兰不愿惊动人,从侧门推门而入,穿过花墙架子,正准备回房拿几件衣服再搞一堆柚子叶好好泡个澡去个霉气,忽从一个花窗外瞧见她家的大厅上高朋满座,列无虚席。胤禩、胤禟坐在厅的上首面色黑沉,胤誐在厅里走来走去,一脸焦虑。外加他们的亲随,管事,幕僚黑鸦鸦的立了一地,小乔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天兰眨眨眼,很艰难的从这人山人海中费力的找到了她家的贵客,姑姑和小表妹坐在不显眼的下首,姑姑成石化状,眼直直的。小表妹一脸的怯色,一会子低着头看她额娘一眼,一会子绞着手帕盯着脚看。小乔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哭道:"主子,奴才一时失察,大格格才不见了,您饶了我这次吧,我下次不敢了。"胤誐寻着声音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乔:"我大妹妹不见了,你还想讨饶?爷不生生生揭了你的皮。"小乔吓得手脚并用的爬到胤禟跟前,磕头有声说:"主子,求主子给奴才一条生路。"胤禟一脸寒意的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小乔踢开,小乔伏地又痛哭止。 因为她失了踪,小乔的小命快要掉了,天兰不等这些阿哥再说出什么上房揭瓦,掘地三尺的狠话来,自已个踱到厅前嚷道:"这么热闹在我家开茶会呢?"她的出现,满坐皆惊。胤誐回头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有一点象我大妹妹!"胤禟早就如旋风似的刮过来,天兰看到他眼中的红丝,他俊美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张脸写满了憔悴,美丽的凤眼跟熊猫似的,讪讪的说:"HI,早安!" 小乔见到天兰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眼泪如断线似的掉下来,她哭到:"大格格,您总算回来了,您若不回来,奴才就要粉身碎骨了!"姑姑和吟霜站起来,姑姑的口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终没有说出话来。这里满座的皇室亲贵,都是利害人物,在这些贵人面前,她一个小地方来的妇道人家已经感觉到自惭形愧的恨不得有个脚落让她好呆着,只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出声。 天兰正准备跟姑姑说上二句话。胤禟大步过来,对天兰吼道:"你跑哪里去了?你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前半句是担心,焦躁,揪心所汇聚的怒火,后半句时却几乎变着有些哽咽的低语。 眼晴涩起来,她强笑道:"我只是去晨练啊!"头发虽然草草的理过,但众人都瞧见她衣衫上有些狼狈的泥污,这话自然是谁也不信。 胤禩负手说:"回来就好了。老九,她回来就好!" 胤誐凑过来说:"大妹妹,你哪里弄得一身脏回来,是不是掉到坑里了?" 胤禟恶狠狠白了胤誐一眼,胤誐知趣的把下面打趣的话收了。天兰啐不及防的被胤禟神情惨淡的一把拥入怀中,胤禟低声说:"还好,你回来了。" "别---"这么多人在这眼睁睁的看着呢,何况这些人中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姑和小表妹,天兰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却挣不过他的坚持,只由任由他环着。天兰在他怀里叹了一口气,他的体温本就不高,被他一拥才发现,他身体略有些冰凉,是担心她吗?天兰扬头说:"我----"她要怎么说昨儿的事呢?心情一阵低落。 胤禟忽皱着眉说:"你头发是什么味啊?" 天兰鼓起颊来:"喂!-----" 胤禟在她耳边低语说:"小泥猪,看你一身的泥,你要被好好洗刷洗刷才好。" 天兰着恼说:"我又不是猪。" 胤禟哼了一声说:"你现在比猪也差不了多少了。浑身这个味啊!"天兰一肚子委屈的想,他还嫌她脏,算什么嘛!胤禟向胤禩、胤誐丢了一句"哥几个自便啊!"下一秒,胤禟就在天兰的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往后面去。 胤禩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本想笑的胤誐和跟来的随从硬是止住了笑意。胤誐一脚把小乔踢起来凶道:"你还跪着干什么啊,还不去弄早点来,爷早就饿了,没眼色的奴才。"小乔忙下去张落。 姑姑和呤霜看到天兰居然被高贵到只能仰视的皇子很随便的就象一袋米一样随便就这么抱着走了,他们不禁瞪目结舌,惊异不已。姑姑心里酸酸的想,什么时候这妮子搭上阿哥的,偏这妮子瞒的好紧,要不是她不见了会子,怕她就这么被瞒过去了。天兰瞒她莫不是怕她和呤霜沾光不成,姑姑的心里就很不快,只是不好露出来。姑姑忽想到与天兰订了亲的觉罗永贵来,心道难怪这回来,没见这妮子提他一字半语,原来早就生分了的缘故。觉罗永贵当然是不能与皇上的阿哥相比的,不论相貌、家世,前途,觉罗永贵都远比不了九阿哥,可是她想那日在盛京老家,与觉罗永贵也见了几面,深知这人是个少见的伟岸的男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然这人话并不多,但谈吐之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可信赖之人。也不知到九阿哥是否知道天兰的这桩往事,知道了后,又会如何反映。觉罗永贵现在京中当差,这事被九阿哥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天兰如能成为九阿哥的人,对她来说,这是异不想到的喜事,若有她帮忙,被选上的机会大了很多。长远一点想,等呤霜进了宫,只怕也有人照看走动了。可如今天兰成了九阿哥的人,那觉罗永贵又怎么办呢? 好好的泡了顿澡,头发湿湿的出来,见胤禟很随便的坐在她的碧花窗前,手里拿着她最近正练着的颜真卿的麻姑仙坛记的拓本对着看她写的字的好坏。胤禟见她出来,把手里的字贴放在几上,招手让她到他跟前去,然后他接了她正擦湿发的绸巾过来,接着替她擦拭,却只字不问她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天兰知道他是在等她说,他在给她机会。天兰吸了吸鼻子,眼垂了下来。头发擦至半干,也不梳理,只任它松松的垂下来,胤禟从后面环过她的腰来,顺势让她靠着他。 话如骨鲤在喉一般,天兰咬了咬唇,难道就不能赖过去吗?好想就这么赖过去算了。胤禟的眼目光清越的看着她,在这样的目光里她还能不说吗?天兰勾住他的脖子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肩上依着,轻声问他:"昨晚的事,要我说吗?"胤禟说:"你愿意说吗?如果不说真话,我宁愿你不说。你知道我一向信你。"天兰在他怀里象小猫一样蹭了蹭:"我说了你就信吗?我想你知道了后会很生气。"天兰的脸是最藏不住的事的,她一脸郁闷的回来,必是遇上了解决不了的事。她虽浑身泥土,形容狼狈,好象是受了欺负。但胤禟是何等人物阅历丰富,又熟悉天兰之极。胤禟一眼就可看出,她只是受了些许惊吓,身体却是无防的,故而放下心来从容相对。 胤禟却淡然一笑:"怕不我生气就不说了吗?人之相交贵在坦诚,何况你我是何等样的情份。若是多了些隐匿,免不了就生出些许嫌隙来,我不想和你有嫌隙,所以我要你说。"天兰只得把她是孤魂一缕的这话隐了,单表她病了一场并不知道与觉罗永贵的亲事这一桩给说了,并着重重申了她在这件事上所持的立场。天兰说完偷眼看胤禟的脸色果然黑沉如墨,眼中越来越冷洌的一种如有实质的光芒,夺人心魄。听了好歹也要给二句话吧!一句话没有,让人不禁浮想联翩的把最好最坏的情况统统都想了一遍。果然他生气了,任谁听到自已的爱人是别人的未婚妻也会抓狂的,他会不会从此不理她了呢?天兰考虑是不是要哭一个梨花带雨方才能对上这景。天兰挤挤眼角,偏她这人不是好哭之人,无论怎么挤不出一滴泪来。还说相信她的,一股子酸意上来,天兰垂着眼,嘟着嘴松开环着他颈项的手。 胤禟目光锐利,看着天兰的动作,眼底越见深沉。天兰坐到那边圆桌前,双手支着头,眼看着房顶生气。两人半响都没有做声。天兰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眼帘却是更加低垂,长长的睫毛挡著,一点的眼波都看不见。胤禟叫她说:"过来!"这话的语气很冷。天兰伏在桌子上,扭动着身体,别扭的偏不过来。胤禟一步步踱到她面前,摸她的头发:"我叫你呢!"天兰闷闷的说:"你回去吧!"胤禟修手的指,从天兰的发慢慢滑下,伸指抬起她的下颌:"你赶我走?"天兰把头转开:"寒舍容不下你这个贵人。"胤禟手上的力气越发大:"你不想看到我?"连语气都是危险的,隐藏著更大的一触即发的怒气。天兰说:"不敢!你可是阿哥,发落个人,就跟喝凉水一样容易。"胤禟冷笑:"你有什麽不敢的。"这话有一点苦涩。这次弄了个未婚夫来,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她一向任性妄为,他替她善后也不止一次两次。若他能料理也就由着她闹,可万一呢?他对她的话终是半信半疑,这里面有太多的说不通。可他选择相信她,因为这一点由心而来,不想相信都不行。这次若不借着这事收服她,真跑出去惹出什么惊天的事才是他所担心的。 认真的眼神,认真的语气,认真的生她的气。天兰眼眶一红,他的手松开她,胤禟负着手立在窗前去,天兰这下可是哇的一声就哭起来,胤禟鲜少留背影给她,阳光透过碧花窗,橘红色的光芒一格一格的落在他的身上,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怎么她偏在如此的阳光里,还要忍受这种坏心情。胤禟听到她的哭声,稍转头过来,天兰哭得有点惨惨切切的,但这哭声里却多少有些耍赖的味道。是算准了他不会真的为难她,有风驶尽帆。胤禟什么样的人物,天兰那点心思哪里能逃的过他的眼睛,微微握了握拳,冷哼了一声。见他转头过来,天兰的哭声渐大,胤禟只不过瞟了她一眼,果然天兰的双眼又成了红眼的大白兔,忍不住皱眉,保持面无表情。 "还是不要和你生气了。再说你也不应该生我的气了。我什么都说了不是吗?我还是喜欢你的,我很喜欢你的。"天兰蹭到碧花窗前来,自说自话。抱住胤禟的腰,把脸都贴了上去。她昨天夜里一夜没睡,又受了很大的惊吓,又走了这么多路,早就累了。泡了热水澡出来,困顿得不得了,眉眼缱绻,这时说话未免有些含糊不清。她抱住他,见胤禟没有推开她,心里稍安,知道他虽是气,却是气得不太重。 胤禟把她从他背后拉到身前来,伸出手来轻轻顺她的头发:"我想杀了你。"天兰灵动的眼睛立刻眨了眨,心里飞速的判断胤禟的话是真是假,胤禟神情温柔,眼神清澈,脸上的关怀虽不显露的十分浓,却全是饱含爱怜的。天兰抽了抽鼻子越发紧的抱住他。胤禟轻拍天兰的背道:"你撒娇的本领真是比学问好上百倍。写的那贴子上,红圈少得可怜。""我已经长进很多了!前儿有人还夸我呢!"天兰把整个人都贴在胤禟怀里,他的背影修长美好的让人忍不住叹气。"你长得真好看。连生气的时候都好看。"胤禟忍俊不禁,在她身上轻轻打了一下:"说什么胡话呢?"天兰很贪婪的闻了闻他身上微冷的清香:"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今天有梅花的味道。"胤禟略微挑了挑眉:"好假的话,你既然喜欢,怎么不肯做我福晋呢?"天兰吐了下舌头,却不答他这话,只拿头在胤禟身上蹭。又想胡弄过去。胤禟低头看到她的神情,知她倦了,几乎眼晴都睁不太开。胤禟也不好在这时,过多苛责她。遂抱她起来,放她到床上去,展开轻纱薄被盖在她身上。天兰拉住他口齿不清的说:"陪我!"胤禟在宫中值夜,也是一夜未好睡,又担心她了这一会子,自然也倦,他和她之间,早就不太讲究什么礼数,遂陪她躺下。 这一觉却几乎睡到晚上,天兰醒了见身边没人,遂揉着眼晴坐起来。外头可能听到了响动,门一动进来数个侍女,都是脸熟之人,这些侍女是贴身服侍天兰起居的。天兰一怔说:"你们怎么过来了?"小桃是长年稳沉的侍女,也是这伙侍女的头,故她出声回道:"回大格格的话,主子们都在这,故奴才们过来侍候主子。"天兰伸个懒腰说:"天多早晚了?"外头阳光的斜影淡淡的,竹影深深。小桃展开衣衫与天兰穿上说:"已经过响午了。"天兰穿好衣服,侍女捧过水盆来,小桃伸手在盆内打手巾。天兰因不见胤禟因问道:"你们主子呢?"小桃笑道:"大格格还在睡的时候,主子就起身了,好象是有些事需料理出去了一会了,这时辰也该回转了。" 忽想起早上小乔受了些委屈,天兰起来还没见她,要是往日她早过来了:"小乔呢?"小桃眼一动,没什表情的说:"主子命人打了她二十板子,责她侍候不周。"天兰急道:"这哪时候的事啊?""就是您睡着的时候。""我怎么没听到声响呢?"小桃说:"嘴里咬了东西,哪里出得了声。""她现在怎么样呢?伤得如何?"天兰立即想去看她,小桃拦天兰道:"大格格,她虽是打了板子,到也伤的不太重。只是主子说要将她下到庄子里去,不许她再侍候您。庄子上到底是清苦些,比不得府里。您若念她侍候您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等会见了主子替她讨个情也就是了。" 天兰嚷道:"为什么打她板子?她又没错。我去找你们主子理论去。"还真不讲理了。小桃又拦说:"我的大格格,这罚的已经算轻了。主子看您看得是极重的,她没照料好您原就该受责罚。您现在去说,不是连我们都有了不是。您还是可怜可怜奴才们吧!"众侍女齐声哀求她不要去找胤禟理论。还好胤禟眼见着小乔被打了二十板子,却算还有一点良心,让大夫为小乔看过,也上了药了,大概过上半月就会好了。天兰坐在凳上一阵无奈,这世道怎么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呢?说打板子就打板子,说办一个人,那人就得死。特权的阶级拥有无上的权利,平等、尊重这些字眼,在这里别想看到,也别想讲个清楚。 小桃细心的依天兰的喜好梳好了头,一个侍女进来说晚饭已备好,胤禟也已经回来,请天兰到前边用饭去。天兰除了早起喝了几碗豆腐花外,一天都还没有吃过东西,这时才觉得饿了,天兰听到小乔被打,又有些生胤禟的气,本不欲去吃。但实在是饿了,民以食为天,人一但饿了,就会软弱,想替小乔争回一些东西的想法,也就不得不放在吃饱喝足后再说了。 话说从乱葬岗打转跟在天兰身后回来的觉罗永贵坐在茶楼上喝茶,脸色却如秋水长,满脸的寒霜。早上喝早茶的老少爷们很多,茶楼的生意很好,扬声叫小二的声音此起彼伏,别处的桌子已然是早就坐满,觉罗永贵却一人占据着一大张的桌子,且坐在面街临窗的一等一的位置上,茶也不吃点心也不用,只看着窗外不明的某点出神。他身上散发着的冷意象是活阎罗让所有想搭坐的人都避而远之。周围坐的人莫不猜测这位是喝完了茶准备与去找人晦气去的,且小心翼翼不敢惊动。有人却偏奔着这张桌子而来,且款然坐下,当众人都以为这二人必是要掐上一架,都张着脖子想免费看上个好戏的当口。觉罗永贵一仰头,瞅到坐到这桌上来的人,一看之下,慌忙站起来打了个千说:"卑职给十三爷请安!十三爷吉祥!爷您也来喝茶呀!" 胤祥把折扇一收说:"可不是吗!这里的茶好喝。北门外的豆腐脑儿更好喝。爷大半夜都想着这呢。"胤祥把这大半夜这三个字咬得极重,脸上皮笑肉不笑。觉罗永贵听了心里一惊,这话里有话啊。十三阿哥还没有摆过这种脸色给他过,心里怎能不惊。十三阿哥在众阿哥中,不算心里最有算计的,也看不出是手腕过于利害的。但若论起交友广阔来,别的阿哥远远比不上。八阿哥只一门心思在官场读书人的圈子里拢人,这位十三爷却是不论三教九流一惯结交,连街上引水卖浆的都有亲热之人,门人众多。朝中一等一的权臣,三朝的员老之人,十三爷都敢上前揪住人家的胡子叫上板,开玩笑。能被他叫上表字,别号的人还觉得这是莫大的光荣。这份子的随和这位爷称第二,还没有人敢称第一。这位爷可不是好惹的爷,这位爷一向是讲脸面,有仇必报的主儿。所以官场上宁得罪太子,不得罪拼命十三这句俗话来,得罪了他,不死也得掉上一层皮。 十三阿哥说话的口气与往常极为不同,处处语带双关,旁敲侧击,语意里探寻不断。莫不是他昨儿不太小心,这位爷的眼线夜里缀上他了?觉罗永贵心里无限的狐疑,只是面子上却不露出来。觉罗永贵留了心,礼节越发是一丝不苟,答话小心更小心。十三阿哥一向与四阿哥交好,他哥哥一家子现是四阿哥的门人,放了湖洲道台不过二年,年后又升了蕃台,封将大吏指日可待,每见他哥哥嫂子一次,他们都念着四阿哥的好处。盛京老家也多蒙四阿哥照顾,他额娘过得像个老封君,在十镇八乡广受尊敬。他还是侍卫尚未发际时,四阿哥就对他有过命之恩,这份子恩情就算是涌泉相报,也还不完。四阿哥做了很多事,却多年来未指他办过一件事,他虽然不相信四阿哥是不图回报的,但四阿哥这份城府,这种稳沉,这种淡然心机,他不服气也不行。虽然还不是那府里的门下,但下意识中,他以然会偏坦这府。他这次回京,蒙皇上信任以然当上了密卫的左统领,这份职位秘而不宣,在正规的编职中并没有这个位置。他的正式身份是禁军彪骑营统领从三品职官。在京中从三品的职官多如牛毛,一个小小的从三品,并算不上显赫的。但这是个实缺,且是个有实权的缺,就是那些闲职比不上的了。近身服侍皇上,就有了许多得知机密事情的机会。以前虽是密卫,却是外围,知道的也少。不知皇家内里的事,是这么复杂,这么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是这么的让人心寒。 到近身侍候皇上,才慢慢知晓了。皇上有许多不方便在光天化日下的做的事,皇上都吩咐密卫来做,比如监视太子,监视储王,监视百官,监控妃嫔。帝王显然是不相信任何人的,也是防备所有的人的,他想知道他治下的皇朝的一举一动,他需要知道别人是怎么评价他,谈认他。他在监视别人,那些个想窥查揣测圣意的人也在监视着皇上。这样一来构成了可怕互动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险关系。皇上自索相死后,近来是越发不信任太子。这种不相信是互相的,说不上是怎么发生的,不是因为距离太近,也不是人多嘴杂,心多生了枝叶,但这种嫌隙就这么有了。太子是皇上一手带大的,父子亲情十分浓烈。太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办事有利,就算不是个十全十美的完人,这种人品在帝王家里,也算是个难得的了。破镜难重圆,一但有了嫌隙,就算有心修补,也难完好如初,皇上是父也是君,父子纲常,君臣纲常下,再浓烈的情感,也不得不屈服在至高无上的权利下。皇上把太子府的侍卫全换上密卫的人,且密卫的侍候都是一年一轮换,太子一言一行都要写上条程逐日上报,皇上防备太子如此,太子位已不稳当。不止觉罗永贵这么觉得,太子越来越不合皇上心事,换太子是指日可待,太子倒台,继太子会是谁?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还是人多势众的八阿哥,还是皇上最近宠爱的紧的十四阿哥,不论是谁,都会将是一场血腥的撕杀,皇上在搏弈,阿哥在撕杀,朝臣在撕杀,所有与之有关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避免。在这场大位之争后,能剩下谁,谁都不知道。 觉罗永贵并不喜欢原来的春心,因为娶她不过是一种承诺,一种对故人的承诺。大丈夫一诺千金,即承应了,就要负责。大约喜麽麽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把春心交给他的。也是基于负责,他才一直把这件事勉强做下来。对一个不能拨动他心铉的女人,一个需要等她长大的女人,他能做的十分有限,也许是出于自私,也许是出自于轻视。再见春心,或是再见天兰,觉罗永贵心里的那股子震惊,不亚于有人重重的在他心里捶上了一捶。不过一二年没见,那个丫头象化了蛹的蝶,偏然俏丽,灵动之气,扑面而来,觉罗永贵伥然觉得他好象错失了某一段本专属于他的历程。江南那日他只不过多看了天兰两眼,十三阿哥就很不悦的转过来挡住了他投向她的视线,十三阿哥竟不想别人多看这一个女人一眼,这是一种什么情份?他远在京城的未婚妻居然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和尊贵的皇子一道,这就够让他震惊的了。偏未婚妻还表现的不认识他。 觉罗永贵如遗失了一个重要的珍贵的珍宝一样,心里的那股子酸涩,几乎让他倒了牙。头上戴了绿帽,好象还不止一个,无关乎感情,无关乎是不是心爱的女人,只要是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就会受不了。半夜里拉她去乱葬岗的原因,其一就是因为他心里窝着这股子火。再来接近她实在是太困难,围着她的人,明的暗的,有三四拨人,把她护得严严实实的,莫不是看准了这个空子,出了这招,他跟本连她的衣脚都沾不上,更不用说说上句话了。他要一个解释,也要一个结果。天兰和九阿哥,天兰和四阿哥,她和这二个阿哥的关系更是让人猜测不过来,匪夷所思的让人雾水一片。九阿哥显然对天兰大有情意,为她连封号都上了,对她的专属之意,宣告的明明白白,可以九阿哥的那股子傲气,那脾气怎么可能会让天兰在他的眼皮底下,还能容忍她和四阿哥走动着如此亲密,以觉罗永贵的认知,天兰到四阿哥那边,九阿哥不但知道而且还默许,这让人难猜的很。四阿哥花了很多心思来经营与天兰的关系,觉罗永贵不认为四阿哥是个如此有空有闲的人,必是有心而为。四阿哥表面上看是太子党,九阿哥是死忠八阿哥的,八阿哥与太子之争有越来越明显之势,从朝堂打到朝下,从打嘴巴官司到门下大出打手,互相攻诘。若是分属二个阵营,各位其主,天兰就是一个很好的攻诘目标,从身份,到行事,都有小辨子可抓。太子深知,八阿哥也清楚,可太子不查,也不打算用这一点,八阿哥把这事摆得明明白白,毫不担心。其他阿哥按兵不动,也许皇上应该也有所耳闻,只是不表态而已。这是一场怎样的搏击,这里面有多少心机,让人心惊胆寒。 他在乱葬岗对天兰说的远离这个圈子的话,都是发自肺腹,因为他已然陷得很深,知道利害。这些个阿哥们,这些在权利场上纵横驰骋的人们,不知道有多少付脸孔,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哪一面才是真的。对一个男人来说已经很辛苦,仕途坚难。何况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象天兰这样不太懂得隐藏心事的女人,这步步都是险途。 胤祥一笑说:"左侍郎的女儿,貌美性情又极好。虽你已有妻室,但终不在身边,你身边缺人服侍,左侍郎说了即使把女儿嫁过来做妾也是十分愿意的。"觉罗永贵起来回道:"奴才还没有娶妾的意思,十三爷您的美意我谢过了。奴才也谢谢左侍郎的青目。"胤祥冷笑了一声说:"古时有一个书生,进京赶考中了举,京中的老恩师做了主,把独生女儿嫁了他,从此这个书生在仕途上就一帆风顺了,做到当朝一品,风光无限。其实这个书生早先在老家是娶过亲的,那个女子他也是十分喜欢的,可他放弃了她,娶了老恩师的女儿,一个不见得喜欢的人。你说这个书生是不是负心的人呢?" 觉罗永贵沉吟了一下,显然不是在问是否负心这么简单。回道:"如果是女人看来,这人必是负心汉,要天打雷劈的。在男人来看,就不竞然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男人的心一向硬于女人。这书生能做到当朝一品,想必他还有些才学。他获许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时机。而他抓住了这个有利时机。奴才认为他对那女子必应该是有所亏欠,还一辈子也未必还得完,他心里必然是知道的,痛苦的。熊掌与鱼不可兼得,这种机会本不多有,有时机会错过一辈子都不可再得,然虽不可弯腰事权贵,凡事应有理有节有义,但事实上往往不随人意,要实现志向,实现报负,有时不得不曲腰而行,在掂量中痛苦的选择。那书生如此选择,必有他的道理。即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将来后悔也是无用的。" 胤祥双目炯炯的看着觉罗永贵说:"若你是那个书生你会怎么做?"那个被丢弃的女子,不止代表着男女之情,还代表着道德标准和底线,代表着他的执想,他也许不愿做的事情,觉罗永贵岂有不知之理。觉罗永贵不是进士出身,虽寒窗苦读过,却没挣个出身。他是荫的父职进得官场,在这一点上,他是自卑的,是他所介意的。他不喜欢别人和他论同年,论同榜,因为他没有这些可以与人交流。没有那么多同年的关照,恩师的提携,这已经让他在仕途上备感艰难,虽然他自任有才有力有心不输于任何一个人,却每次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外放出去做一方父母,自已却顶着密卫的身份,不住的刀口舔血,九死一生。他已经厌倦了这样日子,想做一个正正经经的小官。觉罗永贵比认何一个人都想出仕,想外放,想在任上做出一番大事情,他缺的也只是一个机会而已。觉罗永贵叹了口气答:"若必须舍弃,奴才会舍弃,但奴才会后悔。奴才象那个书生一样,想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奴才想百年后被写进县志。这是奴才一辈子的志向,若必须让奴才舍弃,奴才会舍弃。奴才不想象李白,杜甫这些古往今来的大才子一样,空有报负,有风骨,到头来却一事无成。这是奴才所想。" 胤祥说:"后悔还是选择会有所选择,你很坦白。"觉罗永贵苦笑的将茶杯拿起来一饮而尽,茶味泛着苦味却不及心里的苦,他有执念才会觉得苦,他忽然不想放弃了才会觉得苦涩,觉罗永贵又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向是从心底里涌上来的。胤祥的视线忽往窗外北方一点望过去,定格在某一点上,半响无语。北面巷子第五间,白墙青瓦乌木门。觉罗永贵也顺着胤祥的目光,再度扫过去,那边是个什么所在,他心知肚明。胤祥淡淡的说:"那边巷子里住着一个我认识的人。这条巷子里有你认识的人吗?"觉罗永贵握茶杯的手紧了紧,青筋尽出,他说:"以前常来,现在变了样了。"胤祥冷冷的说:"那是认识了。不知我们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呢?"觉罗永贵百思不得其解,她现在已然是福晋了,即是别人的福晋。十三爷的手伸得再长,也伸不到那府里去吧,他不明白十三阿哥这种明白的关切,这种莫明的情份,这种想将她纳到自已羽翼下来这股子底气从何而来? 觉罗永贵有些气,一拱手说:"十三爷认得的都是金贵人,我认得的只是贫民老百姓而已,哪会是一个人。"胤祥说:"贫贱之交,有朝一日也会变的。人的一生前途难料,贫民若得机缘有朝一日也会登上龙门不是吗?何况这人若是个女人,那么她的变数就太多了。"觉罗永贵的脸色变了几变。胤祥忽笑了笑:"我们不谈这些淡话,说些要紧的。"胤祥拍了拍觉罗永贵的肩说:"你才回京来,这京中局势复杂的很,你现在的彪骑营,就有多少双手在里面动着,我替你在太白楼以你的名义订了十桌,你把你那些同僚都请请,打通了关系,才好立住脚。这与你在京外的行事是很不一样的。"觉罗永贵知道胤祥这是好意,且他是一下拿不出这些场面钱的。觉罗永贵忙称谢不已。 胤祥说:"有麻烦事就找你们刘统领,这老牛犊子你送他一壶酒就说是我让你送的。"觉罗永贵心里一惊,刘统领是当朝二品大员,是他的顶头上司,有一股子直拗劲,不好说话,油盐不尽,最喜欢给人下拌子,人称硬脖子牛。多少人想和他攀交情,都攀不上。他才回京不多时,已经领教过刘统领明里暗里的多次的利害,他从五品二三年升到从三品,是提升的快了点,怨不得别人看他不顺眼。刘统领熬灯油似的三十多年才到如今的地位,怎么会看他顺眼呢?觉罗永贵正是在为难的时候,想不到十三爷一句话,就解了他的愁了。觉罗永贵忙想给胤祥跪下谢这个大恩。胤祥一使眼色,觉罗永贵知道这里人多,自有不便之处,遂口里道了谢。胤祥笑了笑说:"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就行。"觉罗永贵心知这谢字是不是一句话说说就可完了的,这是将来要肝脑涂地才报的了的,遂不再称谢,只稍点头一下。说:"奴才愿凭十三爷吩咐差谴。"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1章 章节字数:12599 更新时间:08-01-19 10:36 天兰到前院吃饭,身后光侍女就有十个跟着。她不知道胤禟忽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难道怕她又不见了?还是怕她为了他打了小乔,怕她为了捍卫权利和他会动起手来,到时候有人拉架?一脸郁闷。厅里厅外站了不少服侍的人,见她过来均行礼不止。这些人平时是知道她不太意那些虚礼的。鄂尔泰忽笑呵呵的跑过来说:"福晋万福金安!主子在厅里正等着您呢!" 疑惑的说:"福晋?怎么你们福晋大安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人在哪儿呢?" 鄂尔泰笑眯眯的拍拍手儿,这一大片的服侍的人,包括跟着她过来的侍女,无不跪下向她行大礼说:"奴才给福晋请安!祝福晋万福金安!" 天兰立在那里呆了半响,脸上俏脸红了一片。鄂尔泰小声说:"福晋,您该叫起啊!" 天兰忽一跺脚,丢了众人,向厅里冲过去,直冲到胤禟跟前儿,咬牙说:"你又吩咐了什么话了?他们怎么叫我福晋啊?你正经的福晋在西山呢,你忘了吗?" 胤禟抬眼看天兰,不紧不慢的说:"我没忘。那个女人在西山。你不用提醒我。那个女人不是我要的女人,我要的是你。天兰我不想等了,我厌了这种小心翼翼的游戏,我要你正视我。决定不再纵容你的躲藏。他们叫的没错,你是我的福晋这一点也错,我上了折子,替你上了封号,你的名字写进了皇族的册宝。" 天兰不敢看胤禟,胤禟想握住她的手,天兰手一缩,不让他抓住,她几乎是怒吼着说:"我不要做你福晋,我不想做你小老婆,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想要什么?我的身体吗?如果你只想和我上床,用得着搞得这么复杂吗?我又没说不愿意-------"天兰忙捂住口,她在说什么啊!两朵俏生生的红云升起来。 胤禟静静的看了半响,看得天兰心里发毛,胤禟忽然低声笑起来,那笑意居然止不住,越笑越大声,天兰以为这人疯了,心生惧意,天兰悄悄一步步后退,刚退一步就被胤禟握住手腕拉到怀里去。胤禟抹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语不惊人死不休,难怪十三要刻这句话的闲章给你。有些话你一定要说的这么直接露骨吗?你这个人自傲又自卑,胆大又胆小,你这样很容易把你自已逼到死角去。我真想直接掐死你,一了百了。我很高兴你说你愿意和我,嗯!上----" 天兰打胤禟的肩,阻止他说出那个让她羞愧的词来。 胤禟摸着她的长发问:"你喜欢我吗?" 天兰闷声说:"喜欢!" 胤禟问:"有多喜欢?"通常这样问的多是女生吧!他是知道她喜欢他的,但显然他不知道这种喜欢有多少。也就是他对她患得患失啰,这一点让天兰有些心花怒放。 天兰说:"比你喜欢我要少一点点。" 胤禟哼了一声说:"那十四呢?"天兰皱眉。胤禟轻捏她粉颊一下问:"那四哥呢?他是不同的吗?" 天兰眨着眼晴说:"你在吃醋吗?" 胤禟说:"算吧!你跟四哥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很放松。你从不注意去那府里穿什么,头梳好了没有。和我在一起时,却注意得很,灰头土脸的时候,他比我见得多。" 天兰干笑:"那是因为和他在一处的时候,倒霉的时候不少。"原来她上胤禛那去,他是介意的。不过他的介意是藏得很深的。这有一点可爱。 胤禟半吐半露的说:"十四最近转变了很多,他居然转性去四哥那里勤起来了。"有些官场上的事,他不愿多说,但关系到她的,他又不能不说,他可不希望她傻呼呼的被人骗了。 天兰大奇说:"他不是讨厌他四哥的吗?" 胤禟冷笑说:"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最近心大了许多。" 天兰意有所指的说:"男人总是心大的呀!"忽想起觉罗永贵来忙问:"你下午干什么去了,你不会找觉罗永贵算账吧,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处理不当会很麻烦的。" 胤禟扬手要茶,见她一脸紧张,他不悦的说:"那件事,我来处理。以后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天兰试探的问:"你会怎么办?"打他一顿,还是杀人灭口,那人武功这么高,不容易得手吧。胤禟哼了一声,面色一沉,天兰知趣不问了。 胤禟忽眉一立,想起一事来。天兰赶快捂住他的口不让他说话。"我喜欢你!"天兰几乎是很搀媚的说。胤禟眉松开。但天兰接着说:"我喜欢你,但我不愿和你有过于紧密的关系,这种紧密让我觉得不安全。虽然有些过分,但我真的怕。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你会不会一直喜欢我,万一你不喜欢我了呢?我想,你未必会喜欢我的身体,你那些美人漂亮的让我嫉恨得不得了。"这话说得有些可怜兮兮的。天兰一边自命不凡,一边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但还是有她很不自信的地方。尤其当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比你还漂亮的时候。俗语说不要和比你漂亮的男人谈恋爱,因为这种人通常会飞走。天兰逆向行驶抓住了一个宇宙无敌的超级大帅哥,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胤禟喃喃的吻她唇,心里充满了怜惜,她担心的事,还不止这一点。足足有二张纸那么长。去长城的前一天,她落落满满的写了三大张她恋爱的条件,他偷偷看到,乘她不备拿过来看了,才看了一二条,头皮都发麻,他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要求这么苛刻,还这么多。但怎么办?他爱她,他必须得包容她。当然是有策略性的包容。他不可能让她把条件提出来,于是先下手为强,用很感性的话打动她堵她的口。当他看到她,思虑再三下了决心,把那纸条件,撕成一片片扬手散成满天飞散的纸蝴蝶时,他知道她能走到这步不容易,他有些心疼她,很习疼她。她明不明白,他替她上封号就是在为她考虑,在为她打算啊!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这种感情固然有,但多数的感情还须要名正言顺来维持,这比别的可靠的多。他不会许她什么时候给她嫡福晋这个名份,因为这个不由他来掌控,他能掌控的只有最实际的东西,他能给的只有他所能给的全部而已。人总是在无奈中活着。 胤禟哄了天兰半响,天兰的嘴嘟得很高,胤禟知这不是容易接受的,遂只有慢慢来,刚哄得天兰吃了一小口,杏仁豆腐,一时厅外传说姑姑和吟霜进来请安,胤禟使了个眼色,鄂尔泰命传,进来后,她们在胤禟面前行得是跪拜大礼,满人的规距一向是先论尊卑,再论大小的。所以胤禟坦然受这一拜,并不还礼。胤禟没叫起,她们也不敢起。半响叫起后,才小心起来恭敬站到一边。大厅里站着落落满满的仆人,她们吓得连眼都不敢抬。天兰过来说:"姑姑,表妹快坐啊,站着干什么呢!"姑姑和吟霜现在知道了天兰的身份,想接下来再与天兰行礼,胤禟却出声止了,他知道天兰是不愿意受的。又命人看座,姑姑和吟霜才斜着身子坐了。胤禟和这二人并没有什么话,不过叙了二句闲话,便命跪安。 纵使天兰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也阻止不了胤禟不许她留在这儿的决心,用过晚饭,胤禟就带天兰回府去。天兰本想说是不是能带姑姑和吟霜一块回府去,还未尽好主之谊呢。天兰本以为胤禟会允许的,但胤禟却出人意外的未允许,只命几个人留下侍候。天兰本想说什么,胤禟在她耳边悄悄说:"你的小表妹长得很不错,如果我恋上了她,你哭都来不及。"天兰开始一阵生气,后来一想,也是,她们住到府里,也会拘束的很,还不如这边自在。胤禟这人律已这么严,一点犯错的机会都不给他自已,红杏出墙好象是不会的。遂天兰转怒为喜,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回府去顶头碰到韩越,天兰老远喊他,韩越不理她,报之以白眼。好容易追上他,拉住他说:"我回来了。"韩越冷冷说:"是吗?我知道了。"转身又走。天兰叉着腰说在后头说:"喂,你生什么气啊,我又没得罪你。"韩越回头狠狠的盯了天兰一眼,大声说:"明天我开始休假,剩下的你看着办吧!"天兰恐慌不已的在后说:"你好好的休什么假期啊!过几天在休假期不好?"天兰拉韩越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眨着眼晴,他休息了不是代表着她要忙起来了。噢!她不要。韩越却偏不吃她这一套,硬声说:"本大爷要休息。"甩开她拉的紧紧的手,仍走他的。天兰委屈的怒叫:"什么人嘛!你去死!" 抱着韩离过来的侍女齐云说:"我的福晋,您可别见韩公子的怪,他昨儿半夜听到了信说您不见了,急着跟什么似的。衣服都没能穿好,带着人出去,找了您大半夜,直到中午听到你无事的讯,才去店里呢。"韩离瞄了一声好像是表示赞同之意,天兰恨恨的揪了韩离的小耳朵一把,韩离无限哀怨的叫了一声,从齐云手里跳出来,一跳跳到山石子后面去,只露半个脑袋在外面。忽韩越一阵风的过来,韩离如遇到救星一样,委屈的从山石子后跳到韩越的背上,嘴里直呜咽像是在控诉天兰的暴刑,天兰心虚的说:"我可没欺负它。"韩越冷声说:"休假再延长十天。"天兰慌道:"别介啊,别介啊!" 因韩越不在,天兰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连坐下来的时间都没有。府里的人都又改了口,称她福晋了,并不带一个侧字,喊得她一阵心烦,偏没法子,认真生气也划不来,算来算去,只由随人去。即叫了福晋,住处也由原来的屋移到另一所规规距距的种满雪梨花的院子之中,听下人们言这个院落其实才是与胤禟相对的正经的正室之所,以前栋鄂氏所居的偏园一偶并不是正室,听了这话,天兰心里半天不是滋味,她不知道怎样评价这件事情。移居后,离胤禟远了些,跟着的人更多了些,没了半夜推窗吟诵诗作的快意,天兰在那边住了两天,十分不惯,遂她仍放赖似的移了回来,胤禟没说什么眼底里那种特别的情愫,细腻而悠远。偏八福晋听得胤禟到底是说了,还喊天兰过去高兴了一场,说这才是正经的大事,摆了一桌子的酒,虽没有外人,天兰觉得连脸都没处搁。 好容易静下来,天兰枕着从胤禛那顺回来的玉石凉枕,眯着眼休息。玉石枕上有一首阴文刻的,胤禛写的小诗一首,诗曰:"独坐幽园里,帘开竹影斜。稀闻更转漏,但听野鸣蛙。活活泉流玉,溶溶月照沙。悠然怡静境,把卷待烹茶。"天兰喜欢这最后一句的意境,方把这枕头讨了回来,夏天这枕头凉快,是她最爱用的。胤禛与这枕头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她说他小家子气,一个枕头都舍不得。胤禛说:"这是我用过的,你也要?"天兰说:"洗洗不就得了,我又不嫌你脏。"胤禛白了她一眼说:"你知道枕头不是轻易与人的吗?"天兰奇道:"为什么?"胤禛说:"你知不知道自荐枕席是什么意思?不许问人,自已回去查。"天兰回去翻了一下午书才查到这个自荐枕席是什么意思,她受了他的枕头还不是什么什么了,难怪胤禛会那付表情。那枕头碧青如远山之色,且温润如脂,触手微温,天兰是舍不得还回去的,反正她脸皮厚得很,全当忘怀有过这件事情,也就混过去了。 胤禛最近接的那个差使,动静很大,这讨债的人岂是好做人,不过几天,天怒人怨沸沸扬扬,他现在恐怕没有这个闲情,把卷待烹茶了。天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接这么个苦差使,吃力又不讨好,得罪了许多的人,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但借钱的没有一个善与的主,债哪里是好要的,她为他有些不值。出世之人,忽然入了世。难道真如佛祖所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正在可怜他进退不得的境遇,一个伙计送来一封小签。天兰展开一看,是一首诗,胤禛的字体是看惯的,书法走董其昌的流畅和美,虽没有签上名字,也知道这字是他的,何况纸上还隐隐的有不可错辩的淡淡的东青的清爽香味。纸上写的是:"晓妆髻插碧瑶簪,多少情怀倩竹吟。风调每怜谁解会,分明对面有知心。"天兰一看这未一句,心里未免跳得突突的,情诗,百分百的情诗,没想到她天兰这辈子还能收到情诗,如此有文笔的情诗。有知心,他是知心之人,天兰却恨,这人该死的了解她。这人还有心思搞这种风月嘛,有空得很不是吗? 十三阿哥府 胤祥才回来,又上四阿哥府里去了。兆佳氏才不过和胤祥打了个照面。还没有能跟胤祥说上话,满腹的心事,化为一阵愁伥。心里一阵郁闷。去了两个多月,知她是在家里如何象数着馒头一样的念着他吗?如道她是如何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人陪伴的长夜吗?好容易他回来了,一句温存的话都没有,却日日不着家,回来也象没回来。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都没有,一句闲话的时候也有。昨儿半夜来人报了一句什么,半夜胤祥就往那府里去了。四阿哥难道比她还重要?她才是要和他共渡一生的人啊!男人们为什么总是志在四方,可怜女人却是独守空房。 胤祥新纳的妾室韩氏来请兆佳氏去吃茶点,韩氏是胤祥从外面买回来的,据说也是落了难的大家之女,面若桃李,性子极恭顺,连仆妇侍女的活,也甘心去做,且一句怨恨之意都没有,显得比别的妾室更为乖巧,胤祥平日里也有意无意的让她在身边侍候,兆佳氏对韩氏是充满着戒意和妒意。当然兆佳氏是不会将心事在脸上挂出来的。做为一个贵妇人,做为一个福晋,不应当将心事挂在脸上,她出阁的时候,额娘就教过她了。两个侧福晋,三个庶福晋还集中在她这儿侍候着她吃茶,兆佳氏没说散了,她们还不敢走。这就是体统,这就是她的尊严。一个跟着胤祥的下人来报说主子今晚要很晚回来,女人们莫不流露出无限失望的神色。兆佳氏满意的听着她们小声的报怨和不满。她脸上挂着浅浅的,尊贵无比的笑意装作不在意,虽然她很在意。听到这些报怨她的微笑更多,这就是侧福晋、庶福晋低人一等的体现,她们不过如村妇一般没见识,有一丝的不愉快,必要喊出来。哪能如她一般有容乃大,这是她和他们的不同,高下立见。转眼看到韩氏却没有一丝不悦之色,兆佳氏脸上的笑意忽然收了,握着手帕的手忽然间松了,手帕如叶落。 晚间掌灯时分,胤祥终于回来了。他回来了,当然不会在侧福晋、庶福晋那儿,只会在她这儿。兆佳氏早就收拾停当了。胤祥有些疲备的回来,一回来就无力的躺在床上。一个长随将十三阿哥的贴身东西送了过来。兆佳氏亲自坐在桌前一一的打点着。。兆佳氏亲自为胤祥宽衣,又指挥的小丫头一一将今儿带去去的衣物荷包归位放好。小丫头把包裹里的衣服一下子抱起来,准备送去洗衣房。那知衣服里忽然掉下个古色古香的盒子来。小丫头忙拾了起来交给兆佳氏。 兆佳氏见胤祥并未睁眼,想是累得很了。遂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是一搭子红签信纸,信纸用五彩丝带系着。兆佳氏以为是公文之类的,也没看清楚,放在桌上了。但一想信上的字体很秀气到象是女人的手笔,不由得大为疑心。放下了又拿起来,刚欲打开盒盖。胤祥在床上翻身,转头时却看见了,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披手夺了去,不让她看。兆佳氏冷不防被夺了东西去,手中一空,差点向前跌倒,扶住了桌子才立住了。如果是紧要的东西不看就不看,这本来也没什么。但胤祥怒气冲冲的说:"干什么这是?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翻人家的东西。这是应有的教养吗?"他的神色不比以往,眼神一冷,竞是认真的生气了。兆佳氏的脸当场就挂不住起来。这还当着下人呢?这不是白给她没脸吗?这一传出去,传到侧福晋,庶福晋的耳朵里,人家不是当笑话讲吗?这些人可都红着眼看着她呢。她可是他的嫡福晋啊,怎么能基本的体面都不留给她。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兆佳氏气的不轻,这位爷怎么一回来就没什么好脸色啊,她干什么了,不过是打开了个盒子,至于这样吗?太反常了。这盒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爷对她可从来没有这样厉声训斥过啊!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的。兆佳氏委屈的忍不住落下泪来。胤祥看见兆佳氏落下泪来,心里也没好意思,知道语气说的重了。但又不愿承认他自已不对了,他可是爷啊。两人一时默默的,气氛很尴尬。屋里侍候的小丫环也大气都不敢出。胤祥一揭帘子赌气出去了。兆佳氏本以为胤祥会来宽慰她几句的,哪知他竞去了。愣了半响后,兆佳氏是愁肠寸断,趴在桌子上也不管尊贵和面子了,哭的象泪人儿似的。小丫环她都陪着她落泪。 四阿哥府 乌拉那拉氏见胤禛闲坐了下后便起身,心里一暗,知道这位爷今儿晚上又不在这儿歇了。看动静是必去年氏那个小贱人那儿了。胤禛和她一处吃茶点,闲话两句不过是安慰她而已。可怜她尚还是月貌花容,在这位爷眼里竞不再是女人,而只是个当家主事高级仆妇而已了。乌拉那拉氏轻声道:"爷,不多坐一会儿吗?"胤禛淡淡道:"不了。打扰福晋多时,想也倦了,福晋自便吧。"他刻意忽视乌拉那拉氏眼中的期待。 胤禛来至年氏的房中,一进门,一阵香风袭人。年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对他行了个蹲身礼,也不管他是否叫起了,她就如绞股糖似的,贴到他身上,媚眼如丝,风情万种。年氏偏着头娇声道"爷,我今儿漂亮吗?"八宝钗的流苏宝光一片,十分的耀眼。胤禛并未推开她,他的手轻拂上年氏的发丝,就见年氏头上多了一根八宝钗子,一见这根钗子,胤禛的眼危险的眯起来。年氏却浑然不觉,仍作嗲声嗲气。胤禛冷不防,一把推开了她。年氏不满的扬起了眼,见胤禛目光冷洌,年氏惊得一颤。四阿哥看着年氏头上的钗,冷冷道:"这钗哪儿来的?"年氏颤颤惊惊的道:"是九阿哥府的天兰福晋赠的啊!怎么了吗?"自从那封号下来,年氏就不再敌视那位了。且天兰曲意结交下,两人的关系居然有了改变。 胤禛冷声道:"你到和她很好啊!"年氏小心的道:"是啊,最近才亲热起来的。她出去了一阵,巴巴给我带了来。我十分喜欢这个式样,今儿爷您回来,想讨您喜欢,特别戴给您看的。"胤禛说:"是吗?"天兰将他与的东西居然转赠他人,还转赠给他的侧福晋。胤禛心里一股子火熊熊燃起,这死丫头下次可别想再得他的东西。年氏讨好的说:"天兰福晋是常来我们家的啊,又和您极熟,我想您必是高兴的。"胤禛冷冰冰的说:"不好看,以后别戴了。年氏讶异的问:"啊?"胤禛恨恨的挥袖而去。年氏在后跟着喊道"爷您今儿不在这歇了吗?" 又过了两日,四阿哥府的女人们都在嫡福晋那儿立规距,正侍候乌拉那拉氏梳着头呢。一个小丫头子用盘子托着一封信进来了,耿氏先出声训斥小丫头子道:"没眼色,没看见福晋正梳着头呢!仔细揭了你的皮。"小丫头子吓的跪在地上,抖个不止。年氏没有精神的站着,脸素素的,连脂粉都没上。相比其他女人来说,就明显显的苍白了许多。这两日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好象是得罪了胤禛,爷总是对她冷冷的,她没做错什么事啊她真是想不通。爷这两日总不来她的房中,到是去了耿氏那儿,怪不得耿氏如此荣光散发的张扬,年氏暗地里牙都恨不得咬碎了。 齐氏因笑着对李氏道:"年姐姐最近是怎么了,这么大一个黑眼圈子,想是一夜没睡吧。"李氏也仔细看了一阵,也笑起来,笑的夸张,笑得有些讥讽。年氏脸上不由得有些发胀,她知道这起女人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她没了男人睡都睡不着了吗?年氏挺起胸道:"是啊,我到真是一夜没睡。因为以前是夜夜睡的好,偶而一次睡不着,还不得细细回味回味。不象某些人夜夜都睡不着呢!"齐氏如同斗鸡一样,眼也红了,拿着手帕子直问到年氏眼前来"你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今儿当着福晋咱们到要好好评评。"年氏一把齐氏推个倒仰,冷笑道:"怎么着,想干一架,那就来啊,你姑奶奶怕过谁?"挥手就欲打她,齐氏吓的不轻,且素日是知道年氏的利害的,齐氏往地上盘腿一坐,学泼妇骂起大街来。这下子热闹了,也有拉的,也有打太平拳的,也有立在旁边看热闹的。乌拉那拉氏本不欲管府里女人的争风捻醋,她一向深恶年氏,见她被人奚落,也称愿。但见闹起来了,不得不把管上一管。乌拉那拉氏把梳子往桌上重重的一放,厉声道:"反了你们啦啊!都称起王来了。眼里还有我没有?"大家都没了声。 乌拉那拉氏在丫头的打理下,终于梳好了头发。在厅中的上位慢慢的坐了下来。一眼瞧见刚才冒失的小丫头手里还捧着那封信呢。就叫拿了过来。那封信上写着,四阿哥福晋乌拉那拉氏亲启,字体娟秀,但眼生的很,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手笔。乌拉那拉氏到有点疑惑。乌拉那拉氏拆开封口,一件物事叮铛一声掉了出来。众人定晴一看,原来是一个挂了玲铛的荷包,荷包不是市卖之物,针脚细密,样式少见,竞精致香艳得很。齐氏将荷包拾起来,打开一看,从里面拿出一个鲜红如血的同心结来。齐氏不禁"唉哟"了一声。"女人们都呼啦一声围过来,看这个同心结,独年氏没过来。 乌拉那拉氏到不理会这荷包,只展开那张纸来一看,她只略看了两三行,已脸色面如金纸,她手里这张纸就似重如千金一般,她再在握不住,手里一松,纸片划落到地上来。年氏抢着捡起来,就看纸上写着妾在江南与公子已春风一度,对公子甚为想念--------妾身已托公子,且-----认为终身有靠。-------望福晋容下妾身----关盼盼。年氏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天悬地转。四阿哥在江南竞与江南一妓发生了关系,且人家还找上门来了。这让她们的脸面往哪里搁啊!心里那个酸啦!乌拉那拉氏也觉得十分的难堪,只要他喜欢多少清白人家的女儿不可。她又没拦着,府里这么多女人还不够吗?怎么就沾上了一个不干净的女人了呢?这在各个府里可直是破天荒的头一个啊!其他女人也看到了这封情意绵绵的长信,象炸开了锅纷纷议论不已。 胤禛一回府,见府里的人看他的神色有异常之处,觉得奇怪得很。他照例往乌拉那拉氏那转上一圈。乌拉那拉氏木木的请了安,神色也不比以往柔顺。胤禛且喝茶。 乌拉那拉氏问道:"不知爷做何打算?" 没头没脑的这是什么话。胤禛奇道:"什么做什么打算?" 乌拉那拉氏道"关于那个女人,讨爷一个示下如何安排了。" 胤禛不耐烦的道:"你说什么呢?哪个女人?" 乌拉那拉氏心道这么快就忘了,可见男人都是薄情的。乌拉那拉氏把信和同心结拿了出来,默默的放在桌上。 胤禛一头雾水的把信看了一遍,一看之下,气的简直要吐血。他什么时候和一个妓女春风一度了?他怎么不知道啊。这不是胡说吗?气的一掌击向桌子,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乌拉那拉氏吓的眼都红了一圈。胤禛向乌拉那拉氏道:"这是没有的事,胡说八道,你不要当真。" 乌拉那拉氏问道:"不用安排那位进府了?" 胤禛怒道:"没有的事,何来进府之说,我们府坻是藏污纳垢之地吗?我是这样的为人吗?" 乌拉那拉氏默然。 胤禛把信纸揉成一团所愤愤的出去了。信上的字是他不认得的,但信上提及扬州三心桥畔来,这是一个重要提示。胤禛忽然笑了,笑是苦笑,灵光一闪,他知道是谁做的了。当日同行之人除了天兰还会有谁?在三心桥畔,柳丝细细,他亲买了一支钗郑重给了她,钗是极品,镶有八宝,喻意吉祥,华贵无比。可笑,如今钗却在他们家年氏的头上。她是故意的吧!她是在报做饵之仇吗?他知道他是最重声名的,她却如此编排,情节之精彩,故事之曲折,说得有鼻子有眼。以她之才怎么不去写书啊!如此这般的,真是让人百口莫辩,且越描越黑,家宅不宁,后院失火,算她狠。真是最毒女人心啦。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算四阿哥府一向治家有方,但这小道消息总是传得飞快的,象是长了翅膀的鸟。香艳的绯闻无疑是人们最爱的谈资,佐餐的上佳小菜,不过一顿饭工夫,差不多的人也都知道了。胤禛行事一向低调,与世无争,如出世的清洁之人,高岭之雪,有大自在。本来这种事情摆不到台面上说,但却正逢多事时节,查账清欠要国库的欠账,宗室亲贵,朝中大员哪里是愿意还的,还指着这份银子生钱。清欠就如断了一条空手套白狼的财路。本来这些大人们就在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去,再来四阿哥深入简出,考虑事情周到老练,他的小辨子也原不好抓。 如今可是这高岭白雪自个儿沾上了些尘土,这些心里有怨气的人莫不是上赶走着替这件事上岗上线,乱扣大帽子。初还是传四阿哥在江南一路寻花问柳,把酒风月,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人家找上门来了,始乱终弃负心人。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越传越玄了,越传也就越变味了。有传言说,四阿哥的好色还不止这么多,他有一个绝代佳人年氏还不知足,早在若干年前,在热河他就因胡乱喝了一碗鹿血和一个小宫女好过,那个小宫女后来替他生了个儿子,如今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个线上得够高,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也重,这宫中之人岂是能乱搞的,把皇上的尊严往哪摆啊!要是认真可治大不敬之罪。在办差中嫖妓,更是杀头的渎职大罪。 有好事之人直接把报告打到皇上老爷子那儿,大概添油加醋不少。当晚皇上就差人前到四阿哥府里着人问询,胤禛照实答了,简单明了,不推托,不承认,有一说一,无则不谈。第二日皇上散朝之后又亲自召见,皇上亲自抚育过的儿子不过二人,一是太子,另一个就是胤禛。亲自抚育过的儿子在感情上与别的子女不可同日而语,且这个儿子至孝,老诚稳重,他是什么性情,是什么为人皇上是深知的,故有几拨人来说,皇上并未听信,胤禛面圣,见龙颜和悦,心里的焦虑也就放下一半来。当然不追究传言,其原因之一是胤禛和胤祥江南之行,收获颇丰,不论是督办盐务、河务还是查办三郎香会一事皆办的有声有色,且有铁腕之风。尤其是办三郎香会一差,如旋风之势,在短短不到6日时间内,连连剿灭三郎香会分舵共12处,分会20处,剿杀抓获匪人共近二千人,为首的匪人二十多人,问出口供共计一百二十余条,所有待罪之人已经压送回京。据报三郎香会总坛指日可破,已查明匪首朱三郎的行迹在河北一带,不日就可抓获。 满人做为塞外民族入主中原,在人数上就比汉人要少,初清顺治时,十个官员主事中还找不出一个满人来,可见满人之少。故确保皇权的稳固,肃清反对势力是极为敏感,又极其重要的事情。十年战争,终平定三番后,反对势力的星星之火仍在不断的明灭中,随时就有卷土而来的燎原之势。无论是尊孔尊儒,还是开科取士,种种能拢住人心的方法都做过了,以满治汉,还是以汉制汉,也都尝试过了,无奈这汉人的心要完扭转过来,还是一件难事。如今以朱三太子为旗帜的反抗组织被彻底破坏了,康熙皇帝自然大悦,且非常的欣慰,且胤禛又自已请缨查贪清欠,正是用人之际,这种香艳之事,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因前几日皇上赏下了许多赏赐,胤禛叩了头谢了赏,胤祥不在,又胤禛替胤祥也谢了皇恩。皇上问盐务,胤禛细细回报了在查盐务的时候查出的许多亏空,账目混乱之事。以及固河子,宣应一带二地争水一事。虽然一些事情已经写就成了折子,就在皇上的案头上。但他还择了些紧要的先说给皇上听。帮助胤禛做查账事宜出了大力的正是天兰,可惜天兰只做了无名英雄。康熙对盐务虽然关心,但听说此案设及到他的奶哥哥江宁织造曹寅,沉吟片刻后,也觉得不好发落,遂也未就此事发话,到是对两地争水以至决堤死伤大片的一事是细细的问了,又问如何处理的,调运的粮食是否赈济了灾民,地方官怎么处置的。胤禛见问一一的回了。听胤禛回完了话,康熙方觉得胤禛如今越发历练出来了,仔细之处比太子办的差倒强上许多,听了不住的点头。 小太监来回说施世纶候在殿外多时了,等着传召呢。这个天也好早晚的,巴巴的在南书房召见外臣,想是有机密的事要说。胤禛欲退,康熙却示意他留下来,胤禛知道皇阿玛已经信任他了,他心中一喜,当即恭敬的立在一边。一会儿施世纶进来,施世纶是户部的主管,皇上还是问清欠之事。康熙盯着施世纶道:"知道为什么调你来?你这人一芥不取,清廉自守,火耗银子只取四钱,这是好的。但你有一个毛病,敢挤上,穷人和秀才打官司,你偏向穷人;秀才和财主打官司,你偏向秀才。这个秉性有失公道——但朕偏取你这秉性,叫你来掌理户部。现在户部空虚,群臣轰借库银日重,你来了二十多日,查得如何?"施世纶心里一阵苦,不说别的,且头一个借贷大户就是太子,太子现欠着钱,皇上的旨意中,还叫太子在旁督理。怎么督理,如何督理?太子现就不还钱,你能把他怎么样?二个阿哥又能把未来的储君怎么样?太子随便拨个汗毛都比他施世纶的腰还粗。这差哪里是办得好的。这是要命的差使啊!他忙起身伏地叩头道:"万岁身居九重,洞鉴万里,说臣的不是都是有的,但臣知过能改。臣秉性严刚迂阔,来户部二十余日,一事无成,臣不宜做京官,不拘哪一省,请万岁仍调臣出去,或按察使,或道府,臣保三年之内,全境夜不闭户。户部差事任难事艰,臣才力绵薄,恐难应付,有伤皇上知人之明。 康熙用力一拍折子:"怕不是的吧!朕知道,办这差使要得罪人。但事君惟忠,后路的事该由朕替你想。朕于臣工,包容的多了,也是要四阿哥,十三阿哥帮着你办,就是为你挺腰子,你还怕落个没下场?"施世纶咽了一口唾沫,他只有再叩头道:"喳!"康熙其实早已洞若观火,明白了施世纶难在哪里,可这个难处要是好办,就不要这等臣工办了。康熙伸手弹了弹袍角,叫道:"四阿哥!"胤禛忙上前道"喳!"康熙道:"准噶尔部的阿拉布坦是只狼羔子,很不安分,已经占了喀尔喀部的一大片牧场。也难保朕不第四次亲征准噶尔!国家一旦兴兵,库中无银还了得?所以户部的积欠银子一定要尽快收回。盐务止上面你还要尽心。你不要心存犹豫,不要瞻前顾后,一定要为朕办好此差。"胤禛道"儿臣必为皇阿玛分忧。" 康熙又对施世纶道:"黄马褂、王命旗牌朕都赐给你,有专断之权。后边又有太子和四阿哥十三阿哥作主,你只管放胆去做。上自朕躬,下至太子群臣,一视同仁一清到底!"施世纶道:"臣必肝脑涂地,以报圣恩。"话虽这么说,施世纶心里也没有底,这是套话而已。太子能帮着他作主,笑话,天大的笑话。头一个不想还钱的就是太子,太子会爽快的还钱吗?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施世纶跪安后,康熙对胤禛说:"这清欠的事,虽说是让你协同,但你要起主要作用,不可指着施世纶,有什么事不好办的,情面上的事,不拘早晚直接来回我。"胤禛说:"喳!" 康熙又呆了半晌,突然对胤禛道:"那关盼盼据说是江南名妓,肌肤胜雪,最善弹平沙落雁,一夜消红可得千金,传言属实吗?” 胤禛双膝一跪,连连顿首:"儿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请皇阿玛相信儿子。" 康熙微微一笑说:"同心结都递到你福晋手上了,诉上了苦,还说没有?" 胤禛伏地不起。皇上居然连如此细节都知道了。消息真是太灵通了。四阿哥心里一寒,皇上连他的府里都插上了细作了。还有哪里没有啊?以后说话做事非得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全朝中想必处处有皇阿玛的探子吧。父子君臣猜疑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灰心齿寒。 康熙取笑道:"你啊!不管有没有,这也没什么!不让你福晋知道了去就好!你性子沉静,敏于行,而讷于口。有佛心故然好,但红尘之人总是多的,红尘有红尘的好处,软红十里,流而不沉就行了。这样,你这档户部的差如果办的好,我在今年的秀女中赏给你两个绝色的如何?" 胤禛这时真是恨天兰恨到牙齿都恨不得咬碎了,又不敢公然发作,只得装作感激泞涕的样子道:"喳,儿子先谢谢皇阿玛赏。" 胤禛慢慢儿从南书房退出来,迎头就遇见五六起人,这五六起人里,起码就有一大半知道此事的,遇见胤禛无不挤眉弄眼,专拿此事来说笑。胤禛素日就跟佛爷似的正经,难得补人知道如此香艳的事情,人能不笑吗?何况在男人之间。胤禛特别选了人少的西直门出去,哪知道天不从人愿,就是碰到了二百五十阿哥,十阿哥老远就笑,笑的夸张得很,且边笑边学:"妾身以君为终身所靠----久不见公子来接----日日妾以泪洗面----哈哈。" 胤禛装作没听到,心想是哪个奴材如此会嚼舌根,回去不剁他的,又想杀到天兰面前去掐死她,他深呼一口气,硬生生的忍住了。叫过立在宫门前的戴铎说:"去,上那府里去说我如今有空,教她骑马。" 戴铎说:"天兰格格和六格格好象今天就在围场玩呢!" 胤禛哼了一声说:"那我们也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2章 章节字数:8748 更新时间:08-01-19 10:36 胤禛还未至城外围场,在半路上有人报说太子正与一行人在围场行猎,胤禛知道太子有一处庄园就在围场附近,他在围场胤禛到也不异外,太子最近诸事不理,性子越发懒散了。皇上因槽运一事,责太子监管不利,且有谋私的情节,这位太子爷一使性子就撂挑子了。本应是太子劳心劳力的事,如今都丢到他和三阿哥身上来,干好了没有一句功劳,干坏了全是瞒怨,这日子也过的分外憋气。胤禛到不愿在这时和太子打照面,以免又被他拉上什么差使,刚想打马回转,见后面施世纶坐着一顶破绿呢大轿,从后面赶来,老远施世纶见了四阿哥的车驾,忙弃轿一溜小跑地的过来,笑道:"四爷我说您哪去了呢,原来您比臣想到一块去了。臣也是有事要去请教太子的,等会儿,还需您帮衬帮衬才好。"胤禛知这施世纶,是紧跟着他过来的,还装得是偶遇的样子。无非是他明白一个人过去向太子讨账,怕是有去无回,故而拉上他,死也有个垫背的,这个麻面、独目、歪腮、走路划圈,"丑"不忍睹的施不全到是个灵俐人。胤禛心里明白脸上却不露出来,也笑道:"文贤兄,也是个急性子啊!好,这差使在你手上必是办得好的。"施世纶丑脸上笑靥如花:"臣一见四爷就知四爷人品贵重,不是那起俗人。臣这长相,别人见了都皱眉,深以为恶。连八爷看见臣都恨不得绕路走,只有四爷见了臣,脸色和悦,不觉有异。臣愿在爷跟前鞍前马后的侍候,只要爷不弃就行。"胤禛笑骂道:"你就省省心,把你这马屁话用在别处就好,爷知道你是什么人,办个漂亮的差使就对得起我了。"施世纶的破轿随了胤禛的马往那边去。 围场四周有林,林木中是一块天然的草场,因是皇家专用,其他人没份来,故到也安静。不过这日却异常热闹。太子围猎,围场外禁军已将围场团团围住了,太子的仆从臂上驾了鹰,手里牵着犬,却不知为何还未放出去。施世纶下了轿跟着胤禛后头,但见了太子正端坐着临时搭着的台子嘴里噙着笑意喝着奶子,好象心情很不错,心情不错代表着就好说话,施世纶不由得两眼放光,直奔过去。胤禛和戴铎落后一步,他们的视线却都盯在场上,就见七八个五大三粗的仆从,前后左右站满,围护着一匹无比低矮的枣红马,就这样还闹不清楚。一个紧张着叫:"怎么办,怎么办,要跌下来了,要跌下来了。"数个人无奈的说:"主子啊,您就别抱着马脖子了,马都快踹不上气了。",马不经意的一动,某人尖叫说:"救命啦,人家不学了啦!"数个人也跟着紧张,拉马的拉马,扶持的扶持,马在原地上不安的打转,举蹄哀嘶,某人吓得眼泪哗拉拉下来。胤禛简直不敢相信,某人学骑马,就是这样学的。戴铎想笑又不敢笑,很辛苦的忍着笑意。 天兰在惊骇中一扬头与胤禛黑漆漆的眼眸对个正着,天兰看到胤禛看着这边皱着眉,眼神又象是有些嘲讽的意味。因那场恶作剧,天兰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一视之下天兰未免先有点心虚的意思,更是手忙脚乱。俊马见到肥美的草场不能放蹄飞跑,还被人缚手缚脚的,未免郁闷得不得了。枣红马又是一个扬蹄,天兰大惊之下,直跌下马来,虽有多人护卫着,反而人多生乱,天兰结结实实的跌了个狗啃泥,还好马本不高,筋骨无事,只是身上破了几处,天兰拍拍土在众人的扶携下站起来,天兰又对上胤禛的眼睛,又一次在他面前灰头土脸的,这下子天兰脸上挂不住,羞恨的不得了。胤礽见天兰这一掉下马来,以然是立了起来很关切这边,偏施世纶不知趣在太子旁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胤礽也不理,把施世纶晾到一边,施世纶一阵没趣。 胤禛与太子请了安,回了手中正办的差使的情况。胤礽并不细听,只扬了扬手,便到天兰跟前来直眼见着她没事,才放了心来。有七八个最好的骑手护着,手把手的教着学了一天,连上马都还没学会呢。胤礽没想到满人中还有如此笨身手的异数,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宽慰说:"不要紧,今天学不会,改日再学。改日准学得会。"一阵笑声传来,策马打了一堆猎物回来的克雅老远看见天兰如此狼狈模样,在马上笑得前仰后合,天兰脸黑得跟包公似的。克雅跳下马来说:"你真是笨,学了老久了还学不会。"天兰老羞成怒叫道:"你再笑,我和你断交!"克雅忍住笑说:"好,好,不笑了就是。" 施世纶湊过来刚想开口,胤礽一眼瞧见这丑陋的面容,心里一阵恶心。别过头去与天兰说:"我在城郊南处又起了幢好宅子,风景不错,改天请你去玩。"克雅是最喜欢湊热闹的,她对胤礽说:"太子爷单请她,不请我吗?"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六格格还不能入胤礽的眼,胤礽一看到克雅就想起她老爹来,她老爹他不能不给几分面子,胤礽说:"你要去就去吧。"克雅跟天兰悄悄嘀咕说:"看吧,他说得多勉强,他只想请你过去呢!"天兰打了克雅一下。胤礽在旁听到脸有不悦之色。天兰忙对太子千恩万谢了一场,太子的脸色才渐渐的缓和下来。 施世纶一脸讨好的说:"太子爷那园子想必一定建得十分轩丽整齐吧。"胤礽斜了施世纶一眼说:"不过用了七八万两银子罢了,略有可看之处。我另还看中了几处田地,那风景才真真的风景如画呢"太子这处园子才起不久,又要买房买地,这钱还不大把的往外掏啊。这样的情况下,这要账二字如何开口。施世纶听了偷眼看了胤禛一眼,胤禛面无表情也不知做何打算。其实胤禛心里如明镜似的,太子本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施世纶来意为何,太子心知肚明。施世纶还未开口要账,太子便一口驳回,且驳得不动声色,实在是高明。施世纶有点灰头灰脑的,但他是个直爽的人,当下心一狠,他也就顾不得许多,把户部要账的说了,又说太子是国之诸君,应为群臣表率。施世纶话还未说完,太子睬都不睬他一下,直接叫人摆架回宫。施世纶一恼,居然跟着太子就一路粘过去了,硬是要太子的一个话。 胤禛并未跟着施世纶过去,因跟过去也是无用。胤禛本来也奇怪太子怎么最近对朝事不这么上心了,不但不上心,还处处使绊子,他自已不做,也让别人做不成。胤禛忽然灵光一闪,知道其中的奥妙所在了。太子的算盘是想向皇上证明,他比所有阿哥的能力都更出色,没他不行。就拿户部清欠这件事来说,太子不帮衬,反而四处打太平拳,不过是想先搅浑这池水,拿他当枪使,让他替他清除了障碍得罪了人,他在跳出来收拾残局。这并不是太子还不还上这账的问题,这是一个连环套,就等着他往里跳呢。太子是聪明,却有一点聪明过头了。你处处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你,事事哪能都如你所算呢。 太子一走,胤禛不客气的过去拉了天兰的手过来,天兰不情不愿的甩着手说:"干什么,干什么嘛!"胤禛回头说:"看你笨的那样,不觉得丢人现眼吗?"天兰本来被他碰见她这样,就羞愧得了不得,一听恼怒的说:"要你管!我愿意!"胤禛目光很凶的扫过来,天兰丝毫不怕的对视过去,怒发冲冠的说:"我又没请了你来观看我骑马,这可是你自个儿过来的,我累了,回去了。"天兰走了两步,就被胤禛拉着手腕捉了回来,胤禛直拉到他自个儿的黄骠马前说:"上马,我教你!"一探身,将天兰拉至马上。 胤禛的黄骠马是名种大宛品种,名字叫神器,神俊异常。这马是又高又大,不可跟天兰刚才骑的那匹矮小的枣红马同日而语。一下子离地这么高,周围一个维护的人都没有,天兰这下子连抱着马脖子的胆子都没有了。天兰求救济似的把目光投给站着旁边的戴铎和克雅,想他们来救上一救,却偏偏这二人,却只看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天兰怒叫道:"克雅,你这个没义气的,见兄弟在危难之中也不来救上一救。"胤禛冷冷的扫了克雅一眼,克雅收到警告,干笑着说"兄弟还需自已珍重才好。回见,回见!明儿天香楼吃馆子啊!"话毕竞丢下她一人,打马回去了。要有命活到明天,才好去天香楼吃馆子啊!天兰忽想起克雅曾说过,她在这么多阿哥中独怕四阿哥这话来,克雅屈服在恶势力之下,朋友之情算个屁啊!天兰不禁有些悲从中来的意思。 胤禛哼了一声,天兰惊恐的说:"你不是想借机报仇吧!"胤禛在旁有些闲闲的说:"我和你有仇吗?"可恶,教人学骑马,他居然连马的缰绳都不牵一下,真是想报绯闻之仇敌而来的,天兰有些欲哭无泪:"就是为那个吧!"胤禛目光灼灼的反问说:"哪个啊?"天兰扁着嘴说:"就是那个嘛!"胤禛冷哼一声:"不打自招。"他忽然上前打马一下,马就以箭一样的速度飞奔出去了。天兰一面在马上颠簸,一面尖叫:"救命啊!你是诚心想要跌断我的脖子是吧!"胤禛冷冷道:"那你就要想办法保留住你的脑袋才好。" 天兰在惊惶之下终于明白,她这下可是谁都指不上了。掉下跌死她又不愿意。只有狠下心来,放大胆子靠自已。胤禛在旁提点着骑马的要领,见她脸白惨惨的,也有点于心不忍,却只是不露出来。胤禛说:"神器是极温顺的,你不怕它就跌不下来。想学骑马首先是要克服心理上恐惧感。心中害怕,自然而然就会表现在行动上,使马易受惊。从马来讲,它不但感觉到你的行动,同时也能感觉到你的恐惧心理,使它也产生心理上的不安。"天兰颤声说:"我就是怕嘛!"胤禛冷笑道:"那就准备跌断脖子。注意,握紧马缰,前脚踩紧马蹬、不要坐得太实,身体随马的步伐摇动"还好胤禛说的是极明白简练,马跑了两圈,天兰渐渐从手忙脚乱中挺了过来,也不是那么怕了,人放松些,在马上也坐直了许多。胤禛早看出她之所以学不会的原因,只在一个怕字,克服了这一点,自然一顺百顺。看她表现不错,心里也略有高兴之意。 胤禛抱臂问:"你跟十三,十四学的时候,也是跟今儿太子教你一样?"天兰说:"那是自然,他们那有你心狠。"胤禛一笑说:"那么多人护着,难怪你学不会。"天色渐晚,学成也不是一日之功,胤禛让神器渐渐跑得慢下来,戴铎过来牵稳了马缰,胤禛把天兰好生的从马上抱了下来,天兰脚有点软。天兰皱着眉,一脸的委屈。胤禛拿手巾与天兰擦一脑门子的汗:"看你那样儿,我又怎么你啦?你不谢谢我,还苦着脸,可见这好人难做呢!"天兰扁着嘴说:"夫子你每次就是太不顾我死活!"胤禛哼了一声说:"我这人只看结果,不注意过程。"天兰嘟着嘴说:"我回去了。"胤禛拉她回来携着手说:"回去干什么?吃了饭再回去。"天兰摇头,胤禛知她心里怕回去晚了,胤禟责怪。遂说:"放心,老九那儿我替你说好了。" 他不放手,天兰无法,只有随了他去。跟着到他家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胤禛一向喜欢吃清淡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席开全素宴,天兰照例并没看见他的夫人们,只他和她二人而已。他府里的大师付,把素菜也能做出肉味来,也不容易。天兰嘴里嚼着鲍鱼味的蘑菇问:"你刚才说左转向左拉,右转向右拉,我要是想马停下来,怎么办?"胤禛笑:"需停下时双手同时勒紧缰绳。跑了两圈有了兴趣了?"天兰想到刚才的糗样,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天兰因听到太子方才又想买几处田地的话,便问:"你说太子他深居宫中,别院也不少,他家人口也不多,又不少园子住,他没事买那么多地干什么?这天下将来不都是他的吗?"胤禛冷冷的说:"他不过是想做田舍翁而已。"天兰奇道:"难道太子不想做储君,到想做个农夫,不可能吧。"胤禛置银筷于一边:"说一个故事给你听,王翦是秦自白起以来最有名的名将,也是少数能安逸终老的将军。灭楚一役,王翦还未出征便向秦王政要房要地,要金要银。别人都非议不止。始皇说:"将军即已出兵,何患贫穷?"王翦说:"为大王部将,虽立战功却终不得封侯,所以趁大王亲近臣下之时,多求良田屋宅园地,为子孙置业。"始皇大笑。王翦的军队行至关口后,又五度派使者回朝求良田,始皇都允。王翦也是想学做田舍翁的。明白了吗?"天兰眨眨眼说:"什么吗?我都不知道你说什么。"胤禛说:"所以说你读书少,不明白,回去自已翻书。"天兰接道:"又是不许问人?"胤禛笑:"这话问老九也行。" 他话里有话,有学问也不用装腔作势吧。天兰又问说:"听说老十四常到这边来,你们和好了吗?""我们是一母同胞,不是吗?"胤禛黑弯弯的眼晴里藏着含义莫测的笑意,他这人说话一向是半吐半露。天兰想不通个性直拗的十四怎么会忽然转了性子,显然不是兄弟和好那么简单。什么事情与皇宫沾了边,就不再简单了。十四最近去八阿哥那边少了许多,又闻说皇上最近特别看重十四阿哥,天兰想这种改变的后面,应该是有其用意的。自那日宫中御前一别后,总没见到十四,天兰居然心里有些想念。 吃了饭,又品了他家的白茶,最后得了他与的一盒上好的五彩墨,方离了胤禛打转回府去,戴铎亲自送她出府去,在穿过翠竹掩影的垂花门的时候,天兰异外的与胤禛的嫡福晋那拉氏打了个照面,这位福晋天兰也陆陆续续的见过几面,总没说过话。那拉氏的态度很客气,脸上挂着笑意,叙起话来也蛮可亲的,一口一个大妹妹的并不说名道姓,可见得亲和些。天兰的面色到有讪讪的,因上次年氏是当面指责过天兰是狐狸精的,天兰也有所顾虑,最近来这府里少些。算起来天兰来这府里也有百八十回,总没有登堂入室到这位嫡福晋那去请个安去。不是天兰不去,是胤禛刻意的把这一点忽视掉了,没有安排。故天兰虽在这府里长来长往,却并不认识这府里的多少人,认得的也只是胤禛的几个亲随而已。那拉氏忽然出现在这儿,戴铎好象是很异外,天兰这么觉得。她们二个人的礼貌话还未说完,戴铎就有些无礼的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戴铎脸色一肃恭身对那拉氏道:"福晋,您若是去找主子说话,还是等会子再去。主子说倦了,吩咐下来,各色人等都不见呢!" 这话到象是要那拉氏止步的意思,天兰没想到戴铎一个管家,居然对女主人说话不是那么客气,那拉氏要见胤禛,还要看这位主子的心情好坏,倦怠于否,天兰有些奇怪。那拉氏看了身后侍女端着的汤说:"我是想爷连日辛苦,送些滋补汤水去罢了。即然倦了,也不敢打扰。"遂吩咐侍女回去,天兰瞅着那拉氏脸上笑得有点僵,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拉氏临去的有意无意的瞥了天兰一眼,那眼神之幽暗,让天兰的心尖为之一颤。天兰等那拉氏走远,方对戴铎说:"我是不是得罪你们福晋了?"戴铎转脸过来笑容满面的说:"主子您这是什么话,我们福晋欢迎您都来不及呢!您可别误会。"天兰说:"是吗?"戴铎说:"您走这边!当心这边路苔藓多,有点滑!" 回到府,转了一圈没见到胤禟,心里就有点慌。侍女见她回来,纷纷与她行礼道乏。小桃因看天兰也不落座,衣服也不换,只四下张望,也知道她在找谁,故告诉说:"福晋,主子现在在南边的澹月楼呢,那边风是极凉快的。"在那边纳凉吗?天兰还未听完,就往澹月楼跑。 到楼跟前,就听到楼上隐隐有琵琶的弹奏声,仔细一听,有刀兵相交之金声,天兰心里一紧,想莫不是见她回来晚了,又有些不高兴。胤禟生气的样子,她也见过的,那种红袖依翠,娇香满怀的场景,让天兰印像深刻的不得了,还记得胤禟披散着发,赤着脚,面冷如冰,一袭艳红的衣袍着在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有一种诡丽,那天胤禟对她说了很过分的话,那一刻拨开珠帘后眼里雾气蒙蒙的从心底深处泛起来的酸楚,永生难忘怀。胤禟婉转的说过,他对她和胤禛之间莫明的亲密是有点介意的。也曾想过从此远离那个人,但哪里有这么好避开的呢,越是避反而牵连的越紧,索信让它顺其自然了。 上了楼来,没有见到香艳的局面,一个美丽的佳人不见,胤禟倚在楼阁的栏杆边,品着小酒,面色尚好,见了她,招手温言招她过去,天兰心里舒了口气,警报解除,且和他坐到一处去,"我回来晚了。" "嗯!" "我到四阿哥府里吃了晚饭才回来。"天兰主动招供。 "鄂尔泰跟我说了。"胤禟顺一顺她的额发。 天兰见胤禟身边只有二三个下人侍候,正想问是谁在弹奏,忽看到青纱帘后,弹琵琶的是个年纪极小的,面色娟丽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绝不是府里的,到象是一个兔子,天兰不禁面上迥然变色站了起来,指这那个男孩子问胤禟说:"这人是谁?"口气酸的不得了,到象是个妒妇。 胤禟拍手示意那个男孩子下去后,方转过头来,盯着她的脸有些玩味的说:"你在吃醋吗?" 天兰叉着腰说:"是啊,我吃醋了。你居然背着我玩兔子?" 胤禟一把把气势凶凶的母老虎搂过来说:"你吃醋,我很高兴。" 天兰眯起眼来说:"我讨厌你!" 胤禟笑:"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意我吗?" 天兰忽然呼痛,胤禟忙卷起天兰的衣袖来查看,看臂上青了二块,腿上也青了二三块,手上也有细小的擦伤没有处理,眼神一冷问:"哪里弄的?" 天兰扁起嘴来说:"学骑马学的。初跟太子学了一天,到没伤着什么,后来跟那个铁石心肠的学不到一会,我不会捌弯不小心跑到林子边上,树枝就挂破了两处,别提多惊险了。" 铁石心肠的胤禟知天兰指的是四阿哥,胤禟知道他四哥一向是认真严苛不过的,不过没有那份严格,天兰也学不会那些东西,这点他是清楚的。"四哥没人维护着你?" 天兰摇头说:"他哪有那么好?"。 "他看见你的伤了吗?"胤禟问。 "当然看到了。可他说不要紧,还说,一点小痛算不了什么,休息两天就好,要我不要太骄气。你说,他是不是铁石心肠啊!"天兰嘟起嘴告状。 胤禟问:"学会了一点子没有呢?" 天兰不好意思的说:"跑了两圈了,不日可成。" "是吗?"严格还是严格的好处的,要不然十三,十四怎么都没教育会呢?胤禟心痛天兰,小事也当大事看,命人传太医,天兰不许,胤禟方又让人拿了上好的跌打药过来,亲自与她上药,先用烧酒清洗消毒,再上药膏。天兰最怕痛,胤禟手放到最轻,天兰仍呲牙裂嘴的,眼泪都出来了。胤禟叹着气很是宽慰了她一场。 天兰还不忘那弹琵琶的,胤禟告诉说那是十阿哥新请的琴师,不过喜欢听他弹,遂请他过来弹奏几曲。天兰嘟着嘴说:"我不喜欢他。再不许他来。"胤禟捏着天兰的鼻子说:"你何时这么紧张我了?"天兰一把搂住胤禟的腰,皱着眉说:"我还不是怕你飞了。"胤禟搂着她道:"你真是----"这下面的话,胤禟没往下说,但意味却很长。 很安心的吸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说:"今天你身上有菊花的香味。"胤禟摸着她头说:"偏你又知道。"天兰把整个头都埋在他的怀里,天兰忽想起胤禛说得那个没头没脑的故事来,遂问胤禟说:"你知道秦朝的王翦为什么在击楚的进候,还未立战攻,便数度向始皇要房要地要金要银啊?"胤禟奇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告诉我嘛!我可不想又去翻书,上次就是翻了一个下午呢!"她可是翻了一个下午才搞清楚自荐枕席是个什么意思。 胤禟说:"多读书可是好事。也罢,告诉你吧!。秦始皇欲灭楚,问少将军李信欲破楚,须多少人马?李信表示二十万即可。又问王翦,王翦道:"非六十万不可。"始皇说:"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派李信出战,然李信大败,秦始皇到频阳向王翦谢罪,王翦辞谢说:"老臣疲弱多病,狂暴悖乱,希望大王另择良将。"始皇坚持要王翦领兵,王翦说:"若非要用老臣,必给我六十万大军。"始皇允诺。于是王翦率六十万秦军伐楚,始皇亲自送将军至灞上。"天兰皱着鼻子说:"出征就出征嘛,要田要地干什么呢?" 捏她白嫩嫩的粉颊一下说:"急什么!王翦之所以数度要田要地,并不是真想当田舍翁,只不过是想让秦始皇安心而已。你要知道秦为击楚,倾尽全国兵力,可是把所有的六十万精锐都交到王翦的手上了,做帝王的怎么放心的下呢?"。天兰眨眼说:"不是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胤禟说:"话虽如此说,但却不竞然。历代帝王很少有不猜忌大臣的,尤其是那些功勋卓著者,所谓功高盖主,正犯了帝王的大忌。而那些聪明的功臣,懂得用智慧来避祸。战国时期有王翦出征时数次向秦王请求良田美宅,用多请田宅作为子孙基业的方法来稳固自家,打消秦王对他的怀疑。汉初有萧何故意强买强卖民田。这二人并非真地想要那些良田美宅,不过是以此举来消除皇帝的猜忌。" 天兰点头道:"原来如此。"低头想了半天,又拉着胤禟惊道:"太子也想做田舍翁,大兴土木,买田买地。莫不是皇上对他猜疑的多了,他想向皇上表示忠诚才这么做的。"胤禟一愣,这一点他到没想到。这到提醒了他,太子可不是想向皇上表忠诚显能力吗?难为一个女子居然看得这么透。低头问天兰说:"你怎么知道的?"天兰没说是胤禛说的,只说:"小道消息啊!"胤禟皱眉说:"这话在外面可别乱说,是大不敬之罪,所谓祸从口出。"天兰说:"今儿太子还说,请我到他园子里玩呢!"胤禟哼道:"你少和他来往。" 天兰吐吐舌头说:"那四阿哥那呢?我可以走动吗?"胤禟挑起眉:"我若说不许,你会跟我急吗?"天兰讷讷的说:"这个,这个----"胤禟眼一暗,拍拍天兰的手,那人她终是不舍得的,也是他剪不断的。胤禟遂叹道:"他那,我不管你。不过你记清楚,你是我的女人,我的福晋。小心记得这一点。"这话有警告的意味。胤禟当然看得出他四哥对天兰有股子莫明的情份,但如今名份已正,他四哥也不是轻浮之人,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谅那府里也不会有什么动作。跟那府里走动,总比跟十四走动强,十四最近闹得也太不堪了。胤禟并没跟天兰提这话。天兰都快睡着了,胤禟轻声说:"老十四,这月初十要大婚了。"也不知天兰听清了没,天兰含糊不清的说:"哦!" 数着指头等到初五,休假的韩越去了十几天了仍没回来。她丢不开店里的事,偷空玩的时间也少了一半,分外的郁闷。克雅不知在哪里得到了韩越的行踪,居然跟猎狗一一样,一径追踪而去,连招呼都没打。天兰恨恨的想,这人有异性没人性,还说天香楼吃馆子,吃西北风吧!正是不爽快的时候,十三阿哥打发了个人说,要在她的财神事务所里借两个人使使,天兰的事务所如今有员工十三人,生意逐渐打开市场,正是忙的时候,本不愿借人。但转念一想,四阿哥那差使是个潜在的大单,油水是很厚实的,先派个人打打前站也好,何况来人说了,劳务费大大的有,天兰遂笑允。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3章 章节字数:14564 更新时间:08-01-19 10:37 中午天兰正得了个空,与伙计招呼都没打,偷偷摸摸的溜回去高卧。赚银子固然要紧,但一不小心来个过劳死就划不来了。天兰在温饱不成问题之后,思想是日渐小修。虽然胤禟总说她最近又长漂亮了许多,但天兰觉得这话当不得真的。她有自知自明的那长相远远不及她的boyfriend,若是她操劳成黑眼的大熊猫,或是鸡皮鹤发的老太,那胤禟还不红杏出墙。天兰无不恨恨的后悔,找个这么漂亮的男人真是亏大了,光想一想就损失十万个脑细胞。 天兰低头自怜,不看路的撞到胤禟的怀里,胤禟一把抱住,抱她转了一圈,说:"不看路,等会跌到沟里,不许哭。"天兰抬头望入他美丽的凤眼,他眼里笑意嫣嫣,天兰有点色色的吞了一口口水,这人什么时候看他都俊逸照人,一件普通的灰色袍子,也能把俊美清逸的容貌衬得如此出色。抱着他脖子嘟哝说:"你长得太好看了。比我都好看怎么办?"这话听起来,到好象蛮苦恼的样子。 胤禟一愣,然后笑不可支的说:"依你说,我长得丑一点到好吗?" 天兰眨着眼晴说:"你太亮眼了,和你站在一起,只要是个女人都会自卑的。注意喔!我不是说我长得不好噢,你可不要会错意。"胤禟今儿穿的那件灰色的长袍的襟口和袖口上镂着金丝,既华贵又脱俗,再加上颀长的身形,优雅的动作,更显得丰神如玉。耍小心眼,使小性子,偏又要面子,又要里子。 胤禟有些哭笑不得,携了她的手说:"你啊,你莫不是希望我在脸上划上一刀,破上相才配得上你不成?" 天兰乐,反过来,腆着脸说:"我不嫌你漂亮,算我吃点亏吧,省得你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说谁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啊?你再说一遍。"胤禟的眼危险的瞪起来。这话怎么这么听着这么别扭,漂亮在她的嘴里到成了一个大大的缺点。还吃点亏算了,大言不惭。胤禟不服气的捞她过来,不客气的咯吱她,天兰笑得花枝乱颤的直躲。 正闹着,小桃来回天兰说:"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那木都鲁氏求见福晋您呢。"天兰疑惑往日她与都察院夫人一向并无来往,认都不认识,怎么人家会求见呢?天兰问胤禟说:"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我不认识。还是不见了吧。"她是待懒见的。除懒之外,还有一个缘故。天兰要面子是不愿说出来的。人家求见的是福晋,这府里正当明份的福晋是西山的栋鄂氏呢,要是人家求见的是栋鄂氏,她到出去了,可不是闹一个大笑话吗?这个丑天兰是不愿意出的。再来,什么福晋的身份,天兰是不认可的,别人要乱叫,她不置可否,反正她是不做人家小老婆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的官,虽不大,到也有些作用。且人家还未张口,就打发了也不好。胤禟想了想劝她说:"见见何妨。"天兰只扭来扭去的不愿去。小桃是个灵俐人,看出点什么来。故上前说:"福晋,不是别人。人家拿了贴子来的,还是见见吧!"天兰扭不过二人,方去前厅。 胤禟也好奇这一向无来往的木都鲁氏来此为何,但他自然是不便在场的,故胤禟在厅后的紫檀屏风后坐了且听壁。天兰还未落座,木都鲁氏一见天兰便大礼参拜,天兰到被她这动作唬了一跳,还礼不叠,忙命人拉了她起来。行跪首礼虽然胤禟的身份高,天兰跟着沾光,原也不错,但对方也是诰命夫人地位也不低,这礼如何受得。场面话刚说完,木都鲁氏忽又讨好的递上一个礼单来,小桃承给天兰看了,一长排的礼物,都是上等货色,一个都察院做官的,一年薪水多少?大家门清,一年加上冰敬不过一百多两的银子,这价值七八百银子的礼,如何随便拿的出?天兰啧舌的想都察院还真是个肥差所在。 这天底下自然没有白来的午餐,天兰客气的说:"不知夫人前来所谓何事啊?"送了礼就好说话,木都鲁氏也就开门见山的把来意说了。天兰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这位都察院夫人是为她的女儿的婚事前来。十四阿哥即将大婚,定的是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这完颜氏都还没过门子呢,居然有人就直奔这十四阿哥的侧福晋之位而来,嫡福晋的人选固然是由皇上亲指,想混都没得混。可侧福晋,庶福晋的人选,却是凭阿哥自已挑,故打上这个巧宗儿的主意了。木都鲁氏想让天兰在十四阿哥面前当个媒婆说和说和。 天兰听着听着脸色可是越来越不好看,木都鲁氏却很没眼色,还有的没的一径直说下去。未了木都鲁氏说:"奴才知道福晋一向与十四阿哥交好,是说得上话的人,故求到福晋膝下望福晋不弃予以成全。此事若成,奴才在家里一定树上您的长生牌位,日夜上香,为福晋您添福添寿。小女若得您成全,愿认在您膝下-------"天兰忙止了木都鲁氏下面的话,收个和她也许一般大的干女儿,她还没那福气,且错了辈份不是。长生牌位?她还年纪青着呢,哪里用得着。虽然有点着恼,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啦,天兰有点怜悯。 想起她姑姑来,姑姑来到京城,随着选绣的日子一天天接近,一刻也没闲着,四处走门路,溜关系,拜托了胤禟还不放心,疯狂的见庙必拜,只要和宫里某某有点关系的人,她姑姑就不惜重金,提了东西上人家门去。不小心一天让姑姑知道了她和四阿哥很熟,姑姑就硬逼着她把盛京的土产和二块上好的皮子给胤禛拿去。她自然是不愿拿去的,把东西丢在家里,就说去了。哪知道有一天说漏了嘴,姑姑当场脸就拉下来了,哭天抹泪的说她不尽心,从喜塔拉家的祖宗,一直教训到她身上。天兰哪里见过这阵仗,立马缴械投降,乖乖儿准备提着这些礼上那府去,谁知道姑姑怕她又糊弄她,硬要跟着去监督,遂去了。 到那府里见了胤禛脸就跟块大红布似的,人熟到这种地步,还专提着礼过来走宫里德妃娘娘的门路,这口天兰是万开不了的。这选上选不上,就是任谁也不能打包票的,且进宫有什么好?姑姑偏不这么认为。姑姑为了女儿也是不见外的,年纪越大,这脸面也就不如年青人那么看重了,也如这木都鲁氏一样,拼命而已,只要人家承应,什么马屁话都说尽了。姑姑为了表明这礼重,皮子得来不易,她扬着那水貂的皮子在胤禛面前抖动,飞起一阵的灰来,引得人咳嗽起来,觉得分外的尴尬。胤禛那日皱着眉却耐着性子听姑姑讲了足足一个时辰,听完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天兰知道以姑姑坚韧不拨的心性,和如骆驼一样的耐力若不应允,必是没完没了的。天兰不得以低头和胤禛讨了情,她又欠了那人一个人情。她和他之间好象越来越算不清了。 木都鲁氏见天兰低头沉思,却没个话,心里一阵焦急。天兰抬头来问:"夫人怎知我说话,十四阿哥就一定听呢?"木都鲁氏笑道:"这京里谁不知道,十四阿哥与福晋您的关系非同一般。不说平日里长来长往,就单说您赠与十四阿哥的那枚琉璃扳指,十四阿哥是如何爱惜就可以看得出来了,那延庆贝子不过是想看看不得,不愤抢白了十四阿哥几句,十四阿哥连延庆贝子的脸都差点打碎了呢!""是吗?"这事哪时候发生的,天兰居然不太知道。十四的性子也太火暴了,动不动就以拳头见高下,说了那么多次,亏也吃得不少,这冲动的个性却一点也没改。天兰听到屏风后有人咳了两声,天兰知道胤禟是不乐意了,一提到十四他是最敏感不过的。 天兰又说:"如今十四阿哥的嫡福晋还没进门,现在就提侧福晋的事,是不是早了点。"木都鲁氏不以为然的说:"不早,不早。听说十四阿哥对这完颜氏是极不满意的。如果您说成了,我们家连翘虽是做侧福晋还不跟做嫡福晋一样吗?"天兰暗附这算盘打的未免太精。婚姻大事关系到女人的一身,哪能象押宝一样呢?天兰极不赞同。天兰又说:"您家是正三品,那家子是从四品,还不及您家地位高,难道令千金愿意屈就?"木都鲁氏满脸堆笑说:"虽说如此,但我们家愿意不是。还望福晋您成全。"不好回绝。天兰只答应说去说说看。木都鲁氏欢天喜地的一脸期盼的走了。 天兰苦笑着和胤禟说:"这做人小老婆有什么好?还象捡一大便宜似的。到底是血脉骨肉,这样嫁过去会幸福吗?一入候门可是深似海呢。"胤禟听了这话不做声,但眼神里却是暗了一点。天兰知道,他又是想到他们之间的事情来,这话虽是就事论事,但也触及到了他的痛处。她何尝不痛,也痛的。但日子一天一天要过,不能因为一点的不幸福,就不过了。掩耳盗铃不是笨,而是不得已。天兰安慰的投到他的怀里,抱着他说:"我爱你!"才说了那些话,再说这话有些矛盾。这句话想对他说很久,但一直没有开口,爱上他其实很容易,也太简单。也许从他丢给那锭银子的时候开始,也许从初见面的他的那一个转身开始。中国人一般不喜欢将爱挂在口边,因为含蓄。故就这样说出来,感情色彩格外的浓艳。 天兰看到胤禟在一瞬间有些错颚,但眼里忽有一股子水气在翻腾。他低下头来,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天兰低语说:"我爱你,我爱你,怎么办?"胤禟猛然热切地吻封住她的唇,温润而且柔软。 都察院夫人的来访,天兰万想不到只是个序幕,接下来的几天,天天都有抱着如此目的的大小人等,登门拜见,见也不好,不见也不好,闹得一刻安宁的时候都没有,分外的烦闷。连韩越顶着一张臭脸回来了,这样大喜的事,都不能解天兰之忧。她凭什么当媒婆啊,媒婆有她这么漂亮的吗?天兰如今有进宫的腰牌,看到府前是车水马龙,未免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乘人不备天兰杀进宫里去找十四阿哥出出心里的气。 离初十还有二日,十四阿哥住的宫室早就是张灯结彩,皇上喜欢他,都要有家室的人了,还不令其搬出宫去,开府建衙。别人都忙,胤祯做为新郎倌却是无所事事,诸事不管。天兰一气杀到胤祯面前,将一抱写着佳丽八字的名贴散到他身上。 胤祯见了天兰眼里到是忽然一亮:"你怎么来了?我正想你呢!" 天兰丢开他的手指着这一堆名贴说:"这都是想当你侧福晋的佳丽,那些个人把我们府上都堵上了,你看着办吧!" 胤祯哼了一声,抖落身上的名贴站起来,直问到天兰跟前:"你来就是为这个?" 天兰说:"我还能为哪个?" 胤祯大力把天兰的身子扳正过来:"你来就只能说这个吗?十日之后我就大婚了耶,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宽慰我一下。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天兰皱着眉看他,他下巴青黑一片胡子茬,一付好象落难的样子,袍子也皱皱的,叹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你要我说多少遍。你看你衣服,你脸,你哪里象个新新郎倌啦!一点喜气都没有,难看。" 胤祯听了这话无力的放开天兰,冷笑的说:"九哥有什么好?你跟了他有什么好?我看不出好来。"俯身把地上的名贴捡了几张起来,边看边说:"这个员外郎明德的女儿舒舒觉罗氏到不错,门地很好,他阿玛又会来事。这个也不错,这个典卫西泰的女儿也不错,听说是个大美人就他们好了----" 天兰从胤祯的手上一把把名贴夺了过来,恼道:"你在干吗?" 胤祯冷冷的扬头:"选侧福晋啊,他们不是走门子托了你吗?" 看他那神情,天兰有些无奈说:"你明不明白,娶妻是一个件很慎重的事,选了,那女人跟你过一辈了的,你怎么如此轻易的作决定呢,你嫡福晋都还没进门呢?" 胤祯忽把天兰推压至墙边,双手制住天兰的肩,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门第好不就行了,好不好也就样下去不是吗?反正我想过的不愿和我再一起,那个女人是谁有什么关系?" 胤祯和天兰隔得极近,淡淡的花香随着呼吸进入肺腹。眼前是心爱的人,艳蓝金丝滚边绣花的贴身旗袍,使曼妙的玲珑曲线毕露,胤祯克制不了渴望倏地俯下身子,不顾她的抗拒只想吻住她,天兰头一偏,他吻了个空。胤祯有些恼怒的用双手端住固话她的头。 不经她同意就敢轻薄她,天兰一双美眸几乎燃着火来,抬腿就给胤祯一下子,然后又是一记左勾拳。胤祯痛得弯下腰来,却没有叫出声。他往日可不是这样的,天兰有些担忧的扶她道:"你没事吧!"胤祯忽大力乘她不备,将她拥在怀中,天兰正欲说话,却听到胤祯有些暗哑的说:"别动,让我抱一下,又怎样?以后可就没机会了,你就大方一次吧!"这话听起来极酸楚,就当同志式的拥抱吧。 天兰轻打他一下有些哽咽的说:"你不过是要大婚了,又不是怎么样了,搞得这么悲伤作什么?引得人想哭。" 胤祯用力搂了她一下说:"我不想放手,我真不想放手。" 天兰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可以让他走出来,有点无奈。一切的点子,一切的方法都是无用的。老十四过的好不好,主要全看运气了。依天兰看来,一个好掌握的女生,总比一个利害的女生要好一点吧!天兰觉得老十四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起码那个即将要做他嫡福晋的性格还是很温柔的,还不错。如果一切都不能改变,那么请他苦中作乐。将就一下吧! 胳膊肘儿终扭不过大腿,虽如何不愿,十四阿哥的大婚还是在荣秋堂举行了,十四阿哥大婚,规格办得很高。新房别外置办,不在北五所,皇上赏住杏宁殿。宫里这日是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声不绝,宗室亲贵挤着荣秋堂满满的。只有一个人不太高兴,那就是新郎官胤祯。他终究没有能推了这门亲事,虽一拖再拖,终还是象八月半的鸭子不得不被赶上了架,他赌气在娶嫡福晋前就纳了侧福晋,庶福晋,侧福晋在初九先嫡福晋一天就进了府,嫡福晋完颜氏的脸上并不是太好看,侍郎罗察虽觉得很不高兴,但也不敢和皇子理论,他们一家子毕竟是讷于言且也许是着女儿看的,闹一场不好,故不得不忍着气,换了好颜面来支持,现场仍是喜气一片。 天兰和胤禟来的时候,婚礼最热闹的迎新娘正进行了一半。完颜氏已从宫外迎了进来,打着八宝络子的大红的轿就停在院落当中,就见胤祯在众人的一片闹中,射了轿门给了新福晋下马威了。然后新福晋穿着极喜气的衣服小心的抱着喜瓶,喜果在几个人的扶侍下,跨了火盆,跨过了喻意"马上平安"的马鞍。一条系着红花的绸带被交到胤祯和新福晋的手上,胤祯轻轻的带动着福晋入了洞房了。宗室亲贵热烈的鼓起掌来,婚礼的重头戏开始,众人无不起着哄要闹新房。 红红的洞房里,胤祯和新福晋坐了床,散过枣生贵子。胤祯被动的接住了一枝喜称。"揭盖头!揭盖头!"大家都拍着手,想早一点看到新娘子。胤祯有一点慢吞吞的。但有个急性子的推了胤祯一把。一推之下,胤祯不小心跌到新福晋的身上。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胤祯的脸简直是红到脖子根上,头上青筋恼得一跳一跳的,面色极难看。终究是挑起了喜帕。大家都拍手叫:"寸寸如意!寸寸如意!"喜帕下完颜氏坨红的脸上,红晕更胜,完颜氏羞答答的抬起头飞快的看了胤祯哥一眼后,又羞得低了下去。因洞房里人实在是多,几乎是人挤人,胤禟怕别人挤着天兰,遂把天兰环在怀中。所幸人多,且人又都是在狂热中,也不怎么太显。新人夫妇,吃了饽饽,饮了交杯酒了,喜娘把夫妇两的袍子系起来打个结。天兰小声问胤禟说:"这是做什么?"胤禟在天兰耳边道:"这样做叫连襟,意思是夫妇俩以后永远不分开的意思。你可愿与我永远不分开?"天兰咬着嘴唇,用力捏捏胤禟的手,想找一种真实感。 新房人多,给人以强烈的喜气感。胤祯木木的给人摆布着,他好笑自已象一个偶人。他刚刚没有看清完颜氏的脸,他好象就看到两团浓重的胭脂而已。因为他并不在意他刚娶了谁。对他而言,现在取谁都是一样,不过是身边又多了个女人而已。刚才他一直找一个人,找得辛苦无比。宗室亲贵人实在太多了,有意无意之间都好象阻隔了他的视线,他找不到她,他心急如焚。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在袍子连襟后,在他无力的坐在喜床后,他忽然看到了她,他想站起来,他在今晚却没有了这种姿格,他有了牵累他的人。这是一种无法承受之重,真正是造化弄人,他无力的笑了,美人如花隔云端,他与她已不是只有云的距离了。他不甘心。这个人笑嘻嘻的在某个人的怀中。胤祯觉得剌眼,觉得心里绞然一痛。他多么希望环着她的人是他。他盯着环住她的那双手,然后视线上移,他慢慢的用冷洌的目光看向环着她的人,胤祯眼里充满怨毒之色。 宗室亲贵闹起洞房来,比街上的老百姓来更要起劲,花样名目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初时胤祯还耐着性子由着他们闹,到后来渐渐的脸色就不对了,越来越黑沉,偏起哄的人还不觉得。窜掇两个新人用嘴去够细线高挂的苹果,苹果换了梨,梨后换了海棠果,海棠果后居然又吊上了小小的一枚枣,这无非鼓动新郎吻新娘的意思。胤禛和胤禩自太子的乳父棱普被处死后,皇上命他二人补缺,故他们现都领着内务府大臣的职,这场婚事属内务府的职责范围,操办是自然的。胤祯虽与胤禛是同母所出,亲弟弟大婚这当哥哥的本应当挑起大梁来,做个主事。但胤禛手上有户部的差使,又有太子不时差谴公务实在是烦重不堪。胤禩却当仁不让的在皇上的面前揽了这事去,皇上深知胤禩是惯于办宴请之类的事的,交于他必是稳当,故允了。 胤禩是喜欢热闹的,但若太热闹他也是受不了的,故挤得水泻还通的洞房他没进去,只在花厅里和人聊天,忽听到洞房里又传来一波过量的喧哗声,他扭过脖子往那边望了一望很关切,这场婚事让它热闹盛大圆满的结束,这差使才办得漂亮,在皇上面前脸上他也有光,这节骨眼上可是不能出什么乱子的。胤禩随手招了个亲随过来吩咐了几句,叫他给十阿哥代几句话去。亲随得令,挤进洞房去,寻着了正闹得起劲的胤誐,附在耳边把八阿哥的话说了,胤誐说:"就八哥小心过才迂了,这大喜的时节,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说是这么说,但他一向听胤禩的话,故也就闹的不那么起劲了。 "香一个,香一个。"洞房里多是些年青的亲贵、宗室、阿哥们年青精神足,闹腾起来毫无节制。年纪小的阿哥十五胤禑、十六胤禄和十七胤礼等,个个喜欢热闹,对胤祯是挤眉弄眼。一些人拍手高叫着,一些人又把胤祯往那悬吊着红枣的地方推,胤祯不愿意的与那些人来回的推来推去。初时不留心,胤誐忽一眼瞧见胤祯脑门上青筋直突,脸色如乌云黑沉沉的,胤誐也知道胤祯对今儿这事是不愉快的,也真怕生起事来,搅了他八哥的好差使,但他一人哪里拦得住。正乱着想找个帮手,一眼看见胤禟和天兰在另一边老远,低声的咬着耳朵,这屋里人多声杂,叫也听不见,听见了也挤不过来,遂作罢。胤誐对那几个说:"哥几个,你们就高抬贵手放过老十四吧,今儿也够本了。我明儿请你们喝酒还不行吗?明儿到我那闹去。"有一些亲贵,闲散宗室平日里放鸡走狗,依红偎翠是惯了的,他们可不愿意轻易就散了去。起哄声不绝,胤誐劝了几声,哪里拉的住,胤誐性子又急燥,吼叫起来,越吼偏哄笑的人越多。若胤禩在也许还劝得住一些人,胤誐就没那么有号召力了。 头一个难劝的就是他大哥胤褆,胤褆是个直性子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是个要顺毛摸的主。他叫叫嚷嚷的闹得正有劲,硬是想让胤祯下不来台,也是有原因的。皇上最近格外宠爱十四阿哥,不但在言谈中数次夸奖不说,胤褆最不服气的是,胤祯到现在还吃着皇上的内帑。老四,老十三最近得了旨意,四处如狼似虎的找人要还户部的账,京城里是鸡飞狗跳,这二人六亲不认弄得人人自危,三辈子的老臣老泪纵横的拉着皇上的袍子哭述,皇上也不过喊他们去白教训了场,下来他们仍照旧。欠账的众人都明白这皇上可是下了决心了。在秋风鹤唳下,连欠款的阿哥们都着了急,他一向费用大,花费多,风声这么紧的情况下,他就差点当了衣服。在他苦哈哈四处筹钱的时候,老十四舒服在皇上面前撒娇上好儿,这是什么事?他上过前线,立过战功,哪点比不上一个黄口小儿,胤褆想起来就郁闷。同是皇阿玛的儿子,哪点不同?凭什么总是别人受抬举,他吃亏不说还受打压呢?这婚事的规格比他当初还高这么一等,他可是个皇长子,要不是出身低点,他如今就是储君啊。 因心里不痛快,本来他和老八老九老十的关系平里也算不错,但这时酒盖了脸了,也顾不了许多。一口酒气直喷到胤褆的脸上:"你在这里拦什么呢?还反了你了,我大千岁都还没说话,你蹦达什么劲啊!我闹怎么了,我闹你了吗?"胤誐听了脸紫涨起来,他也是个冲动的,上前就揪住胤褆的衣领:"我看你是哥哥,才好生跟你说。你在爷面前,摆什么架子啊!还大千岁我呸,论尊贵体面,还轮不上你。"胤褆眼都瞪得快鼓出来,这出身低,本就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偏有人还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出来。胤誐不就仗着自已的老子娘温熹贵妃的出身高吗?出身再高怎么样,是孝昭仁皇后之妹又怎么样,还不是和自已额娘一样守着空房吗?太子他都不放在眼里,一个老十也敢和他仗腰子。胤褆一拳过去,胤誐的眼就青了一圈子,胤誐暴跳如雷的边叫骂边就和胤褆拉扯起来,地方小人又多,再好功夫也施展不开,这叫骂声粗鲁的让人听了直皱眉头。 这两人打了起来,女眷们先就花容失色的尖叫起来,四处躲避,洞房内顿时乱成一片。太子胤礽并不在,来了一下就走了太子是不多呆的。胤禛在外面呢,他是好静的。这里除了胤褆就只有胤祉为长了。"别打了,也别吵了,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三阿哥胤祉终还是出声了。胤祉本不愿管,今儿来的亲贵们,阿哥们虽表面上都是乐呵呵的,但心里可就是百人百味了,最近谁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不过是各怀心事。但他到底是为长的,这时不站出来就不对了。胤祉瞟一眼一声不吭,一双冷眼看世人,独自一人依在墙边的老十三,他心里一阵感怀。他平日里还真小看了这个胤祥了,要账他居然要到他家里去了,一点不顾及他的体面,当时有些个明士高人在他府里呢,他当着那些人可是丢人丢到家了,要说不恨是假的。谁的头他都敢剃,这几道严令一下,平日拖拖拉拉。涣散疲沓的户部,霎时变了模样。大小官员一个个被他治得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御口亲封的拼命十三郎敢拼命,也敢要人命。不过一月,被他逼死投河上吊的各级官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周身的那股子狠劲,现在让人毛骨耸然。仿佛走动现在都带着一股子阴气。胤祥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在他身上,胤祉一阵不舒服。 胤祉那叫别吵了的话才说完,胤褆恼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他横着眼说:"你这个书呆子,在爷面前逞什么能,这哪里有你说话的地,你一边凉块去。"看都不看他就直接把胤祉掀到一边去了,胤祉怒叫道:"好你个爱新觉罗胤褆,你眼里还放得下谁啊?好心劝你你不听,明儿明白过来了有你受的,真是狗要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等明儿到了皇上面前爷到要看你还敢如敢横行不?"胤褆哼了一声:"你去告啊!你这个马屁精。只会编本破书讨皇上喜欢。爷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胤祉气得直发抖。胤褆和胤誐扭打起来。胤祺,胤佑素来老实,上前拉架,偏胤褆天生神力,他两个哪里拉得住。胤禄拍着大腿说:"坏了,坏了,真打起来了。我告示皇阿玛去。"胤裪是心里最有盘算的,因他和胤禄不错,故偷偷的拉住他的衣脚,不让胤禄去。胤裪泯着嘴笑着指了一下,胤禄会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场上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还大有人在。故虽人多,却没几个出来说话 胤禟见老十在胤褆的手里吃了亏,脸就板了起来,他心里知道胤褆是因欠账还不上,心里窝着火,没事找事。可他也找错人了,老十可不是比老十三更软的柿子。胤禟冷笑着拉住胤誐对胤褆说:"怎么大哥是认真和我们生气啊?"我们指的是谁,在场的众人都相当清楚。这三个阿哥代表的势力是如今朝中最大的一股子势力,是一股子不可小看的势力。胤褆见胤禟一阵风的过来,就如吹了阵冷风酒意退了点。不说平日里哥几个的关系,单说他额娘惠妃与胤禩的母子情谊,这事就过不去。胤褆有些后悔,但他面子是要的,这时有些下不来台。天兰见胤褆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也知这位如今在后悔呢,胤褆平日里性子爽利,天兰与他有些交往。着老十四看,也不想这大喜的婚事就被这呆头王搅了去。故天兰上前拉他笑道:"大哥哥我们吃酒去。"胤褆算是得了台阶了,敢紧下台。气哼哼的说:"吃酒,吃酒。" 十三阿哥福晋兆佳氏和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站在一处,这两人把刚才的事都看得极清楚。兆佳氏心里想,这女人有本事把一触即发的事就这么顺顺当当的理了,到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兆佳氏回头看了胤祥一眼,发现这位爷的视线直勾勾的就放在那女人身上,眼神明灭不定,兆佳氏心里就不是滋味。兆佳氏因和那拉氏说:"九福晋到是个极有手腕的人啦!"那拉氏冷哼了一声:"什么福晋,不过是个小小的侧福晋罢了,偏大家把那可怜的栋鄂氏都忘到九宵云外去了,只认得她。"兆佳氏到是没想到那拉氏说得这么直白,显然是对那女人不满已久。她也听闻说这喜塔拉天兰往四哥那走得是极勤的,这位福晋的醋意也不比她小。兆佳氏因最近深恶天兰,听了这话就如同觅到了知音。 兆佳氏有些刻薄的说:"虽是个侧福晋,听说她手中却握有不小的权利呢,宗室里有人私下的称她是个财神。她轻轻松松的就可以调动万两以上的银子。故大家都青眼看她,也不愿得罪她。我却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安于室。女人无才便是德,妇德还是最要紧的,失了德再好的女人,也如败柳一般。我就不明白,九爷怎么能忍得下他的女人在外面抛头露面,到处的与男人抛媚眼。要是我早就把她休了出去,哪里还容得下她。"那拉氏瞥了兆佳氏一眼,有些异外这话怎么从一向温婉可人的兆佳氏的嘴里说出来,看人光看个皮相果然是不准的。那拉氏久在胤禛身边,言传身教,自然比兆佳氏城府更深些。她听了这话却不置可否,只说:"妹妹,这话可不能到处说,要得罪人的。九爷可是最护短的,要他听了你这话,可了不得。可别说了啊!"那拉氏扭过头去就和五阿哥福晋说话,把兆佳氏丢在一边,兆佳氏便有些失落。 胤祯在胤褆闹着打着的时候,呆坐在喜床上,一言未发,象是入了定一样,象块冷冰冰的石头。身边的新福晋完颜氏不安的绞着袍角,一脸怯色的看着她的丈夫,虽然出门子的时候,额娘教过她要讨丈夫的喜欢,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讨面前人的喜欢,这乱乱的场面,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她都快哭出来了。胤祯只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眼前青丽的衣服在面前闪过,那衣服上的缠枝莲花淡雅宜人,这衣料还是当初他和她一处上街时买的呢,才不过二日没见她,怎么那感觉就恍如隔世。慢慢的胤祯的眼眸一暗,眼眸里忽泛漾着嘲弄的光芒。他忽用力一把拉过新福晋完颜氏来,也不管完颜氏的低叫,在大家的惊诧中,叫好声中,死活不愿意当众与新福晋展现亲密的胤祯,他低下头吻住了完颜氏。胤祯没有闭上他的眼,他眼色更加深沉了,最幽黑深处似乎燃烧着二团火焰。 拉着胤褆,正要出去的天兰,在众人抽气叫好声中,回过头来,胤祯无比热烈的吻着他的福晋,但他眼里居然没有一丝的温度,那种冰冷让天兰一颤。这对新人以后会幸福吗?天兰旋即又想,胤祯轻舔吮吸的法式深吻,他的吻技一定很好。真没想到在几百年前也能看到如此精彩热辣的表演。是谁说古代人保守的?统统用大棒打死。 胤禩听到里面有大动静赶来的时候,打闹已然平息了。胤褆顶头碰见胤禩未免脸色讪讪的,本就是借机下台,这下酒也不吃了,只和胤禩打了个招呼就快手快脚的闪人要紧,他改日还有事烦他的,若这时撕破了脸,人家见了怪,搞不好不拉扯他了。宗室亲贵们看洞房也闹得差不多了,精彩也看了,还有什么不放过新人的呢,这时纷纷转移阵地到前厅去接着吃酒看戏。胤禩见胤祉脸色青白的被二人扶着出来,胤祉的一只手还不住的揉着太阳穴,故过去问:"三哥不舒服吗?"胤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差点你哥哥我就交待在这儿了。"胤禩忙让人小心侍候着去瞧太医。 胤禟、胤誐出来,与胤禩把刚才的事说了。胤誐怒指着青了一圈的眼晴说:"你们看,你们看,这是他打的。若不是老九拦我,我必要和他好好干上一架才罢。"胤禩的眉头就皱起来,今儿这事明儿必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他还要落个监理不力的错,何苦来。早知道这呆头王要闹,还不如当初不接这个巧差使呢。胤禩搓着手说:"你们说大哥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隔个几天必是要闹出些事来。可笑惠妃娘娘还要我帮衬他,提点他。我看,他不踩我,我就要烧高香了。"胤禟冷冷的说:"他眼里还容得下谁?老怨皇上不喜欢他,他也要做出一两件成体统的事才好啊!"胤禟忽一想到胤禩是惠妃教育大的,母子情份非比寻常。故难听的话也就不说了,胤誐尚骂骂咧咧的。 天兰见胤褆溜得贼快,未免有点好笑。这时五福晋手里拿着帕子向她招手呢,她也就过去了。五阿哥胤祺是个老实人,五福晋平日里话虽不多,却是个心里极有数的人。胤禟与胤祺是一母同胞,胤禟虽与这个哥哥素日没有什么来往,但一年中的大节小节,却因这层关系,免不了多打些照面。前儿五福晋生日,天兰上的礼别家厚上一倍,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五福晋就觉得面上极有光。五福晋把天兰叫过去说:"弟妹啊,有时候有些小人是要防的。"她把十三福晋和四福晋的谈话又说了一遍,天兰听了脸色一变一心中十分的气恼。但谁人身后不被说,谁人面前不说人。她如今说给你听,说不定翻过身去又把你说的告诉那边,所谓两头讨好。天兰只是谢谢她的告诉,却不肯评论一句。五福晋叹道:"弟妹你到是厚道人,我说你听是为你好,你可别跟人说是我说的啊!"天兰点头,心里冷笑不止。 胤禟过来,五福晋一向有些怕胤禟,故对他福了一福,就走了。胤禟看着五福晋的背影说:"她和你说什么呢?你不看她平日里没话,一脸的和气。你不知道那是表面,她是亲贵中有名的会架桥拨火的。说什么你也别全信啊!"天兰强笑说:"不过是两句家常话,她谢我前儿她生日送的礼呢。"胤禟哼了一声说:"她哪里值得你那些个礼。"天兰说:"我是着你想。五哥到底和别人不同。就是宜妃娘娘听了,心里也高兴的。"胤禟携着天兰的手忽笑道:"你如今越来越会为人处事呢。不说前儿,单说今儿,处理的就是极好的。"天兰的体贴,让他一阵感动。她如今懂得为他着想,这是他乞盼的。但喜悦过后,一阵隐忧却涌上心头,五福晋说了什么,让天兰的脸色如此难看呢?想也知道不是好话。胤禟故说:"这些亲贵们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你不用面面俱到。得罪人也不要紧,我不怕得罪人的。" 这是不动声色的安慰她吗?和他一处,她是很吃亏的。她也明告诉他,她是不接受所谓的侧福晋的,但莫明其妙的,她仍被打上了他的标签。凭什么她要被人说三道四,凭什么她要受别人的白眼?她有时想干脆搬出府去,和他一刀两断就好,但想得容易,做起来却分处的难。当着他的面,这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性思维全然的乱了套。胤禟永远不明白,她可以给他感情,她可以给她身体,她可以给他很多的东西,但她有她的底线。她的脸皮在厚,也有脆弱的地方。 天兰见胤禩负着手站着,这些日子又很少见到八福晋故上前问:"怎么没见到八嫂啊?"胤禩面有难色的说:"她最近身上有些不爽快。"八福晋一向有胃病,天兰关切的说:"莫不是胃病又犯了吧!"胤禩叹了口气说:"是吧!"胤禩忽说:"明儿个,你去瞧瞧她吧,她心气有些不顺。"天兰答应了。 受了些闲语,正不痛快。却不知今儿最不痛快的还排不上她。胤禛和胤祥是席上受白眼最多的,全拜清欠讨账所致。他们才是今儿最不受欢迎排行榜上的状员和榜眼。冷言冷语虽伤不及身体,但却最伤人心。胤禛是年长的阿哥,且素日稳重深沉,睿智大气,他在兄弟间虽说不上风评很好,却也十分不错。且他说话是棉里藏针,和他打机锋的赢面几乎没有,故有些人找茬只和胤祥闹。胤禛脸色淡然的从一群胡子一大把的老宗室身边脱开身来,眼见得又被一群人围住了。 有人就问着他说,若还不上库银怎么办?一个说家道实在是艰难,宽限个一年半载如何?一个说好你个老四啊,平日你当你是个佛爷却没料想你是个如此冷心冷面,心狠手辣的啊,你连三五辈子的老脸都不看了!皇上看到我还给二分薄面呢,我只和皇上说去,哼!"这些亲贵莫不是在朝在野的股肱之臣,裂土封疆的大吏,哪一个不是富得留油,他们都喊穷,那天下就没有富的了。平日里这些大人们讲排场,讲风骨,讲体面,讲仁义,讲道德,讲廉耻,满嘴之乎者也,圣贤人曰,个个道貌盎然。私底下吃拿卡要,二节大礼,吃了下属孝敬的不够,还要吃苦哈哈老百姓的,今儿一个名目,明儿一个名目。吃了老百姓还不足知,黑手伸到国之根基上来了。这些人真是贪是无烦,就是上缴的税银也要雁过拨毛,收二钱火耗银子竟成了例。平日里一提起年景来,上下无不在圣前赞颂好一个"太平盛世",有哪个人敢在皇上面前说这些事非呢?皇上现在也是耳顺之人,顺耳的才听得进去啊。 现在不过是要他们吐出贪占国库的银子来,这些人就丑态百出了。胤禛对这些人十分不齿。一些老宗室当年莫不是骁勇战将,那时上阵杀敌,只知奋勇向前,不顾生死。常言今生若能马革裹尸,便是人生的光荣。英雄迟暮,当日的雄心不在,渐渐的就图安逸富贵了,入关好的没学到,明朝的那些醉生梦死到是学得十成十,干脆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了。于情他们的确是有功于大清的,但他们忘怀了一点大清不是家国,大清是天下人的共主,代表的不是那一旗的利益,而是全天下人的利益。入关不过百年,大清国的官吏就腐败如此,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对清欠之事绝不能手软,吏治腐败、税收短缺、国库空虚绝对不允许,否则愧对祖宗基业。胤禛之所以接下这个不讨好的差使一是要在皇上面前展现出能力和迫力在群臣中树立起威望。二来是一种责任感所驱使他,这是一种与身俱来的责任感,因为他姓爱新觉罗,因为他尊贵的血统,他想为社稷为朝庭做一点实事。 胤禛相信其他的阿哥也有这种责任感,太子有,三阿哥有,八阿哥有,每个人都有。太子文武双全,喜好天文算法,三阿哥博古通今,八阿哥办事干炼,他们都久于朝事,难道他们就没有看到吏治腐败、税收短缺、国库空虚这些动摇国之根本的问题吗?不是的。爱新觉罗家没有一个玩绔,个个都是顶尖的学有专精的人才,个个都是拿得出手的。但问题在哪里?那是因为大家莫不是有颗私心。皇上要皇权至高无上,不容有人窥视。太子很紧张他的位置忙着打压众人,兄弟们忙着拉山头,朝中的大人们忙着终饱私囊,搞派系。这颗私心一叶障日,使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连他也是有私心的,但他有一点很自傲,那是他永远不会本未倒置,他知道什么应摆在前面,什么应摆在后面。他管过河务,查过槽运,上过山,下过田,底层的老百姓如何艰苦卓绝的求生存,他是最清楚的。 天兰因刚才没见着胤禛,不由的眼风往那边瞟。四目相对,天兰举起拳头来远远的向他表示支持,胤禛看到淡然一笑。胤禛想那日在江南,天兰曾对他和十三一路对一些混账事,混账官只看不管很有意见,也很不理解。其实他是有苦难言的,不止是他,所有阿哥不得插手地方事务,这是严旨。他有心而无力,不是不想。他目前对所有看到的结症,都只能听之任之,这未尝不是一种痛苦,同时也是一种动力。 十三阿哥一人坐在另一边,他头仰着,看起来微有点喝飘了。他把腿放在另一个几子上,旁若无人的,有几分坐没坐相。吃喜酒就是这样了,喝上一点,就会很容易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胤祥被这些人闹烦了,很有气势的一踢桌子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本来就对别人产生威胁,一种不怒而威的味道,很恰到好处的张显出他的强势。众人莫不是朝这边看过来,报之以惊色。天兰想拼命十三郎要发威了,他一怒必是要血溅十里的。哪知想象中的冲突并没有爆发,是胤禛给胤祥使了个眼色后的效果,胤祥提了瓶酒扬长而去,天兰心道这个老十三真是很听老四的话耶。 胤禟端一碗杏仁汤给天兰说:"十三最近风头很劲!"天兰啜一一口说:"是很讨人嫌吧。听说闹得有上打上他们府去了,是真要拼命。刚才八哥跟我说,那笔银子要收回来,估计八哥也想把那比账还上,好不落口舌。老十那份,我问他了,他却满不在乎,说还要再看看。"胤禟想了想说:"老十想拖一下,我看是不必的,你替他收回来吧。保不齐这两天就要了呢。还好我们府借得少,自你来了后,早就还上了,要不然也有人上门来讨呢。"天兰叹道:"虽说空手套白狼好,来得快,可这样的银子也敢借,胆子实在太大了。"胤禟哼了一声说:"胆子大的多了,岂止一府二府,这朝中够得着的都伸了手了。不过四哥确有本事,连太子那份他都讨回来了。太子五十多万两是怎么还上的,这里面还要思量思量。"天兰只埋头喝汤。胤禟感受到目光,转头过去,见胤禛也瞧着这边,胤禟再看一看正无所觉喝东西的天兰,又想到今儿老十四眼都快滴出血的样子,眉头就一皱。 天兰离开胤禟到克雅那桌去。克雅自从追韩越回来,人十分沉默,话也少了很多,这种热闹日子,本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却没听到她闹,天兰知道她这次受得打击不轻。绕过一处山石,山石有点阴暗,只有月的光华。冷不防山石子下站了一个人。天兰定晴一看,可不是个高个儿吗?不是老十三是谁?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4章 章节字数:9214 更新时间:08-01-19 10:37 胤祥一个人站着,身边也没跟随从,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斜斜的很有些落寞的味道。天兰看了许久终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在他背后踮起脚来,玩笑似的捂住他的眼晴压低声音很深沉的说:"你猜我是谁?""除了天兰你,还会有谁?"早就见她探头探脑了许久了,胤祥握着她手把她顺到跟前来。她喝了酒了,脸上微微的有点玫瑰色,她不知道这样他会心动吗?算了,她就算知道也会装傻,跟这人不能计较太多。天兰仰头看他说:"你长得真高,没事长那么高干嘛!"胤祥难得的微笑了一下说:"你不是才发誓说不要理我的?"天兰说:"噢,今天理你了。"这话听起来到有些恩典的味道,是看他如此被人攻诘,于心不忍来宽慰他?他不要她如此的好心。胤祥觉得心里一阵苦涩。 胤祥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印给她说:"上次许你的东西。"上次都已经是老久的事了,难为他还记得。他和她的关系一直以来,是忽好忽坏的,象是在某处打了个结,有所松动,偏却拧着。天兰接过来,他的刻功是没有问题的,有汉印之古拙大气,但这印文却改动了。天兰说:"喂,你刻得什么啊,我不是要你刻招财进宝吗?"胤祥一指戳在天兰的头上:"你就只知道招财进宝,俗。爷会给你刻那个?你当爷是街头的匠人吗?没良心。就你不领情。"天兰嘟着嘴说:"招财进宝怎么了,我就喜欢这一口,不行吗?我俗,我也没冒充阳春白雪啊!可惜了我这块好石头。"他都没收他工钱呢,还可惜了好石头,胤祥不动口动手,气得拧她的脸。天兰边躲边反击,握住他的手腕想来那么一下子,胤祥把她两只手捏控在手里,哼了一声说:"别又想摔我,爷上过一次当的可不会笨到上第二次当,你还是省省力气。" 闹了一会儿,两人并坐在山石上,天兰侧过头问:"你刻的是一句什么话?"胤祥抬头看了一下大月亮说:"山高月小。"天兰笑:"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祥侧眼过来,他深深的眼神很难让人读懂,里面有着忧伤的影子,也有狂野的气息,好强的电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自言自语说:"今儿好大的月亮。"胤祥的眼眸如暗夜里的寒星,闪过了一丝无奈,但心底却如同被剜空一般地疼痛。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到桀傲,不羁的表情,淡淡的说:"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天兰被这人勾起淡淡的愁绪来,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静想了一会,天兰方说:"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我们府里去年死了一个侍女,那个侍女叫小杏,据说以前和我姐姐还蛮好的,前几日有人在府里传说这小杏没死,被人卖到下三等的私窑去了。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府里最近莫明的传言真得很多,不止这个。多得你不知道是应该相信还是不应该相信。你现不是管着刑部吗?我想你帮我核查一下。"胤祥听完冷笑了:"你想知道什么?是这个人到底死了没有,还是想把她要回来,或是想查明她是冲撞了谁?与你有没有利害关系?"天兰忙拉他的袖子说:"听你这话,你好象是知道这事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胤祥一下打掉她的手,冷冷的说:"我当是什么让你紧张到如此。其实你已经猜得出了,空穴未必无因,正如你所想。很意外吗?这是贵妇人处置情敌的一种手法,还不算最绝的。这京城里多少府坻都有这种事,为了宠爱为了利益,有些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如今这样,就要慢慢习惯。这个圈子,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要想活得久一点,就要让自已也变得狠毒。" 天兰脸皱成一团,她一时接受不了。胤祥拍拍她的肩,有些心痛她忽然变白的脸色。天兰忽说:"你说胤禟知道吗?"胤祥看她一眼:"那你要去问他。"天兰摇头说:"我不要。"胤祥了然她的想法,又冷笑。天兰气愤愤的说:"有人说我是狐狸精!"不料,胤祥哈哈大笑:"什么?有你这样的狐狸精吗?那人什么眼神啊!"那人的眼神好得很,就是你福晋,天兰斜着眼看他,一脸的苦大愁深。天兰皱着眉说:"有人说我很会抛媚眼。"胤祥乐,装作很认真的问:"丫头你知道是什么是媚眼吗?"天兰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小看人,遂拼命的显现她的动人风情。胤祥忽单手握住她的下巴取笑说:"你干嘛拼命眨眼,再眨也媚不起来,倒象是脸抽筋。"天兰气得绝倒。不欲理他,从他身边过去。 阴暗里的山石子里,还有一个人躲在里面。这人等到天兰走后,才急急的出来了。她在月影里露出饱满的头来,这人是兆佳氏。她望着天兰远去的石子路,呆呆的看了半响,远远的看胤祥还站在那儿,待要过去,又不好过去。胤祥从花阴里挑起挂在树上的一壶酒来,喝得又快又急,喝毕把酒壶掼在地上,磁片四碎。兆佳氏还是忍不住过去,对胤祥福了一福说:"爷,您还好吧!"胤祥回过头来,静静的说:"好,爷好着呢!" 胤祯大婚三日后他陪着新福晋回了门。午后,天兰也正式在玲珑看到了大婚之后的胤祯。胤祯是一个人来的,并不见新福晋。他这天穿着红色四爪龙的吉服,他在南厅逆着光坐着,阳光在他身后不远处闪动,到象给他镶了道金边似的。天兰一看到他,就觉得他有一点不同了,俗话说得好,成家立室后就成了大人了。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他周身多了深沉的气质。深沉是磨砺出的一种力量,像一股深潜地表的暗流,又似一轮愈燃愈烈的火焰,因他大婚前与他是不欢而散,天兰拿着大茶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天兰把茶放在桌上问:"新福晋没和你一道来?"胤祯道:"没有"。天兰说:"新福晋大婚那天很漂亮。"胤祯忽拉过她的手来,深深的望入天兰的眼道:"我觉得那天你更漂亮。---"天兰连忙止道:"可不要这么说。"天兰走到一边去坐着,垂下头心有点慌,他的眼神太复杂了,气质庞大地迸发在周身,让人不敢忽视。胤祯站起来,走到窗前,斜靠道窗道:"我今天来想告诉你,我想上进了。"天兰一愣:"啊!"胤祯在她这儿闲坐了半响,茶也不喝,也不告辞,就一阵风似的走了。天兰到呆呆的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特地跑来,就只是告诉她他如今想着前程了? 胤祯今日的那股子神气与往日里是极其不同的,也是相当陌生的。往日的玩伴朋友忽然向某个方向跨出一大步,天兰有些烦,她觉得日子过得太快了,也太不容易掌控了。天兰留意到他手上那枚她送的扳指他并没有褪下来,天兰不知该做何感想。忽想到若新福晋问起来,不是又多增些烦恼吗?可特特的写个条子跟他说去,想必胤祯又要气上一场,实在是犯不着,遂天兰想了半天,还是未说。 大婚那天天兰不巧遇上了早一天比新福晋进门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做侧福晋当然得委屈点,花轿是坐不了的,正门也是进不了的,别人的洞房花烛夜,还要装出一付喜色,在旁边侍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想而知。侧福晋连大红的旗装都是没份穿的,伊尔根觉罗氏只穿着粉色的旗装,到也生得花蓉月貌,因伊尔根觉罗氏家里是走了天兰的门子的,算是天兰荐的,故伊尔根觉罗氏很小意的上前来问安,未了又说,以后一切来承望您照应。天兰不得不满口答应,心里却想她自已还不知道要谁照应呢,哪里照应的了别人。 有些事的发生并不容你多想,人有时只能背动的追逐命运的脚步。克雅一日过来,抱着天兰痛哭了一场,天兰对这种神女有梦,襄王无心的单恋,一向没有办法,安慰起来手忙脚乱。韩越人是回来了,但仍是闹着别扭,天兰终忍不住问他,你在别扭什么?我得罪你了吗?我对韩离好得不能再好,昨儿刚多赏了它一条鱼呢!韩越说:"你昨儿是多赏了它一条鱼,但你试图把它丢到水里为它洗澡,到现在韩离还躲在柜子底下不肯出来呢。天兰面有愧色,韩越默默无语的走了,天兰跟在他后面一阵子的郁闷。 韩越才多大岁数,这样风华正貌的年纪居然看起老庄的《逍遥游》来了,又自言自语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太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天兰抓住他紧张的摇动:"喂,你不是想出世去做和尚吧!不要吓我!"韩越瞪了她一眼说:"别把我袖子拉掉了,放心,我不去做和尚。你啊,什么都不懂。"天兰哼道:"小屁孩,你又懂什么。"韩越又气愤愤的走了。 过些日子就是中秋,大家子过中秋自然与小户人家不可同日而语。虽中秋在宫里过,但府里是要色色布置的。桌椅都取团圆之意,灯草花的灯笼,绢扎的花朵挂满了一园子,连祭月的兔儿爷都端端正正的供在格子里了。厨子端来新制的月饼,请她尝。天兰今年和厨子说了,要吃水果馅的,厨子得令回去研究了半日,终试做些送来,天兰尝了尚好,因这是新鲜东西,她吩咐做些个与宫里的宜妃娘娘送去处,另送些与八福晋和克雅等人。往胤禛那送的与别府送的不同,天兰知道他一向不吃甜的,故没送月饼,只送了抹茶的茶点,抹茶是取自早春的绿茶研磨而成,颗粒极细,,颜色为自然的青翠色,茶味淡雅,以手指沾些粉末放在舌尖浅尝,即散发一股新鲜青草味,天兰一向偏他家的东西多,不还礼是过意不去的。 胤禟回来,天兰献宝似的捧了一盘子东西过来,说是亲手做的月饼。月饼比往年的制做的都要小上一倍,且一改往日的圆型,各种各样的型状都有,胤禟知道府里厨子才新按天兰的指示做了一批的模子,想必这就是新模子做出来的。胤禟从盘中拈一个三角型的月饼,这是月饼吗?颜色有一点奇怪,烤得有点黑了。天兰讪笑:"不好意思烤得时间长了一点。"她做的,难得她能做成功一件点心,就是炭也是要吃的,胤禟遂咬了一口,眉略皱起来,天兰紧张的问:"不好吃吗?"胤禟说:"甜了点。"天兰忙在他手里咬了一口,奇道:"不太甜啊!"胤禟搂着她笑:"可我怎么觉得这么甜呢?"天兰会过意来,粉拳打他:"噢,你捉弄我。" 中秋前三天就放了赏,得到赏钱的下人,也是皆大欢喜。赞扬称颂声不绝于耳。天兰顿时觉得她在这府里又受欢迎了许多,许多下人抢着来侍候她,虽然有时候她并不需要。天兰感觉这种力量不来自于胤禟,也不来自于天兰她自已,这种力量来自于MONEY,的确是MONEY的力量。太子忽然还上了那五十多万两银子,胤禩有些猜疑这批银子的来路,他还指了一事,亲自到户部查上一查,银子是果然在的。太子有能力还上这么大一笔,胤禩是断然不相信的。初时想是不是皇上拿内帑给补上了,但又看皇上最近训斥太子,一而再,再而三,实在地厌恶的紧了,看情况又不似皇上出的。这京城能一下子筹集上这么多两银子的,没有几个。各银庄都没有大笔的银子流动,胤禩就猜疑起天兰来,胤禩知道天兰与胤禛是走得极近的,是越想越有可能,遂老是旁敲侧击总想套些话出来。胤禟知道了胤禩的想法,极为的不快说:"没影的事,哥哥你乱猜什么。"胤禩说:"太子明明是还不起的。不是她,难道是四哥替太子还上的不成?四哥哪里有这些钱,上次德妃过寿,他还说艰难呢,就是有这些个钱,也犯不着替太子还上不是。"胤禟说:"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弄钱的路子也多了,怎么就疑到天兰头上了呢?她可是我福晋,就算是她借的,也必有她的缘故,你是想杀还是想打啊?"胤禩急得数落胤禟:"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你这人就是会护短,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样了,我有说确是她了吗?"胤禩遂不说这话了,到底下私地里又查了查,仍无头绪,暗暗稀呐不已。 胤禟并没把胤禩疑心太子还钱的事跟天兰讲,他发了一顿火后胤禩也不过白说了几句后并没再提,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胤禟并没有把公事带来回家里说的习惯,他一向是有什么烦恼自已解决的人,并不想把不好的心情祸及到家人。同样在他看来,天兰也是一个比较独立自主有头脑有思想的女人,在经营中并非一帆风顺她却鲜少会向他哭诉困难,每次都见她积极的想办法,就算是败,也会屡战败屡战。在经营中天兰也谢绝了利用他的关系,这是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地方,也是他尊敬她的地方,他们这些阿哥也不过都赁着某种天生的特权获得成功,而一个弱女子只凭着过人的胆识和智慧办事,怎么能让他不对她青眼呢?爱她就相信她,他凭什么让她喜欢他,身份吗?以她的骄傲才看不上这个。相貌吗?从她色色的眼神来看,有一点。他其实给不了她什么,她跟他在一起,还满委屈的。除了信任和尊重,他想不到别的可以给予这个女人。 他当初也想把她管的死死的,不许这个不许这个,以他的私心也想让她呆在家里,每天只懂得想他,以他为天。可人是有脚的,会跑的,人是思想的会有自已的人生想法,自从她在他眼皮底下独立的租下一个店子后,他从当初的看笑话到如今看她一路走来,她的店如今早就不是当初的规模,虽然玲珑还是只有一个,她的事务所只有一个,但她所谓的风险投资已经参股深入到了各个领域,每年替他们这些风险投资人赚十倍百倍的收益。她出的状况很多,有天上飞来的未婚夫,有和别的男人很亲密很亲密,让他很吃味的事实。但以他的理解,这个女人在这方面不是一般的迟钝,没有金刚钻和相当的耐心根本敲不开,她不信以为真,他何必要跳出来讨人厌呢!他犯不着提点她明白,正是无为而治是也。 八福晋也病了一些日子,茶饭不思,又不是闹胃病,吃药也不见好,天兰总隔上几天便要去那府里看视一番,因八福晋视她如妹,天兰也就真把这位当做姐姐了。八福晋这病有点奇怪,好象并不是病,但不是病又是什么呢?胤禩为他的福晋很是忧心,提起来总是一付愁苦的样子。拿了补身子的药上门去,小乔因上次的事被打了板子休养了好久才好,本来胤禟不许她在身边的侍候的,但天兰求了情才罢了。小乔受了教训后,有些委屈,天兰安慰了她,又给了许多物质补偿,终见她精神点,见她从新到身边来,天兰高兴的带她一起出门。 进了那府的门,门上的人都认识天兰,赶着上前问好请安。也不用人带,熟门熟路的往内府里去,穿过夹山墙子,顶头就看见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在一群大小婆子、丫头的促拥下慢慢的过去,孕妇的脸上扬溢着满足的光茫的。八阿哥府里怎么会有孕妇的,看来还是有些身份的。天兰奇怪的问府里的丫头,这人是谁?丫头说的含糊不清,说过去的是府里的张氏,就不往下说了,神神秘秘的。张氏?八阿哥合府的上下,她大多认识,何时来这么个张氏?还是个孕妇。天兰就在界山前的屏风根下找了个避静的所在停了下来,拉着小丫头问那人到底是谁?天兰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非常的强烈。小丫头初并不肯说,天兰当即褪了腕子上一个绞金镯子利诱她。一个足金的镯子是几年的工钱,且小丫头知道这位福晋一向是大方的。方才半吐半露的说了,原来过去的张氏是原先就是胤禩的跟前人,阿哥未婚前先放几个跟前人在身边侍候,是常有的事。但胤禩并没有碰过她,一直只是当仆妇使唤,八福晋嫁过来后,和胤禩是琴瑟和谐,这张氏自然更是只有当仆妇的命了 只不过一个多月前,大夫说张氏有了,据说是胤禩的骨血。奇怪的是八福晋对这件事并没有大发雷霆之怒,也没有声张,平静的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还叫了几个人侍候着张氏,合府里现在都是小心的很,生怕一时不小心,带来一场风暴,因为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未了,小丫头朝北边吐了一口口水,骂说:"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小人,走了运而已。"恨恨的样子。天兰听了这话,不觉得脚下一软,直扶住了小乔才立住了。完了,完了,那些不良的人们的愿望居然实现了。皇子中硕果仅存的一夫一妻制的夫妻被第三者插足了。这就象是最后一面红旗倒了一样。天兰觉得心痛,那么相衬的一对,从此又将如何?难怪八福晋病了,听到如此的消息怎能不病。这比病要严重的多。是胤禩花心吗?他怎么能?这世上还有一个女人比八福晋更好吗?以她看来那个张氏甚至比不上八福晋的一根头发。 见到了八福晋到还是老样子,虽在病中还是那么漂亮,会打扮,言谈中笑语晏晏。还过二三日没见,八福晋却很亲热的拉着天兰的手问长问短,就象天兰出门了许久没见一样。天兰把补身的药放在几上了,八福晋看了淡淡说:"不用拿来了,吃了也不管用。"天兰鼻子一酸说:"吃点总是好的,姐姐你清减多了。"八福晋用手抚着脸说:"瘦了吗?瘦了好啊,汉时赵飞燕不仅容貌艳丽,而且身材窈窕,体态极其轻盈,举步翩然若飞,相传能作掌上舞。我比她还是要瘦得好些呢!"天兰红着眼笑道:"燕瘦环肥,我到希望姐姐像杨妃。" 八福晋是个聪明人,一看天兰的眼晴红了一圈,又作哽咽之声,遂知道是有事。遂挥退了众人,只余下她两个。天兰本不想问张氏之事,但又忍不住还是问了。问完又有点后悔,她是不是有点八婆了。八福晋虽还是笑着,但感觉笑的有些勉强。神情中的落莫,浅浅淡淡的,象天空中的月牙儿。八福晋挥退仆妇方淡淡道:"你知道了。"天兰扶着桌子说:"哪能不知道,这事瞒不了人啊!"八福晋慢条斯理的说:"原不打算瞒人。" 天兰道:"你伤心的吧!"八福晋不答反而说"这事很平常啊,谁府里不是这样,三妻四妾。他这样,算是少的了吧。"天兰急道"这可不是你说的话,你哪是这样说的人?"八福晋眼睛直直的看着天兰道"我是哪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说的人。你才认识我几天。"天兰也看着八福晋的眼,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她眼里的她是一个什么样子。是多么爽朗大气的女中英豪。八福晋听完到笑了,笑是苦笑,天兰觉得一阵伤心遂伏在桌上哭。八福晋柔柔的摸着天兰的头发说:"我还没你这样哭呢,你到哭得这样。我跟你说赵飞燕,其实我和她很像,一是都嫁在了这帝皇家,二是都是无子的女人。无子啊!在民间无子,是犯七出之条,可被休。在皇家无子是失宠,是赴死的前奏。多少女人都毁在这上面,最有名就是陈阿娇,陈氏阿娇后不知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我至今还未被休,不能不说上天要浩生之德。"天兰哽咽出声。八福晋抬了天兰的头起来,替她拭泪,看她的样子又笑道:"老九看你这个样子可要心痛了啊!又要说我呢!"端详一下说:"老九形容的好,你哭的样子可不是像只红眼的大白兔吗?可不要哭了啊!"天兰不好意思遂不哭了。 八福晋站起来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吗?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手帕交诚郡主的大婚上,他也去了,一屋子乱乱的,到处是人,我在这么多人中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他了。你不知道他当时看起来是多么的好,俊逸脱俗,那一望的感觉终生难忘。后来我又在宫里见到了他一次,谈了几句。回到家过了不久,就听到皇上准备为他折配,我没跟我阿玛说,我直接去求了我外公他是个有体面的,又是最疼我了,他跟我一说就成了。想不到吧,是我要嫁的,我选的他,不是他选的我。等我阿玛知道了,已经迟了,阿玛给了一巴掌,打得很重,我阿玛打我小起从来没打过我,阿玛对我说,他这辈子是怎么过的,我是亲眼见的,难道我还要自已跳到这个火坑里去吗?难道赔上他一个还不够吗?说毕竞哭了,一个大男人哭,我是第一次见,我当时觉得他很没有男人气,一直没有。我阿玛是和硕额驸,自从娶了我额娘后,是一辈子低着头做人,受了不少的气。我额娘是万金之体,自已把自已看得金贵无比。这宫里的公主,宗室里的格格出了嫁都是建有公主府之类的,额驸是另府居住。额娘有自已的亲兵,自已的体统,故而我额娘不召他,他连见上我额娘一面都难,有妻子等于没妻子,一句话不对,我额娘敢叫他跪在地上。阿玛是知道是深知其中滋味的,知道皇家是怎么过日子的。但当时我不听,我跟他吵,阿玛后来没了法子说了,你以后就知道苦了,到时候不要到他这里来哭。我不信,我信誓旦旦的说,我会活的很好,很幸福。的确,坐在红彤彤的洞房里,他轻轻揭了我头上金绣的盖头的时候我那一刻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连外面萨满法师念着的经的声音,我也觉得是仙乐一般。我选对了,我在很长时间都这样觉得。但是幸福的后面总是藏着阴影,一年之后我就发现了,你上次去宫里的时候,也听皇上说了吧,无子是最不大的不肖,也是皇室女人最大的七出之条。皇上对我的态度,你也见了,他恨我,他不喜欢我。我是一个不被公公婆婆喜欢的媳妇。做人做到如此,也算是无能了。如今有人替了我,我不是应该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了。没有人会在说我不容人了,也没有人会说我是个妒妇了,不是吗?八福晋回头凄然的一笑"不是吗?我是不是应该高兴,我应该举杯高歌啊!" 天兰鼻子一酸,又不觉得落下泪来。八福晋看见了,走过来替她擦了去。说道"怎么回事?好好的又怎么哭了,你好象比我还难受的样子。不用替我伤心了。我说给你听不是我软弱,我只是想找一双耳朵听我的心事而已,而你是让我放心吐露的一个人。我不伤心,真的。如果在这世上,要事事伤心,那么日子没法过了。生活在宗室的女人都不用活了。" 这个女人拼命要捍卫的东西,轰然的倒塌了,但天兰觉得她还是在努力着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佩服她当初的勇气,在这个时代已经很是难得可贵了。她佩服她坚持了这么久,担当了所用的恶名声,据天兰所知,八阿哥从来未在私下或者是在正式场合里替八福晋辩白过,也许是辩无辩。这个时代里如果一夫一妻是不正常的,三妻四妾才是正常的,只有穷的娶不起妻子的人,才会只有一个妻子。因为世道如此,何况皇子。一只高贵的天鹅不幸与鸭生活一起,它也会被人看成是不正常的丑八怪的。 八福晋可曾后悔?天兰觉得她没有。因为从眼神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坚持,因为生活中不但有痛苦还有甜蜜。她和八阿哥之间是有爱情的吧!虽然八阿哥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也不屑于说一些甜言蜜语,但从一些小事中可以看到他对八福晋的感情,记得有一次八阿哥随口问她,送女人礼物的话,什么会最好?天兰随口答道"是心意。不在于礼物多贵重。"隔天就看见,八阿哥在一个傍晚请八福晋到玲珑来吃饭,饭后送了八福晋一串红宝石手串。那串手串是八阿哥亲自在她店里当着八福晋的面串的,这是玲珑的一个服务项目,有送花还有其他的小手工,用来体现心意,为有情人服务的。八阿哥选的是最贵重的心意。过后天兰才知道这一天对八福晋来说有特别的意思。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爱情的。两人当时对视的眼眸就可以看出来了。 这个时候在追问八阿哥是否是花心的,谁主动的,还是今天的局面某种原因引起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也无从改变。在皇室的的规距里,不能生出继存宗祧的女人,就象是不能结果的花儿一样,在鲜艳明媚也是无用的。在一夫一妻制没有确立起来的时代,责备八阿哥为何不专一,为何不抗争,不坚持到底是否不太现实。这种感情的维系只靠着道德和责任而已,而道德没有任何约束力。天兰问八福晋:"以后要怎么办?"八福晋拍拍天兰的头道:"呆子,什么怎么办,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是啊!不管高兴不高兴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会过去,什么人也不能挽住时间的车轮。 在天兰生活的现代,第三者问题,也是比比皆是的,没有办法很好解决掉的。不能以一句封建余孽作祟或由于金钱腐败而导致就可以简单的解释。《孟子》有云:"食、色,性也"。《礼记?礼运篇》也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孔老夫子也古今少有的大圣人,他尚有一妻二妾,老百姓又怎能不效法呢?孔子曾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这是他从现实的角度,以自己的亲身感受发出的叹息吧。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5章 章节字数:11714 更新时间:08-01-19 10:38 中秋节当日,宫中举办夜宴,席开二百多桌,从御花园一直摆到内宫外的空场上,按亲疏依次坐下,有体面的臣子也奉恩旨携夫人出席,虽是家宴,其实也算是国宴了。皇帝家请客的穿衣指数,与小家子自然不同。人人无不在大热的天,按品大装,冠带齐全,明明热的大汗如雨,几近昏厥,却要坐得直挺挺的,不拭汗,不交头结耳,一派正经体面。 天兰是苦不堪言,见其他的命妇福晋,也是香汗如雨,脸上的妆都有点花了。天兰方才知胤禟平日所言不虚,这种应酬,这种体面尊荣还是少要的好。留心看八福晋,八福晋脸上挂着矜贵的淡淡笑意和胤禩坐在一处,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异样来,这就是皇室中人的为人处世之道了,哪怕是在府里闹得都上房揭瓦了,在外人面前维持最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的,这就是皇室的尊贵,天兰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宫里礼仪官清越的扬声说皇上驾到,众人无不起身离座,皆三跪九叩伏在地上,因是家宴,皇上只穿一件石青刻丝的凉袍束着明黄的腰带神态奕奕,皇上看着人齐全,热热闹闹团团圆圆,这夜又有明月皎皎,不禁大悦。中秋家宴也是胤禩操办的,与往年不同,增加了不少节目,一派流光溢彩,歌舞升平,天顺民昌的盛世之景,皇上对胤禩点头称赞了一番。太子见满眼火树银花,繁盛奢华,在旁嘀咕说:"所费甚巨,太过,太过。" 皇上听见脸色就一沉,转头跟胤祉说:"古时有个人叫吴猛,晋朝濮阳人,八岁时就懂得孝敬父母。家里贫穷,没有蚊帐,蚊虫叮咬使父亲不能安睡。每到夏夜,吴猛总是赤身坐在父亲床前,任蚊虫叮咬而不驱赶,担心蚊虫离开自己去叮咬父亲。"太子听了脸色紫涨起来,太子妃石氏面有优色。胤祉说:"皇阿玛,吴猛恣蚊饱血是个有孝道的人。天下人若都如此,便就太好了。儿子最近重新刻了二十四孝的书,命人四处发放呢!"皇上称善,胤祉便面有得色。 胤祯忽然离席起来,在地上做了六个凌空翻,姿式可笑,众人一愣,不知他为何故,然后齐齐发出哄然的笑声。皇上一向宠他,也不见怪,招手让他过来问:"这是做什么啊?"胤祯跪下回道:"儿子在效法老莱子呢。老莱子为躲避世乱,自耕于蒙山南麓。他孝顺父母,尽拣美味供奉双亲,70岁尚不言老,常穿着五色彩衣,手持拨浪鼓如小孩子般戏耍,以博父母开怀。一次为双亲送水,进屋时跌了一跤,他怕父母伤心,索性躺在地上学小孩子哭,二老大笑。儿子虽不及他,但若能哄皇阿玛开怀一笑,儿子就知足了。"皇上满脸笑容,命人赏之,又命他和她福晋到这一席来坐,能与皇上同席是何等荣光,众人反映过来,无不眼红。德妃见儿子如此露脸大大的欢喜,喜形于色。宜妃一向与德妃是较着劲的,表面上也顺着说了两句凑趣的话,但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胤禩和胤禟悄悄儿说:"你看老十四如今真是出息了啊,多会上好啊!"胤禟冷冷道:"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胤禩说:"所以你就不上进。"胤禩到皇上面前去了。胤誐拍着大腿说:"老十四那小子,真是贼得很啊!"有佩服之色。天兰大开眼界,心想马屁拍到这份上也算登峰造极了!虽是极端的虚伪和做作,耐何在这种时候却是最有用的,胤祯露了这一手后,在场亲贵,顿时谀词如潮,颂声澎湃,马屁拍得啪啪响。出神入化,威力无匹,我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此逢迎溜须,天兰在旁边听了身上的寒毛竖竖的,这些人知不知道耻字怎么写啊! 过中秋自然是要吃月饼,宫制的月饼与外头市卖的当然也是极为不同的。那么大的个,比车轮小不了多少。里面的馅料都是天下所有上等的食材,光是咸蛋黄就包有九九之数,可谓豪华。当下切开了,人手一块。正在热闹的时候,忽一个女声惊呼:"怎么桌上有一盘畸月啊!"在宫中赴宴,再热闹人人也莫不是坚着一双耳朵,查探动静的,听了这话都想,是谁如此没眼色,在这时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顺着声寻过去,众人皆见,原来是荣妃马佳氏,她手里正粘着一枚六角型的月饼呢,众人哗然。皇上的脸就板起来,荣妃冷笑的瞅着宜妃,心想看你怎么下台。 荣妃马佳氏生有五子一女,其中只有允祉成人,一女下嫁乌尔衮。早年荣妃也是得宠过的,只是后宫的女人就算是得宠也不过是二三年间的事,因为皇上的心就热得快,冷得也快,随着岁月流逝,光阴荏苒,几代新人换旧人,恩宠不再了,情份也不再了。自从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死后,皇上并未再立皇后,也未立皇贵妃,中宫空虚,后宫的实务还是有的,要人理的。荣妃本已为这些人死了后,不管是论出生,还是论进妃位时间的长短,满心以为应是以她为尊摄六宫之事才对,偏不料皇上把这事一分二半,与了比她后进位为妃的德妃和宜妃,这让她十分的不满,却又无可耐何。德妃尚还好相处,只是宜妃心气未免过高,往往目空一切,荣妃一次因打发人要一件东西不得,就与宜妃结下怨恨了。 中秋佳节是团圆之日,莫不是要团团圆圆的,六角即有缺已,这不是说不团圆吗?大不敬啊!宜妃心里格蹬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万料不到荣妃会在这时候发难,其用心之狠毒令人发指,宜妃缓缓的哆嗦着站起来。场上有数个人一见这六角形的月饼,就已经了然是出自谁手的作品了,莫不担心起某人可爱脖子起来。胤禟紧紧握着天兰的手,手心里一片冷汗,天兰因刚才没注意到人说什么畸月,忽见胤禟面色一片青白,大惊之下,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看不下,心中暗叫,这回真的是死了,死了。宜妃上次因说这月饼味道好,命她多送几盘到宫里去,天兰万没想到,居然上了皇上的御桌。后妃得罪了皇帝是什么后果,天兰到底是在这儿混了几日,不想知道也难了。轻的失去主位,打入冷宫,重的可能小命就不保了。天兰一想到她的一盘点心,连胤禟都连累了,就抖得跟什么似的。 宜妃正要开口,天兰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勇气居然站起来了,动静还不小,众人的眼光,包括皇上的目光都扫过来。胤禟的心一下子就象是停了跳一样,那个惨然之色让人不忍看之。天兰站起来,这么大的场面,皇上只要叫一句,来人啦,她的小命就算交待了,不由得脸上有些怯色,但宜妃若因她而获了罪,以胤禟的孝顺指数来看,她和他必定完了。当她不定的视线忽然看到胤禛很平静的无声的对她说了一个稳字的时候,天兰那股子血气又上来了。天兰怕是怕,脑子却转得飞快,她与皇上行了礼说:"儿臣有事要更正。" 皇上见从儿子福晋中起来一个,一时到想不起来,这是他媳妇中的哪一个。故说:"你有什么话说啊?"天兰一闭眼,壮着胆子,上前一步答道:"这盘点心是儿臣敬献的,方才有母妃说是畸月,儿臣故不得不出来更正一下。"皇上拈一枚六角饼来说:"更正什么呢?"天兰大声说:"儿臣敬献的是星饼不是月饼。"荣妃抢着说:"星饼?这自古以来只有月饼哪来的星饼?"星饼这话一出,宜妃,胤禟等人的心就是一松,六角的饼可不是星饼吗?即是星就不能称为畸月了,此祸患可解。 皇上觉得这话说得有趣说:"哦,为什么是星饼?"天兰说:"皇阿玛荣禀,有诗云,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皇阿玛请仰头一看,今天月色皎洁,月明如轮,月亮周围是群星拱卫,大吉矣。月之有星,则辉煌更胜,儿臣所做的星饼正是取群星环月之意,众臣工为星,莫不是想肝脑涂地,为皇上尽忠。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啦,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兰一跪口祝万岁,在场众人不得离席三跪九叩跟着祝愿。这一句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说得皇上极其受用,他就是要仰头看这个效果,故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子,太子被看得低下头去。 众人交头结耳的说,此诿辩也。但驳不可驳,不能驳就是正理了。胤禛心里暗想,总算没白教育这丫头一场,书总算是读进去了。胤禟神色复杂的看了他四哥一眼,天兰跟这个夫子习学到没跟错人,要不然再急中生智,也说不出这样合体的话来。皇上招手说:"来人----"天兰心里一紧,这样的话她都说了,还要砍头嘛?什么嘛!皇上说:"说得好,把我前儿的那个如意赏她!"李德全道:"喳!"天兰听见有赏,自是不必死的,谢了恩,偷偷儿拭冷汗。皇上忽一拍手说:"你不是天兰丫头吗?躲在那做什么呢?和胤禟一块过来,和你母妃一块坐,母子团圆嘛!" 天兰拭着冷汗心里想,她说了那么一大堆称颂的话,老爷子这会儿才看出她是谁来,果然是日里万机,心怀天下的主,这是什么眼神?总算是因祸得福,升了位了,与皇上一桌子。皇上对宜妃说:"你媳妇是个嘴巧的,不错。"皇上夸奖,宜妃脸有容光。胤禟什么都不理论,只私底下手握着天兰的,只要一想到刚才的危险,他心里就象踹不上气来,有时能握着爱人的手,也是一种幸福,胤禟这才体会到。天兰低声和胤禟说:"刚才我忘了和你说我爱你再站起来。"胤禟听了脸上就起了一阵红晕。 天兰正对面坐得是十四,不巧与他的眼神碰上,天兰有些歉然,才觉得十四刚才做了一个跳梁小丑,觉得是鄙视不已。现在落到她头上,她比他也做得不差什么,为了活命,为了没事,还带头称颂起来,马屁也是拍得山响,同样是小人一个,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她觉得羞耻。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道德虽然必须,也有用,却不万能。在推出去杀头和动动嘴皮子的巧言诿辩你会选择什么呢?天兰选了后者,但却像是吃了一苍蝇一样觉得恶心,难过,但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胤祯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象是看了一场大戏后的喝彩,也许是喝倒彩,因为有些嘲弄。天兰的歉然马上收的无影无踪,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想笑谁,故瞪了胤祯一眼,胤祯反而笑起来,很愉悦。完颜氏不知丈夫为何发笑,本低得很低的头,抬了一抬仍低下。中秋这日,是完颜氏第一次参加正式的皇室聚会,虽已经有礼部的官员早就教导了见皇上如何行礼,如何跪,如何走,如何坐诸如此类的礼节问题,但到底还要靠自已灵活运用,完颜氏就象心里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蓬蓬地跳个不停,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做错了。她非常清楚她的处境,家里还有一二个早她一步进门的女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呢!若这时丢了胤祯的脸去,恐怕等待她的就是一纸休书了。她是不惯见这此场面的,又万想不到与至高无上的皇上同桌,未免拘得很,连筷子都不敢动一下。 完颜氏注意到在外面他的丈夫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很不一样的。他的丈夫并不是老是那么不拘言笑的,起码也是会笑,善言辞的。完颜氏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目光很长时间停在对面一个人身上,有时皱眉有时又舒展开。他的丈夫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丰富,也是如此的陌生。完颜氏忍不住抬头看了对面那人一眼,那人是她有数面之缘的人,第一次她在八阿哥府上已觉察到此人的不凡,那人今儿梳着两把头,穿一身的湖绿,攒着大大东珠的累丝金凤钗斜斜的插在堆发如云的头发上,偶然一动,那长长的金步摇就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派的雍容华丽,却不失活泼灵动,在皇上跟前还敢偷偷的扮鬼脸,娇憨可人的俏皮样子,难怪九阿哥会独宠她。 完颜氏看到九阿哥亲自为那人挟菜,居然宠溺到直接送到那人的嘴里,细声细语的问好吃吗?那人点头喂一勺清淡的粥到九阿哥口里。亲密无间,举案齐眉,这就是幸福的夫妻的样子吧,忽然觉得很羡慕。她不懂胤祯,实在是不懂这个人,明明是对她不理不睬的,但人前他却另一付模样。大婚的第二天一早按规距要去和皇上、宫眷行礼。第一次见皇上,她是紧张又能无助的,她的衣袍很长,过门栏的时候差点绊倒,胤祯扶了她一把,居然用很柔和的声音问有没有怎么样,他从来没有这样温柔的对过她,那怕是欢好的时候也没有过,那时她觉得一股子暖流穿过全身,皇上见状呵呵的笑说佳儿佳媳。那一刻完颜氏觉得她还是有希望的,也许她不是那么被讨厌,也许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但离了皇上,主位们的宫殿,他仍然是对她冷冰冰的,就好象她从来不存在。她并不笨,她明白过来,他忽然的温柔只是做样子,只是做给人看,如此而已。三天回门,他一片和气的与她的父母见了面,恭敬有礼,完全是一派皇室的风度。额娘悄悄儿拉住她说十四阿哥真是年青英俊,你可是嫁对人了。她点头说是,这是女儿的福气。然她额娘一走,眼泪便从她皎好的面颊上缓缓流下,眼泪是无声的流下,连哽咽她都被怕别人听到。她想咒骂,想尖叫,想一死了之。但她仿佛忽然在那一分钟长大了,从毫无心机的女孩成长为了一个充满妒意的女人。这是她的命,命天生如此,还能如何? 拍马,是一门艺术,是人际关系至高无上的"润滑剂"。人们都知道骑马前还需要先拍拍马的屁股,这样马才会温顺地让你骑上去,何况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人生之途!皇室家族更是如此,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拍马,处处都在运用拍马。拍马屁的至高境界是无声无息、不露痕迹,让人晕晕糊糊、得意忘形。有这功力的皇室子弟多矣,但有人拍马却不看场合、时间、地点,拍马拍到马蹄子上,什么人这么惨?就有人这么惨,这就是大阿哥胤褆了。皇上的眉头都皱起来了,偏胤褆见太子一时不在跟前就围着皇上喋喋不休。胤褆显然是小看了皇上与太子深厚的父子之情。所谓责之切,情之深。皇上虽教训起太子来,是痛斥不假以颜色,但骂完了那股子根深地固的感情却不会因此而褪色。胤褆妄做小人,灰溜溜的回来,气呼呼的喝酒,显然皇上是骂了他了,有些阿哥就了然的微笑。 胤禛不喝酒,在百戏那些个热闹的节目上来,就寻在杏林里听人吹笛。笛声空灵听来很悠扬感觉像从空旷的山中飘来,那呜咽的旋律,一时如林中鸟鸣、一时如谷间溪流,清音怡神、妙律爽心,在月光下,细细地倾泻下来。胤禛盘腿静思,不料一片竹叶从他脸上很轻的划过,有些痒,他也不睁眼,只拉过那只顽皮的手来问:"老九呢?"天兰奇道:"喂,夫子,你眼都没睁就知道是我喔!胤禟他和八哥有事,要我离皇阿玛远一点,免得又生出事来。故百戏也没看成,你福晋替你占了好位置,偏你在这儿。" 胤禛慢慢的睁眼说:"伴君如伴虎,你怕了?"天兰皱眉说:"这是什么话?"一会轻轻用肘撞他一下说:"你觉得我刚才是不是一个谗媚小人?"胤禛淡淡说:"会介意吗?《中庸》上说,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一个人懂得羞耻,才能自省自勉,奋发图强。有羞耻心的人,才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错误,战胜自我。明白这一点就比世人强了。"是宽慰吧,不过听了这番话到也舒服许多。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这时没有杏花,却有好意境。胤禛问:"看到老十三了吗?"天兰说:"刚才还看见,这会子只怕躲那些讨人厌的人去了。"胤禛忽吟诵说:"亿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英豪。长沟留月去声。"天兰一怔,万想不到,他也会在这时想到这首陈与义的临江仙来。这首词还是他在江南教给她的。天兰接下去:"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胤禛终道:"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没想到你还记得。只不知二十年后,是否只空余一梦呢?"他眼中光芒转动,天兰打哈哈说:"胤禟好象叫我呢,回见,回见啊!" 过了中秋,就到了选秀女的日子了,姑姑和天兰把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表妹阿穆鲁氏。吟霜送她至内务府的门口,就是想再往里面送,也只能送到这里。马车和轿子把不大的内务府衙门的门口堵的水泄不通。场面很是混乱,哭的、喊的,叫的、闹的,连在地上打滚的都有呢。对这些人中的某些人来说,也许是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是永久与家人的分别了,故这时表达的情感就份外的强烈了。各旗的旗主,佐领们将在这里把秀女们按旗领了去,然后从这里换乘了各种代表旗色的马车,驶向命运未知的宫城。人挤着人挤挤嚷嚷的,姑姑急着护着小表妹,怕被人挤着,又怕被蹭脏了衣服,碰掉了珠花,十分的忙乱。还好天兰率先就走了门子,一到内务府门口,就有知趣的长史屁颠颠的先录了名字,然后又是茶水,又是点心的侍候上了,把小表妹安置得很不错。 姑姑在府里早就问了胤禟一百多次,是否真能选上云云,问得胤禟直翻白眼也无用,只得答应一定全程照顾的十分到位,皇八子集团的人脉是广的,这位姑太太才暂放了心。一时长史要领小表妹去乘马车了,姑姑急得拉着小表妹的手不愿放开,但就这样,还不住叮嘱进去了要记得笑别皱着眉之类的话。然后不免有点眼泪汪汪的,又不想小表妹看见,很快的擦了。小表妹跟着长吏消失在回廊那头,最后连衣脚都不见得时候,姑姑忽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直冲云宵。天兰跟着抹眼泪,她老妈在失去她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哭的吧,就象街道妇女一样。但这种情最真切。哭了老一会,姑姑慢慢不哭了,天兰扶她起来,递杯茶与她,姑姑喝完的一句话差点让她吐出血来,姑姑问:"你表妹会被选上吧?"天兰一口茶水吐得满地都是。天兰咳道:"姑姑你刚才哭不是舍不得表妹吗?怎么这会子又那么希望她离开你啊!"姑姑叹道:"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天兰哑然。 克雅之日也进宫去,不过她是去走过场的,皇上是要为她指婚的。天兰过去陪着她的时候,克雅正精气神十足的骂骂咧咧,天兰笑说:"兄弟,你好歹是大家的小姐,怎么跟街头的混混似的,怎么么也要点体面吧"。克雅哼了一声,把花盆底踢得老远,光着脚在地上踱来踱去,回着指着她自已说:"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被指给谁了吗?呼延贝子。"天兰拍手笑说:"那赶情好啊!他最老实了。"克雅气呼呼的说:"好什么啊,我阿玛也说这人有三好,一是话不多人厚道,二是就在京里住,离我们家近。三是家道不错,还算富贵。我说将就将就也就算了。你猜怎么着,我愿意,他还不愿意,说见了我就怕,我就那么不好?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克雅回头再看过去发现天兰笑倒在椅子上,恨恨的捡起一只鞋就砸过去了。天兰感叹,从此这些个女人的一生,就交付给了未明的命运,有些人将富贵荣华,有些人将古佛青灯。命运不再掌握在自已的手里。天兰很庆幸不用象这样被人选来选去。愿小表妹交个好运吧。 李蟠在天兰冷眼看来是个不懂得人情事故的书呆子,也是个几乎绝了迹的真正的清如水,明如镜的穷京官。李蟠拿着国家虽然微薄的薪水,但也攒了一二年了,连象样的房子还买不起,他在京官中算是异数。四季衣服也不齐全,一季就二身儿,要是天空不做美,连着阴雨立马就没有衣服穿。他立志把老婆从老家接出来同住,这话天兰从年头听到年尾,也没见到媳妇来。问着他,他总说快了快了,连天兰都为他着急。他供职于翰林院,虽是清水衙门但也算是大机构,福利应该也不差,天兰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穷。 后来一打听才天兰才算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穷了,这位老兄居然是翰林院里唯一的一位不收下面孝敬的二节大礼的人,这样的人大概可能也是京官中的唯一一位不收节礼的人。他只靠那干巴巴的百十两俸银俸米过着生活,顾着自已,还要养妻活儿,老家一大家子的人张着口指着他呢,哪里够用,也怪不得李蟠这么穷了。一年二节的冰敬炭敬是例银,也是陋规,但当人人都尊循"陋规"时,那"陋规"就成了约定俗成的"成规"了。官场中的陋规是随处可见的,是一种避不掉的潜规则。上级来视查工作,下面的要送"程仪",下级到上级衙门办事,也要送办事费,送给中央部院的叫"部费",送给地方部门的叫"使费"。进门要送门礼儿,吃茶要送茶礼,要打赏跟前人,无处不要使钱。李蟠不懂得入乡随俗,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哪边都沾不上,哪边都排斥你,真正成了一个无门无派的逍遥派了。 逍遥派哪里那么好做?大家办的都是公事。办公事就有求别人办理的时候,你说你是公事,难道别人的不是?谁先谁后,就不好说了。具体事情要靠办事的人来掌握,你不合时宜,人家给小鞋穿,也就在所难免。李蟠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明白却仍然坚持住了,这是十分得难得,也是非常不易的,天兰非常的敬佩他身上这股子读书人的血性。与李蟠的严于律已成为鲜明对比的是与李蟠有同年之谊的一榜进士,天兰的旧房客,如今外放了的道台大人杨中直。 杨中直是靠走八阿哥的门子才混到实缺的,故他一直以八爷党的门人自居。即做门人,冰敬炭敬这种常规的节礼自不必说,另外的"三节"春节、中秋、端午,二寿,主子夫妇的生日,都是要送礼的,杨中直在任上想必刮的不少,送礼跟流水似的。这也无非是为了跑官,他盯着臬台大人的宝座呢。中秋那日,天兰还见过他,天兰对这种人是十分鄙视的,理也不理。这位杨大人如哈巴狗似的跟着她过来,脸上如今都胖得鼓起来,二只手到戴了三四个金玉的戒子,这与他还在贫贱的时候,是两个样子。他处嘻嘻的笑说:"福晋万福金安,奴才在任上起念着您的好呢!"天兰当时就不客气的,拉下脸了来哼了一声。这人别看在她面前像哈巴狗似的,在他那一方百姓面前还不知怎么的如狼似虎呢!等杨中直一走,天兰立马命人把他送来的东西,都换了银子,在京城济了数日的贫,算是替他减些罪过。 天兰一日正与胤禟正下着棋呢,李蟠一脸喜色的进来报告说皇上亲点他任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了。天兰扔下棋子高兴说:"如今真得皇上重用了啊,明儿有成千上万的读书人要尊称你为老恩师呢!"胤禟却只白瞅了他一眼说:"这差使里头大有藏掖,你还是小心为上的好。"李蟠只点着头,一看棋盘之上,天兰就要落败,不免在旁指点起来,恼得胤禟直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会子又不清高了。"李蟠只在旁笑,就是不走,看是棋性上来了,天兰知他也没人玩,总是一个人在房里摆棋谱,一个人又执黑子,又执白子,自已个跟自已个玩,可怜见的,遂让他。李蟠和胤禟大杀十余盘,各有胜负,天色已晚,便约改日再战。李蟠一走,胤禟就说:"也不知他是福是祸,人太耿直了,也是不好的。"天兰奇道:"不过是点了学差,主持个考试,有什么不好办的。"胤禟近身来,在她唇边偷得香吻一个方说:"你不知道,有人在大平地上也会跌倒,走着看吧。" 隔日,天兰问胤禛说:"什么是读书人的骨气和气节?"胤禛正色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大丈夫的这种种行为,表现出了英雄气概,我们今天就叫做有骨气和气节。有一个故事说,古代有一个穷人,饿得快死了,有人丢给他一碗饭,说:"嗟,来食!"(喂,来吃!),饿人拒绝了"嗟来"的施舍,不吃这碗饭,后来就饿死了。这就是有名的不食嗟来之食的典故。那个穷人也是有骨气的,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天兰一皱眉:"那叫"嗟,来食!"的那人,摆着一副慈悲的面孔,但他不会白白施舍,吃他的饭就要替他办事,穷人虽穷也不傻子,他知道这碗饭是要十倍,百倍的回报的。同理,有些读书人十年寒窗,一举成名天下知。如今做了官,便成了人上人,贪腐起来。只懂得向老百姓伸手,这些人怎能如此急切的向老百姓要当年辛苦的回报呢,岂不是太荒谬?京官吃督抚,督抚吃州县,州县没有下级,就只好吃百姓。等到百姓身上再也长不出肉来给他们吃时,不就--------" 胤禛当然知道没得吃后是什么话,这话说出来还了得,他慌得连忙捂住天兰的嘴,一边叹道:"祸从口出,这话我教了你多少遍,总记不住。行事前必三省之,我也说了吧。你说的故然没错,但有时候不得不行权宜之计。岂不闻"太直则蛲,太刚则折"之道乎?上善若水,人有时要含蓄,忌太尽;要委婉,忌太直,方可平安。"天兰眼一红说:"那依你说曲意迎奉就好啰!"胤禛叹而笑之:"你啊!一会偏左,一会偏右,中庸大学,我算是白教你了,还记介意中秋时的事呢?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你觉得对的就坚持,但凡事有有度,不可太过。我是最不希望我的弟子有事的。"胤禛知道再谈下去,不免会使她别扭得更深,若这关过不了,以后还有得烦呢。遂哄她继续练字。临贴是必须的,天兰静下心来,写了一百个字,交与胤禛审视,忽听胤禛一边用朱笔勾圈,一边说了一句:"读书要有理想,我又何尝没有要"以天下为已任"的雄心壮志,只不过---------"天兰一愣。 "以天下为已任",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这样的话,如果这话是出自八阿哥的口里,或是别人的口里,到还不算什么,但偏是他,天兰愣愣的看了他半响异外之极。他身上平日里有股子淡薄闲定的气质,虽是皇子雍容华贵是免不了的,但真名士自风流,哪怕是赤着脚着普通长衫一件,也是倜傥的,他就有这样的品格。三人行必有吾师,天兰喜欢从别人身上获取些进益,他也就成了良师益友,虽然他这个益友,还值得考证,但说其是良师来,他的确是当之无愧。天兰喜欢和他来往一多半是因为这人会享受生活,懂得生活的乐趣,随便的一花一叶在他的眼中也会有别样的风情,艺术修养水平不是一般的高,看他手里常把玩的磁器,玉器就知道,天兰对这点特别倾慕。 一直认为他是个生性淡泊的出世之人,他平日里又老说自已是个"富贵闲人",天兰便没往深里想。这时忽听了这一句话,方才有所触动,出许他的出世,只是一种表象,是不得已为之也未可知。就象太子一样,如此一个聪明的不得了,又有才能的人,却老是显得办不成事,这是为什么呢?太子办事,皇上总使着人从旁协助,说是协助却有监查之责,办的不好,皇上自然是一顿臭骂,办的好大家都有功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放在民间做父亲的无不喜悦,但在皇家这种喜悦里就多了点什么。多了点什么呢?多了点防备之心。太子如此强大了,皇权不是有旁落之忧吗?在皇权而前就是再亲的父子,也不会在应下手的时候手软。唐太宗李世民不就是如此吗?承乾不就被他老爹手起刀落的干掉了。是嫡长子又怎样?是长孙皇后所出又怎样?还不是踏上了黄泉路一条。故太子也有他的无奈,不能显得太聪明,也不能显得太笨,处境很尴尬。 太子的处境都如此尴尬,其他年长的皇子更是艰难一百倍,有能力拉派系的早拉起派系来和太子唱对台戏了,如胤禩、胤禟、胤誐。其他的除胤褆这种个别的很活跃外,其他莫不是聪明的表现在寄情诗词书话、飞鹰走狗上,用以向太子证明无兄弟越墙之心,起码表面上是如此。天兰并非不懂这些阿哥们私底下较着劲的竞争,因为这这已经是全民话题。 皇帝的年岁是一年大过一年,太子也一样是等了一年又一年。皇帝的儿子多了,自然有野心的人也就多了。看着皇位的人也就多了。太子是事非不断,所有皇子都在说太子如何如何。打小报告的人多了,听得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人们又眼见着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是越来越得到皇帝器重了。人们就眼见的太子不太受喜欢了,居然在漠北侍驾的的途中给半路给撵了回来。又看到皇上黑风扫脸的大杀太子的近臣。这无疑是个讯号。预示着皇上对太子的不满,预示着继位者的人选起了波澜。猜想不断。整个朝野都围着这个未知问题在转,所有的在朝的,不在朝的,都难免卷进这个深不可测的旋涡中,想抽身都抽不了身。群臣的参加,以至于民众的参加,在这个未知问题的讨论也就变的更加热烈。 天兰如今和胤禟这种关系,按理应该是站在八爷党这边,在别人的眼中,她早就是其中一员。但天知道,天兰真的没有政治观念,不是一般的淡薄或是不感兴趣。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定义,政治是以政治权利为核心的各种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的总和。帝王总喜欢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话挂在口边,并从这个角度看事情,把国家看成是自己的,一个人的。这种没有民主的政治,不过是霸权。他只为某个利益集团而工作,不是为广大人民群众而奋斗,这这样的政治哪有对错之分?不过是一个比别一个较为的不是那么黑。这种政治天兰不想参与也不想置评。政治对她一个老百姓有什么重要的?赚钱吃饭才是正理吧!天兰只观注民生这种较实际的问题。 忽然有些警觉,这个所谓的"富贵闲人"也许是条潜龙,潜龙在渊。从他办的几个差使上来看,有魄力,有手腕,有计谋,有狠劲,尽忠尽职的一点也不输于八阿哥。儒家讲究入世,佛家讲究出世,其实出世入世是一样的,都是对心的一种修行。胤禛指着贴说:"今天的红圈多了几个。"天兰轻轻的点头。其实身处他这样的位置,离皇权这么近,只要是人也是会有某种野心的,只可惜一个人光有野心是不够的。他是条潜龙吗?天兰也不敢肯定,因为胤祉、胤禩还有新冒出来的胤祯都比这位表现的舍我其谁,象条真龙的多。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宫里选秀不是三两天可以完的,人太多,一人看一眼,也在三两天里看不过来。虽是打着招牌为皇上选小老婆,但以皇上这把年纪,春秋已高,权力如何均衡,如何掌握,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小事一件,玩的溜溜的,他早就不用借着选秀来拢络权臣了。故对于选秀皇上基本上是不参与的,或是有空也来看看,凑个热闹的意思。决定权就握在了替皇上相亲的嫔妃手上。德妃、宜妃摄着六宫的事,自然在这场选秀PK上担任的是重要评委一职。老实说替老公广选二奶,还笑呵呵的,一付温良恭顺,这种事天兰只觉得世界真奇妙。 姑姑年长,嘴特别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分析上老半天的。天兰被她拉着问,呤霜到底选不选的上?竞争形势如何复杂,那家的小姐长的那叫一个沉鱼落雁之类的,听得天兰耳朵都起了茧子了。天兰最怕她问进展如何?又不是她当评委哪知道选不选的上呢。胤禟自不必说,虽然也托了胤禛走德妃的门子了,但走不走的通天兰心里自然是没有底的。天兰知道胤禛和德妃的关系很冷漠,胤禛除了几个大节外,是不经常到生母那去请安的,故他有没有说,天兰也不知道。弄得天兰出门就跟做贼似的,三顾四顾,生怕被姑姑逮住了。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6章 章节字数:14572 更新时间:08-01-19 10:39 二十日那天,天兰出了趟门,对胤禟只说是去谈生意,其实是另有去处。韩越一听那事儿,就明白的表明不愿去。天兰死活拉了他去,一个人天兰是不敢去的,拉他去做伴,兼当保镖。韩越皱眉说:"你这人真是多事!"天兰却不认为是多事。胤祥不帮忙,天兰是费了些事才查出小杏被卖的确切地址的来。天兰本想找个人将她赎出来也就是了,但事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天兰派了几拨人去也没能将人给弄出来,天兰不得已才亲自前往。之所以不跟胤禟说,无非是怕他知道了,脸上不好看。丧葬都办了,又出这么一事,京里亲贵中还不传得跟什么是的。 府里的传言私底下近来传得很凶,不赶快处理不行。有人说小杏是被栋鄂氏手下的婆子叫阿代的给处置了的。又传阿代并不是卷了款跑了路,而是被人杀了,所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前二日有下人悄悄儿亲口告诉天兰说,她姐姐春枝就是被小杏毒死的。据天兰了解,小杏是春枝一手调教育的关系是不错的,为什么小杏要毒死春枝呢?那阿代又是谁杀了呢?种种的疑云挥之不去。 在西山的栋鄂氏久不见好,胤禟初时还命人多多的照料,还亲往过几次。可数月下来,胤禟几乎是不去了,最后一次回来,脸有怒色。天兰渐渐就发现西山的佣人在不断的减少,一应用度也在减少。天兰也问过鄂尔泰,鄂尔泰表现得很漠然,并没有别的回复。胤禟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相反是一个长情的人。胤禟对栋鄂氏的不闻不问,视之若无,前儿连她的房子都命人整理了。天兰觉得这事情也赖人寻味。胤禟是不喜欢她提栋鄂氏的事的,曾一二再,再二三的说这是他的事,命她不要理。天兰和胤禟之间,就算在亲密也是有隔阂的,这一点他们都相当清楚,有时一些事情,也就不约而同的多选择避口不谈,或有选择性的谈。他们的社会背景,成长经历有太多的不同,要和谐的相处,有时不得不允许对方有更多的空间,尊重他人的隐私,成了一道必修的功课。 到了通州府,早有人等着那儿引天兰和韩越过去。虽天兰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却没料到小杏被卖在的三等窑子是一个那样破败杂乱的地方,那是在一条背街的胡同口的最深处,胡同里住着最赤贫的一脸菜色的百姓,晾衣服的竹杆随便的搭在街口,竹杆挂满了湿漉漉的衣服,几个脏兮兮的半大孩子在追打着玩。街上的人用一种冷冷的刀子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几个闯入者。忽然一盆脏水从一个窗口倒下来,若不是韩越运动神经发达,拉天兰躲的快,早就是一身湿了。倒水的妇人从窗口里发出放浪的笑声,天兰觉得寒毛坚起来。韩越说:"我说不来吧!你偏要来。"天兰无奈的推他说:"韩越,你说了一路了。" 三等窑子的门前斜挑着一个破红色灯笼,就算是幌子了,没有姿色的妓女着着厚厚的脂粉在门前招客,韩越率先被拉了进去,因天兰也换了男装,故很容易的就进去了。空气里满是呛鼻的污秽味道,天兰不得不用帕子捂住口鼻,下三等窑子的嫖客多是街头做劳力的人,十来个大钱,就可找个姑娘睡上一夜,这样的人只图便宜和欢愉,对女人几乎没有什么挑剔,只要是个女的就行,急不可待的随便抓一个就走,淫欲赤裸祼的连掩饰都觉得麻烦。不少不怀好意猥亵的目光肆无忌殚的从他们一进来,就打量着他们,天兰就象被针剌了一样羞愤难当。从并不隔音的窗里透出男人低重的喘息声,女人低若如蚊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天兰脸禁不住一红。 妓女们平日里只见过粗野的汉子,哪里见过如此俊雅的二个公子哥,纷纷缠上来,不过还未近身就被韩越用扇,打掉了轻佻的手,但这却未让这些红了眼的妓女位却步,却仍然涌上来。这些人里没有小杏,天兰跟韩越说:"怎么没见她啊?"天兰被韩越护在他的身后。韩越皱眉低语说:"你也不多带几个人来。"天兰说:"人越少不是越好吗?"韩越说:"你啊,下次可别让我与你一起受罪就行。"韩越扬声叫龟奴让他把小杏带上来,丢给龟奴一锭五两银子。龟奴掂着银子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小杏正接着客呢,要不您换一位?"韩越扇子一展说:"五两银子要接多少客才赚得来,你啰嗦什么?"龟奴三角眼里,目光里一阵闪动,把天兰和韩越让到一间小房里等着。 那小房里的东西都是粗使的家伙,连桌都没有,一张黑得发亮的床很触目惊心的放在一角,那黑红的污迹是血吗?床占据了这间房二分之一的空间,那床就是妓女们接客的地方了,天兰很窘的靠着墙边站着,尽可能的离那床远远的,韩越伸过手来将天兰的手攥在手心里,天兰发现他的手也凉得可以,他也是不太好过的。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还不被搓揉成残花败柳,天兰暗暗的惊心。心想是什么样的仇,能把人弄到这里来受罪。 小杏是被一龟奴推上来的,边走边还用粗鄙的话骂着什么。她早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尖瘦的脸上透着灰色,一身下等的粗布衣服也未穿好,数个扣子都未扣好,头发只挽了一下,乱七八糟的,真是从别的汉子身下才爬起来的吗?天兰觉得心里炸炸的,小杏早已经没有在府里的时候那股子甜美。当小杏看到天兰时,明显的就愣了一下,然后居然狂笑起来,笑着笑着二行清泪止不住的趟下来。龟奴一巴掌扇在小杏的脸上怒道:"你疯了吗?还不给老子好好招待两位贵公子。"小杏忽奔过来,抱着天兰的腿说:"救我,救我啊!"韩越却一把推开她到一边去说:"脏!看她的样,那些个脏病早就得上身了。" 天兰不理韩越这话,这小子一点儿同情之心都没有。她叫龟奴过来要多少银子才能为小杏赎身。龟奴撑着桌子说:"好办,好办,贵人出一百两金子就成。"一百两金子,三仟两银子啊!一个三等窑子里的姑娘身价银不过几两银子,哪里能要到这个价。明明是不想让人赎身的意思。天兰还欲与他讨价还价。却不料那龟奴不耐烦说了:"实话与你说了。当初这女人卖来,不仅没要身价银子,那卖人的还倒给了我们一百两金子。命我们把她任意作贱,往死里作贱,说是要她活受。这事也寻常,想必与之有仇嘛!当初给钱的时候就说好了,不到死是不许放人的。贵人您就真给我们一百两金子,这人我们也不能放。我们打开门做买卖,也讲诚信二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贵人还是回去吧!" 什么?天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怪不得十三说这话时是那样的一个口气,想必他早就知道,这人不是那么容易赎的回来的。是个什么结果,他早就知道了,故他说不用去,去了也无用。这样做的人是多么狠毒的心肠啊。还想与之谈判,韩越知谈也无用,要是能赎回,就不是这么一个态度了,有些事哪里是钱能解决的。韩越一挑眉说:"人我们硬是要带走呢?"龟奴听了这话把袖子一卷说:"嘿,我的暴脾气!给你脸你不要脸,跟爷爷玩横的,你还差了点。"韩越也是超狂的人,过去就给了那龟奴二个耳光子,龟奴吃了亏,一个扬声居然叫进十几个地皮来把他们围上了。不过是个三等的窑子,哪来这么多会家子,韩越也暗暗一阵心惊。天兰一看那个阵势,心里凉了半截这下麻烦大了。天兰也不得已卷起袖子来准备杀入战团,不料数道剑光一闪,几个地皮就在地上唉哟起来。天兰一看来人,真是万想不到,遂奇道:"怎么是你?"觉罗永贵哼了一声说:"还不走!"天兰一想起这人的剑利索,万夫难敌,慌乱中天兰还不忘吩咐一声:"不要杀人。"觉罗永贵又哼了一声:"你倒好心!" 天兰和韩越逃跑之余,到底把小杏救了出来,出了通州府十五里,天兰给了小杏一包银子说:"你走吧!"小杏张大了眼晴:"你放我走?"天兰叹道:"如今你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你多多保重吧。我只有一件事问你,我姐姐是不是你杀的。"小杏的瞳孔骤然缩小,满脸的惊恐,她直摆着手说:"不是我,不是我。这事是嫡福晋做的。"天兰利利的直看入她眼里去:"你做都做了,还怕认吗?我知道是你。放心就算是你,我也不会把你再送回去。" 小杏痛哭流涕始终不肯认,一时觉罗永贵赶过来,天兰看到他问他说:"你没杀人吧?"觉罗永贵看了地上的小杏一眼对天兰说:"我当初问你想不想知道,你说你不想知道。如今还是想知道的。女人啦!总是口不对心。"天兰说:"此一时彼一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觉罗永贵对小杏喝道:"事到如今了,你还不说实话吗?爷的剑是要喝血的。"小杏看到杀气腾腾的觉罗永贵吓得缩了缩。 小杏终于不得不承认是她下了毒。虽春枝失宠于太子,但在胤禟身边仍占有重要地位,家事都是她决断,未免夺占了地位。栋鄂氏趁胤禟远在热河围场的时候,命阿代给了小杏一包毒药,就下晚饭的鲜蘑汤里。毒药到也是寻常并不难找的物件,就是画画用的滕黄。滕黄是剧毒的一种颜料,其中毒的症状与毒蘑菇的毒性极其相似,别人的碗里都是少量的滕黄吃了只是腹泻,独她那一碗是足量的致死了人。故虽查验出来有毒,却只当是食物中毒事件处理,没往投毒的事上想。等胤禟从热河回来,怪也无用,因这蘑菇就是春枝自已带回来的,故胤禟只能做春枝是失宠于太子,一时想不开服毒而已。 觉罗永贵的剑架在了小杏的脖子上,寒光闪闪,小杏吓得尖叫着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好利害的算计,有阴狠的手段。虽然与春枝一面之缘都没有,但这种天降的机缘下,天兰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天兰忍住了,平静的问小杏:"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小杏凄然的说:"嫡福晋许我可以取代春枝的位置。却不料她连我都不放过。"韩越在旁哼了一声说:"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觉罗永贵恨声说:"我早就想杀了你,我要你的血来祭春枝在天之灵。"天兰拦住他的剑说:"算了,放过她吧。她在那种地方,也受够教训了。你我都不是执法者,无权剥夺别人的生命。生命是宝贵的,哪怕那颗承载生命的心灵是扭曲的。让她的良知去审判她吧。" 天兰率先离开,不管觉罗永贵是否听进了她这句劝。她不愿多看那个心灵龌龊的女人一眼。天兰抱膝坐在马车里心里一阵的难受。历史上最有名的嫉妒事件,是汉高祖死后,吕后把他的宠妾戚夫人抓来,剁去手脚,割掉鼻子耳朵舌头,眼睛挖出,丢在猪圈里喂养,取名"人彘"。结果吕后自己的儿子看到,给活活吓死。如今这等的卖入妓行,令人活受,比那人彘更为残忍。妒火中烧而伤了别人也伤到自己,小杏是可怜又可悲的。栋鄂氏机关算尽又如何呢?也没落到什么好处,如今是疯得人都不认得了。这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血淋淋的,让你不得不正视它。胤禟知道这件事情多少呢?他对栋鄂氏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知道了吗?她听到都已经如此了,天兰不敢想象胤禟知道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模样。 韩越坐在马车前赶车,忽见觉罗永贵从后驰马而过,他一手执剑,剑未上鞘。剑上新带着血,韩越想那人还是杀了小杏吧,如此冷酷的人。不过也省去了很多麻烦,这世人的人哪有那么多的良知,若都有良知,那以仁治国就行得通了。韩越并不打算将看到的告诉天兰。忽听到天兰在马车内念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睹,故去彼取此。"韩越心里想这人悟了。 通州与京师并不远,傍晚就回来了。胤禟的门口迎她,携了手问:"累吗?去了一日呢。"天兰忽赖在他身上说:"我想你了。"胤禟一笑说:"去洗漱一下,八哥请我们过府去吃饭呢。若不想去,就推了他。"天兰摇着他的手说:"怎么不去呢?去的,去的。"这时正觉得心里空得很,找件事做做也好。胤禟忽定定的看她一眼说:"有些事不必想太多。"天兰抬眼看他,他知道她今天去哪了吗?像又不像。天兰伸展一下肢体说:"回家的感觉真好。这时候若来上一杯香浓的咖啡就太妙不过了。"胤禟高声吩咐鄂尔泰去准备。 洗漱完了,虹管式的咖啡壶也煮好了咖啡,一人执一杯热热的在手,焦香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两人无语的品着,有时人生就像一杯咖啡,浓浓的咖啡。咖啡有时充满着苦涩,有点象无法预示的未来。未来的不可测性,既让人神往,也让人迷惘和困惑,就像苏格拉底说的"此岸"与那"彼岸"。但细细的尝来,苦味中也含着甘甜,不善于从苦涩中品出甘甜来,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天兰展开眉头决定将今天的事丢之脑后,眼前还是最要紧的。 到了那府里,胤禟和天兰给胤禩见了礼,胤誐与他嫡福晋也在,遂也见过了。胤誐笑嘻嘻的对天兰说:"大妹妹难为你还把明细账目命人送到我府里去,依我看账目是不用看的,哥哥我还信不过你吗?"天兰一笑说:"就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胤誐说:"如果再发个三五百万的小财就好了。"天兰听了这话拍手不客气的说:"大哥哥,你这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吗?"胤誐腆着脸说:"别人没那本事,大妹妹你可就不一样了不是?"天兰装作不住意用力踩了胤誐一脚,胤誐唉哟一声抱了脚跳起来说:"不应就不应,你也忒狠了点吧!"他福晋在旁捂着帕子笑说:"可有人治你了!骨头不知道多轻狂。"胤禩因那件事与郭络罗氏总扭着,外人面前自然是各自体面,关起门来,郭络罗氏却是总不理胤禩的。胤禩请了他们这几个来,也无非是想借着人多缓和缓和局面。 当下摆饭,他们四人加上胤禩夫妻二人,六人一块吃饭。二位主人翁之间,果然生了闲隙,两人几乎都没有交谈。到不是胤禩不想理郭络罗氏,主要是郭络罗氏不想说话,连看都不看胤禩一眼,胤禩就是想上好,也没处上啊。胤禩为这事,明显有些憔悴之色,却又无法可使,只有不住的苦笑。胤禟给天兰递了一个眼色,天兰哪有不知道的,努力的说一些轻松好笑的话题活跃气氛。胤禟在天兰后,也说了个,但胤禟一向说笑话说得蛮冷的,一点都不好笑,胤誐和他福晋都没笑。天兰不得已咳了声,胤誐和他福晋这才后知后觉的会意过来,干笑了二声,使得局面分外尴尬。在众人努力的打着圆场,陪着笑脸下。一顿饭总算是在比较愉快的气氛中度过,大家吃的是辛苦无比,但收效不大。但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心结不是好解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过了这些日子了,这在坐的人都有所了解,胤禩平白里弄一小妾,也不是好色之故,他也有苦衷的,不得已而为之,不免也对他掬一把同情之泪,才上赶着来想排解排解。皇上几次三番逼着胤禩要他纳侧福晋,这次皇上是痛下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事,连人选都择定了,为了能一举打杀掉郭络罗氏的锐气,择的这人也是亲贵中门第不底的一位。若此法成真,那等那位进门,同样的高贵的门第,背后又有皇上的支持,那郭络罗氏的日子显然就不好过了,那时就算胤禩再有心维护,也护不过来。相较之下,纳一个毫无出身背景,易掌控的人是最好的择中之举。虽然无奈,胤禩还是做了。纳得这个小妾怀了孕,皇上闻之才总算打消了这个主意,睁一眼闭一眼。胤禩虽然得罪了他福晋,但他一丝辩解也未做。他不是不善于替自已辩解的,但这种辩解他没脸说,也不屑于说。晚间,他们四人告了辞,各自坐车回去,胤禟、天兰上了马车,两人累得靠在一起,谁也不想说话了。当和事佬也是难事一件。帝王家的不足对外人道的悲苦,让人无可奈何。 胤禟早已查觉到天兰内心的低落,有些事他也知道了,知道的比天兰早了一点点,但知道了又能如何,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恨意不是没有,只是无处却发泄,心绪中有着太多的不甘、怨愤、杀伐之意,但他在看到栋颚氏疯疯傻傻的样子后,心就反而沉甸甸的,别有一种悲凉。昂首一声长啸后,他决定以后不在见西山的这个人,对他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这个人。 天兰的睡梦中仍蹙着眉,睡得也仍不安稳。胤禟端视着身边的人儿,心没来由的一抽。她是极胆小的人,受了惊吓或是心烦意乱是数天都睡不好的,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在菜市口看杀头那次,足足十天里吹灯是睡不着的,一个月间也怕走夜路,走夜路必要人陪。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轻轻的将吻印在她的额上,他心疼她,他心疼她看到了如此丑恶的事。轻轻的抚摸,似乎让天兰感觉到温暖,她全身都往他这边靠,最终如八爪鱼抓住了一只水面上的横木一样,胤禟爱怜的拢过被子抱紧她,脸贴着她额头的发际。夜,才刚刚开始。 二日一早,二人从睡梦中醒来,正欲起来,却被什么扯了一痛,这才发现两人的头发打了结,结在一起,有难分难解之势。有诗云"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天兰俏脸为之一红。胤禟边解边笑说:"结发同心,妙就妙在那个"结"字,光是念念,便让人觉得缠绵异常呢。"天兰用被子捂了脸,不肯出来。她自己的头发和胤禟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是不是就代表着生死相依,永不分离呢?缘起缘灭,缘来缘散。三生石上的这红线绑得牢牢靠靠的才好。 近来的事发生的太多,也乱了心绪,胤禟推了应酬连他八哥那也少去,呆在家中的时间渐多起来。天兰因周围人各有知的烦恼,她也有她的困惑,也待懒打理生意,只在家中高卧。枯坐自然无味,没事就应当找事来做。胤禟下朝回来,天兰刚浇完院子里的花,胤禟看见说:"我的姑奶奶,这花总要隔二天才能浇上一次水。可不能天天个浇的。"浇都浇了,天兰听了,壶一丢生气。 胤禟为了转移这位的视线,且顾着他的几株不可多得的花想,遂说教她弹琴。他的古琴弹的不错,虽没有某些大儒弹得好,却也是中规中矩的,一手一式皆为名家姿势。古琴是天兰一直想学的一件乐器,听胤禟说愿意教她,顿时就放过那些个可怜的花去,快快乐乐的从墙上取下二张琴来。要说古琴的风雅远非古筝能比,但同样难学程度也在古筝之上。现代古琴的一般教程学费都在二三百之间,即贵又是上的大课,几十人一起学,学不了什么东西。上小课又要加钱,天兰也是一时兴起,去习学去,不过二三天劲头一过就没去了。胤禟把一把唐琴让给天兰,自已弹奏那张宋琴。他总共收集了二三十把名琴,每一把皆有来历。 古琴学起来是十分复杂的,右手之擘需用托、抹、挑、句、剔、打、摘的手法拨弦,以体现出多种音色,左手还须辅之吟、揉、绰、注、逗、撞、进、退等等手法来修饰。指甲与指肉触弦的变化,拨弦所发之力度的变化、拨弦所施之速度的变化,只要有一点不同,弹奏出来的效果就会很不一样。胤禟也不指望她一下子就能学会。在他看来,会欣赏懂得品味已经不错了。故先弹奏了数首,从《流水》、《梅花三弄》、一直弹到《胡笳十八拍》、《凤求凰》。 这么近的听琴,便越觉得古琴的音色古朴典雅,富有韵味,弹完后还有余音盈耳,天兰陶醉不已。胤禟弹完《凤求凰》后说:"当年司马相如,仰慕文君,借琴音倾诉心曲,操绿绮琴高歌曰凤兮凤兮九天翔,翱游四海求其凰。卓文君夜奔之成就了一段佳话。"他的目光灼灼,天兰站起来往门外走。胤禟奇道:"你往哪里去啊?"天兰厚着脸皮说:"收拾细软夜奔啊!"胤禟闻之大笑,边笑边说:"你好生过来坐着,夜奔就不必了。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天兰听了这话,心里大为受用。 听别人弹自是轻松自在,真轮到自已学的时候,那份艰难就别提了。"笨啦,不是你弹的那样。"胤禟一百零一次的教育她。再演示一遍。天兰又弹一小段。"不对!""不对""不对"天兰学着样再弹一遍。胤禟用食指敲天兰的头恨恨的说:"我的天啊!平日你夫子是怎样把你教会的,我简直是要疯了啦。"天兰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他。胤禟禁不住这样的眼光,安慰道:"好了,再来一遍。",耐心这么差,天兰不禁嘟起嘴来。 古代的曲谱都是工尺谱格式,因用工、尺等字记写唱名而得名,本身就是用文字来标注节奏符号和指法等等,选不如现代阿拉伯数字标注的来的简便直观。天兰看工尺谱就如中国人说外语一样,需要转换,所以弹起来分外的痛苦且慢半拍。再加上天兰只知道C大调,G大调,就是不知道何谓散板、流水板、又何谓一板一眼、一板三眼这种东东。虽然有胤禟一句一句的试范弹奏,但到底不能代替她弹,力度这个东西,又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天兰的按音,划音,颤音都按的不到位,fa(或升fa)、sol听起来弹的怪怪的。天兰气的把头发拆了,只用一个钗子盘成道士状。这下清爽多了。胤禟又递了杯茶给她喝,又往她口里塞了颗九制杏仁,拍拍她的头,很宠溺的让她放松休息一下。又笑道:"欲速而不达啊丫头!" 天兰歪歪斜斜的盘腿坐在酸枝海棠榻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大总管鄂尔泰神色疑重的过来在门口探着头儿。胤禟一眼看见了,轻步走了出来,鄂尔泰如此这般的在胤禟耳边说了,胤禟听得面色一沉,看看屋里的天兰,让鄂尔泰附耳过来,交侍了几句,挥挥手鄂尔泰急急的去了。休息了一下后,天兰又开始练,但fa(或升fa)、sol两音使终不准。胤禟无奈的叫道:"我们家天兰按的这个音啊,连树上的鸟儿都要气的掉下来了。"都一天了,连高山的第二句都未曾弹对了,有些心浮气燥起来,赤着脚跳起来跺脚道"不学了,不学了。" 胤禟一把拉下她来,从后面环住她,然后在她耳边说"看来只有一招了。"所谓的这一招,就是从天兰的后面环住她,直接握着她的手弹,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皇宫里最笨的公主也没有用过这么个方法。即在天兰按音的时候,加重她的力道,让她体会真正的音准是什么样的,来提高按音的准度,按音都按不准的人是弹不了古琴的。 他和她这样头碰着头,身体贴着身体,互相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彼此的心跳。胤禟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是昙花的味道,他调给她的,她身上是他们家的味道。她的发梢在他的脸旁轻轻的飘动,而他的唇低头就可以吻到她洁白的颈项。天兰的手被握在这样修长如艺术家的手掌里,觉得他的手很稳,每个指头都好修长,天兰色色的乘机多看两眼,多蹭两下大吃豆腐。 胤禟的手覆盖着她的,他觉得她的手好小,且柔若无骨。她的手没有擦过红艳的凤仙花,是天然的粉色,手指也修剪的很整洁。如此自然的味道,是在其他女人身上看不到的。天兰简直有点意乱情迷,虽然被他搂过也抱过这么多次,有着最亲密最私人的关系,但每次还是会被他电到,这么俊美的一塌胡涂的男人居然是属于她的男人,只对她笑的男人。天兰又想入非非的重温这人的温存。两人保持着暧昧的动作,手底下却是最古典,最正经,最清高的古乐。 两人私底下这样也就罢了,关起门来称大王,有谁敢管。可他们这副样子被终极BOSS看到了呢?那就太----太----太丢人了。康熙皇帝这日微服出宫第一站先到了三阿哥府里,胤祉这几日病在家里也未上朝,康熙一向喜欢三阿哥的聪敏好学,又闻得大阿哥无故给了三阿哥气受,康熙知道他这个儿子虽是口拙得很,但心里却是极有数,且受不得委屈的人,故先到他府里去瞧他。在他熙春园里坐坐,看到他气色还算好,故放了心。从三阿哥府里出来圣驾往老臣佟国维家去,过了街角,忽看到九阿哥府的黑木匾额,沉吟半响,便命住了轿,改往这府里来。 九阿哥府里的下人正坐在门房里聊天,不承望来了大批的人马,唬了一跳,也没时候去告诉主子,只得匆忙的得出来相迎。门上的人乌鸦鸦的还未跪好,就见圣驾已经进了门了。机灵点的下人,这时才想起来要去通传,但圣驾中来人吩咐说,不必惊动,下人们也只得应诺,只得眼巴巴的看得圣驾一行就往里面去了。 康熙看到这府里楼台亭阁错落别致,花木格外繁荫,几乎遮去大半日光,倒也荫凉。见人来了,那雕绘长廊架上的八哥跳着叫:"你好!万福"一时又咕浓出一句:"贼猫,让你偷嘴吃,该死该死!" 圣驾面前岂容如此不雅的词句,小太监过去赶吓那鸟儿,却不防那八哥是不怕人的,越发来了劲头,卖弄起来,扇着翅膀叫:"隆冬到来时,百花迹已绝。红梅不屈服,树树立风雪。" 那边树上挂着的撩哥凑着趣也学着人长叹呤诵的口气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逗得康熙说:"这府的鸟儿到是很神气。大管家鄂尔泰在后抹了冷汗跪了说:"扁毛畜生冲撞了圣驾,罪该万死。"忙命人赶快拎走了,李德全看着鄂尔泰就哼了一声,鄂尔泰冷汗又下。 到了晴雨阁南边的窗口,在外侍候的侍女见圣驾到,躲之不及,纷纷跪在地上。康熙透过窗随便一瞧就看到这么一副琴瑟和鸣好的不得了的场面。李德全偷眼瞧见里面两个,一付缠绵的模样,遂尖起嗓子叫道:"皇上---驾到!九阿哥、九福晋还不过来参见圣驾。"李德全是最会看场面行事的,他这时不叫,保不准这两位还会做出什么出来。康熙听到李德全喊了一嗓子,有点不悦的瞪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知道这是怪罪,但怪罪也得受不是。 胤禟和天兰听到李德全喊的这一嗓子,是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从开府建衙起,皇上总没到这边来过。这不早不晚的为何而来?胤禟有些七上八下的,皇上已经到跟前了,这中门也不用开,吉服不用穿,香案也不能摆了,没法子只得赶紧的把皇上迎至上座。 胤禟在家里是一惯的穿着松散,只是随便的穿着长衫,扣也未系好,也未系上腰带,虽显得玉树临风,飘飘然如谪仙一般,但过于散散漫漫的。天兰在家里也是不怎么讲究的人,穿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旗装到是旗装,只不过头上有点乱七八糟的,还盘着道士一字朝天头,不伦不类。两人算是衣着不整,又在君前,可以算得上是君前失仪,君前失仪可是大罪,够推出菜市问斩的。故而胤禟和天兰有些慌张。大惊之下,未免有点结结巴巴的请了圣安。皇上没有言语什么,皇上不责问,不代表就不请罪了。叫起后,胤禟再跪磕头说:"儿臣未曾接驾,罪该万死。皇阿玛幸及儿臣私坻,是看重儿臣,令儿臣觉得蓬荜生辉,但皇阿玛眷顾不肖儿臣如皇天厚土,儿臣竞不能体贴圣躬于万一,又不能时时为皇阿玛分忧,儿臣常觉得羞愧万分。然皇阿玛不念儿臣种种不肖,仍念及儿臣,儿臣感激涕泞,必肝脑涂地以报圣恩。"这段话胤禟说得是情真意切,且动情至深,头磕的山响。说到感激涕泞时,眼框一红,声音微颤,且见眼内泪光闪动。 天兰听得一愣一愣的,虽说套话也听得不少,这么长的套话,还是第一次听胤禟说。难为他这么长说下来,舌头都不打结的。以天兰看来,说套话的人未必真的如此所想,又有多情真意切的。但大家把这活计都练得有些炉火纯青,最难得是表情丰富得很,恐怕连最会演戏的演员也是比不上官场这些大人们的。康熙本来不喜做臣子的自由散漫,但到底看眼前这个儿子是如此丰神如玉,又说了这样恳切的话,那皱起的眉头不觉就松了点。康熙淡淡的说:"你们家的家风到也独特得很。"胤禟、天兰皆不知指得是什么,也不敢答。 小丫头上了茶来,只至门口,天兰就接了过来,她用大荷叶盘端给李德全,李德全着人验过后,这才由他低头进给康熙。当着儿子验过茶水有毒于否这是比较伤感情的一种作法,儿子还害了你不成?但皇家历来不讲究这些,先是君臣再才是父子。圣上是万乘之尊,龙体金贵也是自然的。茶杯里汤色黄绿明亮,且清香袭入。康熙喝了一口,味道醇厚,故说:"是黄金桂?"天兰点头说:"是皇上。"一抬头,康熙这才注意到天兰的头发,一口茶在嘴里笑的喷了出来。李德全连忙跪进手帕子。康熙用手帕子擦了手,扔给李德全。 康熙指着天兰的头问:"方才还没看见,你这丫头,头上是什么怪里怪气的发式啊?"皇上进来,打理衣服和头发自然是没有时间的。天兰连忙跪回道:"儿臣早起读书,忘了梳头随便挽的,有违了祖制,儿臣万死。"康熙问:"读得什么书啊?"天兰答:"《道德经。》"康熙哼了一声说:"那些个无为之治,不知上进的话,还是少看得好。我看四书中的《孟子》就很好,有股子向上的浩然之气,你就读那个。"天兰敢忙说:"喳!"康熙今天心情不错,且知道读书还是不错的,也不追究,放了她一马。他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天兰便站起来退到一边。 康熙问胤禟":你们刚才在做什么?"胤禟回说:"在帮福晋学琴。"康熙知道胤禟的琴艺在众阿哥中最好,点点头说:"琴而高士之音,如阳春白雪,最能颐情养性,朕也时常弹曲以养育心性。能主动习学,也属难得。但贵在坚持,学不可一日废"天兰连忙说"喳!"康熙令李德全取过桌上那一张瑶琴来,瑶琴身上八宝灰涂身,琴身上满是牛毛冰裂细纹,色泽丰润古雅,龙池凤足也十分的古拙。翻看琴背,琴背上用金错着"玉涧鸣泉",康熙知道这是一把宋琴。他拨动一声,声果如空涧鸣泉般清脆,康熙赞道"好琴!好琴!"康熙命胤禟弹上一首,胤禟领命弹《广陵散》,这一曲胤禟弹得是空灵出世,回味悠长。康熙点头,兴趣一来,他当下弹了一首《平沙落雁》。天兰从没看过皇上弹过琴,不觉好奇的瞪大了眼,眼晴都不眨一下。皇上音乐造诣自不必说,也是相当的高,奏完好音韵久久不绝。众人都哄然叫好,是称颂不已。皆把皇上这一手说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种马屁又不要本钱,逮着就拍的山响,没有人不好意思的,康熙不由大悦。 又训示二人说:"皇室之所以尊贵,除血统外,还有礼法。不尊礼法则好市井之人无疑。穿着也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和教养,万不能轻漫之。胤禟,天兰又齐低头尊圣训道"喳!"两人连忙退下,按品大装。胤禟着红蓝白三色蟒袍,天兰也戴上平日里不戴的珠花应应景。在康熙的印像中,他这个九子,故然是所有儿子中生得最好的一个,但比较其他年长阿哥来,却素来无所建树,也不图个人上进,这一点让康熙是十分不满的,故虽他母妃宜妃得宠,胤禟却没有沾到一星半点宠妃儿子的好处。 康熙屏退众人,只留胤禟一人。康熙的家教极严,对皇子们态度远远严于大臣,每天的晨昏省定若非有异常缘故决不允少。阿哥们从小就习惯了早起,以康熙每日所见的,都只是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在他面前诚慌诚恐的儿子,为臣的儿子。故今日里私坻中一见,九子那股子少有展现出的慵懒、随性让康熙觉得这样的儿子是十分陌生的,他不曾了解的,也不熟悉的。胤禟长得不是十分像他的,九成九长得象他天生丽质的额娘,他有宛如大理石雕刻而出的容貌。这种容貌却并不阴柔,从他身上仍可以看出发源处白山黑水游牧民族的彪悍之气。这股子悍气在日常冷冽的表情下反而格外衬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让本就深刻的轮廓更显出一份特别的冷峻俊美。他身上唯一相像的是与他相同的幽深黑瞳。 康熙在厅里踱了几步,转回头来说:"顺治十六年,那时朕同裕亲王一起去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治询问我们各自的志向,裕亲王当时"以愿为贤王对",而朕的回答却是"待长而效法父皇,黾勉尽力"。那时朕才六岁。朕八岁登极,十二岁亲政,康熙八年朕诏逮捕鳌拜交廷鞫。十一年十一月,平南王吴三桂就起了兵,那时老臣都劝朕说,不要打,不要打,国之初定,以安和为主。朕不许,执意命打,三藩之乱才彻底平定。这些都是老皇历,朕知道你们不爱听,但朕说与你听,是要你明白,人之在世,有自知而格物,要有志向。"胤禟神色一暗,志向他何曾没有,但这个志向能达得到吗?不能达到,想它又能如何,凭添烦恼而已。胤禟恭声说:"皇阿玛教训的是。皇阿玛英明睿智,又善能励精图治才有如今的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儿子不才,才让皇阿玛您失望。" 康熙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挥手说:"这些个套话你这时不用在朕面前说,朕这话听得多了。这儿并没有别人,称颂敬上的话说有何用?你不才?你有才的很。能把一曲《广陵散》弹的如此飘逸贴切的,放眼天下能有几个?你的聪颖不在太子、三阿哥之下。朕记得你6岁时,在热河就亲手猎了一只鹿,那时你还那么小,还没有弓箭长呢!" 胤禟听了这话眼眶一红,万想不到儿时的事情皇阿玛居然还记得如此清楚,6岁时的围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他活这么大在父皇面前最露脸的一次。他不禁有些哽咽的说:"皇阿玛还得儿子猎了只鹿吗?儿子一向以为皇阿玛眼里没有儿子。"康熙有些感概的说:"朕怎么不记得呢?朕虽日里万机,但你们的第一份窗课朕都还小心留着。朕是皇上也是父亲,手心手背都是朕的儿女。朕眼里有你,你是看八阿哥都封了贝勒,偏偏到你,却没有封,心里不快吗?"胤禟跪下说:"儿子不敢,儿子惶恐。" 康熙叫起然后说:"你对太子尽了为臣之道吗?"胤禟低头回说:"儿子对太子一向诚慌诚恐,没有好处,也无不好之处。"康熙叹了口气说:"朕一向跟你们说要敬爱太子,帮着太子,你们却总是当耳旁风。你认为你不才,朕却看到的是无心。论武,你不比大阿哥、十三、十四逊色,这是朕亲见的。论文你虽比不上三阿哥,但你有你的灵气。上次八阿哥交上来的窗课,朕一看都是你的手笔哪里是他写的。朕要他练字,他就在朕前耍花枪,朕懒得理他,他那笔字哪里是见得人的,偏他喜欢卖弄。宜妃总共就生了五阿哥和你。你的天份百倍于五阿哥,又精通满蒙汉语言,你就应该有一番作为,为你母妃长脸才是。你为他长脸,比朕抬举她都强。朕的话你听清楚了。"胤禟再跪叩首说:"皇阿玛的训示,儿子定当鸣记于心。" 康熙看着胤禟,这个儿子想要忽视他是很难的,因为不管他站在那里,他的品格总是那么出挑,在万人中总是看得见的。但别人都在他跟前力图表现,胤禟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是那么上心。他是希望他多历练的,才压着他,只是他这份心,这个儿子不见得懂。康熙忽然觉得他和儿子间距离好象越拉越拉大了,就是有心收拢往往也得不到效果。 天兰献上的茶点甚好,小小巧巧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个个都是桃花的样子,且晕红有女儿之风,康熙尝了连声说好。日近中午,皇上居然又破天荒留下来用了膳。皇上用膳,是天大的事,幸好府里的厨子是京城中的佼佼者,个个都有拿手的菜色。虽然是忙的九阿哥府里人仰马翻,玲珑店里也来了大师付做支援,总算体体面面的把这个饭办了下来。康熙吃的还比较满意,因一些菜是玲珑的新式样,康熙问了菜名和做法,天兰一一的回了。康熙老爷子简直是个十万个为什么,什么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尤其是对现调的鸡尾酒的颜色感兴趣,非要问是怎么变这样的,十分的好学,且不耻下问,天兰答的十分辛苦。 末了康熙没头没脑的问天兰道:"会不会射箭?"天兰硬着头皮道:"会。""那么下月去热河你也去!"康熙吩咐道。热河行围的名单早已经下来,连胤禟都要留在京中值守,皇上为什么要她去呢?天兰莫明其妙的,不知道皇上是做如何想法。当下和胤禟只有答"喳!" 因皇上来这儿,天兰早给了姑姑消息,让姑姑的远远瞧上一眼皇上的龙颜,不外是想让姑姑见一下这个未来的女婿长什么样?也是想让姑姑死了这份心的意思。哪料,姑姑瞧见了,这个胡子都花白的也许是未来的女婿的某人,直捂着心口念佛说:"天啦,这辈子总算是有睹万乘之君的相貌,真是死了都值得了。祖上积德啊!"天兰说:"觉得长得怎么样啊?"姑姑正色说:"龙颜英俊啊!"天兰不禁对天翻了个白眼,姑姑这是什么标准吗?皇上固然是个标准的衣服架子,且气质出众,保养得体,但姑姑就没看到人家花白的胡子不成?姑姑一把抓住天兰的手说:"吟霜一定要选上啊!"天兰说:"你就没看到皇上的春秋几何吗?"姑姑哼了一声说:"小孩子家家你懂得什么?" 天兰心里不住的叫苦,这种好事怎么都被她碰见呢?,如果是她是小表妹就好了,现在直接冲到皇上面前,执着人家的手,可爱的眨着眼去表示爱慕之意,把皇上搞得目瞪口呆之余,一定就可以直接进级了,多好。胤禟从没见到在皇上面前也敢神游太虚如此勇敢之辈,暗暗的拉拉她的袖子,意思是叫她回神呢。拉了三下天兰才回过神来。忽一把拉住皇上的衣服说:"皇阿玛,我下回进宫能找您玩吗?"当下众人一愣,找皇上玩?不要命了吗?皇上是谁便跟个人就能玩的吗?胤禟的冷汗就下来了。康熙见天兰小女儿的娇态如此可人,遂哈哈一笑说:"好,你找朕玩就是。" 圣驾起驾,李德全却迟了一步,留下来。李德全是大总管,身份不是一般。但他亲自笑嘻嘻的带来了皇上的礼物。给胤禟的是一部宫制诗集。给天兰的就多了,满满一盘子的手饰,金光灿烂的,看的天兰的眼都花了。李德全是皇上的近侍,一般人赶着巴结都巴结不上。胤禟于是悄悄儿递了个加厚的红包给李德全喝茶,李德全也不推就收在怀中了。李德全对胤禟笑道:"奴才给九阿哥道喜,皇上很喜欢九福晋,这可是想不到的荣光啊!"喜欢是喜欢,可是一朝翻脸也不是好玩的。是福是祸还不知道。胤禟也抱拳称谢:"一切都要请公公美言。"李德全方笑着去了。 见都走了,方回头对胤禟道"我真是吓死了。"胤禟回头说:"你还吓死了,不是说要找皇上玩吗?""还不是为了小表妹,姑姑铁了心了要这富贵第一人做女婿不可。"胤禟搂天兰入怀道"别混说。"天兰吐吐舌头,好奇的问:"皇上单独跟你说什么呢?"胤禟拥她回转:"哪有说什么呢,还不是那些话。" 智者择中而立,动可横贯四海于弹指,静可洞悉世事于瞬息。八方脉动皆汇于中,得中心,自可纵横天下。他到想择中而立的,为了怀中的人儿也想如此,但这个中,太难找。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7章 章节字数:10827 更新时间:08-01-19 10:39 皇上金口一开,这热河是非去不可的了。本来能出去旅游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在没有空调电扇的炎热夏天,能找个凉块一点的地方去度个假也是爽到不行的事情。但胤禟不去,天兰一人去,天兰就有些不太愿意了。天兰是越来越习惯有他在身边了,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把胤禟当成重要的家人了。故在家里扭了几天,才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塞外行围的名单中跟去的年长阿哥只有有太子、大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去的女眷也多,但八福晋不去,克雅也不去,胤誐不去他福晋也不去,算起来大半去的,天兰都不太熟,人不熟就更不好玩了,天兰很郁闷。她就不明白,大热天里去度个假的机会,凭什么不能人人平等,不能去的还要轮着值班,加班费都没有,降温费也没有,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胤禟见天兰有些为他愤愤不平的意思,遂笑说:"你就别别扭了,不去的人多了,八哥,老十都不去呢。我们家在热河有好大的园子,景致也好,我已经命人先行一步,赶紧收拾了,你去必定是喜欢的。"天兰嘟着嘴说:"没你有什么意思?我舍不得你。"胤禟捏她耳朵一下:"这会子专会甜言蜜语,等去了你就玩疯了,哪里还想得起我来。我先跟你说把箭敢紧儿学会了,骑马也要温习,要不然到时候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去,你可别哭。"天兰一想也是,自已个在皇上夸下海口来,就箭是会射的,到时候若人让你表现表现,可不就丢了丑吗?遂天兰每日起来,先到箭道跟府里的布库师付射一会子箭,再吃早饭。 没练两天,天兰就觉得胳膊酸疼,实在是辛苦,见胤禟忙也无及管她练得怎么样,遂以歇臂为由,光明正大的偷起懒来。别的都可以偷懒,只有每日的窗课是偷不得懒的,上次也不过三日未写,到了胤禛那可真就被他不客气的请吃了竹板抄肉,严师是利害的,也是混不过去的。大早起来,天兰就在窗下对着书贴练字,小乔在旁边磨墨。小乔一边磨墨一边说:"昨儿你没写,今儿可要写上三百个字才够交出去呢。"天兰说:"可不是吗?这要写到什么时候去啊!" 因热,便让人在旁打扇。天兰写了二个字,因看到扇子,便想到那日里从胤禛那顺回的折扇来。问说:"我的那把蓬莱仙境的描金折扇呢?这些日子总没看见。"小乔想了想说:"是四阿哥予的那把好扇子吧。那天在柳暗花明的时候,我说要收着吧,你却是像宝贝似的要自个儿收的。今儿却来问我。"天兰一拍脑袋说:"对噢!是不是把扇子落到那边啦!"小桃抱了衣服进来,听到这话说:"从那回来的时候,我细细的看了,并没有东西落在那边。福晋是不是放在别处了。"天兰想了半响,也想不出扇子的下落来,故只有继续写字。韩越刚从店里回来,本想打个招呼的,侧耳一听里面又在寻被他撕的那把破扇子的事,不由得不悦的哼了一声,想这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没想这位还想得起这把扇子来,好象在无形中那边的四爷的份量变得越来越重了,韩越的眉簇起来,也就不进去了。 小桃见门外人影一闪,认得那是韩越。小桃为天兰端了茶来说:"韩少爷刚才在外面呢。"天兰挑眉:"他怎么不进来?"小桃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回头说:"奇怪,刚才都在,这会子不见了。"天兰顿笔说:"他这人现在应该是青春期吧,烦躁不安,整天困惑这个,困惑那个,这么年青就要成小老头了。"小桃和小乔听了这话都抿着嘴笑。 韩越穿过花厅,胤禟正与几个重要的客人在谈话。韩越便坐在廊下,歪着头沉思。胤禟一时送客人出来,才瞧见韩越。韩越住在府里老久了,又长在跟前进进出出的,胤禟却并不与他很熟,若非必要很少有交谈。韩越为人低调,不爱说话,很傲气与人有距离感。胤禟也不是一个会与人拉近关系的人,他的交际,他的手腕只用在他认为需要用的场合上,在家里胤禟就能省就省了。韩越在这府里是做为天兰的人马而留下来的,就如李蟠一样,是天兰信任的朋友,府里多一个几个人,对于胤禟来说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多个人也不过是多双筷子。韩越比李蟠和天兰的关系要更近一层,他们基本上是朋友加事业上的伙伴,许多私事天兰也会找他商量,比如前些天去通洲,天兰就找他去了。对于韩越,胤禟是有戒心和介意的。没有男人会喜欢自已的女人身边有二三个小鱼小虾在旁边搅和的。但有时候不由你所想,虽然不太喜欢天兰身边有一个如此年青的男人,或者是少年,但胤禟还是不得以给予了相对的客气,也给予了相当宽松的环境。韩越平日里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故胤禟负着手站到他面前。 胤禟来到他身边,韩越只不过抬了抬眼皮如此而已。韩越说:"我不喜欢你,但我有点话要说。" 胤禟微微一笑说:"一个男人对于假想中的情敌,哪会有喜欢,我了解。" 韩越一下子站起来,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胤禟淡然的坐下:"你太年青,虽然你少年老诚,但这种事哪里是掩得住的。" 韩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都看到了,某人却没看到。"笑得有些讽剌。 胤禟叹了口气说:"她和你之间没有可能。因为她是我的女人。难道你要跟我说的话就是你喜欢她了,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吗?" 韩越冷然的一哼:"我不怕你杀了我,事实上你也不会。我不可能开始,也无法开始,你相当清楚,你是因为这个才允许我留在她身边。你决定忍耐,是因为你太顾及天兰的想法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不明白你,我要这么说。" 胤禟挑起眉来说:"你不明白什么?" 韩越说:"我不明白,她是你的女人,你为什么允许天兰与四阿哥走得这么近?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吗?" 胤禟说:"天兰的确与我四哥的关系不同寻常,说他们很好,很近,但又不是。天兰有时是很不喜欢这个人的,言谈举止都体现出来。有时几天不见,天兰却很想到那边府去。我四哥象是她知心的朋友,有时是师傅,有时像兄长,有时----,他们之间很复杂,不容易割断。" 韩越有点烦的走来走去,然后说:"我觉得四阿哥很危险,他这个人太深沉,他的想法太难懂,在江南我们-----" 胤禟眉拧起来,声音提高一个八度:"江南?你是说江南,对啊,四哥那时也去了江南,莫不是你们一路同行?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过这事?" 韩越忽意识到说漏了嘴,他掩了这话说:"江南只不过是我们碰见了而已。"这话胤禟自然是不信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韩越忙说:"你可别怪天兰,天兰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只是碰见,一起走了一程。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马利埃,他也去了,他是信上帝的,不会说谎。我只是想提醒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胤禟的眼扫过来,韩越遍体生寒,韩越并不回避的与他对视,终胤禟说:"我要静一会子。" 韩越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胤禟俊美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忽然感觉到,这人的神经其实是敏感而丰富的,许多事情,他不说而已。 廊上的八哥忽然尖着嗓子叫了起来:"贼猫,又想偷嘴吃。""救命,救命!",那笼中的鸟儿惊恐的鸣成一片。天兰一行人在屋里听到这动静,赶忙放了手中的事跑出来,果然看到长得油光水滑的韩离刚叨着一只架上的白色百灵,很敏捷的从廊上窜到太湖石上去了,它到也显得不慌不忙,黑白相间的尾巴很得意的在身后摆动,都摆成一朵花了。天兰气道:"贼猫,韩离你给我下来。"韩离一双金黄色的大眼晴,闪着狡猾的光,它对战利品是要视死捍卫住的,它向下跳了几步,正当天兰以为它要跳过来的时候,韩离忽然向一棵树猛扑过去,跑到树上呆着去了,那里树高叶多,安全得很。天兰跑到树下,摇着树,举着拳头对上面吼:"韩离你给我下来,你若是不下来,我就不客气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会你就要哭着求饶了。"天兰得到的回答是数片树叶子,韩离往更高的地方跳了几步。 面对如此悍匪,自然不用客气,天兰怒叫道:"伙计们操家伙!"一呼百应,来了十几个人拿着网子,架着梯子,要把韩离弄下来。韩离初还是慢不惊心,一付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仗着爬树技术过硬,想打持久战。这下子梯子都架在树下了,韩离才惊恐万状起来,从树上一下子飞跃到屋顶上。在一阵的围追堵截下,在人海战术的正确运用下,韩离还是落了网,躺在网子里呻吟做最后的挣扎。它的落网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它平日里养尊处优,气力不继的原故。天兰一到跟前来,韩离的一双猫儿眼瞪得老圆,天兰不客气的把百灵从它嘴里夺了下来。韩离不甘心的喵了一声。天兰高高举着:"这就是罪证,你这个杀鸟凶手。每日吃鱼还不够,到自个儿改换起口味来了。百灵才来我们家三天,就遭你毒手了,你余心何忍。"韩离一看形势不好,大不利于它。喵喵的叫个不停。天兰把韩离从网子里提了出来,只拎着它的后背,凶恶的说:"哈哈,你叫也没用。都是韩越惯的,我只和你老哥韩离说去,非要一个说法不可。"韩离四个爪子张牙舞爪的扭来扭去。 天兰把韩离提到韩越那说理去了。韩越最宠这只猫,韩离一见到韩越那叫得一个可怜劲,天兰把韩离一把丢到韩越的怀里说:"看好你这猫。这么肥还偷嘴吃。"韩离在韩越怀里蹭来蹭去喵喵的告状,一脸的委屈。现在它仗着他哥在,有仗腰子的了。天兰很凶的揪了一把韩离的耳朵,韩离一向欺善怕恶,吓得没了声音,委屈也不叫了,只往韩越怀里躲。韩越抚着它的毛安慰它。韩越到是不理杀鸟这种小事,反而是若言若止的说:"他有没有找你!"天兰说:"哪个他?"韩越说:"九爷。"天兰说:"你要找他吗?他在前厅呢?"韩越慢慢的说:"他没跟你说什么吗?"天兰奇道:"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吗?你这话问的奇怪。"韩越抱着韩离若有所思。天兰对韩越说:"拿来。"韩越说:"拿什么?"天兰似笑非笑:"银子啊?赔偿。算你二两好了。我那百灵可是一两银子买了耶。"韩越看着天兰的手说:"那又要二两?"天兰说:"那一两银子是丧葬费。"韩越一哼:"奸商就是奸商,你从我工钱里扣。"天兰一跺脚说:"喂,这月工钱你早拿了耶。"韩越眨着眼说:"那下月。"下月哪里还记得这许多,分明是拖刀计,天兰嘟起嘴来,韩越却笑。 中午天兰有午睡的习惯,吃了饭就睡了。胤禟终没有问她,虽然他是想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一起下的江南,在江南做过什么,但他没有问。他对处理与天兰的关系一向有他自已的方法,他掌控着大的方向,这一点他一直没有却步过。所以天兰成了他的福晋,也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间中溶合入他的家族里,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他之所以让天兰继续与四阿哥接触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明白需要一个人来引导天兰慢慢溶和入这个特殊的家族,从礼节到品味,从文化到为人处世。 天兰是不适应皇家的,不论从感情上还是个性上。她总以为很世故,却不料在他们这些看多了人间百态的人眼里,跟一张白纸没什么两样。天兰是直性子的,很率性的,喜怒都在脸上。这样的一个人,是不容易在皇族里存活的,皇族里需要的是全副武装的撕杀,围绕着利益勾心斗角。天兰需要人不经易的引导,让她慢慢看清她身处的局面,太快吓着她,太慢又容易被人害。四阿哥在有意无意之间充当了这个引导者的角色,天兰到今天能游刃有余的处理与人的关系,与官场的关系,与亲戚的关系,进退得当得益于他。 胤禟在床边坐着侧着头看她的睡颜,玲珑剔透的娇颜上那浓长似羽的睫毛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抖动,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看着就觉得好幸福。他的手顺着她个性的眉毛,小巧但不失高挑的鼻梁,到樱红的嘴唇,迷人的嘴角滑下来。胤禟低头吻住她,天兰迷迷糊糊的回应他的热情,他温柔的撬开她的嘴唇,吮吸着她滑腻的丁香。眼底有火苗在跳动,本来是充满强悍与霸气的,但舌尖却轻柔的描绘她的唇形。每次吸吮都带给他一股前所未有的销魂滋味。她像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小心保护着。胤禟知道天兰和他四哥之间,并没有什么事真正的发生。江南之行没有,在京城也没有。虽然大感吃味,却还是先放在一边。天兰傻呼呼的却还不知道,一场一触即发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睡了午觉后天兰懒洋洋的起来,随便换了件家常衣服,也不上妆,只素着一张面,带了人便往四阿哥府去。往那边去串门子天兰一向都不太讲究,穿什么是什么,所谓女为悦已者容,只要胤禟不觉得她难看就行了。衣服整齐不错,其他人怎么看她,天兰到也不太在乎。最近胤禟变得有些紧张她的安全于否,不带着人必是要怪的,故她出门总是让人跟着。今儿是交窗课的日子,虽早起赶了许多,到底写得不诚恳,想必红圈是得的不多的。字是人的门面,所谓字如其人,做一家的主事,渐觉要写一笔好字的重要。人情来往,下个贴子,回个条子,书法都是比着的。福晋们中写得一笔好字的人比比皆是,太子妃得家学渊源一笔狂草,洒脱漂亮。三阿哥的字的写的好,他福晋的一手簪花小楷也是人见人赞,八福晋自不必说,比八阿哥都强。人人都比着,天兰不下苦功也是不行的。 近来因不想太显眼,又不愿意碰上他府里的女眷,总没有从那府里正门进去,走北边角门反而多一点。北边门进去,不过穿过几个月洞门就到了胤禛的书房,是极省事方便的。门上的人见了她来,早就过来请了安。进了北门碰见胤禛府里熟悉的几个账房先生拿着厚厚的账本过来,他府里的账房和天兰极熟,问了好。其中一个笑着往里面呶呶嘴说:"爷在里面呢!"天兰便往里面去了。胤禛与胤禟不同,身边是有太监侍候的,有一个成体统的便是高福儿。高福儿正在门口立着呢,忽见天兰进来,手里且拿着一卷红签油纸就知道这位是交窗课来的,这位比不了别人,主子在忙见她来也是欢喜的,忙往里回了一声,脸上堆了笑打起帘子来。 天兰进了书房,见胤禛坐在桌前正写着东西呢。天兰知道是在阅公文呢,如今比不得以前,皇上的差事,太子的差事,户部的差事,内务府的差事,这些个差事都落在他头上,也够他忙的了。胤禛也不抬头只管写他的,手往南边椅子上一指,让她自便。天兰是常客,虽是客却早熟得不能称之为客了。这书房里的东西哪一个她没有摆弄过,故天兰很自得的在他落落满满的书架上,乱翻了一气。在乱翻着书的时候,又有几拨人因公因私来讨他的示下,胤禛也不避她,那些门下、属下的人,也大约知道天兰的身份,只管照常回事,视之若无。并不是第一次看胤禛办差,但他的沉稳干练仍让天兰看得一愣一愣的。 胤禛的书房外植有很高大的松树杉树,树冠长得黛绿茂密的很,一阵风吹过便会响起明快的松涛阵阵,据说在屋边植松听涛是一件极雅致的事,古时候多有羽扇伦巾的高人喜欢携琴坐在松树下操琴,以表达高远博大的情怀。据天兰了解,胤禛在书房边植松固然有追求风雅之意,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怕热。松树的树冠如伞一样遮却了阳光的直接照射,书房就比较凉块了。他之所以怕热是因为有一次中了暑的缘故,他府里与别的府不同不到五月就起了凉蓬,屋角都堆着冰块呢,如此怕热的人老爷子却不许他到热河去避暑,偏带五大三粗不怕热,专喜欢赤膊上阵的大阿哥去,可见偏心的很。 天兰因说:"皇上喜欢大阿哥呢,大阿哥却老是说皇上厌着他,总是要眼红别人得宠。皇上前儿去了熙春园,大阿哥听了就不痛快,在我们府里喝得大醉。害得我们子时了都还没睡呢。她福晋亲自坐了车来接他,到被他借着醉推在地上,好没道理。我替他福晋屈得很。"胤禛顿笔说:"大哥心里是存不住事的人,他的火来的快,去得也快,不妨事。到是你,怎么也说起别家的长短来了。少说事非话,总是好的。"他说的也是。但人都是八卦的,天兰就不信他是不听小道消息,不说小道消息的人。胤禛抬眼看天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便又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出处是什么地方?"天兰见考她,这句话是他讲过的。故答说:"出自《诗经卫风》,意思是说,看那淇水弯弯的岩边,嫩绿的竹子郁郁葱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研究学问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修练自已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 胤禛深深的看着天兰说:"品德高尚也许在皇家未必人人称善,但我要你记得,即身在这个地方,时时都要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人心百态,未必会象我和老九会如此包容你。与其要人包容你,不如你自已先了解,改进你自已的好。这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总是说,你听得都皮了。"天兰明白这话别人一般是不会对他说的,是他的一片苦心。忙作了一个长楫,表示受教了。胤禛哧的一声笑说:"你这人,过耳就忘。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在皇家管住自已的口比较重要,天兰也吃过亏,但总是容易真情流露。天兰在一次聚会上,看到十三福晋头上戴着白玉兰的钗子,不留意说了句"果然好看得很,真正的籽玉,买的时候我就说好看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十三阿哥福晋听了就不高兴,心里想必胡疑一片,脸顿时就黑沉的吓人。从那日后,十三福晋以后若不是顶头遇见她,不是避不过了,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人就这么得罪了。得罪了人往往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映是意想不到的。十三福晋虽不是嘴利的人,可是时不时有些不中听的话从旁人的耳中传到天兰这里,天兰也觉得极不受用。 天兰交得窗课果然得的红圈少,尤其是今早写的那些个字。胤禛将那几张,一气撕了,冷然说:"你若是沉不下心来,那练也无用,以后不必来了。"天兰忙说:"别介啊,别介。"忽高福儿慌忙的进来回报说:"主子,圣驾来了。离府还有一箭地呢!""回见啊,回见!"天兰比高福儿还慌张,怎么在哪儿老能遇上老爷子啊。真是晦气。她虽慌张还不忘从他柜子上顺二本爱看的书,准备落跑。胤禛从椅子上站起来,负着手说:"你到哪儿去啊?"天兰跳到他跟前来说:"当然是回家去啊,老爷子看到我在你这儿,还不------"胤禛慢慢的正正衣冠说:"还不什么?你现在落跑,皇上就不知道了?现在跑罪更大,有什么可慌的?"皇上频频到皇子的私坻转,密探想必早就把几条街都监视起来,天兰一拍脑袋:"对喔!" 门口早就设起了香案,胤禛却未换吉服,仍是一身素淡的家常衣服。当下他府里的人马分左右站在两旁,众女眷冷不丁的看胤禛身后多了个人,不禁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天兰,天兰顿时有身陷虎牙狼群之感。天兰干笑着与那拉氏打了个招乎,那拉氏阴着脸冷笑着还了个礼说:"九弟妹来得巧啊!"天兰假笑:"巧,巧!"那拉氏身后是耿氏。耿氏是汉军旗。耿姓起源有二:据《史记?殷本纪》记载,商王祖乙曾把国都迁至邢(今河南温县东)。《史纪?索隐》云:"邢音耿。"后来国都迁往亳(bó),而留在耿的部分王族以耿为姓,称耿氏。第二个起源是源于西周时的姬姓小国耿(今山西河津县西南),耿君子孙以国名为姓,亦称耿氏。故耿氏自以为尊贵,常以王族名门后裔自称。且她又为胤禛生有大阿哥,有了儿子,不得了,故地位就排在众人之上了。耿氏的一双眼晴很怨毒的死盯着天兰,就向想把天兰看出一个洞来。天兰不自在的紧。 偏年氏花枝招展的,打扮的来迟一步,看到天兰就象吃了一惊,当着胤禛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的。年氏与天兰近来有些走动,关系已经趋于不错,故小着嗓子说:"哟,你怎么偏赶着这时候来啊?天兰苦笑。胤禛当着众女人的面,携着天兰的手,把她顺到他身后来,这个举动,无疑让女人们的眼都快滴出血来。这样那拉氏就从顺位的第二位变成了第三位,那位氏的一口银牙都恨不得咬碎了,只是不能发作。 圣驾进来,众人跪接。在众位粉抹得极厚,穿着正式喜气的女人中间,一张素颜连朱唇都未点的天兰就变得格外突出了。且她还站在如此显著的位置上,这让康熙不认出她都不成。康熙单把天兰叫到跟前来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天兰本想说来找那拉氏串个门子的,这解释多完美。但天兰眼一瞧那拉氏板着个门神脸,想这话说出来,那拉氏未必会承应。到不如老实说话。于是老实的回了话。康熙便命人将她的窗课承上来御览,一色的红签油纸约有四五十张,康熙看到纸上圈圈点点,有些字还用红笔细细的重新写过了,显然这窗课改得是极认真的。康熙看完对胤禛说:"你的字写好了很多。这笔怀素小草可称得上是行家了。" 胤禛说:"儿子每日必写一二百个字,日日不敢拉下,近来在体会磨崖石刻。"说完看了天兰一眼。 天兰心想,她还不是日日都不拉,只不过这二天有些懒而已。明明是看她的窗课,怎么说他的字写得好啊,搞没搞错啊!眼见得那第一张的红圈是很多的,天兰忍不住问:"皇阿玛,您还没说我写的怎么样呢?" 皇上没叫回话,在皇上面前还敢插话的,满京亲贵中只怕就这么一个。李德全因见了几次这样,不以为异。在堂上站着侍候的女眷们,却惊异得不得了,互相交换着眼神。康熙看天兰有些眼巴巴的样子遂笑说:"你的嘛,勉强可以入眼。" 那料天兰大喜说:"那就好啊。能入您的龙眼,表示儿臣很不错。" 康熙笑骂说:"厚脸皮之古今未见。"康熙因问说:"你长上这府里来吗?" 不等天兰回答,那拉氏却先回道:"回皇阿玛的话,九弟妹是长来的。" 康熙沉吟,指着天兰转头问胤禛:"你教育她,收了她多少束脩啊?" 胤禛眼神慢慢从那拉氏上移过,然后恭身说:"收了她一束干肉,一篮野菜。"当年孔子在鲁都杏坛招徒三千,大兴私学。有一句名言:"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就是说不管是什么人,只要送给他十条干牛肉,孔子就没有理由不收这个学生。这是中国最早的学费记载。康熙听了没有言语。 那拉氏献了茶,康熙从李德全手里接过来,茶汤金黄,入口回甘又是黄金桂,这府里与九阿哥府时,均喝的是黄金桂,康熙不禁别有深意的看着胤禛。黄金桂不是易得的茶叶,这种茶树本就稀少,双长在深山,采之不易,只有百十余颗,每年产茶也不过十来斤,采下的茶皆做了供品,康熙把这比金子还贵的茶只赏过一人,就是四阿哥。那府里也有,怎么来的可想而之。私相收授,故康熙在心里思咐这二人的关系,一脸高深莫测的兴味。 胤禛在皇上的灼灼注视下,一派坦然自若,从容不迫,沉静若止水。天兰也不妄言轻动,这其中利害,天兰是省得的。那拉氏低垂着头,自胤禛的目光有些警告的从她脸上扫过后,那拉氏忽想通了搞越级投诉是没好处的。皇上没再说话,淡淡的品着茶,目光在胤禛和天兰身上冗长地注视了好一会儿,那近乎于审视的目光有无比的穿透力。忽小太监来报说:"回皇上的话,九阿哥来了。因圣驾在此,特来求见。"康熙放下茶杯说:"宣!" 胤禟进来,先看天兰一眼,见天兰好好的坐着喝茶,遂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才平静的请了圣安。他是听到皇上忽然到四阿哥府上的消息才赶过来的。康熙叫了起,胤禟就坐在了天兰的旁边,天兰眼角偷偷的看他,鼻子不知怎么的一酸,这时见了胤禟的感觉就好象在儿时被老师留了堂,忽然在门外见到了家长来接,心里一阵的安定,天兰的脸色就明朗起来。 康熙对胤禟说:"你接福晋来了?" 胤禟起身回说:"是。天兰跟四哥练着字呢。" 康熙说:"三阿哥,七阿哥的字更要好一点,怎么不找他们学。" 胤禟说;"三阿哥和七阿哥那儿,儿子也带福晋去习学过,终不级四阿哥讲的透彻又有耐心。"和胤禛的目光忽不约而同的互视了一眼,那一眼中的电光火石的撞击后,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别过头去。他们之间有许多话在眼神里就看明白了。天兰头左偏一下,右偏一下,她忽觉得很尴尬,比刚才与这府里的女眷一处时还要尴尬的多。 康熙淡淡的问天兰:"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天兰摸着脸说:"回皇阿玛,是热的。"在皇上面前,与平常人家不同,说错一句是要人头落地的,众人无不是眼观鼻,鼻观心,说话慎之又慎。皇上句句都是套子,含义莫测,明明是家常话,却是夹枪带棒,打得人生疼。话不是能全听懂含义,但就这听懂的这部分,已经让天兰听得冷汗直冒。左顾一下,胤禟和胤禛虽然脸色平静,但也是应付得紧张的。胤禟坐得特别的直,天兰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胤禛回话前,手里总是无意识的转动着他指上那一笼春水的扳指,这是他思索时才会做的动作。与其心惊肉跳的,天兰恨不得变只虫子飞了才好。 胤禟和胤禛都在回味皇上讲的话,皇上的话信息量很大,朝上朝下,宫里宫外,太子臣下都有所谈及,让人一下子回味不过来。皇上近来频入皇子和股肱大臣的私坻,哪是说家常话,拉近距离那么简单。轻描淡写的后面,胤禟和胤禛听得心沉掂掂的。表面看上去朝堂象一条平静的往东流淌的河,天下太平,圣世繁景。人也和谐,就象待朝的栋西朝房里挂得那张一团和气的匾,见面笑呵呵,马蹄袖打得山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朝为官的光见面光笑呵呵不行,还要修练出见面笑开口笑,背后摸刀子这种境界才算成了精。皇上的话抱怨很多,皇上这样一个左右人间万姓的人,居然都觉得有些不遂心了,这无疑是一个讯息。胤禟和胤禛无意之中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水底下的暗流错杂交汇形成了一个个看不见的陷阱,平静的水世界瞬间变得异常的凶险,有黑浪在翻腾鼓动。 好容易坐如针毡的安全的离了皇上,天兰亦步亦趋的跟在胤禟后面出了四阿哥府。天兰在后说:"谢谢!"胤禟陡然的止住了步,天兰就撞到他后背上,胤禟未回过头来说:"你有什么可谢的?"话说得极轻,但极有力道。有什么可谢的呢?她谢得是什么呢?这话怎么好回。天兰脸红了一片,吱吱唔唔的。胤禟立住深吸了一口气又行,天兰绞着手咬着唇又跟,胤禟人高步快,一步快过天兰两步,他二人始终有些距离。 偏这时小乔从后面屁颠颠的拿了两本书过来问:"福晋,这是你刚才说要看的书吗?高福儿怕你忘了,特别包了让我给你递过来。"天兰忙给小乔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小乔见天兰摆手以为说不要了。奇道:"福晋,你刚才在四阿哥书房还和四阿哥扭来扭去,死去活来的硬要借这书,四阿哥说你贪多嚼不烂,你偏不听。怎么这时候又不要了,你真不要我就还了。" 胤禟哼了一声,越发是不等天兰,自个儿往前面走。天兰跺着脚对小乔说:"我的小姐,你就别添乱了。" 小乔没眼色的说:"你刚才不是还和四阿哥好好的吗?这会子,又不来往了吗?我刚把你好不容易找寻来的油石冻佛手给了高福儿了,你说我要不要再讨回来啊!那佛手贵得很。" 天兰一听白眼一翻,气得吐血三升。没空理这添乱的主,直追胤禟。追上胤禟,胤禟已坐入轿中,轿头却不是往府里去的方向。天兰拦在前面,轿夫遂停了下来。 天兰跑过去掀开轿帘问:"你哪去啊?" 胤禟面无表情的说:"去揆叙府上,我刚才从那赶过来的。" "你不陪我回府去吗?" 胤禟说:"有事呢!" 天兰感觉到他的冷淡,这下子简直是快哭出来了,眼红了一圈:"你在生我的气吗?" 胤禟深看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天兰无言。 胤禟心中一痛,当着她的面打下轿帘命轿夫前行。 天兰愣愣的看他的轿走远,忽然觉得心里堵得荒。就是想哭,可是就是哭不出。站立不住,遂蹲下来,土是黄的,她的心也是惨淡的黄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8章 章节字数:13512 更新时间:08-01-19 10:40 天近傍晚,忽然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狂风,天色变得阴沉,俨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小乔过来说:"福晋,回去吧。看样子要下雨了。"天兰站起来,头一阵晕晕的,她觉得视角里东西都在打转,天地一片茫然。推开小乔说:"我们不回府去,我们去HAPPY!" 要喝酒,当然关照自已生意。坐在玲珑里一间隐蔽的房间里,天兰伏在桌上,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小酒。小乔跟韩越说:"她一点菜都没吃,这怎么处啊!"韩越说:"发生什么事了吗?"小乔在韩越耳边说了,韩越叹了口气:"果然为这。"韩越听了出去忙他的,小乔急得在屋里转来转去。好容易哄天兰不喝了,且坐车回府去。哪料天兰上了车便抱着小乔哭,从玲珑一直哭到府里,哭得鄂尔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着来问跟随的人,跟随的人回了话,其实又没什么可以称上重要的事,鄂尔泰抓着耳朵不得如何是好。 晚饭做好,天兰倦倦的也未吃。做了醒酒汤来,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小乔和小桃知道天兰心里不爽快,也不敢过多打扰,遂只得服侍天兰躺下,他们退到屋外去只听得里面长吁短叹,暂转反侧的,也就把手脚放得更轻些。金大自鸣钟转到了戌时,钟里小人出来跳了舞,胤禟没有回来。亥时的钟声也已敲过,胤禟仍没有回来,不觉眼泪湿透了枕头。 胤禟子时方从揆叙府上回来,皇上隐约透露出的讯息,让他们哥几个分析了一夜,也布署了一夜。没有和天兰一起回府去,心里不免有些记挂家里的人儿,有些恼的确是他目前的心情。但拉下轿帘的那一刻,看到天兰红了一圈的眼晴,说心里没一丝的痛惜,也是骗人的。丢开对天兰的感觉在一边,挑灯夜谈后他的心情同时也是亢奋的,等待了许久的一个机会,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转折,这将可以有所为,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八哥的手有些颤抖,他看见了。 回府第一件事,是到房里看看天兰,小乔和小桃还未睡,在外间做着针线。小桃说福晋晚饭一口未用,又哭得很是利害,与平日大不一样。胤禟听了这消息之后,心里便些焦心,责怪为何不早早告诉他去,小桃垂着眼轻手轻脚的拨开床边紫色的纱幔。 天兰向里侧着睡着,拉着被子卷成一团。胤禟坐在床沿上轻手将她连被带人拢过来,偏着头看她,果然哭得利害,眼都哭肿了,鼻子红红的,一头秀发散乱的在额间,胤禟轻叹:"爱哭鬼!明早又要说眼晴酸痛干涩得很了。"轻手拨开她额发,忽触手感受到不同的温度。遂微抬起她的头来,用自已额头的体温去做对比,可不是有点热吗,忙命人速来诊脉,又着人快快打了冷水来,亲手绞了冷手巾替她敷着。 大夫来看视了说不太防事,脉络到也平稳,急郁攻心所致。和了药,且服下。半夜里,天兰浑身上下就发了汗,只是昏睡未醒。胤禟眼见着小桃小乔替天兰换了汗湿的衣服,又打冷手巾敷上,小桃在床尾替天兰做足底按摩活其血路,这样直闹了一夜,从胤禟起谁也没睡。 天兰早上醒来,觉是全身骨头都碎了一般,酸软无力。爬起来头昏得很,只得重新躺下。一摸右边,右边没人。往里看,他那床被子仍整齐的叠放着,难道他一夜未回?一夜未回他睡在哪里?难道真的红杏出墙了?好狠的心啊!天兰翻过身来,恨恨的也不知是那来的一股子劲,手脚并用的把他那床被子踢到床下去。 小乔听见里屋里响动,知道醒了,敢忙进来瞧。天兰不理她,用枕头盖了脸往里面。小乔问:"可醒了吗福晋?"天兰翁声翁气的说:"还没死呢!他呢?"小乔说:"主子上朝去了。"天兰扔了枕头坐起来,小乔见到说:"果然是肿得跟桃子一样了。"天兰不自在用袖挡了脸说:"他直接就上朝去了啊?他居然没有回来耶!"又捶床衰鸣:"噢,完了完了,他是不是不理我了?我不活了啦!" 小乔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来叹道:"唉,咱们主子也不容易啊!我今儿才知道。"天兰不解:"你在说什么啊?"小桃端了铜盘进来:"福晋昨儿夜里发了热,主子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夜,眼都没合一下,直到卯正二刻,实在是要上朝去了,才走的。"天兰从床上跳下来,鞋都未穿,直蹦到小桃跟前问:"真的吗?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还好,他还是要她的。天兰拍手大喜。小桃似笑非笑的说:"福晋您一向后知后觉,哪能知道呢?。"天兰装没听到自动过滤掉,只顾自言自语说:"我今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一会又说:"我还是头痛又无力的很。"伏到床上去,偷偷抿着嘴傻笑。小桃小乔四目交汇,心想福晋的脸皮真的比城墙的拐弯还厚。 昨儿没落下的雨,终于在早上开始下起来。雨点打在屋顶上、树叶上,"沙沙作响,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像一首舒缓的琵琶曲,这个时节下着点小雨是最解热气的。但是湿凉的雨丝扑人的面,到也不是很舒服。胤禟下了朝回来,舍弃了从人,独自撑了把青油纸伞往里面走,今儿早朝上皇上宣布圣驾去热河其间,由三阿哥、四阿哥共同协办理京中一切事务,不决之处则飞马驰报热河。以往皇上巡视在外总是命太子监国,重臣辅助。如今皇上疑心太子,当然不肯留太子在京里,放太子在身边总是眼见着到,要安全些。本来大家盘算着,监国一职怎么也应该有他八阿哥一份才是,皇上却偏独拉下了八阿哥,这里面什么意思总是让人多想。 皇上近日微服到了几个阿哥府里,三阿哥、四阿哥府,甚至于他的府都来了,八阿哥府隔胤禟的府坻不过半条街的距离,皇上打那儿外面过,却没有进去。他八哥本已经就不太高兴了。如今监国一职又没有他,他八哥这心里那股子失落就别提了。胤禟眼见得他八哥脸色就青白起来,嘴唇哆嗦的利害,待要劝他一劝,又不好劝。皇上到府里来,特别摒弃从人和他有一番谈话,这谈话也没说什么,但别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老十那个二五眼,这么粗线条的都羡慕的问了又问,他八哥虽然没有正面问他,却也是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他八哥口里不说,心里想必有点疑他的意思。 圣眷这个东西,胤禟从来也没有过分乞盼过。圣眷浓也是这么过,圣眷淡也是这么过。就如皇上总说他母妃心气高不肯低头一样,胤禟的骨子里也有那么一点清高的劲儿,不愿为了得到圣眷宠幸就做些讨皇上欢喜的事情。皇上最近因胤祯肯上进习学着办差,又改善了与他四哥胤禛的关系,心里十分高兴,故不管在阿哥们还是大臣而前都格外的抬举他。皇上抬举胤祯,他八哥也是不快意的,胤祯从他大婚后越来越淡出他们这个小圈子,反而自成一派与朝中亲贵打得火热,他八哥几次三番的跟他说胤祯这死小子野心也忒大一点。胤禟大约也知道胤祯的想法,只是冷眼看着,走着瞧吧。人如棋子,势事如棋局,最难看清的就是命运,他一个凡人只能近人事,听天命而已。 侍女在门外接了油纸伞,胤禟回头没看见廊下那对天兰最喜欢的八哥便问侍女哪去了,侍女小着嗓子回说因那对八哥太活泼了点,怕吵着了福晋,遂早上把那对宝贝提到前厅去了,如此到也细心,胤禟点了点头方进去。小桃和小乔昨儿值了夜,现在已经去休息了,换班侍候的是另几个人,都是侍候胤禟的老人了。一个过来悄声回说:"福晋早上醒了的,但说头痛无力不肯起来,早饭还没吃呢。 胤禟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见天兰抱着被子睡着,半个香肩,一把青丝拖在外面。遂笑:"睡觉还这么不老实。"替她把被子拢了拢,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热是退下去了,遂放了心。见她睡得香,也不叫醒她,起身欲走,却不防衣脚被人拉了住。回过头来,天兰仍躺在床上,眼晴已经睁开了,才睡醒有些惺忪的半眯着,一双小手只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到象是一放他,他就会不见了似的紧张。有些好笑她孩子气的动作,越发温存的说:"醒了吗?" "嗯!" "你什么回来的?天兰象无尾熊一样投到胤禟的怀里,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胤禟轻搂着她。"才回来呢!"他顺着她飞散的乱七八糟的长发。 看到他是高兴的,但一想起昨儿来,天兰搂紧胤禟说:"你昨儿丢我一个人了。你真坏!" 虽是娇嗔,但果然是吓到了,胤禟叹着气吻她的额发说:"是。我坏!" 天兰鼻子一酸说:"不许象昨儿那样。" 胤禟无奈点头说:"好!我的大人。" 天兰在他怀里歪着头磨蹭:"我这时头痛好些,但没有力气。"烧了一晚上,二顿饭未吃,哪会有力气呢? 胤禟有些心疼的抱着她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么快好呢?总睡着仔细再生出病来,起来梳洗了我们吃饭去。" 昨儿病了,今日的早饭很是清淡白粥小菜而已。白粥比外边的精致些,放了清心去火的莲子,养血的红枣,再来就是加了干贝提鲜而已。天兰是南边人,虽在北人的身体里,但喜欢江南的口味,故府里的厨子按照其口味采办了太湖里的莼菜,藕丁之类的爽口菜来。胤禟是比较挑食的,府里的面点制的特别的精致小巧,奶皮子也比外面的不同。胤禟早上吃得不多,只喝奶子,吃一块枣糕就不吃了。白粥无味,便挑了一筷子笋干,笋干是四阿哥府密制出品的,因她喜欢吃,那府里就常常送些来,天兰也曾命府里的厨子过去学过制法,但回来做的总不是那个味,想必那府里的厨子对私房菜是藏了私的,教会徒弟饿死师付,这是做厨子行当里都有的顾忌,也就算了。胤禟看见天兰吃笋干,忙止住说:"病才好了,仔细吃了不消化。"故命人马上撤了下去。天兰不免扁起嘴来,病人最大,胤禟忙另挑一样哄她吃。 鄂尔泰兴冲冲的来回说:"主子、福晋大喜。"他二人不知喜从何来故问有什么可喜的。鄂尔泰报说:"今儿内务府张了榜了,表小姐选中了。"天兰听了低头喝粥,半天才说:"哦!"胤禟看了一眼天兰后问鄂尔泰说:"告诉姑太太了吗?"鄂尔泰嘿了一声说:"姑太太昨儿夜里就在内务府门口等着开榜呢,那叫一个心急。这会子喜得浑身发抖,几个人才扶住了,姑太太急得说要去大佛寺还愿呢!"天兰慢慢的用勺子搅了粥说:"有什么可喜的,依我说------"鄂尔泰高兴的来报喜,家里的亲戚登上了龙门了,宫里又多了一个人,就算是封个答应,也是主子娘娘,何况还是个贵人,别人家还不高兴的得满世界闹去,偏这二位主子淡淡的,鄂尔泰那高兴劲就去了一半。胤禟问:"宫里都打点了?"鄂尔泰回:"该打点的都打点了。虽不能比礼部姚大人家的那位尊贵,但也是不差的。"胤禟点了头。天兰叹道:"以后姑姑要见小表妹就难啰!"胤禟淡淡的想,他额娘又多了些年青漂亮的对手,心里就象必是在油锅里煎着似的,这日子哪时候是个头啊,要是他八哥果有那日,他必请旨将他额娘从那深宫中移出来才好。 姑姑在玲珑摆了几日的酒请在京的所有的亲戚故旧,在那些人面前大大的露了一回脸面。姑姑盛京大家子里的西廊下的族人,预计夺冠的大热门,美丽漂亮的明珠小姐并没有被选入宫里,被派到了太子府做女官,虽然比入宫差了一格,但也是风光的。太子就是下一任的皇帝,把未来的皇帝巴结好了,将来做个妃嫔也是前途无限的,故那一家子也象示威似的,特别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摆酒,表示不服输。姑姑穿金戴银打扮的那叫一个贵气,排场摆得也大。同是一个地方来的,又在一个起跑线上,明珠小姐落了败,她那家的一见姑姑就分外眼红,斜着眼说了句:"没想到黑老鸹子也能变成凤凰。"姑姑甩着手帕问到那方太太的脸上说:"没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这话一出,双手卷起袖子,就要干上一架。那家子来的人多,且一个个都膀大腰圆,天兰虽是地头蛇,但还是怕打起来伤着了姑姑,且在她的店里,这么闹也没意思。本着以和为贵的精神劝开了。姑姑拉着天兰的手趾高气扬的对那家子说:"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们知她是谁吗?就敢在我面前凶。她只要随便动一个小指头你们就等着蹲大牢去。我侄女是当今皇上九阿哥的福晋。"姑姑的话一出,那家子就有怯色,低声嘀咕了几句,也不敢做声了且散去。天兰不自在的说:"姑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叫仗势欺人。"姑姑却满不在乎的说:"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势就是要用的,不用叫什么势啊,官场得势就要压人,不压人就被别人压,就是这么回事,你以后就懂了。"姑姑自去吃酒。 天兰掩着面叹息,忽听到后面有人冷笑,回头一看是韩越抱着臂斜倚着门边,想必看好戏看了老久了。天兰说:"有什么好笑的啊?"韩越说:"《汉书。外戚传赞》上写:"夫女宠之兴,由至微而体尊,穷富贵而不以功,此固道家所畏,祸福之宗也。序自汉兴,终于孝平,外戚后庭色宠著闻二十有余人。然其保位,全家者,唯文、景、武帝太后及邛成后四人而已。。。。。。其余大者夷灭,小者放流,乌噱!鉴兹行事,亦已备矣。"天兰听了心里紧然,近来看了不少的书,知道他是在说汉朝外戚乱政的事。历史上皇帝身边一般有两大势力,一个是宦官集团,一个是外戚集团。两者在各朝各代勾心斗角,这两种势力也是帝王平衡的左右砝码。明朝祸乱最多的是宦官集团如魏忠贤,李辅国等。韩越说得汉朝却是外戚最活跃的时代。外戚分皇帝老妈一派为母党和老婆(一般是皇后)一派为后党。韩越以外戚来比姑姑,他是提醒她姑姑的趾高气扬可能会带来危险,就如汉朝的外戚一样,多没有好果。天兰开始盘算如何早一点把姑姑弄回盛京去才好。 汉高祖一死,老婆吕后就开始掌控朝权,把她几个兄弟子侄封王拜侯的。可惜这几个纨绔子弟没有吕后地手段魄力,最终被灭门了。景帝时期的母党窦太后开始影响朝廷,应该说窦太后和她的侄子窦婴都是忠于汉家的,可惜碰到了汉武大帝,最终以伪造遗诏罪被灭门。武帝时期的后党卫子夫到是个有名的贤德的,卫青也是华夏民族的英雄人物,最终因为巫蛊案遭受灭族之灾。虽然胤禟一直把朝堂的事说得淡,天兰也不关心政治,但还是知道这时候不是一个能犯错的时候。天兰真心的对韩越说:"谢谢提醒,你真是个益友。"韩越别过头去说:"我不要当你的益友。"天兰奇道:"那你想当什么?"韩越嗤了一声说:"我去看今天的账做了没有。" 胤禟这日才到八阿哥府里,还没过穿堂门,就听到他大哥大着嗓子气愤愤的正与胤禩说点什么。胤禟不想与胤褆碰面,以便省些麻烦,便从后面进去,躲在屏风后面听。听了半响才知道太子为了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把这个呆头王给狠狠训了一顿,胤褆正诉着苦呢。因为胤禩前些时候为胤褆还了部分钱,胤褆与胤禩的关系就越见得亲密起来。胤褆粗声大气的说:"真是没有活路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太子他也忒霸道了点。凭什么由着他在我身上拉屎拉尿啊!只许他那样就行,别人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胤褆久在行伍中混,言语粗野的很,胤禩皱着眉听他抱怨,忽听胤褆骂着骂着,居然骂起娘来了,这还了很?同祖同源,这祖宗先人是随便骂得吗?胤褆不由得厉声说:"大哥,这些话传出去,你还想活不想活。"胤褆见胤禩声色俱厉,到也回过味来,忙说:"我说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是气得吗?八弟你可得跟我兜着点。"胤禩叹了一声:"我不过是白提醒你,就看着咱们额娘的面,我还不帮着你吗?"这个额娘指得是谁,胤褆自然是知道的。故他听了是慰贴到心里去。半天没言语,忽虎目里硬几下几滴泪来说:"你说太子凭什么在爷面前耍狠啦,论年纪我还大他几岁呢,我是皇阿玛的第一个儿子,是皇长子。要不是-------就算立他当了太子,在我面前也得讲个老幼啊!我堂堂一个郡王也不差什么,他硬是把我吼得跟他奴才似的,他现在还没那个呢,要是那个了,我们这帮兄弟可怎么活呀!" 胤禩心里也知道胤褆的想法,而且相当的清楚他此行的目的。胤褆一直耿耿于怀他的出身问题,他觉得他自已什么都比太子强,太子唯一强的就是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以胤禩看来,胤褆差的地方还很多,比如说沉得住气。胤褆很会办事,一向当差当的最多,他能干,但由于沉不住气,脾气坏,得罪人多,到头来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胤禩打仗身先士卒,英勇不怕死,做一员勇将还可以,但这人政治头脑未免太幼稚了一点。故胤禩对胤褆只打算拉扰,并不打算推心至腹。胤褆本想拉两人,到皇阿玛前去争个理,胤禩一副淡淡的样子,知道他是不想去的,他一惯想做好人,也就拉倒了。胤褆心里仍是不服的,想他一个皇长子,无非是母亲地位低了点,就与皇位失之交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疼啊。胤禩温言劝道"不要往心里去,太子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不过吵几句,一会就没事了。" 胤褆半天后语带讽刺的说:"别人都说你是个贤王我还不信,只说你矫情。却不料你是这样的人。那天他当着别人就给你没脸,你也不想你的事,他驳了多少回来。你就不气?难道就他一人真心办差了,别人就是假心不成。"一会儿又语出惊人的说:"你不去,我去。我手上有他把柄。"把柄?胤禩一听精神头来了,忙拉着他问:"什么把柄啊?"胤褆嘿嘿的笑了,附在胤禩耳边说了。说完得意的扬头大笑说:"怎么样?不错吧!够他喝一壶的吧!" 胤禩听了他所谓的把柄,牙齿都要笑掉。他还正经八百的跟他说的象得了个什么宝似的,亏他好意思说。无非是些鸡毛蒜皮,无关什么痛痒。故说:"我看你还是别到皇阿玛面前探头去,这些个算得上什么?你还未张口,他就能一口给你驳了回。你被皇上骂得还少?何苦来?"胤褆本想得二句夸奖,却不妨他这么说,故气哼哼的说:"你就是胆子小,做事詹前顾后的,不爽快。我看你都赶上老四了,当个达摩到好。赶明儿你们哥俩凑在一起出家得了。省得在这受这种鸟气。"胤禩站起来,哼了一声冷然说:"你提老四作什么?人家招你了?你不要以为平日里念两句佛,就成佛爷了。" 胤褆也不是笨人,听他这话里有话,忽大腿一拍说:"哦!小八你吃味了。"胤禩脑门青筋直跳,也顾不得斯文,恼的一拍桌子,吓了胤褆一跳。胤褆白叫唤起来:"喂,我不过是白说说,你做那个样子给谁看啦!"胤禩不理这个呆王,只喝茶不理他。别人不理他,胤褆到也不觉得没趣。胤褆忽抓了抓脑袋冷笑着说:"你不要以为那些个小事,就告不倒他。我跟你说,有些时候上点眼药也满管用的。就算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曾子的母亲在窗下织布,有人来告诉说曾参杀了人了。曾母不信,孔圣人的学生还会杀人,没理那人。第二次又有邻人来说,曾母还是不信。结果第三次,又有人说了同样的话,曾母就放下纺锤,吓得跳窗而逃了。这是一个理!你们老以为我五大三粗,头脑简单,其实我明白着呢。"胤禩暗暗思索他的话。的确就算是假话,若说得人多了也成了真理。 胤褆湊到胤禩跟前来,手指比了个二字,他说:"你信不信我拉得倒他?"胤禩一惊怕人看见,忙死命握住他那两个指头:"这话可不好随便说。"胤褆牛脾气上来说:"你不信我?"胤禩怕他又叫唤起来,只得握着他的手说:"别嚷嚷,悄悄的。我信你就是。"胤褆嘿嘿的笑:"我知道。哥哥我算是没戏了,我看小八你到是有点戏,我看好你。"胤禩听了直摆手。胤褆仰面躺到椅子上去说:"你就瞧好吧!" 胤禟足足等胤褆走后才转出来,胤禩看见他从后面转出来,知他都听了去。便问:"你说他成吗?"胤禟顺势在胤褆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大哥是个直人,怕是-----"胤禩点头说:"我看也是。他的话十成只能听一成,我到不太指望他。皇阿玛这次去,我们那边没有近身的人,到让我忧虑。我想天兰是去的,皇阿玛喜欢她,必是常常带在身边,别人听不着的话,她听得着。我想让她注意点消息。" 胤禟不悦的挑起眉来:"八哥,她是我福晋,不是探子。"胤禩看他脾气又上来,故说:"我又不是要她特别打探去,只不过请她白留意留意。她如今是你的人,跟你共同进退,你好她也好不是。又不是什么难事?"胤禟一口回了说;"不行。八哥你另择人,那个宫里频贵人这次也去,她是你的人,和皇上同着床呢,更近一点。她去打探不是更好。"胤禩指着胤禟说:"你看你,我不过和你商量,你说得都是什么话?你太护着她了点,你就不觉得过吗?""要说你亲自去说!"胤禟赌气站起来,准备回去。胤禩忙叫住说:"回来,回来,我还有事与你商议呢。就当我没说,好了!我怕了你了。" 接下来的两天天兰见胤禟总没往胤禩府去,便问:"怎么了,你不是总喜欢到八哥那的吗?怎么这二日没见你过去呢?"胤禟安闲的躺在太阳里说:"你想我过去吗?"天兰趴到他跟前来说:"不想。我想你陪着我。"胤禟嗤的一声笑了:"你好象最近蛮粘我的!""我想粘着你。" 天兰在他唇上郑重的印下一个吻,出门的日子掰着指头算也没几天了,想到有一个月不能见他,心里就空空的。天兰吻完才抬起头来,不料胤禟一把勾下她修长的脖子,忽然很热烈的吻她,几乎是恋恋不舍的在她的唇舌间与之缠绵。胤禟悄悄儿的解开她紫色衣服的扣子,以指腹轻轻滑过她如凝脂般的雪白颈项,天兰的脖子是很怕痒的,不由得脸色酡红,一边笑,一边躲,奋力想直起身来。胤禟偏不如她的意,嘴角勾着佣懒的弧度,笑着一手轻轻松松抱住她扭动的身子。他的浓密的剑眉下是熠亮如星子的深瞳,此时散发出勾魂摄魄的光芒,这样美的人,看得人差点流鼻血,她不想离开他。天兰忽然揽紧胤禟的腰,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仿佛想将这一刻牢牢地刻划在心版上以备一月之需。 将头靠在胤禟身上嘟着嘴说:"我不去不行吗?装病好了。"见她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胤禟摸着她的长发,也不捉弄她了。从躺椅上起来,抱她坐正了说:"去玩有什么不愿意去的?去了就开开心心玩就是。装病有什么趣啊?你没去过围场,你不知道那多有趣呢!"天兰在他身上划着圈:"真有趣吗?"胤禟一点她娇小可爱的鼻子说:"真有趣的。"天兰呢喃似的说:"我舍不得你。"胤禟眼一红,他何曾舍得一会见到不她呢?乘她没看见悄悄儿擦了擦眼角有些暗哑的说:"我知道。" 宫里伴圣驾出行的名单也公布了,满宫妃嫔能去的不过只有十几位,新选的秀女中能随圣驾出行的也有只有一二位而已。被选中的欢心雀跃,面有得色,忙着收拾东西。没选中的则未免愁云惨淡,花容失色。宫中虽有许多后起之秀,但皇上对宜妃的圣眷到也不错,一个月里总会宣她一次二次。执掌太监到宫里来宣了旨,宜妃总是伴圣驾出行的,故接了旨意到也觉得寻常得很,不过吩咐了宫女一声,便扶着心腹太监的手去花园溜弯去了。 胤禟得知母妃也去,心里替母妃高兴,且有一事想托她,便坐了轿子进宫里来,在神武门口碰到在宫里值了夜的觉罗永贵出来。觉罗永贵职位低,避之不过没法子,先给胤禟请了安,胤禟只略点了点头一付淡淡的样子。觉罗永贵拱手说:"近日多得九阿哥关照。"这话是反话,自从这位九爷知道了那档子事,明里不说,却使了个法子在暗地里不断打压他,禁卫中又调来了一个右统领名叫明堂的,一来就公开的和他叫板,且明里暗里拉拢人倒他,几次都因一点小事就告到总领大人那儿。终被这明堂抓了一错,如今他这个统领到变了佐领,降了一格,这让觉罗永贵在同僚中处境日见艰难。觉罗永贵一打听才知道,这个明堂是九阿哥的门下,觉罗永贵才悟出来打压是怎么一回事。 关照?胤禟淡淡的看了觉罗永贵一眼,他是命人关照了他。若不是老十三从中做梗,他不要说佐领就是御河前站岗的三等虾都轮不上他。胤禟说:"通州一事劳烦你了。"觉罗永贵哼了一声:"属下不过多此一举,九爷您的人就是院外埋伏着,哪能称劳烦呢?"这人到也傲气,不低头未必是好的。胤禟冷冷的一笑:"知道就好。"且各自走开。觉罗永贵郁闷的走了两步回头说:"九阿哥可知,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这句话吗?"好一个娶妻当娶阴丽华,这人还念着旧,还在执着吗?胤禟有些恼怒的一甩袖说:"心怀鸿鹄之志,而身属燕雀之行,那么会连一条小小的鱼都捉不到。我送你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说毕挥袖而去,觉罗永贵疑视这人的背影良久未行。 到母妃宫中,宜妃刚从园中回来正净着面呢,胤禟在帘外等着,隔着帘子先叙了些家常话,未直接说出来意,怕母妃疑惑他是专为这来的。茶已二献,宜妃整装毕,升了坐,胤禟才把托她一路照顾天兰的话说了。宜妃倒笑了"你还怕我欺负了你福晋去,你要不放心,我跟皇上说了,要你也同去如何?"。胤禟没好意思的笑:"母妃见笑了。天兰年纪经,没经过事,从未跟随过圣驾,可不是要您照看吗?"宜妃笑:"你长这么大也没在哪个人身上这么留心过,这丫头可是投了你缘了。难怪你把我那陪嫁的瑛珞都给了她。"胤禟只低着头喝茶。宜妃推他说:"害臊了,哟!在额娘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今儿就不来,我也是要照看她的。"胤禟忙站起来称了谢,又叙了些闲话,起身告辞,正至门口宜妃叫住了他说:"皇上前这几日总说头痛得很,我想是心火旺了。那边德主子的跟前人说他主子正寻着好药呢,她到是会上好的。你也替我也找寻找寻,若有好的便送来给我。"胤禟忙答应了。 回到府里,见天兰又偷懒没有学箭法,在园子里和侍女们打秋千玩呢。打秋千有两种基本姿式,一是自己坐在横板上,由别人在后面送,悠悠晃晃,飞得不太高,这种姿式适合于年幼儿童;二是站立在横板上,自己用力,使秋千快速飞升,这种姿式最受大人青睐。府里的侍女们打秋千打得好的,比比皆是,都选择站姿,飞荡起来的时候,能荡几尺高,衣裳飘飘,就跟天女一样。天兰胆子最小,是不敢自个儿站到秋千上那样荡的。园子里有两架秋千,一架早就被天兰修改成有藤靠背的,离地近的,可以平躺在上面舒舒服服的秋千了。天兰见胤禟回来了被他看见正在偷懒,脸上未免讪讪的,厚着脸皮说:"你回来了,今天回来的还蛮早的。"胤禟哼了一声说:"若晚回来可看不见你在躲懒呢。" 回到房里,胤禟换轻便的衣服,平时侍候换衣服的事,皆有侍女在身边侍候,天兰跟进来后,却把侍女都支开了。胤禟脱了朝服,准备递给人,一回头看天兰在跟前站着呢,侍女一个没见,遂也不交给她,反自已亲手搭在架上了,天兰讨了个没趣。一会子侍女端了茶来,天兰抢着接了,双手递过去:"仔细烫!"又赶着把桌上的茶果子的盖子打开殷勤的不得了。胤禟接了盖碗慢不轻心随手打着盖碗,嘴角一弯说:"今儿怎么这么勤快啊?"天兰笑得嘿嘿的:"我一向都勤快啊!" 赖在他身边一会,举着手指头递给他看,可怜兮兮的说:"你看我手上起了二个泡,就是拉箭拉的,胀痛着呢。"那水泡胖嘟嘟的发着水光呢,在她细皮嫩肉的手上格外的显眼。胤禟仔细的扳着她嫩生生的手看了看,不过轻轻一触天兰就嗤牙咧嘴的,故也不敢摸它。练箭练出水泡来是自然的,弓弦都是用鹿筋绞的粗糙着呢。若不戴上扳指可生生的将手给绞断了。初练习的时候极易生水泡,一双手免不了又红又肿,打小他也是这么过来的,那时起了水泡不过是自已挤挤,然后用布缠了手继续练。要在手指上练出一层茧子来,才算功夫到了。"水泡要挑破才好,要不然够你受的。挑破了挤出水来就不妨事了。" 天兰吓得猛的抽回手来,声音有些颤抖着问:"挑破?用什么挑啊?疼不疼啊?"挑水泡哪有不疼的,但不挑又不行,胤禟故哄她说:"不疼,来用银针一下就挑了。"天兰挑着眉:"真不疼吗?"胤禟点头,命人拿银针来,眼见她吓得那个小脸儿白的,指着别人弄自然是不行的。胤禟只有亲自动手,先洗了手,然后把银针用火酒烤过了,烤过的银针亮亮的,尖上泛着烤蓝色。 天兰死盯着针尖,就是不愿意伸出手来。胤禟不得不又哄了半天才哄得她伸出手来。第一个水泡挑破的时候,胤禟就见天兰咬着唇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死活不愿意让他挑第二个了,这时候哪能退缩呢?胤禟不得不狠着心,拽着她的手,不许她手缩回去,一鼓作气将第二个挑破了。天兰可顾不得体面哇的一声哭了,声音不大抽抽嗒嗒地边哭边揉眼睛,揉得两眼通红都不住手,嘴里还嘟嘟囔囔:"骗子,你骗人,你明明说不痛的-----""好了,已经好了。"胤禟有些哭笑不得的命人拿了很好闻的药油来细心的替她涂上。一阵清凉的感觉总算盖住了细丝丝扯着的痛,天兰眨着眼才算是不哭了。 明知她是不愿意去练箭了,但现在严格一点,总比在热河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满载而归,自已一无所获觉得扫兴的好。故在第二天一早起来,先携了天兰的手连拖带拉的带到箭道前,要验收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练习成绩。布库师付铁勒把弓箭递过来,天兰扭扭捏捏的接了。箭靶设在夹道里五十步的地方,天兰做了半天伸展运动,偏头看胤禟今日是铁了心要看她学的怎么样了,只有硬着头皮射了三箭。 铁勒是知道这位福晋的水平的,躲在一边闭了眼懒得看。果然三箭都落了空,掉在地上,有一枝箭不过射出去一尺远而已,离箭靶都还有老远。天兰回过头干笑:"还未活动开啊!"胤禟看了转头对铁勒说:"这就是你教育的结果?"铁勒一张古铜的色脸生生成了大红布,铁勒抓抓脑袋说:"主子,奴才无能,请主子责罚。"胤禟摇摇头,练了这么久还这样,在热河等着坐冷板凳吧。天兰又射二枝,仍是箭靶的边都粘不上。天兰要面子说:"这二箭好了很多,都射过箭靶了耶,虽然没中,还是有进步的。"在旁侍候的众人无不哄笑。天兰也没好意思,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弓箭打着地。 胤禟长叹了一口气,过去接过弓箭,然后搂住天兰说:"还是我教你射吧,你练了许久连准头都未找到呢。"遂手把手的教她拉弓,瞄准,一箭射出正中红星。天兰回头看他满眼星星:"你好强噢!"胤禟一指戳她额头一下说:"不是我强是你太差。"天兰吐了吐舌头。胤禟吩咐铁勒收拾了包袱随着天兰一起到热河去。天兰不解的问说:"铁勒去干什么啊?"胤禟轻捏她的鼻尖一下说:"这还想不明白吗?"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说:"噢,你是想让他帮我围猎。"胤禟摸着她的头发说:"遇到笨人只能用笨办法了。"天兰不依的打他:"我哪里是笨人?"胤禟逗她偏不让她打中。 正闹着,胤禩过来在前厅呢。二人遂不闹了携了手去前厅。胤禩看到天兰到也关心的问:"行李收拾好了吗?带几个人去啊?"天兰一一的说了。胤禩说:"有事只管找内大臣阿宁阿和大学士揆叙不要不好意思。"天兰答应了。天兰料胤禩这个时辰过来必是有私密的话要说,遂随便指了一事,先回避了。 出门子前三日,不巧胤祯得了一场病出不了门,虽胤祯挣扎着死活要去,皇上关心他不命他去,也就不得不呆在京里了。他大婚后有一些改变,常常在言语中带出一些尖刻不太中听的话来,使得天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听到他病了,天兰是关心的,但他如今是有福晋的人了,且不是什么大病,天兰只亲手写了贴子问候了几句。贴子写去,没见他回,天兰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人是不拿她当朋友了吗?坐在车上,一想到他的没来,少了许多碰到的尴尬,天兰到也觉得轻松。 圣驾出京的排场自然是很大的,光队伍就排了几里去。胤禟亲手把天兰交给了宜妃手上,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在宜妃面前,到底是要注意的。天兰又不敢哭,眼晴红了一圈,眼泪在眼晴里打转。宜妃见她那个样子,瞅着她到笑了好半天。胤禟随着文武百官送圣驾直送到出城30里方打马回去。 塞外行围的途中并不顺利,天气不知怎么反常得很,雨水很重,隔个二三天总是要下上一场大雨,雨后的地就很泥泞难行了,故圣驾一行一天走不到百里到要数次停下来扎营。围扈的人虽又多又杂,但行动起来却是紧然有序,有条不稳,不慌不乱的,这让天兰大开眼界,准军事化训练下来的马背上的民族是很有看头的。 虽然宜妃一再携她一同坐车,但天兰觉得不免拘的慌,大阿哥福晋年长且温柔可亲,平日里人情来往不少,天兰回了宜妃要和她一处,宜妃遂答应了。哪知五福晋又凑了来,遂他们成了三人行,到也热闹。别的阿哥福晋和宗室亲贵也有去的,有的跟着圣驾的,也有不跟着圣驾先走一步的,度假谁不愿去啊!皇上在哪儿,政治中心就在哪儿,离中心近往上爬的机会就越多。不管京中的大员、太太们有没有那份公款旅游的福利,但能去的都争先恐后的挤着去,请假也要去。不过风格到是迥异,朝臣们多是选择紧跟着皇上前行,一步也不拉。而女眷们和顶子红透了,不想再奋斗的人却图着便宜轻松,情愿自助行,不愿跟团。 天兰招铁勒来问:"收到讯了吗?我的商团到哪儿呢?"铁勒回说:"福晋您今儿都问八遍了,您是去玩啊,还是去做买卖啊!据报就在我们前面一百里的地,走得不远,好象是沿路走沿路做生意呢!"天兰笑呵呵的吩咐:"我想了一天,觉得这一路生意好做,你发个讯回去告诉韩越,叫在组织些货源来,按我先前的准备,江南的货,越精细越贵重越好,嘿嘿!赚赚外水也是不错的。"铁勒对这个福晋佩服的五体投体,休闲挣钱二不误,把整个大清国筛上一遍还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所以说主子有福气,他做奴才的也有福气,看来今年府里发的奖金又有翻几倍的潜力了。铁勒忙去传讯。 德妃到宜妃的行宫里来串门子说闲话,因说:"你们家老九的福晋许久不见到象长好了些,比以前漂亮多了,也会打扮了。"宜妃嗑着小瓜子儿笑道:"也是啊!以前是不会打扮,如今好多了。以前脸上粉厚,红一块白一块的,珠花戴得又重,连眉眼都看不见了。如今个总算清淡了些,稍入人的眼。"宜妃话说得很倨傲,有掩不住的自得。 德妃想这几日晚间,大家一处的时候,有老九福晋说话凑趣,气氛活跃有越,皇上也喜欢的紧。老九虽没来,她福晋到比老九还讨皇上的喜欢。让人白白看了嫉妒。自已的一个儿子在京城里做了留守。胤祯出行之前病了一场,这几日大安,皇上却下了旨说雨水急路上不好走,不叫来。老四胤禛不来也罢,就是来了,也什么话说。但这个小儿子不来,德妃就觉得身边空虚得很了。这次二个的嫡福晋都未来,来了也不中用。德妃在心里叹息。一个在家务上机灵,在皇上、丈夫面前就没话说了。一个胆小怕事的,真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嫡福晋到没个主张,被个没上封号的侧福晋还欺负到不行。德妃虽知道了,但也不想管这档子事,由着他们闹去。怎么她的命就真没宜妃好呢?宜妃如今仍是满头的青丝如漆似墨,而她的头上再怎么藏最近也隐不了渐渐生出的华发了。宜妃的圣眷远远强于自已,有朝一日,待她人老珠黄之时,际遇又是如何呢?德妃的心凉得跟什么似的。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49章 章节字数:14501 更新时间:08-01-19 10:42 晚上安顿下来,坐了一天车的天兰就要出去散散,晚上外面风大,走了两步觉得冷些就吩咐小桃回去拿件衣服来。这次小乔没跟了来,胤禟不命她来说小桃年纪长些稳沉,有她在身边他放心些。小乔的公休假就白白的取消了。本是顺着营帐走,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个辟静的位置来,这里树木要丰茂些,只在空地中燃了一堆火,到不显得怎么黑。天兰正欲回转,却不防那边树阴下鼷鼷簌簌的有响动,天兰唬了一跳,正想高声叫人,忽从那边转出二个人来,一个身上环佩叮咚,一个借着影儿看个子高得很。原来是人,是人就不怕了,天兰暗暗庆幸没大惊小怪的丢了丑去。那两人说起话来,天兰不知这二人身份,又不便走,便避在一从树后。听一个女人娇媚的说:"爷,奴才一生就指靠爷了,您可别忘了我去。"一个清越的男声说:"你如此可人,爷怎么会忘了你呢?" 噢!花前月下的谈情说爱呢。天兰好奇的拨开树叶探出头去,就看那身形娇小的女人的投到那男人的怀里,轻轻的说:"你啊!真会甜言蜜语的哄人,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奴才不要,求爷一件事,您可要应奴才,奴才不想做露水的夫妻,想做个长久的。"男人低低的在女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女人的就吃吃的笑起来。女人说:"爷,外面好冷!"他们搂着向火边靠了靠。那女人的背对着天兰看不清容颜,只看她穿着一身豆绿的起冰缡的旗装。天兰记得今天只有一位穿这颜色的衣服,但这个人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这是死罪啊。这时火光却照亮了那男人的脸,天兰看后震惊不已的拿手捂住了嘴,浑身上下一点温度都没有了。 大惊之下还是弄出些许声音,那男人朝这天兰藏匿的树从看了一眼眼神阴冷,天兰觉得身上的血液都你凝固了。男人推开了女人说:"你回去吧!"女人娇滴滴的说:"爷,人家好不容易才出来呢,您就不想和奴才多温存温存吗?"男人冷然说:"不想。"女人惊疑的问:"爷------"女人终还是放弃了,慢慢的走远。 女人走后,男人身上笼上了一层杀气,他从腰间抽刀出鞘,利刃映着火光,他无声的一步一步向天兰这边行来,他发现她了吗?撞破了太子与皇上妃嫔的奸情,应该不能活下命来吧。天兰这时呆呆的看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可不是文武双全太子的对手,而她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全身而退。向人呼救,也是不可能的,若叫了人来,那女人已走,没了凭据,人必定是相信太子的,谁还能相信她呢,死得更惨。 不等他的刀剌过来,天兰已从树后站了出来,那把刀也就理所当然的架在了她可爱的脖子上。见偷窥的是她,太子还是吃惊的。太子沉声说:"怎么是你?"天兰声音颤抖的说:"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太子森冷的一笑说:"是吗?"天兰低头看着那锐利的刀锋,这个人只用往里这么一送,她的小命就报消了。天兰干笑的说:"我没看见什么。我没看见你和你宠妾的亲亲我我。我不告诉太子妃就是。"好一个聪明的人,把那个女人说成是他的宠妾这样就可以使他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太子看着天兰不语,只要轻轻的一送就可以了结她的性命。不会将秘密告诉人的人,只有死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才不会背叛你。但为什么是她呢?看到的为什么偏偏是她呢?春枝的妹子,那个因他而死去的女人的妹子。太子慢慢的把刀从天兰的脖子上移开,又慢慢的收入鞘中。 天兰摸着脖子惊惶的说:"你不杀我了?"太子的眼象勾子一样利的扫过来:"你都说不告诉人了,我还杀你作什么?"天兰赔笑说:"就是,就是。"太子淡淡的说:"我听说多嘴多舌的人都活不长,你说是吗?"天兰点头如啄米:"您取我的小命还不是小菜一碟。呵呵!"本欲逃走。却不防太子说:"陪本太子走走如何?"天兰哪敢不从,只得请太子走先,自已在后跟着。太子默然的很快的走着,一路有人行礼也不过是哼哼。他到没引她到偏的地方去,越走越是热闹,天兰遂放了心,人多嘛,这里杀人必是看得见的,太子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动作。 太子忽然停了步问:"你姐的墓迁好了吗?"天兰料想不到他会问这个,答:"迁回盛京了和额娘葬在一起。""位置好吗?""是块风水宝地。"太子回过头来说:"那就好。"天兰看着他的眼,想看出他这双眼里有多少的真情假意,可惜她看不出,春枝也看不出。天兰忍不住问:"我姐对于你来说是个什么?"死了就死了,女人对于太子来说算是什么?他有真心对过她吗? 太子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幽幽的答:"她吗?是我年少时的轻狂吧!"轻狂,一次邂逅到了曲终人散居然只是因为年少的轻狂。天兰也顾不上怕死,气呼呼的说:"那那个女的,也是年少的轻狂吗?您的轻狂未免太多了点。" "放肆!"太子扬起巴掌来,天兰上前一步毫不退缩的瞪他,一付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看着这样的她,太子落下的巴掌轻轻的在天兰的肩上拍了二下,又从头发上择下一片叶子来。太子的神色有些疲惫,又有些暗然。太子很轻的说:"算了。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晚上再不要到偏的地方去。太子落寞的离了她一步步走远。天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太子的脚步好象很沉重。 "福晋!"小桃拿着衣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哦!衣服拿来了。"小桃看了看那边,然后小声问:"您惹太子生气了吗?"天兰摆手说:"哪有哪有啊!不过是聊了两句。"小桃陪着天兰往回走。 德妃有点不快的回帐中躺着,侍女小心的锤着腿。她如今尽可以早安置了,皇上身边有十几个年青貌美的贵人常在跟着呢,没她什么事了。想当年也是丰华正茂,也圣眷浓重,可好日子总是过的快,一晃眼就半截身子入土了。帘子一晃,十三阿哥福晋进来给她请安,兆佳氏带着三分笑意向德妃请了安,德妃命她在身边坐了。因刚才在宜妃那儿被宜妃的刀子嘴剌了几句,不痛快着呢,便和兆佳氏说"我这几个儿媳妇里没有一个比得上九福晋的,九福晋怎么就这么讨喜呢?"兆佳氏默默的不作声,冷冷的笑了几声。 兆佳氏从德妃这儿告辞出来,顺着营帐走,就看见前面影影措措的有人。留心一看,很熟悉,可不是胤祥吗?正准备叫他,哪知胤祥在前面叫住了另两个人,说笑着朝着北面去了。兆佳氏觑着眼,模糊的看那人样子,一个好象是九阿哥福晋,可不是九阿哥福晋吗?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如决堤的水。十四阿哥大婚的那日,那个山石子的后头,十三阿哥也是和那个女人一处说话,无限的缠绵。兆佳氏一下子把前一段时间的事都联系起来,心里是猜疑无限,独自回到营帐用被子盖上大哭了一场。 胤祥指了个事把小桃支开,小桃是个见多识广的,虽然知道照顾福晋是她的责任,这位十三爷与福晋的关系又是时好时坏,但她知道这人却是个极妥贴的人,跟他在一起安全是无虑的,故放心避在一边。天兰刚才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又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未免暗暗有些发抖。胤祥把天兰拉近到他跟前来,天兰不解的抬起眼来,胤祥已然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暖暖的披到了她的肩上,又低着头一声不作的只管系着披风的带子。天兰眨着眼看着他说:"看到你真好!"刚才都以为活不成了呢,现在看到熟悉的人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很浓重。 胤祥系好了披风的带子,端详了一下说:"好了。" 胤祥离了她往前面走,天兰低着头跟在后面。胤祥忽然叹道:"霜寒露重,还是要注意保养点。" 天兰点头,又张口欲言欲止,她现在心一阵的乱,虽然太子没有立即杀了她,可是万一太子反悔起来可怎么处呢?好想找个人商议一番,若是韩越在就好了。找胤祥商议可以吗?不行吧。胤祥与太子关系平日里不错,他若是又向太子打小报告,她一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胤祥低声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天兰摇头强笑说:"我是想问你福晋怎么没与你一道呢?" 胤祥目不转晴的看她半响,忽然恨恨的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说:"你这个-----唉!刚才吓到了吧,看你那小脸白的让人心疼。" 这会子天兰到不念其恶了,奇道:"你又知道?"话说得很含糊不清。 胤祥抱臂说:"劝你这几日少在太子面前探头吧,老实呆着。" 这话一出,天兰已然知道他是看见了的。天兰没想胤祥怎么会在哪儿的,眼前只顾自已,怯生生的拉他的袖子说:"我会没事的吧?" 胤祥忽然湊过来,他高大的身子向下很有威胁感的下倾,在天兰耳边说:"噢!想没事啊,那你可要讨好我才行喔!"说毕笑。 天兰恼得踩他的脚说:"你这人,真是不值得信任,就会欺负我。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安慰我一下子会死啊?" 胤祥一把拉住她的手止住她的动作,有些冷笑的说:"想找安慰你的人,你找九哥去。你何时认为我是好人的。我不一向在你眼里是恶人吗?"那话里别有一股子清冷之意,声线里有细到不能察觉的痛苦。天兰也忘了凶他,只怔怔的看着他。 "有剌客,快护驾!"忽前面营地里一阵乱,脚步声,叫喊声,兵器声响乱成一片。胤祥和天兰莫不是唬了一跳。胤祥朝黑暗里叫了一声:"然明何在?"应声从黑暗里窜出一人伏在胤祥跟前。胤祥吩咐:"好生送她到宜妃那去!""喳!"胤祥拨剑出鞘,飞快的提纵着到皇账那边去了。又有剌客?不是说四海升平吗?怎么又有剌客呢?然明把天兰送到宜妃行宫门口,天兰本想道谢的,哪知一转眼,然明就不见了。天兰暗想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影子侍卫? 听到有剌客,宜妃已然从床榻上起来,长发散着,着着内袍,只披着一件外袍坐在床上,神色很紧张。早就精锐的护卫把主要几个嫔妃的行宫围了个严严实实。天兰到的算早,宜妃一见她就命她坐到床边来,手紧紧的与天兰的握在一起。五福晋在她到了后许久才匆匆的赶过来护驾,想是睡得早,头发也散着,面色惊惶不定。宜妃喃喃的说:"佛祖啊,南无阿米陀佛!一定保佑皇上无事才好。"宜妃到底是与皇上有感情的,在这种时候这么说,不只是装装样子的,无奈体制有限,明明担心的不得了,却不能在身前。皇上今儿必是招了人侍奉的,宜妃苦哈哈的为皇上担心着急,那位现在却怀抱着另一个美人,天兰为宜妃心里一阵酸楚,温言劝道:"母妃不必过分焦心,皇上乃真龙天子,必是吉人天象的。"宜妃拍拍天兰的手说:"有你在这陪我,我心里安慰些。"五福晋听了暗暗的撇撇嘴,心想就你会上好。心里就不自在的很。 正是惊心不定的时候,有侍卫来报,剌客大部分已经锁拿住了,娘娘,福晋们不用担心了。宜妃忙整衣上妆到皇上行宫外去问圣安,朝臣们已经排了班在行宫帐外跪拜过了。宜妃看德妃和几个妃嫔贵人已然早她一步在那儿了候着了,宜妃与德妃遂点了头算是致过意了,站在一起。帘一挑,阿哥们出来。他们给母妃们请了安,就退下了。妃嫔们正等谒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李德全才慢腾腾的出来宣旨说:"圣上御旨,圣宫安泰。众主位不必谒见,跪安吧!"妃嫔们焦心了半响,连皇上的衣脚都未沾上一点,自然是失望不已。忽几个耳尖的听到帐中传来低低的娇声燕语,宜妃德妃互视一眼,迥然变色。 有些春秋的人,走了困就不免睡不着了。德妃跟着宜妃到她行宫里坐一会子。德妃斥退跟前人,悄悄儿对宜妃说:"皇上春秋已高,这时还不注意保养,以后可怎么处啊?那个王氏可真是个狐媚子。"德妃从来言语珍贵,素来大度,今儿怎么说起这样捻酸水的话来。宜妃到是细思量了一下。方说:"王氏不是秀女出身吧!"德妃嗤了一声说:"外八路献的,是个什么正经货色。"宜妃说:"近来听闻她圣眷很浓,她未来拜见我,我到也不甚了解这人。"德妃说:"你说话皇上是听的,还需你去劝戒皇上保养身体才好。这个时候,我们姐妹两人若是不携起手来共同劝皇上保住春秋,那么,那起小人就得了便宜了。"话说得很恳切。宜妃听了心里冷笑不止,你关心皇上你怎么不说去。偏给个钉子我碰。到显得你贤德,我却是个小人了。宜妃虽是这么想,但面上一点不露出来,淡淡说:"闹了这么一会子,我也倦了,你也回去早早安置了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德妃听了这话未免有点失望。 "真是慢长的一天!"天兰倦倦的回到帐里,小桃服侍她安置了出去。才睡下不久,忽帐外飘进一阵冷风来,天兰翻了个身,忽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了脖子上。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抵着脖子了,天兰连哀叫都吓得忘怀了。仔细一看这杀气腾腾的眼晴她到是认识的。她试探的问:"你是秦大姑娘?"秦巧月哼了一声说:"亏你还认得我来,我放了你,你可不许叫。若叫我一定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说毕把匕首移开。天兰坐起来,关心的问:"你们不是在京里就被四阿哥拿住了吗,怎么逃出来的,我担心死了。"秦巧月不解的转过头来说:"我何曾被人拿过,你这话什么意思?"天兰抓住问:"难道佛寺那次,你受了伤就没被人拿过?"秦巧月甩开天兰有些不自在的说:"你那伤药到是不错的。"天兰心里搁噔一下,她又被人骗了。在江南胤禛明着诈她说秦大有父女在他手中,这会子才知道不是,她白工也做了,担惊受怕的生怕人知道她与这二人的大牵连会被人杀了头去。天兰眼里笼上一层水雾,手里把被了绞来绞去的,恨那人直至极点,恨不得剐了他才好。 秦巧月推天兰,天兰才醒悟过来,这时候不是追旧账的时候。看她这身宫女打扮,衣服是不合身的,必是抢来的。刚才又闹了剌客,天兰心里一紧说:"你该不是刚才那拨剌客吧!"秦巧月说:"是,我们的人被杀,被拿了不少,这会子风声紧,正没法子呢,忽看到你,就想借你的地方躲躲。放心,连累不了你。"天兰丢给她一床毯子说:"你还真是契而不舍呢。这样冒着危险,何苦来!好好的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过日子不好吗?伯父如何?"秦巧月冷冷的说:"死了。"天兰说:"怎能没的,哪时没的?"秦巧月眼一红,抱膝坐下说:"就在上次佛寺里为了救我----"天兰陪她坐下说:"明知是死,还来?"秦巧月硬声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天兰叹道:"你父亲难道就愿意看你刀口舔血不成?"秦巧月没做声拥着毯子睡下。 第二天天兰早上起来,没看见秦巧月知她这人必是逃了,故装做没事。小桃收拾东西说:"福晋那件紫色的旗装不见了。你那对金镯子也不见了。这里莫不是进了贼不成?天兰说:"也不值什么,丢了就丢了吧!"哪知小桃却当大事一样,报告给负责卫戍的觉罗永贵听了。觉罗永贵进来眼晴很警觉的扫视了一圈,小桃把秦巧月换下的一件宫女衣服拿了过来说:"大人这衣服不是我们的,身量都不对,是不是剌客混进来了,我们福晋的安全要紧呢?"天兰责小桃说:"你就会大惊小怪,一点子小事乱叫嚷什么呢?"小桃低了头。觉罗永贵眼神锐利的瞅着天兰半响说:"昨晚没有什么事吗?"天兰打了个哈欠说:"我睡的死可什么都不知道呢!"觉罗永贵似笑非笑的说:"是吗?"天兰在他的目光下一阵不自在说:"你疑我?"觉罗永贵起身说:"这事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察访。"他吩咐小桃不许到处说去,小桃本是担心福晋安危,这时忽然回过味来,连忙答应了。 侍卫承上了剌客用的兵器,别的皇上到不理论,单对苗人用的吹箭看了又看。对吩咐严查。天兰越发心里跟揣了小免子一样,整天都担心不已。也不知道秦巧月顺利的逃了没有。天兰怕的一直缩在宜妃的帐中,只不敢出来。忽一个皇上帐中一个小太监来传天兰说"皇上叫您去呢!"这个天色皇上怎么会叫她呢?天兰心里莫明的有点不舒服。难道东窗事发了?于是她问:"知道皇上叫我什么事吗?"小太监摇头道:"不知道。"天兰悄悄儿往他袖子里递了一锭银子。小太监谢了恩也悄悄儿说:"具体的不知道。不过叫您前十三阿哥福晋去求见了皇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皇上就命传您了。" 天兰进了皇账中,见皇上坐在八宝屏风前的躺椅上戴着一副水晶眼镜翻着折子呢。天兰很自觉的行大礼问安,皇上理也未理,天兰心里一沉知道不妙。太子也在坐在左边的几子旁,神情严肃。天兰又向太子请安。太子往里瞧了皇上一眼,皇上仍翻着折子呢,太子才命她起来。哪知天兰起来后,太子也从座位上起来,肃然说:"奉旨意问话!"天兰一听,又老老实实的跪下。"谨聆皇上训示。"心里不禁想,明明你要代皇上问话的,你干嘛又要我起来呢,多此一举。 太子说:"奉旨问你,有人看到有一可疑女子,今早从你帐中出来,可有剌客昨日躲在你帐中,你是否是剌客一党?"天兰的头轰的一声,脸色一阵青白,完了完了,被归到造反兼行剌的危险人物中去了,小命不保已。天兰咬牙说:"回皇上,儿臣冤枉,儿臣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有那个本事。有没有剌客儿臣也不知道,儿臣醒来没有看到剌客。"太子说:"奉旨问你,从你帐中起出一件带血的宫女衣服可有其事?你的侍女说你丢了一件紫色旗装和一些手饰,可有此事?" 那是物证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天兰说:"回皇上,早上是看到一件衣服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若儿臣有做过,儿臣就承认。"太子说:"奉旨问话,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必多做解释。"天兰这会子可就哭出来了,太子说:"那女剌客已经抓住,姓秦。你若是做了,现在承认还来得及,若等下面问出了口供,你可就---"天兰不哭了,眨着眼看他,想看出这话里面有多少可信度来?太子的眼幽黑如墨,看不出情绪来。秦巧月若真是被抓住了,严刑之下,供出她来,那是必然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宁死不屈的。可是若太子这话是诓她的呢?昨儿落网的剌客不少,要知道女剌客的名字还不是小菜一碟,若没抓住,她到先跳到网子里,可不是太亏了吗?天兰把心一横,不见棺材不落泪吧。常言说得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若是吃不住了,皇上也在这,太子手再长,要想在老子面前杀人灭口,也是难的。她把太子那档子事拿来报一个猛料,老爷子气昏之余,两父子掐起来了,那会子想必也就顾不得她了,这可算得上是力功情节。这么一想要她的小命,也有一个垫背的,心里到安稳起来。天兰把眼一瞪,嘴一扁说:"回皇上,儿臣说什么也没用,皇上您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儿臣若说不是,皇上要是说一句大刑侍候,儿臣是最怕疼的,也怕死,棍子还没到身上来,就已经屈打成招了。您还是快快把儿臣拉去砍了吧。" 太子听到这近于放赖的话,到是有些哭笑不得。问必是问不出什么的。遂恭身对皇上说:"儿子已问完,恭请皇阿玛圣裁。"康熙把眼镜从鼻间取了下来说:"还圣裁什么呀?这小东西都说了,把她拉出去砍了。" 天兰听了吓得两眼一黑,金星在她眼前炸了又炸,哭道:"皇阿玛,您可不是说真的吧!"康熙把折子一丢说:"你不是说要拉了你去砍了吗?"天兰哭哭啼啼的说:"儿臣觉得委屈。"太子求皇上说:"皇阿玛息怒!"康熙恼道:"听听这小东西满嘴里说得什么话,忒猖狂了点。还没定罪呢,就说朕把她屈打成招了。"天兰抹着泪说:"儿臣不服。哇!" 帐外小太监奏说:"万岁爷,京里送来的的庭寄到了。"李德全瞅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说:"传!"小太监躬身用金盘把堆得高高的折子递了上来。李德全接了,放在御案上。康熙把折子一封一封的打开看,太子见朱砂墨所剩不多,遂上前慢慢研磨。天兰被晾在一边,老老实实的跪着大气也不敢出。一盏茶的时候静悄悄过去,康熙忽抬起头来,严厉的看了天兰一眼。天兰吓得肩一抖,怯生生的伏在地上。 康熙的语音是低沉的调子:"怎么还在啊?"天兰生怕皇上说出"来人啦,拉去去砍了"这样的话来,磕头如捣蒜:"儿臣知错了。皇阿玛饶命啊!" 康熙哼了一声:"错在哪儿啊?"天兰也不知道错在哪儿,要怎样说才能合上圣意,遂吱吱唔唔的,急得满头大汗。眼巴巴的看着皇上,偏得不到个提示。天兰小声求道:"皇阿玛----" 帐外有太监回说:"佟国为,马齐二位大人求见皇上。"康熙对天兰喝命:"滚出去!"天兰一愣说:"啊!"见她会意不过来,太子忙说:"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跪安?"天兰大喜,连跪安礼都忘了行,比免子还快就窜出去了。 康熙看着说:"这个丫头可不是冒失得很嘛!"太子说:"回皇上,前去查看的觉罗永贵回说在她的账中闻到了未散的蒙汗药的味道,就是人进来,她又哪里知道。"康熙叹道:"糊涂东西,哪天被人杀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遂吩咐李德全在她帐前多派些人看着。太子万想不到皇上居然如此宠爱天兰,以下犯上都不计较了,暗暗的稀罕。 跑得飞快的天兰遇到胤褆,胤祥二人连襟而来,天兰也不想停,不料胤祥一把拉住问:"跑得这么快作什么?" 天兰瞪他一眼:"十三爷,以后你就当不认识我。哼!" 昨儿还好好的呢,胤祥奇道:"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天兰踩他的脚说:"放开放开!" 见她从皇上那边来,胤褆说:"难道在皇上那受了委屈不成。" 天兰拉过自已衣服来,缩到胤褆跟前儿说:"有人专会打小报告,大哥哥你可要仔细。" 胤褆眉一皱说:"谁那么讨人厌呢?" 天兰对胤祥挤眉弄眼的,胤褆看到了,轻打胤祥一拳说:"老十三,是你。" 胤祥恼道:"说谁呢?"一把把天兰从胤褆身边拖过来,吼道:"这话你若不说个明白,爷跟你没完。" 天兰叫:"疼!"胤祥手不由得一松。胤褆笑骂说:"老十三你忒不懂得怜香惜玉。老九若是看见你这样,早就跟你打起来了。" 胤祥眼一暗冷冷说:"真要打起来,他未必打得过我。" 天兰听见,过来气势如虹的狠命踏了他一脚,胤祥也未躲任她踏上。 胤祥到底还是知道了他福晋干得好事。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神色吓人的很。长随在身边,眼瞅着主子神气不同寻常,也不敢吱声。兆佳氏正在帐里闲坐,拿着围棋子作想,忽见紧跟着胤祥的长随进来了,没见着胤祥。便问:"你主子呢?"长随打了个千:"主子在前面呢。"兆佳氏问:"你吩付你来做什么呢?"长随回说:"爷让奴才回来收拾行李。"兆佳氏一惊,手上的棋子掉下,在地上滚了几滚。"收拾行李作什么?"长随说:"昨儿闹了剌客,主子要住得紧靠皇帐好围扈皇上。大阿哥也做如此打算,紧跟着皇上的地扎了营了。比太子爷手脚还快呢"兆佳氏跳到嗓子口的心才归了位。 长随只是简单的拿了点东西,兆佳氏怕不够,亲又递二条毯子去。却不防在帐门口就被挡了驾,一天如此,二天还是如此。胤祥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也跟着,这几日胤祥只命瓜尔佳氏在跟前侍候,把兆佳氏看得若有若无。兆佳氏暗暗的低泪不已,但又没有办法,几个小侍女在帐外的闲话本是无心之言,却被兆佳氏听到心里去了,心里那根剌也就越扎越深。 晚间照例在有头有脸的嫔妃前凑着趣。太子妃石氏和天兰手挽着手的进来,柳贵人就笑:"哟,今儿这二人到穿得象双生姐妹似的。"宜妃说:"这不是抬举我们家天兰吗?太子妃温婉贤淑,神仙似模样儿,天兰那是仙女身边的丫头。"虽是这么说,但得意之色是盖不过的。天兰也忙笑:"就是,就是。"石氏一笑说:"我和天兰投着缘呢。在京里皇阿玛就跟我说,天兰丫头讨喜着呢。"大阿哥福晋笑指着天兰道:"可就是个财迷,你没见她袖子里还揣着个小银算盘呢。在车上还闲不住算着账呢。那日在车上睡着了,趴在我身上,嘴里还嘟哝着呢,可不是个贤内助吗?"众人哄笑起来,五福晋拉了天兰的手把她袖里那藏着的小算盘拿出来,与人瞧。天兰不依的扭大阿哥福晋的手。兆佳氏冷冷的看着笑着的众人,想谁能笑最后还不一定的,悄悄儿兆佳氏溜出去。 兆佳氏找新进位的如嫔说话儿,有手巾包了二件新鲜样子的手饰带了过去。如嫔是新进位的新人,出身不是很高,但长得极好,有些圣眷,故这次能跟了来。但王氏最近更得宠些,如嫔又不能与其他的嫔妃和平相处,总被隔在外面,就总盘算着能一鸣惊人才好。兆佳氏先说了两句闲话,就把手手饰拿了出来,如嫔十分欢喜。兆佳氏凑到如嫔耳朵如此这般的说了。如嫔说:"果真吗?"兆佳氏说:"可不是吗?您去说,皇上觉得您忠心,必是会青眼看您的,那时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如嫔又问:"这话能说吗?"兆佳氏故意一叹说:"您难道就想一辈子只做一个嫔吗?"如嫔就不言语了。 天兰背地里拉着觉罗永贵问女剌客抓着了没有,觉罗永贵反问说:"抓着没有与你何干,你紧张什么?"天兰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回来。心里到底是不安的,坚着耳朵过了好几天,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来。正以为事情过去了的时候,皇上的召见命令又下达了。如嫔等了几天,终于逮着机会乘没人的时候和皇上说了。本以为能讨个赏赐,表个忠心什么的,却不料碰了一鼻子灰,被窝火的皇上一脚从龙床上踹了下来,如嫔是心惊胆寒。如嫔备了厚礼,求教于李德全,李德全问着她是谁告诉的,如嫔除了未把得了别人二件手饰的事说出来外,其他的话都交待了个彻底。李德全听了叹道:"如主子,您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您这么一说皇上的颜面往哪儿摆啊,我劝您悄悄的吧,若到处说去,恐全尸也落不上呢。"如嫔哭道:"那我以后怎么办啊?"李德全说:"如主子如此年轻,机会会有的。"如嫔回去一想,真是鸡飞蛋打,没赚到到白白赔了许多,这下子又无可挽回,真是悔不当初,饭也懒得吃,病了数日。 皇上听了如嫔的回报,心气就不顺当。被人哄骗了的感觉,哪是能好的。康熙气哼哼的跟李德全说:"她的话你都听见了?"李德全有一些筹躇的回道:"回皇上,奴才听到了。"康熙见李德全回得毫无异色,遂拍着桌子道"你怎么不早来回朕?难道你不知道?"李德全一肚子委屈说:"主子,奴才确实不知。听了如主子说这位九福晋不是嫡福晋是侧福晋,奴才还起疑呢,这九福晋长来长往的,宗室亲贵人情走动,应说大家都认得,可哪个也没说不是啊!没有人觉得不对,奴才又久在深宫里,这话怎么回啊?" 康熙说:"她说前你就硬没认出来?"李德全苦笑的回:"奴才也觉得九福晋是漂亮多了,人也和气多了。但奴才没往这上面想去。如主子说了奴才略觉得有这么点影儿。"康熙说:"你说如嫔说得属实吗?"康熙歪着头想:"老九福晋应该是姓什么的来着?"李德全看着康熙帝的脸色小心的问"皇上您看呢?"康熙恼得扔了一茶杯,茶杯在地上粉碎。"放肆!"他要是认得,还问他。李德全吓得趴在地上。有什么事倒霉的总是第一个是他,他就是奴才也要人疼不是。李德全伏在地上想,怪他?怪他一个奴才这怪得上吗?这是皇上的家务事啊。皇上见了那么多次也硬没认出来。现在想要追究了,晚了。真要认真追究,那人广了去了。宗室亲贵全没认出来,十人到有九人都得下宗人府去。 "到底是还是不是?" "奴才不敢说。" "说!"康熙帝厉声说。 李德全道:"错也没错!皇上。" 康熙帝大怒"死奴才,什么没错啊?" 李德全辩说:"嫡福晋,侧福晋不都是福晋吗?错也没错啊!" 康熙怒道:"放屁。这侧福晋和嫡福晋还差的远呢!"侧福晋是什么啊,是奴才。和嫡妻的地位是天差地别。李德全低声咕了一句。"要不交宗人府去查查。"皇上恼道:"还敲锣打鼓的去查,你还嫌朕不够丢人的。给朕掌嘴!"李德全一边掌自已的嘴,不敢不用劲,大巴掌扇得啪啪的,一边数数一、二、三、四-- 李德全这时恨如嫔和十三福晋好好的日子不过光会没事找事,害得他挨了大嘴巴子。尤其是恨十三福晋恨的咬牙切齿,拐着弯儿找事,忒猖狂了点。别人都没反应,就她聪明伶俐认得清人?论伶俐也不在这上面啊。当真这些个宗室亲贵都认不出啊,有些是认出了也不说。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方是安身立命之道。太子爷,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这一群子的阿哥们都瞧着呢,他们就都不知道? 不,他们当然知道。他们在掂量,他们不是不说,而是等着时机,做着准备,留在必要的时候说。有些事要在适合的时候说出来,且说出来就是朝野震动,说出来就是另一方的一网打尽,一败涂地,致人于绝地,且翻不了身。这才是说的时候。前儿那一出告她个窝藏剌客,有不臣之心,还算老辣。如今这算什么,不痛不痒,妇女间的口角嫉妒而已,还把皇上心里弄得不痛快。皇上没了面子,别人岂有好的,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看看风向,徒增皇上的厌恶而已。康熙果问如嫔进宫不过一月,认不得几个人,她是怎么知道的。李德全心里冷笑着照样回了,且又添了一番话说。康熙本是皱着的眉越发拧得紧了。 天兰到皇帐前,小太监一层一层的递话出去,就见里面说:"传!"。天兰进来老规距,也不管皇上坐在哪时,先向皇上请了安,请完了安,见皇上又不是素日喜时颜色,暗暗心里叫倒运啊。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为什么又着恼了,故请了安静静的垂手立在一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付低头认罪的模样。几次抬头偷眼看看,皇上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单手撑着脸颊,眼晴半开半闭,似有些倦了十分没有精神。他面前的御桌上落落满满的堆满了已批的折子,批过的和未批过的分落成二堆,沾了朱砂的湖笔颜色红艳艳的有些红的剌人眼 他细长如电一般有神的眼中流露出的定定的目光总探究的落在她身上,看得她有点发毛。皇上没有和她说话,她也不知道他老爷子在看什么,倒象是要看透她。天兰眼光一转忽看到皇上身旁无精打采的站着拿着茶盘的李德全,他也不是往日神色,双颊肿胀着,一片猪肝红泛着血丝看来是被掌了嘴了。天兰垂着眼心里打着鼓。今儿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康熙半响淡淡的问天兰:"怎么不说话了?往日里不是最活跃的?"天兰答:"儿臣等着皇阿玛训示呢!"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伴君如伴虎,李德全打小起服侍皇上,应该是最知道皇上脾性的,然却不能真正的完全了解皇上的性子,到底挨了大巴掌。太子是皇上一手带大的,比任何人都要亲,都要近。然则如何,一训一顿就象是审贼似的。在他身边你不知何时会发怒,何时会迁怒于你,你不知道他以何为喜,以何为悲。不得不小心翼翼活着,这就是帝王时时刻刻保持的天威。哪怕这个人的心思并不复杂,他也要刻意的将它复杂化了,神秘化了,让你猜他不着,摸他不透。如人都学着揣测了,他的帝位也就不稳了。天兰想想就要毛骨耸然。 康熙冷冷的哼了一声,终转开了他的视线。着李德全道"问她!"李德全忙道"喳!"李德全把如嫔的话原话说了,天兰本已为还是问剌客的事,没料到是问身份,这什么侧福晋的劳什子,又不是她想要的,且公公认不出儿媳,与她有什么相干,错的又不是她,大不了不做就是。天兰气壮如牛的说:"回皇上的话,儿臣姓喜塔拉,皇上您是知道的,儿臣并未欺瞒皇上。"康熙奇道:"朕什么时候知道的啊,你何时说过?" 天兰说:"回皇上,就是您赏儿臣在宫里用点心那一次。您还夸我呢!"康熙说:"朕夸你什么啊?"天兰说:"皇阿玛问儿臣姓氏,儿臣回说是喜塔拉氏,皇阿玛您当时就说,这是个贵重的姓氏,您说喜塔拉氏一族世住在长白山下,以地为名,早在兴祖直皇帝的时候,爱新觉罗家就娶了喜塔拉氏的女子做福晋,显祖宣皇帝又娶了我们喜塔拉氏阿古都督的女儿为皇后,宣皇后生有四子,长子就是太祖皇帝。您还说喜塔拉和爱新觉罗家因缘非浅,根基深厚的很。" 康熙恍忽记得的确这话他是说过。只是不记得哪时候说了。想起来,喜塔拉一族永称国戚的旨还是他下的呢。正因为喜塔拉与爱新觉罗家的因缘的深厚非比寻常,连看护祖坟这重要的事,都交由喜塔拉一族专享,且世代袭替。他在二十七年时曾下过旨意在福陵圣水泉的附近,建喜塔拉氏祠堂,悬挂匾额,供奉其列祖列宗,并加恩按功臣之制祭享。这种恩泽满朝亲贵中也只有喜塔拉一家才有。如果是说了的,那瞒上这一条就够不上了。康熙忽在这个"欺"字上得了理了,遂脸一沉说:"你是侧福晋不是?"天兰跪着点头。康熙哼了一声说:"明明知道嫡庶有别是国之体制,你还行动与他府里的嫡福晋一道,明知身份不同,却不加区别退让,不尊从事上之道,这不是罪吗?" 天兰急得抓耳搔腮,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理来,遂说:"回皇阿玛,嫡庶自然有别。体制儿臣也不敢违。但儿臣被称为福晋也是人之常情,事关风俗,不关体制。儿臣从未身为侧福晋就觉得低贱,儿臣并未被人叫成福晋就尊贵一分。菜馆里跑堂的小二,也被老少客人尊称一个哥字。难道说唤了一声哥的那些客人就比店小二要低贱吗?不是。店小二也未被人叫了一声哥字就从此显贵了。衙门里的芝麻粒还小的差役,在人前人后,不论大小,也被尊称一声大人呢。所以往高里称呼一步,只是事关风俗的。比如明明是个副都统,大家都会略掉副字直接叫都统大人。再如宫里的答应,品极很低,但人叫答应,也叫娘娘不是?" 李德全偷偷的笑了,这位福晋真会来事儿。康熙本来马着的脸,也撑不住有些笑意。答应是宫里最低的妃嫔,的确答应也是娘娘,。这句话说的极妙,旧年间他特别恩准了身边的一个常在回去探亲。常在回来就说,就是宫里的一个答应,民间的人都希罕的不得了。何况她的分位比答应要高。不止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她,连县里的道台都来给她请安,实在是好好风光了一把。看她的人多得差点把她家的房头都弄倒了。辩的好,理也齐全。康熙帝不由得笑骂天兰道:"真真儿是巧舌如簧。" 虽回的有趣,也禁不住笑了,但终还是发了雷霆之怒,因任何人都是不能骗皇上的,皇上是要面子的,也是要威严的。道理是非并非是公平和清楚的,反而是掌握在权利者手中的。康熙执政多年,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道理。康熙冷下脸来道:"巧舌如簧也无用,到底违了体制。以下犯上,朕要重重的办你,你的罪够万死的。"万死。天兰居然轻笑起来。李德全的冷汗不停的淌下来,在皇上面前这样,岂不是不要命的主吗?天兰想判个一死以谢天下,就已经吓死了。万死是个什么死法呢?想不到她可爱的小命在穿了几百年之后居然再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到是个奇妙的结局呢!老是一听人说要砍她她的脑袋,她就吓得痛哭流啼的,把头磕得山响。但这里这么险恶,躲过了这次,下次躲不躲得过,哪里知道。这样做人,有什么趣味。天兰扬着脖子道:"随您的便。皇阿玛你说是拉出去咔嚓呀,还是上吊服毒啊?"大不了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康熙帝冷笑道"好一个慷慨赴死的样子。"天兰眼框一红,即然是死,也不用对他客气了。天兰顶道:"您这是以势压人"。如此大胆的丫头,康熙帝怒道:"怎么你还不服?"天兰索信大声顶道:"我为什么要服?不过是做了件错事,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您打小儿就一件没错过。我不信。我又没有伤到任何人,不是吗?您也说我讨人喜欢的。皇阿玛!我也可以叫您皇阿玛啊,难道这句称呼只有尊贵的嫡福晋才能叫吗?难道侧福晋就不是人了吗?体制,什么是体制,体制凭什么把人分做三五六等,我就不是您的儿媳了吗?我也晨昏定省,我也亲手侍汤,我也陪着谈笑,我尽了媳妇的责任了,我凭什么要低人一头。我不服,死也不服。"一急之下她连自称儿臣都省了。李德全急的在旁闷咳不已。多少年来没有人敢当面如此忤逆过他了。康熙帝一拍桌子,双目赤红怒道"放肆!来人给朕拖去去乱棍打死。" 二个黑着脸的太监就要进来拖人。虽说是豁出去了,但事到临头,可以马上就预见到凄凉的结果时,那种心情是悲愤交加的。天兰不住的挣扎,嘴角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是惊天动地:"哪有长辈动不动就要人的小命的。您偏心!"从来没有人当着面敢说他偏心的,康熙忽然怔住了,就在天兰快被拖出去的一刹那,康熙忽然叫止。 天兰哭得是梨花带雨,康熙若有所思的踱过来,用手指挑起她的脸来,眼见得她一脸委屈模样,到可怜见的。敢说他偏心,这个丫头是空前绝后的头一个。他哪里偏心了,他有这么些儿子、女儿,他对每一个都想多给他们一点爱,希望把他全部的爱平分给他们,就怕忽略哪一个。打小起就关心着,时时的注意着,怕冷着了,怕跌着了。连阿哥的奶妈他都不放心的亲自检看过。有一次发现七阿哥的奶妈居然是内务府包衣下三等的奴才,他还大怒了一场,怎么能让高贵的阿哥吃一个下三等奴才的奶呢?一怒之下他让内务府许多的人掉了脑袋。他为阿哥们亲自的择师父,并因材施教,鼓励他们按照喜好深入学习。他一下了朝不管多累就上书房去查功课,听他们奶声奶气的背诵。每一个阿哥的第一张窗课他都还小心的留着集了一大盒子。对小公主,他比阿哥喜欢得多,重来就没声重过一声。小时候的阿哥,公主哪一个不是粉装玉啄的一个个都是天真无邪的,他们爱和他亲近喜欢爬到他的膝上让他给抱着。那知人大了,心思也多了。到还是小时候好啊。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0章 章节字数:12726 更新时间:08-01-19 13:56 人都说他溺爱太子,能不多宠他一些吗?可怜他打一出生就没了娘。他的额娘可是他结发的妻啊,死的时候还不到22岁。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什么,就这么去了。他是当爹又当妈的把他给带大了,也眼见的出息了,偏是人大心也大和他生分了。八公主出嫁的时候打扮的整整齐齐的来告辞,眼里挂着泪,是不想嫁到蒙古去吧,但没法子,这是国策,不得不忍下心来让她去。临出门前,他多么希望她能再和小时候一样甜甜的扑在他怀里再叫他一声皇阿玛,她这一嫁就不知道多少年后能再见着了。他送着她时,心也是痛如刀绞。可她没有。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不知道有多失望。心痛啊!哪有父亲不想把儿女留在身边的,她了解他这份心吗?不然。偏心?这句话好象他也打小也跟人报怨过,只是忘了跟谁提起过。他们都向他要爱,他的爱都给他们了,这些人背地里还说他偏心。一个人能有多少爱给,他们又何尝给过他的相同的爱呢?他去向谁要公平?谁又能给他公平。 康熙帝勾起往事如烟,眼前的丫头又一副小儿女的娇态。不由的心里一软,涌上些许情感。但他马上意识到他做为上天受命之子,首先是君王然后才是一个父亲。皇权无上,没有人可以挑战皇上的权威。更别提当面和他顶牛了。康熙说:"滚出去!"天兰以为要她滚出去。正移了两步。康熙指着天兰道:"不是你。"大帐之中只有三人,皇上自然不会说自已滚出去,又不是要九福晋出去,那么李德全只有滚出去了。 康熙帝斥喝说:"宗室里讲的尊卑有别。你怎么也不能越过这个次序去。顶撞长辈是你受到的家教吗?"天兰泪眼一抬说:"那您是说儿臣卑贱,不配在皇上您面前侍奉?!"康熙的表情柔下来:"你不是说了吗,朕说过喜塔拉氏是贵重的姓氏。朕下过旨意喜塔拉氏世代永为国戚。"天兰抽抽搭搭的说:"儿臣即然也算贵重,您会一视同仁的待儿臣吗?"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摆明了要他表这个态吗?此例一出,这宗室里还不议论纷纷啊。康熙说:"朕看你何尝差过?"天兰抽抽搭搭的说:"那以后呢?皇上。"康熙叹了一口气说:"听你叫皇上,别扭得很。还是叫皇阿玛吧。"天兰索信抱着康熙的腿问:"皇阿玛,您还治儿臣的罪吗?"康熙柔下的表情又硬起来:"你如果在一个时辰里从草原里给朕猎一头鹿来,就算你没事。如何?"前几日围射,就看见这丫头好象弓都拉不开,就别提射准红心了,准输。天兰停止哭,眼晴晶亮晶亮问"此话当真皇阿玛?"康熙惊异于她的哭功,如此的收放自如。正色道:"君无戏言。" 小半时辰过去了,天兰还是未回来。康熙问李德全道:"回来了吗?"李德全道:"回皇上,还没有呢。"康熙问:"你挑得弓合那丫头的手吗?"李德全回道:"回皇上,奴才挑了最小的,不用什么力气准拉的开的。"康熙看了两页书又问:"你说她猎得到吗?李德全笑回:"奴才不知。"康熙丢下书道"你觉不觉得她象一个人。"李德全笑道:"九福晋犟起来倒有点象十阿哥。"十阿哥就是老爱跟皇上顶,虽然皇上每次打了骂了,还是喜欢他。皇上还是喜欢直性子的人,容易看得透。大阿哥也性子也耿直,藏不住话,皇上也相信他的多。康熙摇摇头:"不是,朕觉得她象-----"他象年青时的苏末儿,她象她年青的时候,有她一样机敏沉静的眼神。这种眼神以经多年都没有看过了,象是上辈子的事了,那么的久远。 天兰兴冲冲的提了个活蹦乱跳的免子跳进来说:"皇阿玛,儿臣打着了。" 康熙讶然失笑,才说她象苏末儿,这会子才知道原来不象。苏末儿在草原上的威风岂是眼前这个丫头能比的。问:"猎的鹿呢?" 天兰眨着眼回说:"儿臣没看到鹿,只看到免子了,也差不多吧!" 康熙奇道:"怎么叫差不多啊!" 天兰说:"回皇阿玛,好歹免子也是四条腿的,差的不是很远。" 李德全没撑住哧的一声笑出来,康熙觉得好笑,却撑着。活生生的免子连箭都没用,难道是用手逮来的,到也亏了她。康熙说:"这不算!" 天兰不满的叫道:"没看到鹿嘛,到了围场补上不就行了!" 还敢争,真正不要命了。对她已经有太多的例外了。康熙板着脸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等回了京,自已上宗人府报到吧。" 天兰嘟起嘴来。李德全喝道"还不谢恩!" 看来这事过去了,法不责众,若牵连起来,涉及的人太多了。天兰老老实实的磕了头,康熙又吩咐:"今儿这事不许跟人说。"言下之意说出去丢人。不说就是还能混?。 天兰道:"喳!谢皇阿玛。"不怕死的又问:"那儿臣要在宗人府呆多久? 康熙帝白了她一眼:"看你的表现。" 皇上口里说从未看差过她,到底觉得皇上对她是不一样的。皇上讲究出身是讲得格外厉害的,差一点出身的人总是被他瞧不起的。比如惠妃都有了大阿哥了,地位还是照旧。更不用说辛者库出身的八阿哥的母妃良妃了,一有事故的时候,马上良妃就被归在低贱卑下的一类人里。故当众妃嫔阿哥们一起在皇上面前闲话凑趣的时候,天兰只紧贴着宜妃站着没精打彩的老实的很。 宫庭之中,永远是风声传得最快的地方,个个是人精。即是人精,虽传得风声不甚清楚,但猜测也能猜测出几分来。兆佳氏向皇上密奏喜塔拉天兰窝藏剌客一事,布营里已传得是人尽皆知,又眼见着皇上并未就以此为实处置了谁,天兰还活蹦乱跳的在皇上跟前呢,那么风势就看得是很清楚了。女眷不约而同的把兆佳氏冷在一边儿,连一惯和兆佳氏亲密的十二阿哥福晋富察氏,都有意无意的躲避开了她。兆佳氏是一脸的不自在,淡而无语的立着,心里却是恼恨不已。这样都没能告倒了喜塔拉天兰,兆佳氏情绪些歇斯底里。胤祥是知道了的,却未来向她兴师问罪,甚至理她都未理一下,这到让兆佳氏原来鼓动起的一腔情绪,没个去处发泄,有些茫然无措的很。 十二阿哥福晋富察氏是太保、大学士马齐之女,心中的韬诲远不是兆佳氏能比,富察氏心里有数谁是在火头上的,谁是在冰水里的,胤?与她的处世之道十分的相符,不喜欢显山露水,但向上的心却是无时不再。故富察氏一进来就跟五阿哥福晋他塔喇氏站在一处,不和喜塔拉天兰显得过分亲热,也不至于得罪兆佳氏,中庸之道守得极好。他塔喇氏抽着帕子忽然仰着头往兆佳氏这边冷哼了一声,也不知在说什么,立在这边的兆佳氏就起疑心她们是不是在谈论她。正巧儿看歌舞看得高兴的富察氏低声与他塔喇氏轻声评论了几句,不巧抬头的时候因见兆佳氏的目光向着这边,便点头笑了一声。这本是无心之举,兆佳氏因心里有事,更觉得那笑声剌耳得很,是别有用意笑话她呢,那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全褪下来。富察氏看兆佳氏脸色不对,心里到是一惊,尴尬的忙扭过头去。 天兰静立于灯侧,烛火映得面上光影摇曳,她想着京中的胤?这时在做什么呢?好想他了,想扑到他怀里去,不由得眼前一阵迷离。圣前正表演着草原上的挤奶牧歌,玲珑少女,面若桃红,青丝如柳,淡红裙袂,身姿曼妙,那歌声里的那股子与众不同的豪迈,是很让人心喜的。塞外草场不比城池之中,入夜后便风音四起。在歌声中闻得远处风声呼啸,鹘鸟孤啼。幽远思乡之情更切。太子面无波澜,声色沉敛依然。胤?看着歌舞到是面有喜色,胤?一本正经的不知在想什么,胤祥的眸子沉邃如墨,眸中暗星闪烁,难辨其由。其他的跟来的小阿哥年纪尚小,有的还跟站奶娘呢,在皇上面前小大人似的,到也显得拘束。 一时蒙古的亲贵奉上整只的烤全羊来,康熙赏赐了妃嫔众人后,忽看天兰很老实的站在后面,一声也不言语。到也就明白了,天兰仍为着身份有些梗梗于怀了呢,难怪一晚上也没看到她到跟前来。康熙便向她召着手儿叫到跟前来,命人剔了一盘子腿子肉赏她说:"你那日得的兔子还养着呢?"那兔子是天兰好不容易逮到的,虽皇上说这兔子的四条腿,比鹿的四条腿还差得远,不能作数,到底天兰没舍得吃。没处找小笼子装着,就用一个盒子倒扣着,隔日去看就不见了。天兰老实回:"皇阿玛,那没良心的兔子早就跑了。早知道就烤了它吃了。"宜妃抿着嘴笑。康熙问:"怎么跑的呀?"天兰气哼哼的说:"儿臣没想到那兔子是会打洞的,一个晚上就打洞跑了,怎么就打洞打得那么快呢?"天兰一行说,众人就一行笑。 众人笑过之后,政治细胞就活跃起来,无数的联想象泡泡一样鼓动着。有些人明里不说,暗地里还是有人不齿于喜塔拉天兰以侧福晋的身份却享受嫡福晋的荣光的,但如今这起人就是再不顺意,也只好将不满藏得深深的,重新换一付颜面出来。天兰的侧福晋身份,居然从此无人敢提起了。有人联想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抬举喜塔拉天兰的,即然有因,细思索起来九阿哥与八阿哥是一派的,那么可不可推论得出八阿哥的前途无可限量呢。有好事者就留心太子的神色,奇怪太子脸色到是如常,好事者无不暗暗的想太子如今学乖觉了。 到了热河,天兰自是去自家的别墅居住,胤?早谴了人打扫干净了,各色都很齐备,连厨子都是京里派来的,天兰觉得处处称心。那个园子果然如胤?所言大极了,也美极了,空气新鲜,林木丰美,让人忍不住想就睡在这林子里。最让天兰称心如意的是货品的大卖,南边的精细东西,最得蒙古贵族的青睐,货物到了没二天,就售之一空,连来年的货都订下了。赚了钱,天兰一高兴,在园子里摆了一桌酒请到热河的亲贵们,顺利秀一下这个敞亮的园子,亲戚间的宴请到也是寻常,贴子一下无人不至,许多人都来赏了光,接着是接二连三的还席,天兰没料到有还席这一茬事,开始到也高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了重要的几家,不料家家比着赛似的显摆好陈设,好菜肴,这等争荣夸贵的,天兰就待懒去了。也有实在是避不掉的,被人扯着去的,到是每日都玩得很晚。人际关系因走动又活络了不少。 胤?的书信来得很勤,三五日总有一封长信,天兰又是被告窝藏,又是身份破露,胤?的信里担心焦急是浓厚的,作为皇子,未经圣上批准,离开京师是视同谋反的,故而再急也是不能来的。所幸一切有惊无险,胤?才放了心。天兰最近字练得很可以见人了,小楷写的很工整,也愿意回信,有些话总是说不够,在结尾里总爱添上一句,我爱你。露骨的程度也不知胤?能否接受。胤?从未这么写过,心里即便浓情一片,真正写出来,也不过是含沙射影的淡淡的显出来,全靠自已体会。天兰伏在床上看得露齿笑得开心。 号角声起,旌旗晃动,秋草金黄,兵士们浩浩荡荡,声势不凡的,网开三面,捶着鼓动,打着草,口里"嗬嗬嗬"的喊叫着,近万人的围猎气势磅礴,惊起的群兽仓皇奔逃,兵士们将猎物赶到中央地带,围猎就正式开始了。皇上一身明黄骑装驰在前面,兵士近卫前后护卫。其他亲贵一个个都是英姿勃发,人喧马腾,紧跟皇上身后一试身手。照旧例打的猎物多的,皇上是要亲赏的,虽然不过是如意啊,宝刀啊,荷包啊之类不甚值钱的东西,但因是皇上赏的,这里面的价值和荣耀就不是一般了,人人都想抢了这份荣光去,莫不策马向前。 天兰有自知之明,夺得头筹是没她的份的,不落第就已经很不错了。故也不急,让别人都在前面,自已却落在后面慢腾腾的喝了解暑气的红豆汤,在宜妃一再催促下,才骑了小马背了小弓和铁勒一块了出发。铁勒一路上只是不停的叮嘱:"福晋,您手生,可得小心了。一路放了十几箭,那小灰兔子,长尾巴的锦鸡都跑到跟前了,天兰也没射中,急得是满头大汗。嘴里嘟哝着说:"不打了,不打了。回去算了。"铁勒想笑又不敢笑,到底过意不去,在后射了四五只兔子锦鸡与她挂在马上,算是她打的,碰见人也有面子点。转了好半天,高不成,低不就。好容易一只野鸡飞出来,让天兰乱箭齐发下,总算运气不好,没躲避过。天兰总算亲手打着了一只,这才不嚷着回去了,有些兴头了。 半路碰到胤祥骑着黑马,端着一柄镏金连弩过来,胤祥瞅见她马上的一串小猎物,又瞄一眼跟随着的随从铁勒,到也好笑的说:"这是你打的吗?"天兰才打了一只,胆气壮着呢。见他马上空空,遂扮了个鬼脸:"比你强多了,你还一个都没打到呢!"胤祥正想反唇相讥,不料林中草里一阵乱动,窜出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来,在天兰的惊呼声中,胤祥端起连弩来一箭毕命。胤祥回头笑说:"这个猎物如何,一个顶你几个呢!在爷面前显摆,你还差了点。"天兰恨恨的朝死猪射了一箭没中,又射了一箭才中,天兰笑得跟花似的说:"见者有份,这可算我们两打的,我吃点亏算了,你等会可得分一只猪腿给我。"胤祥哼了一声说:"就你敢占爷的便宜,懒得理你!"一劲策马走了。 天兰策马又遇见几人,因各有斩获天兰也不太丢面子。大福晋骑一匹高大的蒙古马,策马如飞,马上功夫好的没话说,猎物打得也多。天兰自已骑的是一匹异种的大宛马,虽是神俊,但是矮小得很,天兰很羡慕的望着大福晋的姣健英姿,口水都留出来了。恨不得换上一换,但到底胆子小,还是不敢骑的。 忽天空中扑愣愣的掉下一件物事,天兰唬得一跳。定晴一瞧,原来有人一箭双雕射下了一双鸟儿正好掉在她马前。天兰喜得跳下马来也不管是谁的便提起来对铁勒说:"好大一对野鸭子!"铁勒一看几乎笑岔了气说:"福晋,这可不是鸭子,这是大雁。"一阵劲风从空中拂来,一只海东青张着雄毅健美的身姿滑到对面的树上,两只鹰眼只盯着天兰手里的猎物,天兰嘿嘿的把双雁藏到身后,瞅着它坏笑说:"看什么看啊!捡到就是我的。"海东青的脚上有金环,铁勒知道一定是哪个亲贵的,海东青过来,想必这猎物的主子家也就快寻过来了,正准备劝说呢。就看树从中转出一小队人马来,铁勒一看为首的人,立马滚鞍下马,行跪见礼:"太子爷万福金安!",天兰也瞅见太子坐在马上,手里拿着小鞭子一脸的似笑非笑。执行监视之职的那海东青张翅就飞到太子从人的手上。正主子寻来了,天兰反映到也快,请了安,屁颠屁颠的把双雁拿到太子的坐骑前,笑得呵呵的说:"太子爷一箭双雕这箭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对您的敬仰之情如长江之水绵绵不绝,您收好,收好。"太子的眼饶有风趣地看着她,天兰直被他看的面上微红,有些讪讪的。太子说:"赏了你吧!"天兰扬头说:"啊?"还有这等好事吗?太子说:"你喜欢就赏你。"天兰谢了恩。 忽听得号角声呜呜吹起,喧闹声马蹄声一阵紧过一阵,有人叫射鹿啊!太子一行精神无不一震,策马就奔出了。铁勒说:"太子爷今天心情到好!"天兰奇怪的说:"这话怎么说?"铁勒笑说:"若不是心情好,那会赏了双雁您呢?平日的太子可是威风得很呢!"天兰却不这么想,太子也是寻常人,他的喜怒自然也和寻常人一样,但为什么人们却象看一个异种一样用尺子量他呢?到不是太子与了她大雁她就另眼看他了,实在是天兰有点不太懂,太子也算得是难得优秀的人材,又不吃喝嫖赌,品格是上乘的,身为一国储君难免有些目空一切的骄纵,但却是没什么大的错处的,为什么别人就如此敌视他呢?太子比起历朝历代的不学无术的储君,那岂不是强了去了。若她是太子,在这种挑剔的目光下,也会时时觉得不自在,难为太子一过就是这么多年。 天兰把雁上的箭拨出来,正想把箭扔掉,铁勒忙说:"别丢,别丢,那箭头可是纯银的,有大几钱重呢!"天兰举起箭来瞧,箭头上果与自已使的材质不同,不禁啧啧的说:"太子爷真有钱!"铁勒说:"将来整个天下都是太子爷的,这有什么!"天兰听了这话,没有评论。只把箭扔给铁勒收着,翻转上马说:"我们也瞅瞅这猎鹿的热闹去。 五色旌旗在风中呼拉拉作响,五六只长着美丽花角的雄鹿被十几只精壮的猎犬从林子里赶到草场上来,慌不择路的逃窜,有猎犬跟随揪缠,雄鹿跑得再快也不能再躲到林子里去,只能选择速度再快的飞奔。围猎队伍紧追其后龙腾虎跃般在广袤的土地上驰骋。太子和大阿哥几乎是并排驰着,谁也不想相让,几个蒙古年青亲贵紧追他们之后,十三从林子里转出来后也瞧见了这热闹,也驰马奋勇向前追赶上去。铁勒看得是热血沸腾,几乎在马上站起来,恨不得立即就奔上前去,但故及着他主子,只得在旁搓着手做摇旗纳喊。天兰坐在马上何尝不想去争上一争,无奈自已那点本事,自已是清楚的,若是奔上前去,要是被人挤了下来,那脸可没处放去。只得老实饱饱眼福算了。天兰看铁勒那样兴奋,便蹿掇他去试试。铁勒干笑两声说:"奴才是哪牌子上的人啊,那是高台盘,可不是奴才能去的地。" 几面巨大黄色蠹旗飘飘扬扬的从斜处杀出来,皇上身着戎装,头顶金盔,腰佩箭壶,壶内装雁翎金镝,跨一匹神骏,身后跟随亲贵无数,皇上一面疾驰,一面伸手从腰间的箭囊中抽出一支利箭搭在弓上,眼见前面鹿一闪而过,康熙也不犹豫,举手就射,只听"嗖"的一声响过,一只大个儿的雄鹿便仆倒在青草丛中,那在鹿身上颤悠的雕翎,立即被血染红了。众人齐声喝彩称颂,就数天兰叫得最凶,称颂的也怪。皇上听见了目光瞅了过来,天兰得意扬扬的把马上的野鸡拿起来与他瞧。康熙注意看着她,小人儿坐在小马上,也未梳旗头,只梳两个螺髻包包头,额头上一根粉色的额带勒着,精神头十足,到也显得格外有趣,不禁笑出声来。 太子与大阿哥不约而同搭弓,因几个蒙古亲贵与大阿哥的关系是铁哥们,他们不愿这露脸的事让太子得了先,有意想让大阿哥在皇上显摆上一把,遂有意无意的在太子左右绊着太子,胤?就得了先机一箭射中。胤祥虽是后至,但却是奇快,就见他策马赶过数人,众人都知这十三阿哥箭术是利害的,性格也是利害的,纷纷让他,胤祥离那鹿还有老远就搭了弓,那雄鹿也是应声而倒。又射又中,喝彩声也得了不少。太子摆脱了那几个,也射中了一头。太子心里不痛快,看其中一个蒙古的又蹭过来拦他,恼起来扬鞭就给了那人一鞭说:"下作东西!"鞭打在那人脸上血就顺着流下来了,皇上驾前,到不敢公然与太子打上一架的,几个蒙古恨恨的拿眼瞪太子,又不敢怎么样。康熙也瞧见太子这边的动静,但装没看见。 旗营兵丁头顶鹿头,身披鹿皮,吹木哨以模仿鹿鸣,引诱鹿群,另外的士卒,促马以号角鼓之,又赶一些个野兽驱至众人前,供皇上和王公大臣围捕。这时人人奋勇,弯弓发矢,马鹿、狍、青羊、狐、兔等纷纷倒毙在合围圈内。这个热闹是要赶的,天兰意气风发的参加进队伍里。只是技艺太差,觉罗永贵是紧随皇上的,抽空边射边看天兰手忙脚乱的那个可笑样子,心里暗笑到内伤。天兰拉弓射向一只野兔,不想箭矢却在野兔身后落地。野兔回过头来瞧瞧天兰,迅速一蹦一跳窜逃而去。觉罗永贵不忍心,帮她一箭剌中那免子的后腿,天兰赶在后面,又补了几枝,才总算射中了。这场面恰被驰至近前的皇上转头撞见,天兰顿觉脸上发起烧来。 康熙皇接连扣弦,矢矢中的。箭壶中的最后一支雕翎被他射了出去的时候,第十二只鹿已应声扑倒。康熙见射杀的野兽已狼藉遍地,收获也不少了。便传恩谕网开一面。兵丁得喻向左右带开,无数惊慌的野兽决堤一般从这缺口逃走了。围猎结束后,清点猎物,还好天兰并未落第,奇怪的是十二阿哥胤?一只未打,到不是他不善射,按照他的话说是不忍心。皇上听了这话,未做什么表示。 打猎之后,照例要向皇上献吉,太子和大阿哥自然是献鹿,胤祥献得却是算与天兰共打的那只野猪,天兰咬着牙盯着胤祥气愤愤的想,这人真没意思,瞅着要见者有份了要分她一只猪腿的,这人索信将它全敬了上了,这样算是谁也落不着,好你个死十三,一毛不拨的家伙。胤祥瞅见天兰磨着牙的眼神,对她扮了个鬼脸。轮到天兰时,天兰乐呵呵的把太子与的那对大雁奉了上去,双雁是大吉之礼,康熙虽知这雁有些来路不正,但还是与了赏,天兰得了一个皇上亲手从身上解下来的荷包。一按荷包鼓鼓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白玉腾龙,这可值不少的银子,天兰笑得更甜。 晚餐就是吃自个儿打的猎物的,围猎场的中央地带以木桩和布围搭起一片临时营地,中间竖立大大小小几十座帷帐,中间最高大的一座就是皇上的御幄。御幄内烛光明亮,笑语阵阵。康熙一时换了常服,头上戴一顶六合一统便帽,帽上镶着的一块碧绿剔透翡翠面南盘腿坐于毯上,几位阿哥侧席相陪,由于今天猎获甚丰,康熙心中异常喜悦,传谕其他随围的亲贵大臣同来幄内进餐。随行的御厨禀告说肉已经烤制完毕,康熙命分赐众人享用与臣同乐。 女眷们是在另处一处,另开一席的,天兰自然与嫔妃、福晋、君县主,命妇一处,酒宴已开,天兰是自已带了厨子的,东西也是自家风味,便亲手奉与宜妃烤制的免肉。那香味特别的令众人皆食指大动,宜妃尝了一口,味道又鲜又嫩,味也入的极好,赞赏不已。因问怎么做的,天兰回说是用粗盐锔的。宜妃请德妃尝了,德妃也觉好问说:"怎么里面还有果香呢?"天兰一笑说:"锔的时候先用果子汁揉制在肉上了。"德妃赞说:"好精致的吃法。"宜妃悄悄儿问天兰说:"万岁爷那送了吗?"天兰抿着嘴说:"早送了,还送了铁板现烤制的肉呢,您放心,皇上必是喜欢的。" 亲贵大臣们对这野火上烤出来的东西并不怎么喜欢,因做得太粗,大块大块的,入关以来,亲贵们平日里早已吃惯精细的美食,故而对这种只放了盐的东西,实在是不感兴趣。无奈围猎中能培养强悍的性格,这是老传统,每年都要过一回的,就如每年过年都要吃一次白水煮的祭肉一样,没味儿,大多吃得都不是那么起劲。忽见内监与皇上端上几盘香气诱人的东西来,亲贵大臣们被这香味勾得口水都恨不能流出来了,眼巴巴的看皇上,把那刀工精细的肉片放入嘴里,都恨不能咬上一口才好,抑制不住一口口往肚里咽唾沫。 皇上尝了称善,内监回说:"是宜妃娘娘献的。"命看赏,忽看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已,也就不好意思自已独享,遂赏与众人。份量不多,每人面前一小块。众人小心翼翼的挑起来,别有一种风味儿,比宫中御厨烹调的御膳还开胃口,几位阿哥基本也都快饿了一天了,只是君父在旁,不敢放肆,只能一点一点地着用,大臣们也要讲究君前礼仪,而且受孔夫子的教导,那姿态还是要讲的。大阿哥这人不太讲究,拍着大腿说:"美味啊!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呢,就是太少了。"众人听了无不哄笑。 隔日又行围猎,比上次更深入,猎得猎物更多,更丰富。皇上猎杀了猛虎二只,熊三只,其他亲贵也有所获。皇上随后在热河行宫接见蒙古各旗贝勒、王公大臣,举行了隆重的宴会。注意与蒙古各旗的关系一直以来是大清的国策,不断的有公主,格格,郡主与蒙古联姻通婚,以求关系更加紧密。借宴会之机,天兰在行宫里转了半天才搞明白,热河之名的来由。原来避暑山庄里有条河就叫热河。此河起于山庄东北部,流数十余米,便汇入湖中,非常的短,但胜在河水来自地下泉水,四季长流,清澈无比,据说这河在冬季亦不结冰,故很有点特别。 转了一转,正准备回去继续吃酒,忽然一转眼,见玉带桥下太子本与几人说得好好的,忽然一句不和动起手来了。天兰在桥上身形一矮,躲在栏杆后头定晴一看,那敢和太子动手的,居然是围猎时帮着大阿哥拦着太子的三二个蒙古年青亲贵。太子眉毛一立道:"萨克齐你也不看看站在谁的地盘上,就敢撒野,这可不是你的达拉特。"那叫萨克齐的吼道:"围猎你伤我弟弟,我管你是谁?我们达拉特人眼里可是不容砂子的。就算你是太子也不行。"萨克齐的伙伴,一起从腰间拨出刀来,这可不是反了吗?太子与人动手,护卫太子的人何其之多,见有人敢以下犯上顿时一股脑的涌上来,那萨克齐一方不过是二三个人,哪里是如狼似虎的禁军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擒拿住了,打得是鼻青脸肿。 天兰正猫着腰正看着起劲,忽觉一阵凉气袭来,听身后有人冷声说:"你躲在这做什么呢?"天兰双肩一抖,唬了一跳,回头看是觉罗永贵,他如今还管不着她,便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是鬼啊!走路都不带响声的。"觉罗永贵哼了一声说:"有时做鬼比做人好!"这几日处下来,与他已经混得比较熟了,虽然他仍有许多不中听的话,对旧事仍然有些梗梗于怀,也会耍一些小心机,但总体来说为人虽冷,却还不恶。天兰偷看被抓个正着,便讪讪的说:"太子与人掐起来了!"觉罗永贵冷笑说:"没想你到是个好事的人,我告诉你好事的人总是活不长。"天兰气愤愤的站起来回去。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你这人真恶毒。其实你笑的时候,比不笑好看。即然你总觉得我欠了你,我也没处还去,我们继续做仇人好了。"觉罗永贵冷冷的看着她背影,在桥上立了好半天。他们算是仇人吗?算是冤家吧! 觉罗永贵足足等太子收拾那蒙古的收拾得差不多了,才驱向前去,也不瞧那二三个是死是活,只低头与太子请了安说:"太子爷,皇上传您呢!"太子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慢慢的理着马蹄袖。地上一个不知死活的唾出一口血来说:"来的好,来的好,我们岂是没有身份的人,我们只和万岁爷争这个理去,看你怎么收场。"太子冷冷的一哼,飞起一脚来,踹得那人痛苦不已的哀叫一声,太子眼里厉芒一闪:"你们在爷眼里不过跟狗一般,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说毕吩咐随从,若这二人再乱嚷嚷,便割了舌头。那几个真怕被割了舌头去,性子虽烈,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就不敢吱声了。 太子一个随从,写了一张条程过来,命那几人看了,那萨克齐有气无力的哼哼说:"你打了我们,还要我们认错,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那随从冷笑说:"爷若不写,那明天的太阳就看不到了。"那二三个到底年青,只凭着一股子血气就敢跑到太子爷跟前闹,没料到太子如此狠辣,这时都有点怕了。一个仍嘴硬说:"你就是杀了我们几个,难道就不怕人告发?"一太子随从到笑起来:"几位爷真是不实识务,以下犯上已然是死罪,您不信,就试试!",那几个就没了声,扭扭捏捏的签了。觉罗永贵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动作,心道太子的心思到也缜密,懂得未雨绸缪,逢大事也有静气,懂得随机应变,这会子这二三个签了,以后就是改了主意告到皇上面前,太子也有话讲。 果然那二三个仍在皇上面前告了太子以上欺下,但这事不了了之。看那几个的可怜样子,天兰觉是皇上的确是偏爱太子多矣,打人到底是不对的。应太子妃相邀到她行宫里坐坐,他宫里满眼都是奢华之器,连喝茶用的盖碗都与填金描龙的,这与皇上用的没有区别,这般的显贵。天兰也见了不少的好东西,仍是大开了眼界一场。三尺高的红珊瑚,谁家能有?然在太子宫里,不过是角落里的一件摆设。东珠何其的珍贵,然太子宫条几上皆置有宝石花树,光彩夺目得晃人的眼晴,东珠只不过是充当填在花树下的花泥罢了。回去细想来,太子服色仪仗早已于皇上一样,起居行动又是这样奢华过费,虽然是天子家富贵是应当的,但若是人人如此,到也就罢了,单他一人这样,别人岂有不眼红的。大概太子不招人喜欢就是从如此小事上结下的。 围猎已毕,圣驾启程回京,在路上十八阿哥就身上发热,皇上闻之,龙颜动容,甚为担忧。十八阿哥是密妃王氏所生,密妃福气不错,生了三个阿哥,十五阿哥胤?、十六阿哥胤禄都是她所生。王氏是汉女,家里不过是个知县,身份很低。汉女皇上虽然喜欢,但多数没有赏给身份,密妃这样的身份居然能被皇上正正规规的进了封号,是不易的。天兰与十八阿哥不熟,只知是个机灵的不得了的小孩子。天兰只随着宜妃看视了一次便没有再去。因宫里的在旗的妃嫔都是不喜欢密妃的,不过是碍于情面才去瞧瞧十八阿哥,宜妃不喜欢,天兰也就不好去了。 胤?又有信至,信上说要她好歹老实一点,他的心这几日不静得很,觉得有些什么事要发生似的。铁勒得了胤?的吩咐,也是一步不离的守着她。天兰怕胤?担心,故从他的意思,每日里只紧跟着宜妃身边。 胤?在她出门的期间也有信来,淡淡数语的问候不显得殷勤到显得随意亲和,但天兰近日着实有些恼他了,用朱笔在他那张竹枝细纸上回了几个大字说:"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让人带回。 不料胤?看了仍是用那张信纸,在后面恭楷写了说:"你的字最近想必又没练习了,字写差了许多。若不勤练,回来又是要吃板子的。"在讨厌上还划了圈子,注问说:"为何?" 天兰皱着鼻子也不换纸跟在后面写:"你还不知道为何吗?绝交!绝交!一定与你绝交。"大大的朱砂字迹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那知胤?仍用那纸回信,在纸的背面用很好看的蝇头小楷回说:"又孩子气了不是,你我的情谊哪里是这么容易断的,等你回来,我在风林小筑为你接风洗尘可好?你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对绿头蝈蝈吗?如今已经得了,你若不要,我可就让给别人了。"笔迹中的亲和之意,已经溢于纸外。她的话倒象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天兰有些恨恨的看着放着那儿的信纸,揉皱了又展平了,展平了又揉皱了。她围着信纸转了两圈,多次提起笔来,又放下去。很想大声质问他,秦氏父女他明明没有抓着,却为何骗她到象是拿了她若干的把柄似的,迫她为他做事,实在是太可恨了一点。恨到不能咬下他一块肉来。但这笔总未写下去,要是真是在纸上质问他了,这写的话落在他手上,可真成了把柄了。犯不着不是?天兰只觉得心里委屈得很。也痛恨自已,不能痛痛快快的与他断绝了关系。不是不舍得,而是无形中建立起来的紧密关系,已经象皮下交错的血管已经纵横交错在一起,或好或坏的回忆已经积得太多,彼此因紧密的来往早就有了或多或少的情感。也许意识到他的坏,但他的三分坏中,平日里却七分好处。好与坏,断与交中,要掂量的东西实在太多,要洒脱的转身,已经是实在不易。终没想好,如何面对他,这回信也就一日日的拖下来。 十八阿哥的病况每渐欲下,皇上最爱子女的,于是亲自祈求上天能洪福庇佑,度过此劫。又移十八阿哥到身边亲自照看,然十八阿哥好了一阵,皇上欣喜若狂。但二日后十八阿哥的病由好转而急转直下,皇上寝食难安,随行诸子群臣无论是真情假意,均面露愁色,只太子一人却无忧色,想必是太子需要愁的事太多了,顾上不愁一个汉女生的弟弟病情的好坏来。十八阿哥终是不治早夭,时年八岁。白发人送黑发人,皇上悲痛非常,独自追思神伤,众人于帐中惴惴难安,或静候,或揣测,皆不敢妄自有所举动。圣驾回京的步履也就停了下来,暂扎营于布尔哈苏台。 初四这天特别的阴沉,云层很厚很低,给人以无限的压迫感。因皇上太过悲伤在皇帐中垂帷数日,闭而不见众人。宜妃担心皇上龙体,便带着天兰给皇上送些补品去。刚至皇上帐前,小太监就回说:"京里方才来人了,有要紧的事回。娘娘、福晋还是先回吧。"宜妃问:"回了多久的事了?"小太监说:"只怕有一个时辰了。"正说着,里面倒退着出来一人,武官服色,面目陌生,见了他们,麻俐了请了个安,就一言不发的走了。李德全出来,见宜妃立在门口呢,忙请了安说:"皇上这会子心里不痛快,娘娘还是别去碰钉子请回吧!"宜妃和天兰只得慢慢的打转。路上遇见十三阿哥福晋兆佳氏,兆佳氏远远的与宜妃行了个蹲身礼,甩着帕子就走了。宜妃说:"十三福晋怎么如今越来越回去了,连礼数都不懂了。"天兰知道必是看见了她的缘故,没有做声。心里却还是着恼的,她一向与她又无什么来往,凭什么她总看她的表情到象是斗鸡似的呢?完颜氏告了她的事,她还没找她算账呢。天兰恼起来,想要抓着兆佳氏的头发,把事情说说清楚才好,但也只是想想,胤?的叮嘱还是要听的。 第二天就听说,皇上无心饮食,昨儿又一天未进食。宜妃就吩咐天兰与皇上送些粥去。还未近帐前,就听得皇上在里面大吼,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天兰不敢进去,差使未完成,又不好回去,只得在帐外候着。一会帐中有两个人出来,一个是胤?,一个是胤祥,两人皆是黑着脸,神色不同寻常,见到天兰也无心理她一下。天兰觉得其中有一点不对,但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天兰在听传之后进去了,献补品时,惊现皇上好象在这几日里老了许多,他的脸上犹有泪痕。天兰见了,觉得心里有一点难过。宜妃的补品到底皇上没喝,只是来来回回在口里念着:"不忠不孝,不忠不孝!"皇上把补品全掷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也无人敢来收拾。天兰则吓都要吓死了,再回到宜妃那儿,一摸身上全湿了,她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了。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1章 章节字数:12386 更新时间:08-01-19 13:56 午后一场帝国政治上的大地震暴发了,象是一阵急风骤雨没个来由的,打得人没有准备。初时天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妃嫔的消息一向是灵通的。皇上在这日的下午忽然宣布废黜太子,对为什么废黜谈得十分明确。据传皇上亲读上谕时,边读边泣,几次痛哭失声,数次悲伤得仆在地上,不能自已。宜妃晚上便得了人抄录来的皇上的上谕,自在灯上一字一句的研读,天兰在宜妃身后瞅着看,上谕一段写着“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故着予废除其皇太子之位。” 天兰看了上谕,怎么也不敢相信太子会无聊到每夜到皇上帐前窥视,因为以太子的为人估计是不屑于如此做的,也不用如此做,太子的营帐本来就贴皇上的跟前,想知道皇上的动静,随便支个随从过去不就明白了,何用亲自前往呢?再来紧挨着皇上扎营的还有胤褆、胤祥这二个阿哥,其他的近卫更是把皇上营帐围得跟铁桶似的,要窥视还是有一点难度的,这前头这个罪名着实有点牵强。 太子当即被关起来,准备押送入京。一朝显贵,突然被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感觉,绝对是难受的。他脸色是灰白的,皇上宣布时,只是呆呆的跪着,不见多少伤心,也未做任何的申辩,倒象与他无关似的,双目有些呆滞。皇上着大阿哥严加监视,大阿哥得了这个旨意,兴高采烈,恨不得敲鼓庆祝,马着脸就往关太子的地方去了。 一日后,皇上又忽然下令将十三阿哥胤祥没有任何罪名的锁拿起来。这就让人猜不太透了。天兰隐隐觉得莫不是太子的被关与胤祥有关?那日明明见到胤褆与胤祥一路从皇上帐中出来的,若有事也应两人都有才是,怎么单胤祥被锁拿了呢?猜不透其中的原由,也不知皇上会把胤祥怎样,有些担心。 二日后,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奉密旨飞马赶至前来围扈皇上,且都是着着戎装,刀枪明亮的过来的,随着而来的还有二个神机营的人,如此这般的,整个营地都笼在在很诡异的气氛中,人人噤声,心里惊疑不定。太子妃石氏并没被关起来,仍享太子妃的待遇。但她的丈夫被废,这对石氏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石氏哭得跟泪人似的。亲贵们就是这么现实,只知道锦上添花。落败了,就算以前多么风光,也不去理睬了,绝是不会雪中送碳的。石氏的营帐对于随行亲贵来说,就好象是禁区了,连走动的人都没有了。 宜妃比德妃到是有人情味得多,虽没亲自去看太子妃,却是命人送些吃的与她,劝她进食。杨天兰回了宜妃说去瞧瞧太子妃去,宜妃沉吟了半响,没有责怪反而说太子妃可怜见的,去去照说也无妨,只是不要常去才好。杨天兰便悄悄儿去了。太子妃哭得已经昏过去几次,见天兰去了,又是悲从中来,抱着天兰是大哭了一场,杨天兰十分的劝了她,她总算是进了点粥。 皇上足足等了三阿哥、七阿哥、十阿哥来了之后,才宣布拨营,这般的小心,以往是没有的。人人都想皇上上喻中的话,照此情形看来,莫不是废太子真勾结了人想为索额图负仇不成。想来的时候遇着了人行剌皇上,难道就是太子做的吗?人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计较。有人悲伤就有人欢喜,太子被废,给许多人带来了希望和光明。许多人在装作悲伤的后面隐藏着深的多的欢喜。虽然这种欢喜并不合时宜,但却在悄悄儿蕴量着。 十三阿哥福晋兆佳氏在皇上的营帐前足足跪了一夜为胤祥讨情,皇上也未见她。拨营时兆佳氏又冒死拦跪在皇上的圣驾前,求皇上见她一见。皇上命人将之拖开,兆佳氏哭得要死要活,悲伤之极。这时候是不能向皇上讨情的,皇上正牵怒呢。兆佳氏不明白这不是妥当的时机,天兰想拦也拦不住。连德妃的话,兆佳氏都听不进去了,知道说了也是白说,遂不劝她了。 皇上自废太子后,经受打击太大,身体已经有轻微的中风,右手拿不动笔了、所有京中的折子,条程都是用左手批阅的,这是天兰亲见的。皇上近日念旧一点,多召宜妃在身边侍候,又觉宜妃这儿的饮食清淡,故总命这边送过去。杨天兰带人奉御膳过去,兆佳氏仍在帐外哭求,神情如枯缟一般。天兰心想胤祥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取了个这么爱护她的福晋。心里同情,故对她说:“天气凉了地上潮得很,还是回去吧!”不料兆佳氏用帕子拭了眼角说:“不用你假心假意的,我们爷平日怎么对你的?你如今也该为他求上一求才是。” 天兰冷冷一笑,愚妇也,也不理她,自已进去。不求到是无事的,进了京,亲朋故旧都在,自然有转擐的余地,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若把皇上逼急了,随便议个罪来,这里连能使得上劲的人都没有呢。虽有德妃,胤祥又不是她所出,哪里会尽心尽力呢。其他阿哥亲贵就更指不上了。胤祥的不言语,正说明他看到了这一层,他福晋却没有这个眼力劲。胤祥的罪再大,能大得过太子吗?太子都不太急,在大阿哥的言语作贱下,仍能吃能睡的,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罢了。 李德全在皇上跟前站着,眼见着杨天兰着人奉上了御膳,皇上最近都用左手,故餐具都摆在了左边,菜色清淡,但有一味南边的小菜,很是提味下饭的,李德全暗暗的赞赏天兰的细心,怪不得皇上在众多子媳中如此的宠爱她,连侧福晋的身份都不计较了。 帐外仍有低泣之声,李德全的眉头就厌恶的皱起来。那夜的事大阿哥说了,他藏不住话,皇上素日知道的,要不怎么封他为直郡王呢,所以不怪。问着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竞也说他看见太子在布城外窥视,十三阿哥一向和太子交好,为太子臂膀,如今这样性质不同,恶劣得多,皇上难怪说他不忠,深恨之。十三福晋到底是个不知道事的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连十三阿哥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一味哭求,想皇上不治罪,这不是异想天开做白日梦吗?要不是他打着圆场,十三福晋的命可就差点丢在这儿了,她自个儿还不自知的老求着,还硬气的说皇上若不开恩,她就和十三阿哥一块呆着去。这不是明白的威胁皇上吗。皇上深恶十三阿哥的不忠不孝,岂有给他好的。 天兰退下后,康熙对李德全吩咐道:“去跟十三福晋传朕的话她要跟十三阿哥一起呆着,一起受罪,朕同意了。但她去了就不能再回他们府上去了,让她想好了,不要后悔。这算是恩旨吧。老跪着朕心里烦。”李德全喳了一声,转出帐外对兆佳氏宣了旨意,兆佳氏就傻了眼,连抽泣都忘了。李德全阴着脸说:“您遵不尊遵啊?”兆佳氏忽然跪正了,磕了个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底无比的坚定:“儿臣愿意。谢皇上!”李德全万料不到她居然如此绝决,心里暗到好一个硬气的女人。兆佳氏散了头发,脱簪待罪,天兰闻之,虽恼她,但还是不得不佩服她,这种有胆色的女人,祸褔与共为爱而执着的女人,不多矣。 天兰把那日胤祥借给她的披风还与他去,近日天气越发凉了,有件披风总暖和点。先和胤褆说了,胤褆知道他们素日的关系一惯是不错的,何况他现在的重点工作是找废太子的晦气,哪里顾得上老十三来,杨天兰又与他提了风味烤肉去,胤褆只顾着吃,就许了她去看胤祥了。 胤祥虽获了罪,但却没有受什么苦,仍一人住一个小帐里,只是门前有人守着。天兰进了门,胤祥朝北坐着手里翻着一本书呢。她把提盒放在桌上,胤祥淡淡的说:“你来做什么?”“来看你的可怜啊!”把披风丢在他手里,揭开提盒的盖来,胤祥也不客气,举筷就吃,吃了几筷,幽深的眼眸对上她的,他问:“你在担心我吗?”点头说:“担心的,你福晋也担心你呢,你知道了吧!”胤祥眼神一暗,丢了筷子叹道:“她真傻,何苦来?”天兰慢慢说:“她不傻,只是有些无奈,没了法子而已,你要感她这份情的。”胤祥在毡上躺下来,手枕到脑后,一种莫名的感慨,有一点无端的怅然涌上心头。半天说道:“丫头,有些事未必随心,事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领情不领情,不用你对爷说。”好心没好报,杨天兰嘴一嘟,提盒子也不要了,转头回去。胤祥自嘲的一笑,那丫头又生气了,他们总是好不上一会儿,又生分了。明明知道她会生气,可剌她的话总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也不知是气她,还是在气自已。总觉得自已有些可怜得很。盒底有一壶梨花白,想是她偷偷儿夹带进来的,胤祥拍开封泥,一气一饮而尽,借酒消愁愁更愁。 一路走走停停,好容易圣驾仪仗到了京郊,在京中留守的文武百官出城30里迎奉圣驾。两边排着班的在黄沙地上黑鸦鸦的跪了一地,皇上在前面与还在发表感言的当口儿,堵在后面车轿中的杨天兰早急不可奈的站在马车的档口上,手搭凉蓬做孙行者状,在人群里寻找胤禟的踪影。一时圣训毕,胤祉执壶,胤禛捧杯与皇上敬洗尘酒,其他阿哥亲贵们在他们身后分左右排班。胤祉穿一身石绿,胤禛穿一身土黄。两人神色严肃,沉敛肃穆的,一行一止都严格的依照着礼度行事。杨天兰的眼风一瞟之下,难免会落在这个人的身上。土黄色是极择人的颜色,别人穿着会显着些土气,偏他能穿出一份稳重雅致来。黛色年轮花纹的马蹄翻袖,光泽深邃,如此人的眸子一般,波澜不惊却深不见底。众女眷都还未下车呢,如此显著的张望,哪人不见。胤禛的目光略微触及杨天兰,稍作顿留,即收回。 天兰回头往车轿的最后头瞅了一眼,那最后头是两个大站笼,一个里面关着太子,哦如今要唤成废太子胤礽了。另一个里面关着胤祥呢,老子把儿子当犯人一样关着笼子里押送还京,兵士还里三层,外三层的怕别人劫了囚去,此天下就此一家别无分号。当着这么多人,被关在笼子里,是对羞耻心和自尊心的严重考验,他二人表面上面无表情,想在心底里恐怕是跟煮沸了的水一般,嘟嘟的起着泡吧。 还好胤禟生的出挑,又拣了一件红色间着石青色海水纹的四爪龙蟒袍穿着呢,在人堆里也极易看见。杨天兰不费什么劲就看见了。头戴金冠子的左边第二排的那个,可不就是他。这人怎么就长得这样的俊美呢! 天兰就无限向往的两眼成星星状,紧盯着不放,心脏扑扑的越跳越快。胤禟行完礼,抬头时也瞧见她跟猴似的站着,那明亮的笑意洋洋洒洒地溢满一张俊朗的脸。铁勒在旁担心说:“福晋站着这么高干什么呢?仔细掉下来了!”小桃嘀咕说:“急得跟什么似的,等会不就回去了吗!回去不就见着了。”杨天兰得意的说:“那票人里,就我们家胤禟生的最漂亮了。”铁勒奇道:“漂亮不是形容女人的吗?这么形容我们家主子,唐突了一点吧,福晋!”天兰嗤了一声说:“漂亮所谓美形男也,怎么形容不得。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个假道学。”小桃拉铁勒说:“你少见多怪!她总是这样的。”铁勒就不敢言语了。 天兰耐着性子等这堆麻烦的礼节行完,人且散了。也不管他人,就直接朝胤禟那飞扑过去。胤誐在后头嘲笑说:“大妹妹跑得这么快,当心跌倒了。”胤禟张着双臂迎着她,杨天兰就扑到他怀里,且赖在他身上不肯松手,胤禟只得抱着她,众人皆侧目。“体统,体统都不顾了。”胤禩摇着头笑意清浅,却煦雅非凡。 胤禟拥着她,在她头上说:“玩得可尽兴啊?听人说你玩得疯得很呢!”天兰扁着嘴说:“没良心。我可是日日都想着你的。”胤禟微微一笑说:“那小生荣幸得很呢。”他俊秀的眉目舒展着,唇角从容轻扬,天兰感到那一整日的阳光均融入了他双目之中,望着眼前人,出了神。他低下头低语说:“你看什么呢?”天兰双颊泛起薄晕说:“看你,只看你。”胤禟脸微微一红说:“家去吧!” 上轿前又往那边望一眼,披头散发的十三福晋兆佳氏在土黄那人跟前儿拿手帕抹着泪呢!一径哭一径说着什么。土黄那人的神态到是十分的柔和,音色温和平顺,想是在劝解着吧。天兰心想,不知这人知道了,又打算怎么解这个局呢!想必不是太容易吧。有些为高高的站笼里的胤祥担心,虽然他们关系又有些恶化之势,但总是忍不住要去关心的。正回眸呢,迎上胤禛回身的目光,明明是明朗的阳光映入他如墨的瞳中,却无端的溅起青黛色的晖影。天兰随即垂敛下眼来。胤禟也看见她张望的方向,眼光对上一人,微微的与那人的眸光交汇,笑容未却。 两人携了手坐了轿,主动依在胤禟身上说:“这一回真是惊险得很,差一点就见不到了你了。想起来就后怕,以后可不要跟着皇上出门了。”想起来若是兆佳氏换一个时机告发她,比如在废太子后再把她窝藏一事上告,恐怕心情跌到谷底的皇上就不会如此便宜了事了。后怕啊!越发依在他身上。胤禟搂着她叹说:“终于起风了。”这话感慨颇多。在京中何尝有一日太平呢?只觉得暗地里波涛起伏,朝堂上下无时无刻不在勾心斗角的,帮他八哥笼了些人来,算是心机用尽。每每觉得心就象是海上的一脉孤舟,如今她回来,心里总算安稳些。 回府去,一切仍是老样子,只是窗前的米兰,都打起了米粒小的一从一从的小花骨朵。架上的两只八哥活泼泼的呢哝着鸟语,见她回来都在架上张着翅学舌呢。久别不见,与胤禟越发的缠绵,很是粘着他不放。又小心眼的问:“我不在家,你有没有找别的女人啊?”胤禟无奈的笑:“大人小生哪里敢啊!”“当真没有?”“当真没有。”“免子也算!”胤禟恨眼的朝她掷过一粒枕头去,杨天兰抱着枕头说:“人家担心嘛!”胤禟咬着牙想:“她到是恶人先发难,要担心也是他担心吧!”杨天兰真的在屋里找寻一遍的确没看到眼生的东西才算信了。胤禟看她的动作只觉得这人有趣可爱的紧,若要真是背着她偷情,哪里会留下把柄来让她找,可不是可爱得很吗? 隔日恰又是艳阳微风的时日,天色碧蓝,云霭稀薄,园中满是奇花异草,繁盛似锦,假山石雕形态各异,碧水轻涟间,亭台楼阁玲珑有致。绚烂的景致,岂有不赏的。天兰次日起来的晚,日上三竿才懒懒的起身,就坐在窗前的妆台前一边望景一边梳头,枕边人想必早已经站在朝上,端肃的的在说什么有本启奏了。身后小乔对着镜子里的她笑说:“福晋在想什么呢?”天兰回过神来说:“哪有发愣呢!”也不知道皇上老爷子还记不记得要发她到宗人府的事,有些愁绪。这事没写在信里,还未跟胤禟说呢。米兰逗引了一两只蜂儿来采蜜,翁翁的围着花震翅。院庭中嫣然一片,清风拂过,落瑛纷飞,幽香抚面。愁绪淡然下去。老爷子搞不好已经忘了吧,何必整日忧思这个?杨天兰眉目一展,笑逐颜开。 废太子胤礽回来关被在了上饲院,何谓上饲院呢?就是为皇上养马的地方,简陋偏远,连个避风雨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把废太子和御马一起关着,便在北角支了一个小帐,单把废太子一人锁在那里。这种创意大概只有皇上才想得出,不过是说废太子目无君父,无异于牛马之属的意思。 皇上下喻命胤褆和胤禛至上饲院看管废太子,其他人等一律不得接近。又派了重兵将上饲院围了个严严实实。胤褆和胤禛可就接了个苦差使,日夜换着班的看护。胤褆图省事,当班的时候,给废太子手上脚上都上了重锁,有二三十斤重。太子不太情愿,胤褆就拿下作话剌他。胤礽一双幽冷的眼盯着胤褆说:“此仇必报!”那双眼晴实在看得人心里毛毛的,胤褆别过脸来,不自在的说:“你如今可不是太子了,还指望能从这里出去?别笑话人了,吓谁呢?爷可不是吓大的。”胤礽就冷笑。胤禛当班时,却不是如此,且不说仍执礼甚恭,就连所求也是多是应承的。胤褆见胤禛如此未免有些嗤之以鼻说:“就如此胆小吗?还真是个善人呢!”胤禛说:“虽然废了太子,但到底是哥哥。”胤褆听不得这不中意的话,自去。 自从天兰回来,胤禟总是一下朝便打道回府去,哥几个连喝杯酒的功夫都自动省略了。今儿散了朝胤禟却未走,仍在朝房里闲坐着翻书,胤誐抬脚进来看见,拍着手说:“唉哟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不家去啊?”胤禟说:“这不是等你吗?我们喝一杯去!”胤誐嗤着牙说:“我才不信你等我呢,八成是大妹妹不在家吧!”“就你机灵!”胤禟把书掷向胤誐,胤誐往旁边一躲,笑说:“我大妹妹哪玩去了?”胤禟叹了口气说:“这会子在城郊和她的伙计们办同乐会呢,说出去玩了一阵,伙计都辛苦了,要好好的乐的一天。早起就和韩越那小子出了门,我就不明白,哪不能玩偏去城外!”胤誐嘿嘿的笑:“才离了你一会子你就受不了,真是被我大妹妹迷住了,我大妹妹可真有本事!告诉你个招,你明儿再纳上一个,保管我大妹妹就吃起醋来,那时就死粘你了。”“就你会乱说!”胤禟又随手飞一本书过来,胤誐一张手接住了。 胤誐见朝房里一个人没有,遂坐过来说:“我刚瞧见胤褆了,狂得跟什么似的,你没瞧见他那样,志得意满的好象他到成了太子似的。刚才在我面前摆谱呢,我可不卖他账,他就恼起来了,哼,这叫小人得志。皇阿玛不过平白抬举了他两句,他就连骨头几两重都不知道了。就凭他想坐那个位置,可不是痴人说梦吗?”胤禟哼了一声:“他自然是坐不成的,不过看他怎么对二哥的,就有点寒心呢!到底是君臣一场,这个次序,礼数是要讲的。” 胤誐和胤禟计较说:“昨儿三哥又与胤褆这呆王闹了一场,差点在仪门那打起来。三哥回去写了折子,要告他呢!”胤禟叹说:“如今东宫空虚,正是这些人跳梁的时候。三哥的心可不是这么小的。你想啊,除了那呆王,还有谁离了位置最近呢。八哥咋儿又开宴,请了马齐、佛伦、熊赐履、张英、李振裕,杜臻这些个人。张庭玉,刑部的王士禛写了贴子没来,吏部的陈廷敬告了病。兵部的马尔汉、范承勋人来到是来了,只是淡淡的。八哥很忧虑。其实依我说,不必搞得阵势这么大的,说与八哥听,他却听不进去。”胤誐说:“我只想把八哥一径推上去,这哥几个里,我只服他。若不是你没心,我到愿意推你呢!”胤禟到好笑起来:“什么时候你的马屁话说得到是越来好了,八哥要是听见,可真要气死了。”胤誐用手搔头,嘿笑。 同乐会开的热闹得很,在城郊一处,专包下了别人的一个别庄,自个儿带着吃的,用的,玩的乐的什么都有。在前院摆了四五个桌子,事务所的几个早打推上牌酒,打上麻将了,中国人是无处不好赌。后面有十几个在一起跳着绳呢,这些个是好动的。杨天兰也邀了克雅来,克雅也算是小时工,时不时的总来帮上个忙,和伙计们也熟,不算外人。因十二月间她就要与那个什么贝子成婚了,虽她说看得是开的,但天兰总想这是表面话,从克雅看韩越的那个眼神,就觉得这里面仍是有情意的。 天兰与克雅拣了块干净的岩石倚坐着。别庄虽小,但野趣不错。院里植了不少颗观叶植物,色彩绚烂,层次分明,大片大片的绛紫、大片大片的火红、间杂在深绿的背景上,又点缀着秋叶的亮黄,令人看着,不由心怀为之一畅。问她:“下决心要嫁了?”克雅轻轻“嗯”了一声。“不愿意就不嫁好了。”克雅偏过头来笑着拧她的嘴说:“你这人啦!光会说这样的话。不嫁难道满门跟着我受迁连不成。”“喂,爱情是自私的。”“若他愿意,我到愿意自私,满天涯和他去,偏他不是。”“不是你就感化他是啊?”天兰也不依她也拧她的,两人笑着扭在一起。 韩越和一个人站在树下说话,眼却总瞅着这边。那人叹了一口气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不到,这两人到成了好朋友。六格格可是块暴炭呢!”韩越说:“六格格是个不错的人。”那人说:“我看六格格喜欢你。可惜了,你却不喜欢她。”韩越抱着臂说:“果然是皇上身边的密卫,观察敏锐得很。不过这可不是你需要侦察的事。”觉罗永贵看他被人一语道破,有些气哼哼的样子到觉得有趣,遂问:“你们同乐,干嘛请了我来?”韩越白了他一眼说:“她能请我不愿意看到女人来,我就不能请她不愿意看到的你来吗?”觉罗永贵听了这话不恼,到是呵呵笑起来。 笑毕,觉罗永贵眼神有些幽然:“她不是她,却为何是她呢?”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韩越却听懂了,反问说:“她是不她,也是她了,那么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呢?” 觉罗永贵一惊,双眼似电的剌过来说:“你知道?”韩越冷然说:“早知道了。可不是我一人知道,大概知道的人不少。江南那日,看见了杀人,回来她就大病了一场。身上发热,只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不只是我,你细想去。”略说了她当日说的几句话与他听。觉罗永贵大惊喃喃的说:“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等奇事?是啊,人的性情哪有可能变这么多的?我就是觉得奇怪呢。”又赶着问说:“那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听到了吗?” 韩越说:“他们都是当世一等聪明的人,必然是明白的。”觉罗永贵心里思忖不已,他们知道,却是不以为异,这是为什么呢?觉罗永贵却没想想,自已如今知道了,却也是满心只想着眼前这个。觉罗永贵问:“九阿哥呢,他如今是知道不知道?”韩越冷冷一笑说:“九爷他?九爷是个什么性情,你也触了几次,应该知道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你如今知道了,该不会问她去吧?”觉罗永贵叹说:“这事无迹可寻有什么可说的,我只是担心她,眼下局势不稳的很。”韩越说:“她总以为自已是只狐狸呢,却不知在这些人眼里,纯白可爱的就跟大白兔似的,好欺负着呢。”觉罗永贵:“九阿哥到是步步为营,走得极稳当。但秋风一起,谁知道呢?我想带她走的。”韩越眼神一挑,有些嘲讽:“你如今带得走她吗?”觉罗永贵默然,韩越咬着唇一时也默然。 觉罗永贵忽然将系在树上的马牵了出来,翻身上马,马鞭“啪”的一声一人一马瞬间远去。天兰看到过来说:“你邀来的朋友怎么又走了呢?”韩越眼神定定的瞟过来,神色不同以往。 忽又听马蹄的的的响,由远而近,两人还在诧异的当口,觉罗永贵去而复返,过来拉天兰的手说:“上马!”杨天兰奇道:“喂仇人,你在搞什么东东啊!” 觉罗永贵扯她的手,带着她走,却不料韩越过来拉住天兰另一只手。觉罗永贵喝道:“放开!”韩越扬起头来:“不放!”觉罗永贵剑“呛琅琅”一声,长剑出鞘,已经架在了韩越的脖子上,一股森冷的气息直映人心脾。韩越傲然说:“有种你就杀了我。” 克雅花容失色的过来,跳绳的听到动静也过来,看这怎么好好的居然打起来了,天兰恼道:“你们发什么疯啊!” 觉罗永贵抽剑回去,手也放开。自已转身上了马去。众人就当以为事情平息的时候。他那马忽直冲过来,眉毛一扬,弯腰俯身,伸手扣住天兰的腰,便如老鹰叼羊般,轻而易举将她攫上了马鞍,动作一气喝成。韩越追在后面丢一块石头说:“随你疯去,有本事别回来。真是小人。”觉罗永贵在马上举剑说:“兵不厌诈,晚上回来。”克雅拉着韩越说:“他们没事吧?”韩越拍了拍一手的土说:“不过是去转转,一会儿准回来。他是个性情中人。” 天兰只觉腰间一紧,身子便离地而起,她惊叫出声。她还未回神,觉罗永贵已策马奔向原野深处。风在她脸颊边呼呼刮过,杨天兰感觉像在飞。觉罗永贵的左手紧搂住她的腰,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在急促的马蹄声、呼呼风声中,她依然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呯,呯,呯”,可惜与她的心跳声没有呼应。杨天兰转过头毫不客气,扇了他一耳光说:“喂,你这人忒不地道耶!你的行为与强盗有什么区别啊!”觉罗永贵哼了一声说:“有区别,强盗谋财害命,我却不会。”杨天兰干笑两声说:“你想带我到哪儿呀?”觉罗永贵说:“我们谈谈!”天兰抱着马脖子说:“谈谈呀!那找一个好风景的地,再买些吃的,还没吃饭呢!”觉罗永贵恨恨的敲她的头说:“你现在是肉票,怎么一点肉票的自觉都没有,还想着吃?”不依说:“我不管,饿了,还没吃呢。”觉罗永贵说是说做是做,马慢了下来,在路上的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店里,买了熟食,真找了一个好地儿,才放她下来。 这是一处天然湖泊,阳光中显得波光粼粼。湖边是柔软的草地,草地边是缓缓升高的斜坡。阳光照进疏密相间的树丛,形成或大或小的阴影。天兰毫不客气的上前硬拉着他,揪着他的领口把他的外袍脱了,就当觉罗永贵面红耳赤有些目瞪口呆的当口,天兰把他的外袍在草地上平铺了,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啧啧的说:“你看,你看,一脑袋邪恶思想,脱个衣服就这么紧张。”又向他招手儿说:“小二,把吃的与本大爷奉上来。”觉罗永贵白了她一眼,把两个纸包扔给她。打开油纸包,一个里面是烧鸡,一个里面是熟五香牛肉,遂说:“有酒没有?有肉无酒岂不是扫兴吗?”觉罗永贵又从马上的袋子中,把银壶装的梨花白给找寻了出来,也扔给她。 天兰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偷眼看他,她的眼睛表面上装着看周围的风景,一付坦然的样子,却掩饰得不成功,那东瞄西瞄的目光始终不敢光明正大的往觉罗永贵身上溜。觉罗永贵的眼力何等的锐利,他忽然明白了天兰刚才所有的动作不过是拉近他们彼此的距离罢了,想让他觉得这是一场老友之间的会面,轻松一点。这一点她何时学来的呢?这种不动声色掌控局面的本事,有一点似曾相识,在某一个身份高贵的让他敬畏的人身上看到过。觉罗永贵忽然有些恍然,那个人是天兰的夫子,有样学样,从夫子身上学到这点皮毛是自然的。 在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状况,算起来他们是熟悉的陌生人,总觉得处得有些尴尬,不自然,她这样一来,气氛便不同了,象是两个老友的一次郊游了。岂有让她继续掌控之理呢?觉罗永贵轻然一笑,也随继盘腿坐在她身侧,坐的无比的近。从她手里抢过吃的来,大口大口的吃。他调整心态如此的快,杨天兰还是有些吃惊的。他的鼻子高挺,唇角坚毅;他的眼睛闪着光,似蕴着火焰,他的眼神比夜色更深。突然对上他的眼睛,忙又调转目光。觉罗永贵暗地里搬回一城,脸上虽带着笑意,却淡淡的。 天兰从心底里来说对觉罗永贵是一种报歉的,不管承认不承认,不管是否应该由她来买单,总之,他要娶的人,已经象空气一样消失了。虽然报歉是有的,但杨天兰却不想在现实中承认,这事也说不清楚。他想说什么,杨天兰猜得出八九分,无异于是那些大道理。道理很好懂,出发点也是出于关心,但她不想接受。 天兰虽再不关心,也看得出太子被废后,局势的复杂,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恐怕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事情的发展,会左右她和胤禟的命运。前途是不明确的,她也不可能做一个能扭转局势的HERO,那么她所做的不过是顺水逐流。这的确是一个消极的想法。皇上有那么多儿子,谁知道哪个能上,哪个不能呢?二十几选一,或是排除到几选一,事情本是瞬息万变,在这种局下,任何的紧急避险都是不保险的。 心里一烦,拿过银壶来,仰头便倒。酒成银线一样直灌入喉中。从未见过喝酒如此豪气的女人,也未见过如此让他担心的女人。觉罗永贵从她手里抢过来,也仰头便喝。天兰拍手说:“痛快,痛快。好久没和人如此喝酒了。”两人喝得如此急,又如此的快。喝完酒两人都带着三分醉意,便双双睡倒在草地上。 觉罗永贵终忍不住偏头问她:“你喜欢九阿哥哪一点呢?我哪里比不上他?”杨天兰闭着眼晴说:“你这人桀傲得很,没想到问出这样的话来。也罢,我喜欢他长得好,光看看就已经迷得不行了。”觉罗永贵哼了一声说:“你是以貌取人的人吗?”杨天兰嘿嘿的笑:“你们男人不是也喜欢漂亮的女人吗?男人和女人这一点上没有区别。不过是由外及里而已。我说的是大实话你却不信。偏要我说,他对我好啊,性格和我的意啊,有权有势啊,这些东西才罢了。我承认我是个大俗人,也实际。” 一缕淡淡的香气夹着草木的气息,萦绕他的鼻畔,是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觉罗永贵说:“富贵如浮云,帝王家最不讲什么感情,你看皇上如何对太子就知道了。帝王的脸最是易变的,不过一次热河,你的小命就悬在线上两次,你就不怕吗?随着太子被废,这局势可就是越说不清道不明了,八阿哥争储位,争得那样利害,九阿哥又是里面的中坚力量,如果万一八阿哥登不上去呢?你卷在里面,不会有好结果的。”杨天兰说:“我知道,这里面的确悬,我也怕的。” 觉罗永贵说:“如果后悔了,就跟我走吧,我们浪迹江湖去,也可以去天山脚底下放羊,那是个好地方!”杨天兰格格的笑:“你醉了。尽说些不切实际的话。你比我还不切实际。”觉罗永贵平躺在草地上叹道“原来你以为我不切实际。我就这么不可以信任吗?”杨天兰也躺下:“你有一家子亲人呢,不怕给连坐了?”觉罗永贵:“你上次这样问过我,我想过了,我家还有我哥呢,我哥在湖州任上,怎么说也有点权势,我家靠他足够了。”杨天兰睁眼看他说:“你不要你的功名了,你不想做一地父母了?上次你说过这是你的理想。”觉罗永贵答说:“你比我的功名重要一点,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天兰叹说:“你喜欢我什么呢?我这人自私又小气,还是一个财迷,没什么可取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胆子还小,落叶掉在头上,也会吓个半死。心也多变,是最不坚定的。有时明明看出了点什么,却不肯说出来,只装没看见,只因为想护着自已而已,利已思想太严重了,我都有时会鄙视自已。我永远是理性的过活,不会很激情的不顾一切。我是个充满缺点的人。即不美好,又不善良,连长得也算一般,但这就是我啊!。” 觉罗永贵忽然忍不住笑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尖锐的自我批评。你不知道你这人很真吗?这种真是官场里的人没有的。别人都是把缺点埋得深深的,你却让它表露出来。这一点很吸引人。但也活不久。我想带你走,这世上不只有官场这些个人,天底下还有许多平常普通的人。” 天兰说:“你知道你象什么吗?初时见到你,你是个侩子手,一把剑上下翻飞,鲜血也便地开花。我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自少你表面是这样。当时我是很讨厌你的。轻易夺取别人生命的人,无疑是一件冰冷的国家机器。但听你说,你想做个小小地方的父母官的时候,你说你会把那个小地方治得是百姓和乐,路不拾遗的时候,你闪闪发亮的眼晴里,有着热血和锺景,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人,和我一样的人。你也你的无奈,也有你的失落,也有你不得不做的事。你对我象个黑骑士,想解救我于水火,你却不得道我这人,很愚气,我喜欢自已做骑士,解救自已,所以总是辜负你的好心。 觉罗永贵侧过头去,虽然听不明白,什么是国家机器,什么是黑骑士,但她话的意思他是懂得。一滴泪从眼角悄悄儿划过,她是一个懂他的人,却偏偏不是能给他爱的人,明明是一个如此好的伴侣,却失之于交臂。一股子心痛涌上来,几乎沉了他。 天兰折了一根草在口里含着:“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觉罗永贵有双手枕着头也跟着念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是我知道有虎就不去了。”杨天兰不答。觉罗永贵觉得奇怪,偏着头一看,原来她醉得睡着了。 马很随意的在池塘边吃着草,天空中的云朵,白的就象草原上的绵羊,暖风鼓动着从脸旁拂过,呼呼作响。觉罗永贵怔怔的看着天空,也不知看了多久。当夕阳渐渐下沉,天空上一半明亮一半是苍茫,而那明亮的一半迅速减少。刚刚还是流金溢彩,现在却已是暮色黯沉。 待天兰醒了,两人骑着马回去,觉罗永贵在背后说:“如果改了主意,记得我随时都会帮你。”天兰一愣,然后点头。觉罗永贵低头轻轻一吻,吻在她的发际,天兰身体初时一紧,又渐渐的放松,这是GOODBEYKISS吧,遥望天际,天幕上初上的星星在天空中不甚明亮的闪着,前方树从的浓黑的剪影清晰而沉静,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回去正好赶上同乐会的晚餐,大家围在一起自已动手烤肉聚餐,烤的黑黄的玉米,紫光光的茄子,香的人直流口水,也不顾烫,边吃边跳脚,这种快乐和自在让人迷醉。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2章宗人府一点不寂寞 章节字数:8314 更新时间:08-01-19 13:57 回京后,宗人府一直没有人上门来催,天兰又在家赖了几日,心里仍然是惴惴不安的。虽然知道遵旨不从是死罪,但那里舍得就这么离开胤禟呢,心里总存着一份侥幸之心,但一日还是忍不住告诉了胤禟,就眼见着他笑着的神色骤然僵住,唇无血色,而后忧绪爬上眉角,迅速蔓延缠绕,深深凝结。天兰垂下眼来,她自已对于是否被关到宗人府去,到不觉得什么,人到船头自然直嘛。但当她在他深邃的瞳中寻得了一抹哀伤时,鼻子就忍不住酸了起来。胤禟蹙了蹙眉,以肘支于案上,掌心抵面,而后闭上眼,略叹了声气,道:"怎么不早说呢?你信上也没写,你知不知道这事情可大可小,很严重的。"天兰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人家舍不得你。" 书案上烛影摇曳,映得胤禟的面容忽明忽黯,但见他眼眶又红了一圈。胤禟把天兰拉到身前来,让她坐在他膝上说:"明儿我送你去宗人府去!"天兰撅了撅嘴说:"你真要大义灭亲啊?"胤禟叹道:"迟去不如早去,等皇阿玛问起来,可就迟了,哪就这么容易赖过去了?胤禟的心这时是心乱如麻,一面担心天兰去了宗人府会受罪,一面又怕她自已赖着不去,皇上又发雷霆万钧之怒,到时候不好收拾,心里十分的矛盾。天近秋时,早晚冷些,天兰在家里都不记得添衣,需要人提醒,生活小节上又懒散得很,她在宗人府又没得人照料,万一病了,可怎么处呢。不想去的表情就写在脸上,时时嘟着的嘴可怜得很。如果他能代替她,他到是愿意代她受过,宗人府他打小起,也进进出出好几回了,不值什么,本来过错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他也有份的。 五更天,胤禟在朝房待朝,自请请罪的折子都写好了,哪知一个不留心被他八哥看到了。胤禩一看其间内容,怒发冲冠,当场一把给撕了去说:"老九,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弄这些东西?"胤禟心里一阵苦涩说:"你不是没去过那儿。那儿可不是好呆的地方!。"胤禩把胤禟拉到外面说;"这请罪折子一上,你知道后果吗?就不想想大局,你就不想想你哥哥我?"胤禟咬唇不做声。胤禩看他那个样子,知道他是仍是未转过来的,只气的来回踱步,这可不是昏了头了吗?胤禩这时正是需臂膀的时候,胤禟何尝不知,只是心里扭成了一团,总是堵的慌。胤禩知道他不说话,必是不愿意。只得软言分析说:"你想啊,这已经是最轻的了,是不幸中之大幸,看来皇上颇为喜欢天兰,若还不借坡下驴,还对着干,看看十三福晋就知道了。" 胤禟进宫与宜妃请安,想请母妃向皇上进言。机会不错在母妃宫室前居然遇见了圣驾,想是回乾清宫去,忙抢上前去请了安。圣驾仍行,胤禟默默的跟随着圣驾走了好长一段,康熙到了乾清宫门前,才看这个九子仍跟着,知道他是有话要回,便唤到跟前来。胤禟终忍不住求了情说:"儿子福晋身子弱着呢,请皇上宽恕吧。"康熙止住了步子,转回头来,这个儿子今儿穿了件藻色长袍,映得双目中似有薄霭般,飘忽不滞,神色黯淡的连天空都为之失色。但近日事多,心里烦闷,终没有好脸色给他,却也不忍责罚,只说:"朕知道了。"胤禟叹着气跪了安,胤禟又走了李德全的路子,厚礼相求,李德全满口答应,说瞅着空就回。这到底是远话,远火救不了近渴。 天兰拒绝了胤禟亲送她到宗人府的提议,这是面子问题。去落难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何必四只泪眼相对,搞得惨惨的呢。她宁愿悄悄的去。胤禟虽不愿意但天兰的拗劲上来,也只有让鄂尔泰送她。天兰表现的很镇静平和,有条有理的吩付完了事情才走。但出了府门,走过了转角,站在门口送别的人都看不见了才哭出来,喃喃的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哇!" 到宗人府去,必从皇城根底下走,好死不死的遇见了从西直门里出来的胤缜,一身湖蓝外袍,骑着追风,后面跟着四五个仆从。本想就这么悄悄儿过去算了,哪知胤缜眼晴贼尖,尽命人笼住了车马,鄂尔泰极其谦卑的姿态,迎上前去弓身行礼:"奴才请四阿哥安!"天兰愁眉紧锁,心绪慌乱郁闷之极,坐在车中就是不出来。胤缜轻轻的掀开车帘,眼前的人儿脸上泪迹未干,眼睫纤长,唇色红润,好可怜见的,见他掀开帘子了,天兰就用手捂着脸不与他看,热河恼他的事暂且放着,只顾眼前的不自在了。 胤缜的消息何等灵通,看她车上包袱一堆,已然明了她要去何处,知道天兰是个最要面子的人,也不点破,只说:"本想等你回来与你接风的,不料有差使在身上,日夜都不得空闲。有些想你,偏见不着你。好容易在这儿看见,你又跟我别扭,见了我连车都不下。" 天兰绞着手,带着哭音翁声翁气的说:"不理你,谁稀罕你为我接风?你不欺负我就很好了。" 胤缜声线沉然的说:"我哪有欺负你啊?不知道多挂心你呢?" 天兰恼得抬起头来说:"才怪!" 胤缜也不恼,因他早就理顺了她的脾气了,问说:"那对绿头的蝈蝈可收到了?" 天兰眼一扬说:"扔了!" 胤缜眉一挑:"扔了吗?" "我还骗你?与你绝交了呢!"忽听得车内有秋虫鸣叫之声,天兰满脸红晕手忙脚乱的从贴身的小包袱内将那装蝈蝈象牙雕花的薄皮葫芦,只往最里塞,藏的到底不严实,被他看到一角,胤缜不禁莞尔。 他还有心情笑,他们家老十三的事还没了呢,没心没肝不是。天兰把眼一瞪,视线赫然抵及一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眸子,那眸子满是温煦之色,看得她雾霭迷离不知所措。慌乱地低下头去,竭力平抚着胸中莫名的起伏。 只听他说:"去了就好生的,要循规蹈矩,别淘气让人操心,听到了吗?"是叮嘱吗?到底他还是知道的,天兰揉了揉眼睛小声说:"嗯!"胤缜慢慢儿打下车帘来,命行,马车才又行起来。 来到宗人府,堂官迎了出来办手续。鄂尔泰指挥着把行李拿下来张罗布置着,忙忙碌碌的场面到让天兰想起了甫上大学时,老爸老妈着急为她张罗的样子,天兰心情再不好,也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宗人府可不是个好地方,前明时候是一处王爷的退居别殿。到了本朝也没有认真大修过,虽不至于是处处断壁残檐,荒草凄凄的。却也是满眼凄凉,简陋得很。宗人府是皇室用来关犯了错宗室亲贵的地方,皇上管教儿子、宗室的方法极其简单,轻则斥骂、罚俸,重则就是一个字圈,圈起来反省就老实了。应该说他们这群阿哥除了废太子外,都没少在在宗人府呆。少则三二天,多则一个月,更有甚者一呆就是一年的。胤誐就是那里的长客,上下都熟的不得了,进出宗人府如同出入菜园子门。 因来来去去的人多,一代接着一代的,这儿又重未粉刷过,泛着黄的墙上面有许多历史的遗存,那就很有特色了,别处想看还看不着呢。鄂尔泰带着人拿着水桶,抹布,卷着袖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忙,天兰在旁闲着无事,遂凑近了墙上看细写着什么。天兰一面看就一面笑,觉得十分有趣味。她这间的墙上已经写满了,四壁墙头横七坚八的被一些个牢骚满腹的话占满,间或间也有小诗,也有感叹,骂娘的也有,不同的人性格迥异,有龙飞凤舞用重墨挥毫写上自已大名的,也有掩口掩脚不肯让人认出来的。有写满文的,也有写汉文的,或是藏蒙文字的。天兰跟着胤缜练字以来,现在很认得些满蒙文字了,故而看得不怎么费劲。从年代来看,留有姓名的,她这间最早有岳讬也就是克雅家他们老祖宗和硕成亲王气愤愤的涂鸦,最晚也有七阿哥胤佑一笔在哪里都飘逸的不得了的好字。不轻易一转眼,瞅见熟悉的字迹,这是胤誐如游龙一般的字迹。找了一遍也未看到胤禟写的,有点失望。 胤禟是骨子里最清高的人,就算是被关在这一间,也未必会照别人写上一两句的,天兰是知道他的性子的,但天兰仍想找寻到他的字迹,有他字在就好象他仍然在她左右一样。他也曾在这儿被关过几次的,胤禟曾说有一次还是小时候的上元灯节呢。如若是胤誐选择受责罚的办法,必会在圈禁与被骂间选择被骂,但胤禟却宁愿被圈,也不愿意被皇上斥骂,会觉得丢脸。这种脾性,想必让他吃了许多的亏,想想上元灯节,举国欢庆之时,却被冷冷清清的关在一个这样的地方,好可怜的。天兰曾问胤禟为什么呢,好汉何必吃眼前亏呢?骂骂就过去的事,何必闹大呢?记得胤禟从眸子里发出的那种幽幽淡淡的悲伤,父亲骂儿子天经地义,但通常不是这样,皇上总是着太监,大臣来转述他的话,她也经历过这样的问话和回话知道是什么感受,在没了体面和人前羞愧异常后,多少年下来,阿哥们早就练就了厚脸皮,不会觉得脸红了。 安置好了行李,送走了鄂尔泰。天兰就坐在床上发呆,宗人府的人说了二条这里的规距,本以为应该有很多条的,却没想到只有两条而已,够简单的。一条是来了就不能随便出宗人府去。二条是在宗人府必须换上宗人府的号衣。换而言之,就是遵守门禁,标准着衣,其他的都不管你,随心所欲即可。想也是,宗人府的专职兼职人员不到五六个,还是轮班制,一班划二人不到,哪有力气管这么多事呢。 宗人府的号衣,是深蓝色布衣,直体剪裁斜襟口。料子是上好的苏州织造敬上的密织细纹布,纯绵天然材料,结实舒服。天兰换了衣服,因是给男人做的,来宗人府的女的就一朝也出不到几个,故腰有点大,拿腰带一束就不显了。天兰刚才做CHECKIN的时候,在管理员的陪同下转了一下,宗人府这座高级的监狱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清,相反人还很有几个的,能来的都是宗室亲贵,穿着一样的号服,却在号服之下仍是锦衣绸缎,手上的,腰间的装饰品,随便解下一件来,就够穷人吃一辈子的。 不过才刚想自怨自怜一下,正在培养悲伤情绪的当口上,也不知胤祥是从哪里蹦了出来的立在门口呢,瞅着她发笑说:"你怎么也进来了呢?早知道你来我就到大门口迎你去了。" "你怎么也在这?"天兰先是一怔,还以为他被圈在家里呢,却不料也被发到这里来了,那敢情好,成了难兄难弟了。想起来刚才遇到胤缜的倒霉来,那位只差说要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了。 胤祥往门里才移了几步,天兰抄起一个枕头就打过去:"出去,我的房间你都不知道非请莫入的吗?" 胤祥嘻皮笑脸的着接住说:"喂,同是天涯伦落人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没想到她会来,对他而言是异外之喜,这么想有点兴灾乐祸吧,可他不管。他可不愿意看着她和他九哥亲亲蜜蜜的过日子。那年间在宫里,在烟火的迷雾中看到她和他九哥共执着一盏花灯手拉手的,那种深刻的酸楚一次就够。就如他睁着眼说瞎话说太子贴近布城窥视一样,他没看到,只是他气不过,想这么说而已。这种冲动,让他今天不得不呆在这里。难怪他四哥说他空有狠劲,但养性不够。 天兰看胤祥穿这一件平常号衣,却一点不显得落魄,反而很精神很帅气,不禁啧啧的说:"你还蛮精神的!神清气爽的到不象是蹲了若干天苦牢的样子。被人说成不忠不孝还有这份好心情,真是让本大人佩服佩服!" 胤祥听了,忽然靠近捏一下天兰的粉颊道:"难道都象你啊,一点小事都可以愁眉苦脸的老半天,爷这叫苦中作乐!" 天兰抚着粉颊偏头看他,果然他还是在意的,虽然还是那一付无所谓看得开的鬼样子,但他生气了,咕道:"口不对心。" 这屋里没有凳子,胤祥也不避什么,大模大样的,依着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手支着床。眉略略的簇起来,痛当然痛,是剌骨之痛,常人岂能想象得出。不忠不孝是他的罪名吗?他何以不忠?向皇上尽忠不就是忠了吗?为什么还向太子尽忠,向他尽忠也可以,可他值得他尽忠吗?太子他不值得,他不配。太子聪明过了头,对谁都充满着防备,即防备就喜欢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打压人。有功劳他全抢了去,有倒运的事,他不帮忙不说,说不定还借机踏上你一脚,这样的太子早就让人寒心了。被人踏了一次,二次,三次后,怎么还会有人想让他永远的踏上去呢?没有人吧。有人也会想把他拉下马,踏上他一脚吧。别人只是口里说说,心里想想,他不过是执行了。如此而已,他知道皇阿玛恨他,恨他平空在他的心上又拉了一条口子。但老天可鉴,他不是打破了皇上对太子的信任,也不是因为他导致了父子的反目。皇上之所以猜忌,是因为这条口子早就存在了,存在的老久了,深了去了,他所做的事只不过是在伤口撒了把盐罢了,他只是做了一把推波助谰的手。 他不是没有分清利弊,他考虑了利弊,只不过低估了皇阿玛的反映,这是他如今深陷囫囹的原因。皇阿玛说他不孝,这不公平啊。他也想孝顺他啊,他做这么多事,这么认真的办差不都是在尽孝吗?他也想天天儿在皇阿玛身边说说话,但排的上他吗?皇阿玛有二十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是千伶百俐的,都比他会上好。他有什么本钱拿来供上啊?论封地兄弟中他最少,论品级他排不上,就是母妃也比不上别的兄弟的。他的母妃从未得宠过,死的又早,没有人为他在皇阿玛面前吹风,说好话。他有什么?他什么也没有。 别人犯了错,从轻里处罚。他没犯错,却常替太子跪在师付面前吃板子。世人都拿他和老十四比,因为打小儿是一个师付法海教的,他在学业上并没有一点比十四差,但十四在皇阿玛面前比他有脸面。老十四敢抱着皇阿玛的腿跟皇阿玛撒娇,他不敢。老十四敢违制用明黄色的荷包,他不敢。十四的头皮比他厚,每一次见德妃他都想如果她是他的母妃就好了,如果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跟皇阿玛一桌吃一回点心饽饽。从小起到长这么大,他连他皇阿玛的手都没握过。而这样一双手却天天牵着太子在花园漫步,在窗前习字,在箭场上拉弓。同样是缘于一个血脉,为什么相差的这么远?他不是不孝,是皇阿玛没有给他做孝子的机会。他当然觉得苦,这种苦有谁知道呢?如果深刻的苦是能说得出来的,讲的清楚的,那它就不是苦了。如果一个人在苦中,何必要表现在面上,要别人来同情呢。他不要这种同情,他不屑。 天兰摸脸痛叫一声:"痛耶!"都落了难了,还想欺负她。眼一眯,抢过枕头来,披头盖脸就往胤祥身上攻击,贴身的小功夫,杨大侠还算是不错的。胤祥从深深的愁绪中出来,也玩笑似的,操起一个抱枕和天兰对打,两人正闹着不可开交,就听微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来。两人齐向门口一看,就见兆佳氏立在门口处,她眼晴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唇咬得很紧,泛白的手用力的绞着衣服。 天兰唬了一跳,这不是十三福晋吗?她可不知道这位也在这儿的。还以为她那日在皇上面前承应愿与胤祥一起受罪不过是说说罢了。没想到兆佳氏居然真的有此决心。看到兆佳氏,胤祥把手里的枕头放下来,那知天兰只顾看兆佳氏,本来格住的力量,忽然失了依傍,天兰一个重心不稳,这下可好,就以一个标准的姿势扑到了胤祥的腿上,糗啊!胤祥一愣,两个都坐在床边,不接着怕她跌到地上去,是理所当然的搂住了她的纤腰,边搂她边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兆佳氏那个惊呀的样子,就象看到了外星人降临了地球似的,这惊诧中含着怒气。 天兰脸都红都脖子根上去了,象是煮熟了的虾子,很狼狈的的想撇清关系,从胤祥腿上爬起来,哪知胤祥也低头扶她,正应了越忙越乱越慌越忙这一句话,天兰抬起的头刚好碰在了胤祥的下额上,这下可好,胤祥觉得下额被撞的都要断掉了,费力的忍着痛,呼着气,禁不住一指头戳天兰的额头道:"喂,你的头怎么做的啊!唉哟!"。 这个动作在兆佳氏眼里是亲呢的不得了的举动,她心里突突的跳,爷真是对这死丫头真是意乱情迷了,她猜的一点没错。兆佳氏心里的这个酸啊!在某人恶狠狠的目光下,天兰也顾不得痛,抱着头跳下床,与胤祥保持一两米的距离,一面说:"早要你不要进来了吧,弟妹都误会了呢!胤祥看了兆佳氏一眼,神色平静,没有做声。 兆佳氏冷笑道:"九嫂,我有什么误会的呢!闹着玩罢了,是不是?"天兰干笑说:"闹着玩,闹着玩呢!你别介意啊!"兆佳氏嘴一弯说:"怎么九嫂这样的一个灵俐人都进来了呢?"天兰一阵尴尬,又有一阵的恨恨的,若不是你告发,我能在这儿吗?腰一挺笑道:"我来见识见识这里的好景致!" 兆佳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指的好景致是指什么呢?难到是指胤祥。她在皇上面前告了她,以为她必死的。老天真是不开眼啊。居然让她也到这宗人府来了。兆佳氏悔的肠子都青了以她女人的敏感,她从胤祥的眼中看出了一个情字,他看这个女人的眼神是不同的,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一个女人,只有她。想冲进去,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下子,已经是九福晋了,怎么还有脸跟着小叔子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况且青天白日的就敢当着她的这样,如果是她看不见的地方呢,脸黑沉的不能再黑沉,心中的嫉妒象葡萄树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生了根,牵了许多的滕,打了许多的结。 天兰看胤祥仍坐在她床上,纹丝未动的。不禁想这人真是没眼色,嫡妻都到跟前来了,还一付没看的样子。有点心虚的看着兆佳氏乌云盖顶的千年冰山脸,打着哈哈说:"今天天气真好啊!"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早就死上数百次的了闪人。 胤祥在天兰走后,方站起来慢慢摸平衣服上的皱折,然后整理弄乱了的马蹄袖。天兰这人到是极会看天色的,溜的快呢。兆佳氏轻步移了进来,很幽怨的轻声道:"爷,你不喜欢我来吗?"胤祥叹了口气道:"你来都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他转身背对着她。他没有想到兆佳氏会如此的勇敢,居然敢到皇上面前去哭闹,虽然她失败了,虽然她伤害了别人,但这种对他的情份他应该感激。从小到大敢奋不顾身为他的人廖廖可数,现在他知道多了一个。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兆佳氏完全可以不来,没有人会怪她,但义无反顾的来了,不管皇上的警告,跟他到宗人府里受苦,他觉得对不起兆佳氏,若不是他的一时冲动,兆佳氏就不会跟着他受苦了。但做为一个男人,她的丈夫他不愿意她来,他总是希望让她看到他风光的一面,而不是落魄的一面,这是他的自尊所不允许的。 兆佳氏默默的用脸贴上胤祥的背:"爷你喜欢她吗?"胤祥整理袖子的手停了停,又动,他当然知道兆佳氏所指的她是谁,但他装胡涂:"她是谁?"兆佳氏不满的轻声道:"爷你知道我是指谁吧!你怪我吗?你会怪我把她牵连了进来吗?"胤祥苦笑了。"我不怪你。"他要怎么怪她,他没有立场去怪她。为了摆脱这份情感,他在做努力的时候,也曾伤了天兰的心,天兰的小命差一点就掉在了德州。这一次他福晋又这样,又让天兰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就算没有这些,他对天兰的感情也永远不可能说出口来,是深远的绝望,是永埋在心的秘密。于是他摇头。 遇见她是个异外,绝对是个异外,如果没有这个异外,他的生命会徇规蹈距的多,一切都会往他要的方向发展。因她的出现,他的生命中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他第一次无法掌控他自已的心,无法移开他的眼。本以为坚硬的心,出现了想象不到的柔软。在没遇见她之前,他觉得他的心是一旺平静又不起波纹的湖水。和她遇见之后,才知道原来可以狂喜到这样,什么是放声的大笑,什么是悲伤的痛哭,什么是自在,什么是自由。他原以为他和兆佳氏拥有的是别的阿哥所没有的普通的幸福,因为他是喜欢兆佳氏的,他喜欢他水盈盈的眼晴,他喜欢她轻声细语的样子。这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幸福,这种幸福将会如小溪流一样细水长流,直到他们两人一直变老。可他遇到了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的女人?他遇到了她,他有点后悔。 兆佳氏怔仲的看着胤祥的背,他的肩膀是宽宽的,他的身量比她要高很多,她连他的肩头都靠不上去。他不管什么时候,都站得很直,象一把标枪,他的身影总是给她一种安全感。兆佳氏低语说:"爷你喜欢我吗?"她其实不愿意就这样看着他的男人的背影,她希望他能正面对着她,看着她的眼,而不是把落寞的背影留给她。江南一行之后,他更多的时候都是背影留给她。他这样的站着,她会觉得没有希望,她的世界没有光明。出嫁的时候她额娘就告诉她,嫁到皇家的女人,要耐得住寂寞,要忍得住嫉妒,言语要宽和大方,这样才能做的稳福晋的位置,才会有将来。她一直觉得嫁了他,是他交到了好运。 兆佳氏在十四阿哥的婚礼上才真正的好好看清楚了这个女人。她不见得有多漂亮,但言语活跃而新鲜,她让人移不开眼。然后她就看到他的男人在看她,四阿哥也在看她,连当天的主角十四阿哥也在看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山石子底下,她看到她的男人在山石子上与她畅快的交谈时,兆佳氏觉得她的心一下子碎了,碎成了百片,千片,万片。从没有过的冷一下包围她,她惊觉原来危险已经悄悄的来了,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的就来了。她来到这里,她想向他证明,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付出。可以不怕死,可以不怕苦。她可以追随他到天涯海角。她不求什么回报,她什么也不要。可他还是以背影对着她。她一直以为她是有他的心的,但如今却是一个笑话。她从没得到过他的心,也走不进他的心,他到底要她怎么做?她为了他忘掉了尊贵,失去了尊严,她为了他去求人,为了他她能做的都做了。为什么她的生命这么的不值钱,这是为什么?她觉得愤怒,是愤怒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3章人到齐了 章节字数:7761 更新时间:08-01-19 13:57 宗人府是不供饭的,供了也没有人吃去,都是自家送了来的,久而久之,就不再提供餐饮服务了。不供饭却有一个大大的饭堂,桌椅无数,倒也干净。有人愿在自已屋里吃的,就在屋里吃了,大多数人仍选择在饭堂吃自家的菜,人多热闹一点。天兰的芳邻是兆佳氏,不愿意也不行,因宗人府就关了两个女的,只好隔壁对隔壁的住着。隔壁住着一个对自已有敌意的女人,天兰哪里快活的起来,没办法,只有争取减少碰面的机会。家里送了提盒来,隔壁也送来了,料想兆佳氏是不会去大饭堂的,天兰就提着盒子往饭堂里去了,饭堂里稀稀的坐着七八个人,三五扎成堆,年纪老小不等,没见胤祥,必是与兆佳氏一块吃的。一个人见了她来,朝她招手儿,一看是四品的闲散宗室爱新觉罗济楚,遛鸟、斗蛐蛐、泡茶馆的行家,玲珑的熟客。 济楚说:"您怎么也进来了呢?得罪了皇上了吧!"因皇上并未公开她的罪过,天兰就含含糊的糊的应了,问济楚:"你又是犯了什么事啊?"济楚满不在乎的说:"不服丁忧之罪。老子娘死了,照样唱戏喝酒,可不是要被关到了这儿来了吗?其实人一死,知道什么啊,再悲伤不过是做给活人看,死人又不知道,有什么意思。"这人是个想的开的。济楚又把他桌上的几人介绍给她,都是犯了大事小事的,点个头后,各自吃饭。 忽见管理员领了人抬了一桌席面来,济楚看到悄声说:"这是济格贝子叫的一品楼的席面,排场吧,人家有钱顿顿如此,能摆得起这个谱来的,家底厚实着呢。"天兰啧舌不已,不是稀奇这席面,是稀罕管理员的态度,连叫外卖都可以?也是,到这里来的哪个不是凤子龙孙,今天这里落难,搞不好明天仍是至尊至贵的。得罪了,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就是出不去的,还有八九门子亲呢,也不是吃素的。管理员低眉顺眼的都跟店小二一样殷勤,服务快捷的象速递公司的星级员工一样训练有素,随喊随到,手脚麻利。 唉,无聊啊!这里的时间好象比外面难得过许多,兆佳氏那边天天都是鸦雀无声的,不知她是如何打发的,好奇的瞅她不注意一看,原来人家有事做,在绣着花呢。女红天兰是没兴趣也没天份的,于是每天早上起来,仍是练上三张小字,一张大字,但剩余的时间仍很多。虽关在这里,消息却是灵通的,饭桌上的八卦猜测满天飞,知道形势是容易的。不知为什么,她来了后胤祥二口子,也出来吃饭了。今日的新闻是废太子病倒了,有人绘声绘色的说:"废太子回京后,一直被在上饲院,让大阿哥折磨的太厉害,就发起热来,满嘴都是胡话。大阿哥还不让人知道,幸亏四阿哥知道了,就这样大阿哥还不让人瞧。四阿哥没了法子,只得密奏了皇上,皇上才忙命人瞧废太子的病呢。要不是四阿哥,废太子那条命可就悬了。"有人就叹说:"就是再尊贵,落了难,还不如平常人呢。"有人说:"大阿哥做的也忒过分了点。"有人议说:"还是四阿哥为人厚道。"天兰听了这话,瞅了一眼胤祥,胤祥没什么表示。 天兰下午是游戏时间,和人打麻将推牌九,一连数天,天天如此,玩着玩着也就腻味了。别人再找她玩,也不上桌子了,只在外面闲步。东屋的檐角下有两三个人在西边的树下玩着鸟,二个蹲着的在斗着大将军。还有一个年级老大的在打太极拳,悠闲的不得了。做牢能坐成这样也算是六星级的待遇了,跟干休所差不多。 闲了二三天后,决定自已找些乐子了。新的娱乐方式在修改了五次,处理了十多处细节问题后终于送来了。在宗人府饭堂的隔壁,另辟了一个台球室,台球运动是上学时最热爱的,在许多国家被誉为高雅贵族的运动,但在中国的现状是已经将它降到无限低的层次上,无论在农村,在城市,随处可见光着膀子在露天公路旁的绿色台球桌上打台球的人,只要花上一块钱就可以打上老半天。天兰的台球技艺是他第一任男友教的,他的IQ足足的达到180多,是一个绝对聪明的人,从小学一路保送直到大学。他是她的学长,做过她好几年的家教,他是她的初恋,她认为他是她的第一任男友,虽然他拒绝。 据传,斯诺克台球是由一名驻扎在印度的英军青年从三球台球改进而来的。最初增加了一个黑色球,后来又加了一个粉色球;随着彩球数的增加,丰富了玩球的方法。后来又连续增加了几种不同颜色彩球,球数达到二十二个,其中有十五个红色球,六个不同颜色的彩色球和一个白色主球,并且还制订了一套比赛方法和规则。天兰开始在宗人府打台球混时间,初时别人都不知道这是台球是个怎么回事,天兰自已一个人打,后来就有人觉得好玩,参加人的越来越多,几乎成了宗人府的全民运动,一个台球桌远远满足不了需求,于是又添了三台。做这个是有收入的,学费贵着呢。为了增加利润,干脆把店里的酒水搬过来,这样,台球室有酒水,有小吃,真正成了CLUB。打打球之余,喝几杯酒,只可惜没有劲感热曲相伴,不错。 废太子的消息有人做后续报道,太子的高烧不退,几度昏厥,皇上命人将太子从上饲院移到原来的东宫咸安宫。这样一来,太子的境遇就有了好转。皇上命人斥责了大阿哥的冷漠,大阿哥讨了个没趣。废太子的门人开始活动,制造了许多不利于大阿哥的言论。大阿哥急得跳脚也无用。渐渐的整个京城都某种猜测流传,说皇上巡幸路途中,忽然废太子是不是事先就规划好的。在这种舆论之下,皇上在宣布将废黜皇太子后不过十数日之后,忽然在畅春园对随扈的亲贵大臣们说他听到太子将对自己进行谋害的消息后,是在极度激愤之下,才做出废太子断然之举,并非是事先谋划好的。皇上这番话把责任直接推在了告密进言者的头上。天兰没看见大阿哥,不知他做何感想,但胤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几乎是铁青的,很阴沉的用力挥杆将黑色的球打入了洞中,然后掷杆而去,天兰想皇上是在后悔了吧。 有人在前面叫她,说九阿哥来了。天兰立马快乐的跑到前面去。胤禟见天兰象树袋熊一样飞扑过来,低头见天兰瞳中神采炯然,双颊泛着红,也没瘦,精神的很呢,他在家里的担心,来时想的一腔劝慰的话都白想了。见她满头秀发只扎了一个马尾,十分俏皮,故作惊诧的问:"你该不是想我想的头发都不想梳了吧?" 天兰只把头伏在他肩上蹭来蹭去的说:"嗯,想你了。" 胤禟笑:"不是想我,是不会梳吧,懒得梳吧。" 天兰玩他襟口的扣子说:"就你会笑话我。"说完仍伏在他肩头上,恋恋不舍的样子。 胤禟轻叹:"再过几日便是立秋了,可想家了?"天兰点头。摸着她背问:"晚上蹬被子了吗?" 天兰嘟起嘴说:"我不知道。" 胤禟又叹息,睡的沉了,她哪里会知道呢?若他在,他会时时是替她压住被子,她凉了他会搂着她,以体温来暖如今在这儿,他是有心也无力的。 天兰想起来问:"八嫂还好吗?" 胤禟说:"她还好。到忘了告诉你了,她府里的那个昨儿生了,生了一个男孩子呢。" 天兰抓着他的袖子说:"生了吗?那女的生了一个儿子,那八嫂岂不是伤心死了。这会子指不定怎样在哭呢,偏我不能去安慰她。" 瞅见她的担心样,好笑,拍拍她的手说:"别担心了,再担心我要吃味了。个人自有个人福,八哥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有了儿子就改了样子的。" 天兰呲着牙说:"男人嘛,哪里知道哪天会变?"说完偷偷瞅他。 胤禟又好气又好笑,捧起她的脸来:"你呀,是一杆子打倒一船人,我你也不信吗?" 天兰咬着唇,他的付出是比她多的,这一点她何尝不明白呢?他能放下架子到如此地步,不介意她对感情的小心翼翼和自私,容忍她的小性子,这已是十分的不易了;他在她惶惑不安时给她安全感,他给了她温暖无暇的时光,每当看到他就会觉得好甜蜜。他对她来说,好象已经是分不开的家人了。然而他能一直这样对她吗?时局纷乱,他和她会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吗?天兰的心里忽然充满了不定,流露出些许的不畅之色。一想他好容易来看她,何必做如此悲色呢?遂扬起手来勾下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道:"胤禟,我爱你。"从来她都是说喜欢的,爱这个字,平日里并不轻易出口。胤禟听在耳里自然是格外的珍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用力拥紧了她。 兆佳氏知道胤祥今日里十分的不快,故想去瞧瞧他去,不料却在前面看到这样一幅亲热的样子,不好过去,遂退了回来。只在暗处窥视,本来看到人家小夫妻如此恩爱应当是有所释然的,忽一转眼,悄然瞥见胤祥的影子在那边厅堂处晃了一晃,眉目透出几分阴晦,兆佳氏心又提吊了起来,本来有些喜悦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晚间,天兰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不是因为不困,是因为有人扰民的缘故。有人大晚上不睡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居然吹箫,还偏拣那清幽委婉,曲折有致的吹,平日里听听没什么,但在这时听起来就有些勾人的伤心了。天兰觉得奇怪,就算没人朝那人扔砖头,也该骂上两三句才是,怎么一丝动静都没有呢?天兰捂着耳朵又睡,那音韵居然一丝丝的渗进耳朵里,天兰是一夜也没睡着,黑着眼圈吃早饭的时候才听人说,昨儿十三阿哥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在屋顶上吹了一晚上的箫。天兰这才了然昨儿为什么没人敢骂,拼命十三爷的砖头何人敢拍?天兰不悦的瞅了胤祥一眼,没料他也在看她,眸噙寒意,天兰没好气的瞪他了一眼,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了,天兰倒气得一愣,何时又与他交恶了呢? 胤褆听说,废太子病后皇上着人看视,废太子对来人泣道,说他别样或是事事都有的。只是弑逆的事,他实无此心。这话被报告皇上后,皇上略有相信之意。胤褆的心里就如被万蚁噬心一般,是坐立不宁。瞅了一个空,胤褆悄悄儿去求见了皇上,对皇上言道:"儿子在外面听到了许多谣言,又有人吵着嚷着想让废太子复位呢?儿子寻思了几天,不知当讲不当讲。"康熙心中砰然一动说:"讲!"胤褆说:"皇阿玛这次朝纲独断,决定废去太子,天下人莫不赞叹称颂。不过废太子到底是当了多少年的太子了,其根基深厚,党羽众多,眼看就要闹出事来,儿子觉得不得不防啊!" 康熙不动声色的说:"那你觉得应该如何防啊?"胤褆偷眼看皇阿玛的脸色平静,遂大着胆子说:"皇阿玛,儿子是一片赤诚之心才敢在您面前如此说。如今太子一废,有些人就蠢蠢欲动,阿哥们中间,也有些人不太安宁了。儿子据人所报,胤祉府里那些个文人走到的更勤了,天天是挑灯夜谈,也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也有人走胤缜的门子,煽动他替胤礽说话呢!社稷为重,有胤礽一天,他的党羽们就不死心一天。皇阿玛,还当早拿决断。可以赐胤礽自尽,以绝后患。" 康熙一听这话,气得是怒不可抑,偏胤褆只怕太子复位后,自已招到报负,连皇上的脸色都未参详上一眼。胤褆一咬牙,把心一横进言说:"若皇阿玛不忍心,儿子愿为君父分忧,担此残杀骨肉的恶名。"康熙即愤怒又鄙夷,既恨他骨肉相残,全无仁爱之心,又笑他自作聪明,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他岂是那等连一家子骨肉都不顾的帝皇呢?他几乎站不住,他没想到胤褆是如此的丧心病狂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当下命人传阿哥们进宫来,当着众人的面把胤褆的话说了,众人一片哗然。胤褆只伏在地上,一脸的无地自容。伏地磕头有声哭道:"儿子是一片忠心啊,又不是与他有什么私仇。"众人想,没私仇,才怪呢。有人想胤褆这是想鱼死网破吧!有人乐,巴不得有人先跳出来更好,水是越混越妙。有人恶意的愿望,掐吧,父子君臣,互掐得越深越有利。 康熙看了满眼袍带整齐跪在地上的一群儿子,一群面目模糊的臣工,他只觉得眼晴发晃,眼前一片金星,费力凝神才好容易站住了。这些人是他的儿子吗?还是一群恶狼就只等着他咽气就扑上来呢?自打他登基以来,算是历经沧桑,才做出的这些个政绩来,总想着千百年之后,人们评起他,无不会赞颂他是千古一帝,他有这样的自信。然他这个千古一帝却单单连家务事,连个儿子都管教不好,这算什么呢?这些个儿子圣贤书没有少读啊,平日里也不是没教育过要兄友弟恭,互助互爱啊?他想不通。想不通小时候那一张张纯真稚气的脸,为什么长大了会变得青面獠牙起来。他一阵的心灰意冷,目光如电般再次扫过众人,最后康熙有些颓然的坐下来,无力的挥挥手说:"都退了吧,朕累了。" 太子被废,储位空缺,多少有点资格的阿哥都红了眼睛,大家心里巴望着那个位置,但在口头上都还有所顾及。均没料到胤禔迫不及待的跳得最高,也最快,岂不是让未动的人恨之吗?胤禔梦想着既然嫡子被废,当然该立长子,心里有这种想法是可以的,但明日张胆的干就有此犯了众怒,故阿哥们都纷纷孤立起胤禔来。连老实人胤祺、胤佑、胤裪、胤禄都打起伙的向皇上打小报告说是当初皇上派胤禔看守胤礽,胤禔就恨不能置废太子于死地,把胤礽看得死死的,拼命作贱。胤礽请胤禔代为奏明弑逆的事实无此心。胤禔却断然拒绝,说是皇上有旨,你的话都不必上奏啦!。胤禟看不过去,劝胤禔说:"与别人方便,与自已方便,胤禔不允。还是胤禛斩钉截铁地和胤禔叫板说:"你不奏,我奏!事关重大,不能见死不救!"这样胤礽才在上饲院捡回一条命来的。皇上听完骂道:"怎么能如此凶顽愚昧,无情无义呢!" 胤祉听闻胤禔在皇上根前报告说他结交文人,一谈就是三更半夜,不知谈些什么。胤祉是又害怕又窝火,见皇上只是责骂了胤禔,并没有问罪,心里就发恨要报这个仇。胤禔做为皇长子,又骁勇善战,在阿哥亲贵中,军功最多,为皇上出力也最多,在朝中军中声望显著,胤祉便有心要拿实他个错,好治他下来。没过二日机会就来了,胤祉听皇上在宫中对左右讲废太子时说,胤礽做事行事颠倒,似为鬼物所迷,不象他平时的为人。胤祉恰逢知道胤禔府里有一个客居的蒙古喇嘛名叫巴汉格隆的,他便得了主意,到皇上跟前报告说:"胤禔用喇嘛施行巫术,妄图咒死太子,难怪太子会行为乖张了。"这还了的,朝野又是一片大地震。 朝野虽然震动不已,而皇城下政治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却仍是一片太平,至少是表面上一片太平景象。看朝堂之人露骨的表演,就象看八点档的连续剧一般,边看边觉得政治生活太过严酷,跟走钢丝似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天兰不想理那些个事非,打台球是室内运动,如今秋高气爽,天兰又想着招,做outdoorsports了。宗人府后部有一块荒地,原是某宫室的废地,着了火以后一直未重修起来,便空置了下来,砂土遍天,荒草从生。由于空地的面积很大,天兰便设计出一个能打的九竿的小型高尔夫球场来。被关在这里的宗室是都有钱的,且无事可做,听说天兰又有玩的新提议,莫不从命。找人挑土、植草、修整,不过半月,那球场就得了。 天兰场地中设置了一些天然或人工设置的障碍,如高地、沙地、树木、灌丛、水坑等。挖的球洞直径10厘米,深约10。5厘米。每个球洞的旁边插一面小红旗,距离洞口100米或500处设一个发球点。球的设计是最花功夫的,标准的高尔夫球有336个凹洞。球体的直径不得小於1。680英吋,重量不得超过1。620英两,在古代哪里能达得到如此的标准呢?不过是将就而已。天兰依据流体力学原理,找来材料,请人做了差不多的球。球竿做成一米长,棍的末端是木制的,包一层铁皮,也不需要做的太精确,天兰只是发烧友,又不是国际比赛,好玩而已。 高尔夫是最简单的运动,一捆球杆和一只球就可以开始。在开阔的绿荫草坪中用球杆将球一次一次地击入这些小洞中,击球的时候,可以让天兰暂时忘却一些苦恼。然而高尔夫也是全世界最难的运动。原因一是,高尔夫球不会自己动。二,平均算来,在两次击球之间你有三分钟的时间。宗人府里藏龙卧虎,玩几次下来,就有人比天兰还玩的好了,天兰有些哭笑不得。 一日正打着球呢,管理员领进一位新难友入住。万人都没想到,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告太子爷刁状的大阿哥。胤褆垂头丧气,身上锁着链子,衣服扣子也扣错了,头也没好生梳,乱乱的,身上的衣服都皱巴巴的,如梅干菜一样,哪里象个阿哥,简直就象是个叫花子,全然没了往日"大千岁"的神气。皇上已经下令将胤禔革爵,并称他为乱臣贼子,为天理国法,皆所不容者。其罪有四,一是诅咒兄弟,是不悌。二是妄图让皇上背上杀子罪名,是不孝。三是祸乱国法,是不忠。四是残及骨肉,是不仁。天兰暗叹,哪里就订了这么多罪出来,胤禔还志得意满的时候没有料到他会有今天吧。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子没当上,反倒成了囚徒了。老子说过"福兮祸所伏也"就应在大阿哥身上了。 胤褆只是呆呆的坐在他那一间的角落里,一连几天都不吃不喝的。天兰觉得胤褆虽然可恨,但那样子也很可怜,且听说大福晋在府里都哭得人事不知了,遂过来看看胤褆。却不料早有人先她一步已经在这儿了。 胤祥抱着臂冷冷的看着呆若木鸡的胤褆,发落太子的时候胤褆还满面红光,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身子骨头都不知道有几两重了,就好象储君的位置就稳稳的是他的了一样。真是好笑,这么快就这样了。他不禁讥讽说:"大哥也进来啰!好象和我也差不了几天哟。" 一向男子汉,很爷们气的胤褆居然捂着脸哭了出来:"怎么办啊?我这次真是冤啦!我是有一点坏心眼,我是想胤礽死。可我没有实行巫术,妄图咒死他啊。我不服啊!" 胤祥冷然说:"从毓庆宫里起出那些纸人儿来,胤礽可就大安了,你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胤褆说:"那些个纸人是老三硬栽在我头上的啊,我要见皇阿玛啊!"忽然象疯了一样,用头撞墙。 胤祥忽说:"皇阿玛如今哪会见你呢,你就是说了,他又会信吗?" 胤褆如泻了气的皮球,趴在了地上。抬起眼来,无神的问:"那你相信我没有做过吗?" 胤祥冷冷的笑着:"我相信你。"胤褆松了一口气,总算一个人相信他了。胤祥却又说道:"我相信你,是因为你这人简单的要死,又鲁莽浮躁,是做不出这样复杂的事的。" 胤褆气得就快背过气去,几天双没吃了,也没有多少劲,只有气无力的指着他说:"你,你!你这是落井下石,看我出去怎么整你!" 胤祥嘴角弯起一缕模糊的弧度来:"你以为你还出的去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胤褆大吼。 猪脑子,这还想不通吗?胤祥并不理他,转身离去。天兰在门口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从自已身边过去,他来这儿是来痛打落水狗的。天兰回过神了,追他而去。在后面扯住他的袖子,气喘嘘嘘的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地道啊,人家再坏已经落了难了,你就不能表现得友爱一点吗?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我鄙视你。" 胤祥象听了这世上最大的一个笑话,转身过来,眼晴里一片森然的说:"你从来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现在才知道吗?我鄙视我?可以,随你的便。我到觉得你的同情心,一文不值,可怜又可笑。" 天兰怒的扭身走开,却不料他一把将她拉回来,一手紧紧擒住她的右腕。天兰使了几次贴身的小功夫想挣脱,但她的招式莫不是他熟悉的,平日里笑着闹着常使的,有一二招还是他亲自教的,故越是挣脱,手腕却被胤祥握得更紧,天兰疼得轻呻一声,眼眶一红说:"你这个坏人!" 知道她是最怕痛的,就是红上一点,也有闹个半天的,赶紧儿放松了力道,但仍不想放开她。胤祥盛怒已然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深晦胜似海水的深沉。胤祥凝视天兰良久,终叹说:"你是个傻瓜,真是天下头一号的呆子,以后吃了亏才知道呢!" 天兰顶嘴说:"不用你管。" 胤祥心中黯然,语意含糊的说:"能不管你吗?"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4章真真没人闲着 章节字数:9262 更新时间:08-01-19 13:58 高福儿小心翼翼的用镶着银叶的木盘捧着一杯茶进来,见到主子坐在南面的花梨木的椅子上,蹙着眉,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金环做想。高福儿不敢惊动,只轻轻把的茶杯置在主子右手的几上,又向北边把那焚着的香炉里,又加了把雅香,就悄悄儿的退出门外来。自从废太子后,主子兼的差使是越多越杂了,闲下来的时候渐渐的减少了,一整日不落家的时候多了起来。不说府的女主子们常私下里抱怨,就是高福儿自已见主子也是短得很了。主子闲时如闲云野鹤,如今事务一多,诗也少写,园子也少逛,能静下来一会,神情也是倦倦的。 前院的管事李二走过来,低声与高福儿说:"高爷,主子在吗?"高福儿忙摆手又往里指,李二会意脚步也放得很轻。低声说:"这会子不方便吗?"高福儿说:"爷一回来,你们这起人就赶了来,真是让主子一刻都不得闲呢,什么大事啊,怎么不回戴大爷啊?"李二悄悄儿笑说:"我的高爷,这事戴大爷说要回主子才办呢。年侧福晋的生辰快到了,想讨爷一个示下,今年怎么料理?"高福儿不耐的说:"往年怎么料理的啊,如今照着料理不就完了吗?"李二低声说:"往年是往年,如今年侧福晋的兄长可是一方大员了,就是顾着她哥哥的面子,只怕------" 里屋里问:"谁在外面呢?"高福儿与李二都是一惊,四阿哥府的规距最严。高福儿忙应声说:"回主子话,前院的管事李二来讨主子一个示下。""进来吧!"李二忙进去请了安,把事情回了。胤禛静默片刻,说:"到底是戴铎仔细,不过也不必添什么,与福晋一样,按照旧年即可。"李二听不懂即是与福晋一样,又吩咐不必添什么这是个什么意思,又不敢问,只得回去把原话述与戴铎。戴铎听了一笑说:"主子的意思是说,比福晋要差那么一点子,但比耿侧福晋要高那么一点就成。快办去吧!"李二迎奉说:"还是戴大爷知道主子的心思。"戴铎心里一阵苦笑,他哪里能知道主子的心思呢,连一分都猜不准呢。 一会子,戴铎又来回事,递过一封信与胤缜说:"主子,十三爷那边写过来的。"胤禛展开看了,略想了一下子说:"他到是考虑的周全。"遂提笔回信。又命戴铎说:"如今那些递了贴子来求见的,一律回了。吩咐下去,给那些个门人不要惹事,谁惹出事来,爷就办了谁。"戴铎恭声说:"喳!"戴铎退下时,胤禛又叫回,戴铎垂手侍在一边,胤禛说:"叫叶青去南边一趟,把那件差事办了。"戴铎说:"喳!"忽看到主子桌上的那枚缕金杯,不禁愣了一愣,马上敛了神色,退下了。 戴铎与高福儿关系很铁,服侍了主子用毕了饭,退下来他们两一块吃去。戴铎说:"主子最近的心情好象不是很好。" 高福儿叹道:"可不是吗?事务繁多,心气儿能好得起来吗?朝中不省事,家里的也不省事。耿主子与年主子又闹了一场,主子把福晋叫了去,好生斥喝了一场。福晋受了委屈哭了一场,又给了那两个不省事的气受,这主子们不高兴了,咱们当奴才的也跟着倒霉。以前那府里那个过来,主子必是欢喜的,但如今府的那个,呆在宗人府呢,现在连个救火的都没有了。我啊!只有一步一步的熬了。" 戴铎说:"唉,主子今儿在想她呢。" 高福儿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戴铎喝了一杯说:"看到了主子桌上的那个金环就知道了。"高福儿就不言语了。 在府里的书房里的靠西窗前的多宝格子里,藏着一只缕花金环,是主子有一日拿回来的,就放在随身带的如意荷包里,换衣服的时候,高福儿就发现了,当时他就奇怪了,他主子对女人的物件可是一点也不注意的,怎么巴巴的拿了这个来,这件东西显然并不是府里哪个福晋和侧福晋的。高福儿不敢问又不知道怎么处置,进退不得的当口。他主子一眼看见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主子天生威仪,高福儿当时吓的冷汗就下来了。主子从他的手里拿了去,亲自收在格子里了。这么紧张一个物件对于主子来说,也是少见的了。高福儿从此就留了心了,很多次都看见主子从格子里拿出缕花金环来,把它是紧紧的攥在手里,然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那一刻主子的眉间有一丝淡淡的清愁。 开始高福儿并不知道这个物件的主子是谁,但接下来的日子,主子身上的配饰比如扇子啦,玉佩啊,银三事啊,这些个小玩艺儿总是的不见,问主子,主子说与了人啦。高福儿就纳了闷了,主子身上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百金以上的,怎么能轻易就赏了人了呢。后来有一日忽见对面府里的九福晋过来走动,手上转着玩的青玉的小鱼儿到象是自已主子的,这才知道主子的东西是与了她了,想必那枚金环也是她的物件。 她是常来的人,主子亲近的友人并不多,她算得上是一个。没见主子与什么人这么随和过,主子的书房并不是什么时候来都能进的,独她是例外的,就是主子不在,她来了也是可以随便在书房乱翻上一气,主子也不会恼的人。她也是生性大方的人,主子与她东西,她回的礼也是又多又重的,旧年里那一枚田黄那么大一块,价值万金,她不过当一个玩意儿的送来,只是因为主子寻了许久的。她送了来,主子居然也是随意的收下,若是其他人送来,主子律已甚严,是不会要的,单她是例外的。可就是这样的情份,高福儿想不通主子怎么能忍这么久,也不去宗人府看她去。, 高福儿听了不说话,戴铎不过是一笑。高福儿能近身服侍主子,正是因为这人话不多,口严实的缘故。一切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戴铎又喝酒。想起来旧年间,主子命他与他一到南下,当他在渡口看到喜塔拉天兰的那一刻,戴铎当时真就如佛家所说的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原来是她。这位是当初他主子在喜源楼上一眼看上的那人,多少暗里的周折都是为了她。主子能看上的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即使喜塔拉天兰如今是九爷的福晋。戴铎想,眼前就有一场子事,是不是一次转折呢? 胤祥拿着球杆漂亮的击出一个球去,球成抛物线的落到一个球洞中,众人拍手叫好。天兰也不得不情愿的拍着手说:"GOODSHOOT!"。胤祥很帅气的往那边很威风似的瞅天兰一眼,天兰嘴角拉扯出一个很勉强的弧度。体育精神,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风度保持风度。天兰恨恨的咬着牙,这时候她真是保持不了什么风度了,对于一个一直领先的对手,还要讲什么风度啊。真是的,让她一下会死吗? 胤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他看起来,好象很好相处,有兄长之情。心思清淡,一门心思编书,周围环着他的都是名士大夫,名声很正。但每次称起颂来,却是最会讨好的人。书读的多的人,知识丰富的人,就越看的开吗?不见得。身为阿哥都有着股子野心,不管够不够得到,总想够上一够。因为有材的人是不愿屈居人下的。如今太子被废,大阿哥被圈,这哥几个中,最有资格的就是他了。胤祉会够上一够储君的位置吗吗?胤祥讥讽的一笑。这已经不用猜了。因为胤祉的门人已经开始动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不是那只黄雀,因为黄雀的位置早就被八哥的人马抢了去了。那些效忠于胤祉的士大夫能搞出个什么动静来呢。他到是很期待呢。很快胤祉就会发现选错了安身立命的策略,他会为此付出代价。胤祥再度挥杆,又是掌声一片。胤祥回头对天兰说:"这局不好意思,我又领了先了。" 胤祉在拿了大阿哥的错之后,就开始为他登上储位开始拉票造势。他在京中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动作,但在京外就做得有些倡狂了。胤祉派心腹幕僚孟孟光祖,奉他的差遣,秘密的去了南京,云贵川陕和两广等地,云游各省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专门办访地方上的大员要员,向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们馈赠礼品,打通关节,到处替他送礼拉关系。利令智昏,孟光祖招摇过市,大肆活动,阿哥们且不说,就连地方上的的府台,番台都对此有所不满,告状的密折一封一封的递到皇上的跟前儿来。有人告:"孟光祖一个白丁,只凭三阿哥这三个字,就敢私闯封疆要员的官邸。一路还要路过地方官员接待,这凭什么?就是正儿八经的出京办事的,也要在凭文书官印,还得带着部里的公文,经过验看,才能接待呢。这不是乱来吗?"有人告的更尖锐:"皇子阿哥要给官员馈赠礼品,按皇室家法,是要请旨批准才能赠送的。孟光祖打着三阿哥的旗号,到处游说,请客送礼,这是安的什么心?"有的人更为干脆直接告说:"胤祉在太子废后以储君自命。" 这些折子上达天听后,康熙自然不能不理,命四阿哥胤禛会同刑部审理孟光祖一案。谁知江南巡抚马军的一封六百里加急密奏,把孟光祖在江南的活动,都拜访过谁,向谁送过什么礼,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奏报得一清二楚,点滴不露。马军是大阿哥的旧人,这会子已经是八阿哥的门人,整治旧主的仇人,岂有手软的。江南巡抚一动,别处大员也跟着风声动,京中接二连三接到密折上奏。别处大员纷纷惧而上书,说明情况,独四川巡抚年羹尧无一言片语,皇上下严旨责备,年羹尧才写了《回孟光祖至川情形折》向皇上解释。 世人都知道年羹尧是胤缜的旧奴才,虽是放出去的,也算是番坻旧人。何况他的妹妹现是胤禛最宠的侧福晋。胤缜又有将年氏满门从属于下五旗的镶白旗升入属于上三旗的镶黄旗的大恩。年羹尧既为妻舅亦为属下,犯了此种事情,胤禛脸上格外的不好看。虽卸了任了湖广总督年羹尧他爹年遐龄痛哭流涕的跪在胤禛面前求了一场,胤禛公开对人言:"年羹尧在蜀骄横不法,狂悖无忌,抗违不悛,不从腹诽,而皇上问孟光祖一案,竟公然饰词诡拒,这么做是无父无君之举!每每的请安折,不具奴才而启称职、七个月无一请安启字,视本门之主已为陌路人矣",年羹尧被胤禛痛斥了一场赶出门去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 未几在逃在外的孟光祖被抓获押送来京,胤禛向皇上请旨,望与九阿哥胤禟共同审理孟光祖一案,皇上应允。别的朝臣议论四阿哥真是大义也,做事如此的一丝不苟,让人称赞。胤誐听了旨意对胤禩说:"为什么他偏偏指名九哥呢?五哥不是在家闲着吗?"胤禟听了过去一把不客气的揪了胤誐的耳朵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疑我吗?"胤禩回头把两个人的手一起拉住了说:"你们闹什么呢?安份点吧。老九你多什么心呢?我可没说疑你。"胤禩这话说的是极不自然。胤禟是最了解胤禩的,知道他心里必定是起了疙瘩。然而胤禟也是小性子最足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一扭身也不理哥几个,自故自的走了。胤禩叹道:"他又生了气了。老十你替我看看他去。"胤誐白了胤禩一眼说:"你得罪的,你怎么不去。"胤禩皱了皱眉说:"这些个日子我省过心吗?真是的,你一点也不替哥哥我担待。"胤誐听了这话跳起来:"我还没替你担待,你府里那个什么李氏,不是我替你料理了吗?现还在我庄子里吃我的喝我的呢。我这不叫料理?"胤禩气的跺脚道:"你干脆到街上敲着锣打着鼓说去,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这些个不中听的话,传到我那位的耳朵里,我还有清日子过吗?"胤誐方摸着头不言语了。 皇上即然下了旨了,胤禟就算是不愿意,也得跟着他四哥一起办差去。胤禛是兄长,两家又住的近,不过隔一条胡同,胤禟故每日先到他府上去,然后会同他一起去刑部。几日里天昏地黑的处下来,胤禟方知这位是怎样一个好较真了,名不虚传啊。真是个只讲王法,不讲情面的主,难怪与他们哥几个处的总都是处的不远不近的。老年间世祖皇帝的淑惠妃去世,丧事办得十分潦草,皇上下令命他查办。他就立即查出来,这事应由满笃、马进泰马、良赫奕、马齐等人负责。不过是一个死了的嫔妃,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潦草就潦草点吧,死人还能比活人大吗?借这个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不行吗?他这个四哥却不理会这些个,毫不留情地上奏给了他们处分。别人都咬着牙恨,独他任人褒贬。前些时候皇上责备鄂伦岱等人结党,又骂鄂伦岱以国戚自居,不知畏惧。他四哥便对皇上说:"鄂伦岱此等悖逆之人,何足屡烦圣怒,乱臣贼子,自有国法,若交于臣,便可即行诛戮。"鄂伦岱好歹是内大臣佟国纲的儿子,算来是大家的表兄,现又袭着一等公,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四哥却一付铁面无私的样子。万人都说他清高,以他看来,却是他四哥的清高远甚于他。要不然怎么人都愿意往他八哥那跑呢,水清则无鱼啊。估计这个人也是不要什么鱼的,有佛就行了。 胤禟在别处看到他作的一首《听禅》"幽斋人迹少,禅翼响疏林。大火方流序,微凉早托音。乍听分远近,欲觅隐高深。旦夕轩亭外,清机伴我吟。"这诗里的意境如何高远清净,想他四哥如今真是得了道了。端了茶说:"四哥还去大觉寺吗?" 胤禛摇头说:"最近哪得闲啊,我到想闭门一日隔尘嚣,闲随白鹤柳边行。可一日清净的日子都没有呢。" 胤禟一笑说:"若是四哥荐的是五哥,那这差使办的要轻松点不是吗?" 其实这话是问为何荐是他?胤禛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却正色说:"九弟你真正是妄自诽薄了,皇上前儿还说,你才智甚高,只是需要历练呢!我荐你,不过是图个省心罢了。" 胤禟静静的吃了一会子茶,方说:"天兰对你与的那对绿头蝈蝈很是喜欢,行动都带着玩呢,她扰你甚多,我替她道个谢吧!" 胤禛微微一晒说:"不过是小玩意儿,不值个什么。她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得意高足,我岂有不关照爱惜的呢!这几日忙得紧也未去看她,她的窗课到是交了来,一色的草书,问我写得如何?我回她说,开缄但觉雾云兴,直恐龙蛇带雨腾。这是夸她呢,她却还不自在。说我笑她呢,很是发了一顿娇嗔。"这话说得莫测高深,却显得生动而温暖。 胤禟忽有一个念头难以遏制,是啊,他爱惜她,就是太爱惜了一点。爱惜的都让他吃起味来了。若不是他这个四哥一直表现得清淡超然,而天兰那时那个性子难容于皇室。若不是那样,他断不会应允天兰与他一处的,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但这种情份已经有了,如何拆得?满腔的情绪,只得任其在胸中翻滚。 又过两日,因天兰不在家里,故一切内务都由鄂尔泰决断,胤禟忽看见鄂尔泰发的月钱中有一笔,是支给外面的,胤禟虽不时常过问这些个事,虽然银子不多,但看到了还是要问上一问的。鄂尔泰见问便回道:"回主子,这一笔是支给西山主子家那些个穷亲戚的,这是旧例,一直如此,便未回主子。"自从胤禟命合府称天兰为福晋后,真正的嫡福晋就不便再称福晋了。为了加以区别,栋鄂氏就被称为西山主子了。胤禟看了账册,果然见旧账里月月皆有,从春枝管家的时候,就有了。胤禟不悦的丢账册在桌上问:"福晋知道吗?"鄂尔泰回道:"福晋是知道的,旧年间清账时,就查出每月要支着这么一笔,其他的费用福晋该减的都减了,只把这一笔仍留着了,吩咐说照发,奴才也就发了。如今讨主子的示下,以后是发还是不发呢?"胤禟沉吟后说:"以后止了罢。那些个人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一般有房有地,如今不用养着他们。"鄂尔泰应诺。 鄂尔泰依了主子的意思,止了支出那笔给西山主子亲族的钱。到了日子,栋鄂家按了房头过来对银子没对到。回许旋即招集了五六个人来,到府里的账房里闹了二三场。账房里的几个,也不是吃素的,虽是书生,却有脾气得很,都是见惯大世面的,见那几个闹得不象话,遂卷了袖子,骂道:"你们要闹事,行啊!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府里,是活腻味了吧!"又一叠声叫传应天府的衙役来。栋鄂家那几个直着脖子骂了一场,见实在是得不到什么好处,回去就没再来了。 鄂尔泰并未和这几个人打照面,他们来的时候,他早早的就避到后面了。饶这样鄂尔泰还是在后屋里听到了那些个人叫嚷的一言半语,那些个混账话,也不敢回主子,鄂尔泰只觉得心里突突的跳。隔日在转廊间看到主子的亲随小三儿,提着一个雕花提盒,身后随着二三个人,看样子是要出门去。鄂尔泰知道这个钟点必是去宗人府的,主子担心福晋的饮食,都是谴信得过的亲随送饭,并不随便指使一般的下人去。鄂尔泰随即叫住小三儿,从他手里接过提盒子来说:"你今儿不必过去,我亲自去。"小三儿点头哈腰的说:"大管家您多忙啊,怎么敢劳烦您呢?"鄂尔泰心里有事,不耐的说:"吱唔什么,办你的事去。"小三儿忙跑开,自已嘀咕说:"大管家今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到了宗人府,鄂尔泰对天兰把止了那笔的月钱的事细说了,又说了栋鄂家来闹的话。天兰默默的吃着白饭,连菜都忘了挟。好半天才慢慢说:"旧年间看到了这笔支出,本是想裁了的。但一想还是算了,又没有多少,不该支也支了这么久了。不应该人一走,茶就凉的。何况她还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呢!补贴她也应当。"鄂尔泰知道福晋这话说得有些困难,谁遇上这种事能不说得坚难呢,福晋也真不容易。遂说:"那些个人来一闹,奴才心里不安。想讨福晋一个示下。"天兰想了一会子说:"虽这笔府里不应该出,但照看家人是对的。这样吧,你打听那家子去,若是家里富足的就算了,实在是艰难的,仍支给他。只不过这笔钱不由府上的出,这笔钱我另拿出来。不要让你家主子知道。"鄂尔泰叹了口气,答应了。天兰想起来又问:"她在西山也不知道病的如何,你明儿替我去看看她去。不要看人今儿这样,就照看的不仔细了。"鄂尔泰叹道:"福晋真是菩萨心肠。"天兰自嘲的笑了一声:"不是菩萨心肠,只是平常心而已。" 晚间鄂尔泰已经睡下了,忽有人在外扑扑的的敲他的门,边敲边叫声音很不成个气候,鄂尔泰听这声音知道是府里的管事多哈的,遂皱眉从床上坐起来说:"什么事啊,这么乍乍呼呼的,你若说不出个二三来,爷揭了你的皮。"多哈在门外说:"大管家,不好了,出大事了。"鄂尔泰唬了一跳,忙开了门,多哈进来在他耳边一顿说了。鄂尔泰听了也坐不住了,说:"你的信确实吗?"多哈拍着腿说:"这信哪还有错,西三的管事李如山亲自来回的。"鄂尔泰问:"这多早晚的事,八爷荐的裴大夫呢?"多哈说:"就是前儿的事,李如山找了一二天实在不行了,才回过来的。我已经命了把那边的几个都锁拿了来,等您审问的。至于那姓裴的,见病得那样,早就不往山上去了。如今我们回不回主子去啊?"鄂尔泰一巴掌扇得多哈转了两圈怒道:"你们这起糊涂东西,你手底下练出来的好人啦!都到这份子上了,还能瞒着不回吗?" 鄂尔泰心急火撩的衣也不披赶到主子院子里去,这里胤禟已经安寝。鄂尔泰急急的过来,把小桃,小乔都从耳房里叫起来,一起在碧纱窗下轻扣窗子把话给回了。胤禟听了没言语,眉头蹙得很紧,心里也不知是恼怒多些,还是焦急多些。鄂尔泰撩衣直挺挺的跪下嗑头有声说:"奴才该死啊!"胤禟沉下了脸来说:"派人找了吗?"鄂尔泰回说:"没敢动府里的人,怕动静闹大发了。但庄子里的人,已经全部发动了,挨了山找去。"胤禟哼了一声说:"这会子,她未必还会在那。"鄂尔泰不敢做声。胤禟转身过来说:"传我的命令,给我沿着路找,一寸一寸的找。若是找着的人,赏给五千两银子。"鄂尔泰说:"喳!"胤禟又吩咐说:"这事不必告诉福晋。"鄂尔泰说:"喳!" 胤禟因夜里走了困,故第二日起得迟了点。到四哥府里去的晚些。四阿哥府的下人说:"九爷来的不巧,我们主子等九爷半响了,您没来,就先走了。"胤禟无法只得再到刑部,一去刑部果是迟了,堂官们都坐齐了,就等他了。胤禟没好意思的坐了,这一天仍是老样子,一个一个审涉孟光祖一案的犯人。实在是牵连的人多,胤禟在心里骂这个死姓孟的,一双腿怎么这么会跑呢,一张口都比得上苏秦张仪了,只是不学好,这案子下来,要牵累进多少人去。 胤禟整理好案卷去,胤禛从那屋里过来和他议孟光祖的罪责,好写成折子予皇上去。胤禟心里有事,也就未免有些无精打采的,一张俊美的脸上有些倦色。胤禛递过一杯茶来,胤禟忙整容接了口里说:"谢谢四哥!"又看那草写好的折子,折子上只说孟光祖如何如何,却无一言片语写到胤祉的。故直愣愣地看了胤禛一眼,胤禛也不做声只端着茶船慢慢的打着盖碗,然后把碗盖往上面一指。胤禟是何等灵透的人,遂大约知道意思了,也就不问了。胤禟知道皇上是不舍得了,皇上一向爱惜胤祉的文才,不愿意照大阿哥例来治罪于他。 中午哥两个,在刑部用工作餐。刑部的菜色一般,胤禟一向是挑食的,故吃得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不过是虚应故事的。胤禛吃得也少,不过拿汤泡了一碗饭,挟了两筷豆腐就不吃了。两人不回去,也不叫人送了来,只窝在刑部吃,不过是做给皇上看如何清正廉明,与属下同甘共苦罢了,自家的大餐摆上来,就不象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筷子一推,自然有杂役收下去,又有人打了雪白的手巾来。 胤禛接手擦洗了手,仍丢到那人手上去。回头说:"你家是不是出了点事?" 胤禟额头上渗出冷汗来,这人消息竟如此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自在的坐到椅子上去翻书说:"谢谢四哥关心。一点小事,我自会料理。" 胤禛忽冷冷的一笑说:"你打算如何料理呢,我倒想听听。" 胤禟表情僵住,不知该不该发怒,但他已经拍案而起了,好大动静。胤禟立了半响,眼神转了转,忽笑起来,微挑的嘴角却有一股冷意:"四哥是乎太过关心我们府里了。或是太过关心我府里某人,但四哥你就不觉得手伸得太长了,有点过了吗?"说毕面无表情在他胤禛脸上逡巡,他几乎把话挑明了,但他四哥那双深幽不见底的眼神,却是剌得人一阵心凉。 胤禛一点也未恼,却淡淡的说:"你说的不错,我是关心你府里某人,我总不能看到我的心爱弟子,莫明其妙把小命丢了,还不管吧。天兰现在在宗人府可是命悬一线呢。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知道,你嫡福晋的走失,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我现告诉你,你嫡福晋娘家的几个虽不过是市井的泼皮无赖,但他家仍还有几个成体统的。那几个在皇上面前一告,你以为天兰的小命还留得住吗?天兰的事并未过明路上来,这么一闹,皇上未必会再包庇。光一个侧福晋逼死,逼疯嫡福晋的罪名就已经够得上处斩了。" 胤禟被他这话勾得又急燥起来,关心则乱,关心则乱禟心火旺的得把帽子丢得老远,因说:"那几个未必去告去,老是远家并不是极亲的亲族,他们哪来那么大胆子?" 胤禛凉凉的说:"难道你就没听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你嫡福晋的不见,依我看其中大有曲折。" 胤禟虽是又急又恼了一阵,也不过是一时失态,但他在这哥几个中论心中的成算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故很快就调整状态静下来,在屋里踱了几步,忽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如此的说,必已经想到了方法。这样到也就不急了。胤禟转身双眸清明,他走到胤禛身边,单膝一跪说:"方才言语中冒犯了四哥,请四哥原谅,并请四哥不惜赐教。" 胤禛忙双手把胤禟拉起来说:"不必如此!"暗暗的赞赏他这个九弟,到底是没有看错他。心思如此的细密狡谲,一点就透。更难得的是懂得以退为近,反攻其心。这种心计城府,断是不下于他的。难怪老八会拉他如此之紧,难怪人说老八的计谋十有八九是出自他之手,老八得了他,何愁大事不成。看来那三人中,首要防的就是他了,遂把那法子说了。 胤禟大喜谢道:"双管齐下,果真是好招!谢谢四哥。"心里却暗暗想,四哥若是专注经济事务,那哥几个可真就被比下去了,如此周密的招亏他如何想得出来的。 胤禛似笑非笑说:"你不必领我的情,我是为她。" 胤禟也忽然冷然一笑,眼神灼灼明亮的说:"我省的得。礼数上弟不敢有亏。"两人的目光如电光火石般击碰在一起,激起火花无数。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5章敌人与朋友 章节字数:14831 更新时间:08-01-19 13:59 天兰把头歪着趴在宗人府的一棵大梨树下的石桌上,眼晴闭着在算如今进来了多少日子了。忽头发被人扯得一痛,遂怒叫:"搞什么偷袭啊?"这满宗人府算去,敢没事在她天兰头上动土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闲得无聊的老十三。护着头发坐起来果见是他,把梳成马尾的头发一甩,仍趴到桌子上去。头发又一痛,恼得给他两下子说:"你还来劲了是吧,一边玩去。人家烦着呢!"胤祥一撩袍子很萧洒的坐到石桌上来。一支手很轻佻的抬起她的下颚来,双眼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说:"有什么烦的,和我一处不好吗?" 没个正经的,天兰不耐烦的打掉他的手问他:"你说皇上是不是把我们忘了,多早才放我们出去啊?" 胤祥一笑说:"原来你是想出去了。我说你这几日怎么无精打采的呢。" 天兰嗤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啊?这夫妻感情淡薄啊,很多就是从两地分居造成的耶!"又坏笑的说:"要不然你福晋怎么非死去活来的非要贴着你来啊!那是怕你移情别恋。" 胤祥哼了一声:"别拿你爷说事,爷的心不随远近。倒是你,你怕我九哥甩了你啊?" 天兰到是一本正经的说:"嗯!怎么能把他一人放在狼群里呢,指不定就被人勾走了呢。" 胤祥那话本是取笑之意,却不妨她这样的回答。他一阵的不自在,却又强笑说:"急什么?他不要你,爷就要你啊!" 天兰忽盯着他背后的一点一指说:"你福晋在你后面呢。"胤祥不防有诈回头一看哪来的兆佳氏?天兰就乘机在他的手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笑说:"哼!看你还敢混说!" 胤祥低头一看手上青了好大的一块,遂扬起来与她看说:"你也太狠了吧,肉都被你掐掉了。" 管理员寻着声找过来说;"九福晋,您有访客来了。"访客?天兰最不喜欢自已落难的样子被人瞧见,除了家里人,都事先说了不让来瞧她。亲贵中的人都知道她脸皮最薄,又好面子,就连八福晋,十福晋,克雅等极为相好的都忍住了没来看她,怕她拉不下面子来。这会子来的是谁呢?管理员说是十四爷与他福晋一块来瞧她,就在前面光正堂正在喝着茶呢。天兰一叠声说让他们回吧,死活不肯上前面去。想老十四今天发什么疯呢?忽然带着福晋跑过来看她,是看她的笑话来了吗?也不能怨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她不得不这样想。自从老十四大婚了,告诉她,他如今要上进了之后,他们之间的见面次数就是屈指可数。一是天兰自已避着他,因为胤禟极不喜欢她与他一处,总怕他带坏了她,再来他总说些让人不省心的话,见面反而增些烦恼。二是老十四果真上进了,天天个高朋满座,不说是她,就是胤禟他们与老十四也是少了许多来往,老十四建立起了他自已的人脉来了。 胤祥说:"怎么不见啦?人家可是好心来的。"天兰皱着眉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见呢?你不是说笑吧!"胤祥下巴一抬说:"你不见人家,人家已经移步先过来了。"天兰一看果然,老十四与他嫡福晋完颜氏,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一块来的。看完再回头请胤祥陪她一会的时候,不料身后空空,胤祥早闪人了,想他也是要面子不下于她的。顿感有些头痛起来,但说话人已经到眼前儿,天兰不得不站起来,端整衣服装出一幅笑模样来。 胤祯穿一身淡绿夹白海水升龙纹袍子,腰间系一条银腰带,仍带着有些违制的明黄的荷包。胤祯见了她,定眼端了一会儿说:"好久不见!"说完眼晴溜她一圈,这人到不象想象中的凄凉落寞,她两颊俏生生的飞着红霞,却好象是不自在的。那不知怎么扎成的头发,没了珠玉装点,却只觉利落,不觉寒碜。天兰干笑的打了招呼,大梨树下本就有石凳四个,四人坐下刚刚好,那管理员上了茶来,大家且喝茶。 天兰觉得完颜氏比上次见到好象很瘦了一点,一双碧玉戴在手上空荡荡的,脸上没有什么神彩。伊尔根觉罗氏先笑说:"本来老早就想来看姐姐,只是没得空来,姐姐不要见怪。本想带点什么来的,怕姐姐未必看得上眼,故亲手做了海棠糕来,请姐姐不晒一尝。"伊尔根觉罗氏比起完颜氏来,光彩夺目的多,满头鲜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十四的嫡福晋呢。难怪听人隐约的说她利害呢。天兰因说:"多谢。来来就行了,难为你还带了吃的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海棠糕的?"伊尔根觉罗氏娇然的看了胤祯一眼抿着嘴笑说:"还不是爷说的吗?姐姐有大恩于我,我做点吃的算什么,就是倾了家也是愿意的。" 这话一出,天兰脸上红云更盛,且当着完颜氏呢,这叫她怎么下来台呢?天兰忙说:"可不能这么说。"胤祯一眼瞥见天兰的眼色,偏加了一句:"是啊,你还是我的月老呢,若不是你荐了一个如此的可人儿给我,我可不知每夜要如何度过。"伊尔根觉罗氏举起帕子娇笑说:"爷,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天兰瞅见完颜氏的脸雪白的跟纸一样,神色木然。天兰大感可怜得很,但又不好说什么,见胤祯又要说话,遂暗暗踏了他一脚,胤祯眼里闪过一丝诡异之色,却不理会。仍对伊尔根觉罗氏说:"冰月把前儿我赏于你的玉牌拿出来,你九嫂她是最喜欢品鉴玉器的。"伊尔根觉罗氏果然把玉牌拿了出来,那玉牌是暗红色的,雕功精良,天兰是认识的,这个样子的她也有一块同样的,她那块是宜妃与的,那时曾记得宜妃说过,这是身份的象征,是极其金贵的东西,每个皇子只有一块呢。 胤祯把这个东西与了伊尔根觉罗氏,那完颜氏呢?果见完颜氏眼中泪光点点,他府里的女人的争斗已经放到台面上来了,且风成一面倒势,完颜氏岂不是度日如年吗?要是依天兰以往的性子,早就当场与胤祯翻脸了,他做这个样子与她看,是什么意思?岂不是有意让人难堪吗?但如今不同以往,不只他一人在,天兰暗暗吸了一口气,强笑说:"果然是好东西,妹妹你好生收着吧。"伊尔根觉罗氏欢天喜地的收了。又坐了会,胤祯命他福晋去瞧瞧十三福晋去,他福晋就依命一前一后的去了。 胤祯再回头时,那神色已不象方才那样平稳,天兰起来说:"你看我也看过了,你自便吧!" 胤祯过来扭住她的手说:"生气了吗?" 天兰冷哼了一声说:"今儿我算是认识你了。人不能欺人太甚,总要留有余地才好。" 胤祯的眼眸晶黑的对上天兰的:"冰月不是你荐给我的吗?" 天兰张了张口,到底还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才好,只叹了一口气说:"算了,随你闹去。" 胤祯拉了她的手,止住她手的动作,缓缓的说:"本想好好看看你在围场上的英姿,与你并骑共猎,却没曾想这次我没去成,太可惜了点。" 天兰心想这人好会说话,想起一事来说:"我不是与你带回了一张黑熊皮,我使人送了去,你却不领我的情,别说一个谢字,就是连一言片语都没有,我看你与我是生分了。" 胤祯冷哼一声说:"出去这么久,看我一下都不曾来,是你与我生分了吧。是只顾和九哥亲热,连旧人儿都忘怀了。" 天兰听了这话到好笑起来,他搅个什么酸啊?凭什么啊!她说:"还以为你大婚了,有了福晋的人了会长进一点,哪知到越来越象小孩子了。" 胤祯最恨这一句,用力摔了她的手后,又把桌上的茶杯全部扫到地下,这下可好,茶水四溅,茶杯四分五裂,尸骨不全。天兰无比惋惜地看着这一地的瓷片,这可是上等的定窑白瓷呀,真是个败家子。胤祯怒道:"别老当我是小孩子看,不成吗?你仔细看看我,我哪一点不是个大男人,我要你的心。" 天兰耸了耸肩说:"我的心就没有。出了门,转个弯,西门菜市场里猪心,牛心,羊心可多的是,随你去挑。"这句说完,却没料到胤祯并没有方才气得跳脚,反而只是静静的瞧着她,眼里涌起波澜无数,终了又无波无澜,他冷冷的说:"算了,就当我满嘴胡说八道吧。"说毕也不告辞,就这么挥袖而去。 胤祯来到底干什么来了?难道就只为气她一场,没道理啊!天兰终没想通,他干嘛来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却不料隔了一日,胤祯在大半年与胤禟没什么来往之后,居然亲自登了门来。胤禟为事正忙,心里也不快着呢。但听他来了,到命人请进来。他到想听听他来的缘故。胤祯见了胤禟张口便说:"我昨儿和福晋去宗人府瞧她去了。"这个她是指的谁,胤禟自然知道,老十四不愿在他面前称天兰为嫂是个什么缘故,他也知道,遂随口:"哦!",这只是老十四的开场白罢了。 果然胤祯又表现得一脸的诚恳,撩衣在胤禟面前跪了说:"以前我小,不知道事,有些事得罪了九哥,我赔个不是吧。我如今也是有福晋的人了,以前说的那些荒唐的话,九哥不必记挂在心上。我好些日子没来府上,是怕九哥怪我。但打小就跟九哥最亲,只当是亲哥哥看,求九哥看在打小的份上,仍照小时候一样看我,能让我多听听哥哥的教育才好。"胤禟心想,好一个怕人责怪,他到真会掰啊!他天天个招贤纳士的,一付志在必得的样子,在皇上面前撒娇眼里容得了谁?如今他是想必,看三哥着了人的道,心里不实,怕别人也治了他下来,遂又想借着他与八哥言归于好,保存实力罢了,他的心思哪一点能瞒过他去。 胤禟心里虽然跟明镜似的,但面上却是一丝也未露出来。凭任你是谁,这么多年勾心斗角的过来,政治上的成熟也是在所难免的。胤祯如今的表现说明他心里已经是有成算的人了,他不在拘泥于小儿女的私情,转目光而投向了更广大的战场中,胤禟暗暗的冷笑这很好。胤祯的懂分寸会拿捏,主动的示好,可以看做他布局的前奏,他有他的盘算,胤禟对这一点可以理解,他行这一步,这到是全局来说到是向好的,多一个名义上的支持者到比撕破脸皮显得温情的多。胤禟忙故作亲热的将他扶了起了,好言好语了一番。接着又遂他的意,带他到胤禩那边走动了一番。胤禩也了然胤祯的意思,何况胤祯在胤禩跟前启了誓,说自已绝无谋储之意,虽大家都知道这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但人前三分话,底下自已知。表面上遂宾主尽欢,重归于好。 孟光祖一案发后胤祉未有一天好睡,终日惶惶不可终日,又闻皇上着胤禛、胤禟督办此事,因这二人素日办事认真,不循什么私情,心里又凉了半截,遂以为富贵日子过到这天就算完了,终生的下场不免如胤礽、胤褆一样,在高墙内了此残生,胤祉心里凄凉之极。皇上自从此案发后,未招见于他,他求见也未能如愿仰视天颜,他遂料定皇上连见他都不愿了。喝了些闷酒,故在家诸事不理,一家大小哭成泪人儿,只着福晋收拾好了包袱,就准备等宗人府来人了。 哪料等了一天,宗人府未着人,二天宗人府也未着人来,一连半个月都没有什么动静,也打听不到消息。胤祉是坐立不安,书也不编了,头也不梳了,清客也散了些,他是形容消瘦,心里就跟猫挠似的。心里是悔不当初,有一个太平阿哥不坐,非要去争那个什么太子?他肠子都要悔青了。一日黄昏,忽宫里来了人,合府只唬得惊惶失措,但也无法,只得摆了香案,迎了传旨宫人进来,宫人进来面无表情的口宣了旨意,胤祉这才知道,孟光祖一案已了,只杀孟光祖一个首犯,他是没事的。胤祉一把老泪当着宫监就下来了,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旨意中皇上命人申斥的再难听尖刻,这时胤祉听在耳里却觉得这话里全是和风细雨,他几乎是抖衣朝皇城的方向三跪九叩谢了恩典。 晚间安置时,胤祉在屋里找东西找了一圈,遍寻不着,故对他福晋说:"喂,看到我那整块碧玉抠成的鼻烟了吗?"福晋说:"你那么多个,哪知道是哪个?"胤祉不耐的说:"就是玛瑙盖子,壶身上一支梅花的那个。"福晋听了想了想,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为胤祉收拾好的包袱上,过来打开,碧玉的鼻烟壶果在里面,遂拿出来递到胤祉手上。因见屋里没人推胤祉取笑说:"如今包袱里的东西可以归置了吧?"胤祉叹了气说:"这池子里的水太深,淌不过去啊!"福晋说:"那高枝不好攀,光这一次,差点吓掉半条命去,依我说还是安贫乐道的好。你看人家老四,如何的怡然自得,皇上又赏了他一处园子,他告了假,准备专心修他的园子呢。"胤祉说:"这次他到是手下留情,给了我一条活路啊!"他自躺到床上去。 胤祉回想起这事来,不禁暗想皇上真正个是权术上的高手啊,杀伐决断是多么明快,自已在后面追一百年也未必能赶上皇上的一个小指头。若他是个想不开的,早吓得吊死了。皇上不动声色唬了他这些个日子,总算是让他得了教训。其实这一试下来,胤祉也意识到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有那么多人支持他。还好这是一种暗暗的落败,没有什么大的动静的落败。以他的性格是禁不住太大打击的,还是安分守已的好。 未几,鉴于众阿哥觊觎之志加剧,皇上一日在正式的朝会中警告说:"诸阿哥中如有钻营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断不容。"然皇上这话真正听进去的人却是少的。众人都想,国不能一日无君,皇上如今春秋已高,太子又废了,这储位必是空不久的。即是空不久的,总要在阿哥们中择个人立吧。 即然要立,立的会是谁呢?众阿哥在猜,在朝在野在地方的官员们在猜,就是街上做些小买卖,农田里打粮食的农夫,也在工闲农闲,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哈啦个三五句,更有甚者居然为这个压上的注,准备赌个输赢了,皇上的警告转眼就成了耳边风。连市井中的贫民都热烈的参与到了立储的活动中来,那些个亲贵们岂有不动的呢?故在宫里打探消息的,朝上朝下活动的人多了去了,连宫里的气氛也为之一变。整个宫禁都在弥漫着一种紧张又略有些兴奋的气息中,某种东西正压抑着,孕酿着准备冲破最后一丝阻碍跳脱出来。来来去去忙碌的宫人,不过是巨大建筑下微不足道的蝼蚁,不论是哪个当了政,应该都与他们的生活相隔甚远。但他们都小心的观视着,察探着,一丝的风吹草动,他们都备觉得敏感。弱小者有弱小者的直觉,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这种非常的时候,哪怕就是一丝的不小心,也会落得比平常更惨的下场。宫里的杀威棒,桑皮纸,那敬事房里的吉祥板和芦席总是足够的。那御河里的水,那左家庄的乱葬岗,红着眼嗤着白牙的野狗,是任谁都不敢想的。 宫禁一向以固若金汤来自居,然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呢,哪怕是严密断决消息的宫闱也不例外,总有些个人能从中讨到些好处。这时的消息就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了。天空中的云青紫黑沉,凉风中夹着雨丝。这消息也随着秋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京城里夜静几盏孤灯明,这灯火里又有多少人在运筹为握,深谋远虑着。 胤禩闲负着手,静静的听着窗前雨点打竹叶的清响,他背负着的手里拈着一本折子。他的眼神一改平日的温柔敦厚,谦良如玉,眼神是锐利的,他想,终于开始了,属于他的时刻终于开始了。他身上忽然一暖,一件貂毛的披风轻披在他身上,暖意就涌了上来。胤禩转过头来,他福晋站在身站他的身后呢。因见他福晋所穿也不多,遂仍将披风转身过来与他福晋披上,忽他福晋轻轻的依到他怀里来,胤禩轻轻怔了一秒,旋即手在她福晋的身后合拢,他的下颚轻轻抵着他福晋的头。 多久没了这样相依了呢?好象是许久了。久得连这感觉都沉封住了。且自从他得了阿哥,她气得总是不太理他的,而他却未好好安慰过她,只关注大事去了,胤禩不禁有些歉然。胤禩柔声说:"子缡,这些个日子,你受了委屈了。"他福晋只伏在他怀中,一言也未发。好半天才幽然一句说:"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还会象如今这样对我吗?"胤禩听了哑然,这个他还从来没有想过呢。抚其背而叹:"我是何种人,你是尽知的。再说,以后还远着呢!" 一些个学究,读书读腐了心的的老臣,见储位空悬而皇上无甚表示,无不心起忧国忧民之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左一本折子,右一本折了的劝进说:"皇上,太子位不可空悬不立啊!"那些个直臣、诤臣整日介在乾清宫外跪着谏说:"皇上,太子需极早择立,太子是国之根本,早立才是江山社稷、万民之福。""早立太子,可断绝了一些人的非分之想,此乃国之大计。"康熙被这些个在他宫外面哭哭涕涕的人闹得是厌烦不已,说什么太子是国之根本,他如今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叫嚷着他身后的事了,这算是什么?这是哪门子的忠君爱国啊!康熙好容易批完了折子,才刚想去哪里散荡散荡,李德全报说,佟国维、马齐、佛伦、熊赐履、张英、,陈廷敬打起伙在宫外求见。这会子来为的是什么,康熙哪里不知道呢?康熙把眉一拧,说:"不见,叫他们都回去。"隔日又换了一拨,仍求见,康熙真是把些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遂降旨说:"今立皇太子之事,朕心已有成算,不必再言"。哪知皇上这话一出,不但没有平息众人的猜测,反而象在一湖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一颗石子般,在湖影中荡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来。人人都在心里寻思,皇上想立的是谁呢?越发皇上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有人注意了。 本来大阿哥,三阿哥没够着储位,在其后,最有机会,最顺位的,最为年长,最有资本的够得上立为太子的就是四阿哥了。但这位四阿哥人所共知是性子最清淡的,且现如今告了假,正在家专心专意修他的园子呢,大概是准备做个闹市中的隐士,富贵中的闲人了。故并没有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多久,众人皆一般的心思,目光在一路跳过之后,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为众所瞩目的八阿哥胤禩身上。 八阿哥人品出众,识量不凡,仪表端庄,风度儒雅,平日里打街上骑着马一过,就有无数的京城女子为之尖叫,倾倒。他的福晋也在多年一直蝉联着京中女子最讨厌人物的榜首,这其中一半原因都是女人们不忿她能独占她们心中的王子的缘故。胤禩十八岁即被封为贝勒,在被封的弟兄中是最小的一个。他又一向仁爱自励,为人谦和有礼,好倾心结交士人的口碑无人能比。裕亲王福全,都曾在皇上面前说他有才有德,心性好。于是倾向于立八阿哥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向皇上的桌前。有道是得人心者得天下,胤禩隐成遮天之势。 一本本折子如雪片般的往皇上那飞,皇上却没有公开表过态,好象仍是在考虑。皇上沉默的结果却是让更多的赞成八阿哥的人投更多的折子。李德全站在御桌前替皇上把折子中的请安折,与立储折都剔出来放好。请安折10本,立储折高达二叠共计118本。康熙从立储折里面随便挑出一本来一看,即怒道:"一个边远湖口的道台都开始干涉起朕的家务事来了。好啊!"旋即将折子掷到地上,李德全躬身捡了起来,偷偷儿看了一眼,又是保立八阿哥的,这些天的折子都是保八阿哥,连一个小县的道台,都被八阿哥活动开了,八阿哥的权势真是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了。十一月初八之天,皇上在朝堂上说:"立谁为太子,全在朕心裁夺。"拥八党莫不心喜说莫不是圣意准了。 京中有一个算命的名叫张明德,据说算得很准。阿灵阿、鄂伦岱、揆叙都找其算过,是很相信的。因八福晋想为这才出生的阿哥卜上一卦,揆叙就将这张明德蒙了眼晴,也不告诉他地方,就牵进了府来。算完这位小阿哥的运势后,因八福晋想为天兰卜上一卦,想知道她这牢狱之灾什么时候能了呢,遂让人在前面把胤禟叫到后面来,胤禟不好驳他八嫂的好心,遂把手里金怀表里天兰的一张小相与张明德看了,又说了天兰的八字与他。张明德算了半天,皱眉不言语。因自言自语的说:"吾观此宅附近,有龙气冲天,但怎会如此呢?"张明德这个龙字一出口,胤禟当即心一动,眉一立说:"江湖术士,混说什么呢?就不怕死吗" 张明德却不慌张,站直起来说:"吾观人二十年,莫无一次不准。您身后这人,头上有白龙盘踞,必不是一般人。"胤禟视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胤禩进来了。胤禩微微一笑说:"先生看我是什么人呢?"张明德跪下说:"您是一位王者。"胤禩一晒说:"可猜错了吧,我只是一个账房而已。"张明德又看了胤禩一眼,却是不信。 胤禟看到张明德一付猥琐卑劣的样子,心生不悦之感,一叠声说将这骗子快快打发了罢。张明德把怀表还与胤禟说:"小人相了一辈子的面,第一次有些拿不准。这小相是贵夫人吗?"胤禟点头。张明德说:"小人第一次看到,有面相与八字不合者。依八字来看,贵夫人活不过十四岁,是短命之相。但怪的是,从相面上来看,贵夫人是大富大贵,且贵不可言之相,岂不是奇怪吗?小人也许是算错了。你夫人的八字真是对的吗?"胤禟恼道:"胡说八道。"天兰早就过十四了,哪来的短命之相。"八福晋忙问:"那她的牢狱之灾什么时候能解呢?"张明德一笑说:"将会和一件天大的喜事一起解了。快了。"八福晋命人赏了银子带张明德出去。 胤禟因说:"江湖术士,满嘴里直择着高深莫测的说,什么贵不可言,什么短命之相。这些个人必先说一些不好的话,让人来求个解,可不是骗人好让人往外拿银子吗?"胤禩心里寻思那张明德的话,表面却不露出什么来,只说:"不过是姑且听之而已,又不当真,你急个什么。他说天兰大富大贵呢,又说必在最近放出来的,你燥个什么啊?"八福晋也劝说:"不过是一推而已,当什么真啊!"胤禟到底不快,先回府去,胤禩叫都叫不住。 胤禩出来把这事当个笑话与堂上喝茶的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人讲了,马齐是个机灵的,暗咐那张明德猜八阿哥是个王者,八阿哥可不是将来的王爷吗?又说他头上盘着条白龙呢。之王字上加一个白字是什么?心里就跳得快起来。胤禩心里也是跳得突突的,只若无其事的窥视众人的反映,这里面的人无一不是久经官场的人,哪里不明白呢,拥立之心就更坚定了。 戴铎低着头与他主子打手巾,不知道他主子什么时候又好起花草来了,戴着一顶斗笠,举着花镰,光着脚,连鞋都未穿,修整着花圃里的杂草呢。戴铎劝说:"主子,该歇了吧,忙了一早上了呢。"胤禛交待花工要在圃多植上一排兰花后,这才洗了手,浣了足,且坐在亭子里喝茶,喝了一口说:"这是昨儿才进的那云雾吗?"戴铎点头说:"是主子。已经与那边送了去了,那边主子尝了说清淡但有味,喜欢呢。赏了奴才20两银子,叫买酒吃。"胤禛一笑说:"她倒大方呢!"戴铎陪笑称是。 戴铎因想昨儿与茶叶一块送去的一幅那边主子要的题书房的字:"羡君潇洒致如仙,心远何妨地更偏。雨洗岚光青入牖,风摇竹影绿当筵"又看主子今儿穿着宽袍大袖,一付魏晋风度,桌上一纸小诗:"碧梧枝上听蝉躁,翠柳堤边看鹤翔。此际闲身无一事,怡然啸咏自徜徉。"又看到几句:"闭门一日隔尘嚣,深许渊明懒折腰。观奕偶将傍著悟,横琴只按古音调,信得浮生俱是幻,此身何处不逍遥!"心想主子心定如此,两耳不闻窗外事,心绪真是难测的很啦。忽一心腹下人,递一纸与胤禛,胤禛看了提笔另用纸写两个字:"静心。"仍递给那人,那人便去了。 天兰把胤禛赠的那幅字挂在墙上,瞅见身后胤祥在身后端详墙头上的字呢,见他手里捏着张纸,辟手夺了过来看,见纸上只有"静心"两字,字是再熟悉不过的,胤禛的字迹,笑说:"哦!我知道了,你必是想出去了吧!亏你前些天还笑我呢!"胤祥仍夺了过来说:"你猜错了。"天兰再不信的说:"猜错了吗?那他干嘛写静心两字给你,难道是劝你自已个剃度了不成?"胤祥转身离了她出去,只在梨树下来回的踱步,心想朝中如此局势,眼着他八哥就-----,这个时候却仍叫他静心呢?这心如何静得下来呢? 这月十四之日,皇上忽然令朝廷满汉大臣各自举荐太子,明令除大阿哥胤禔外,诸皇子均可入选。皇上还表示,众人公议谁,就立谁。这一下群情奋勇起来,鄂伦岱、阿灵阿、揆叙等人更是卷起袖子就干起来,鄂伦岱、阿灵阿闹得更不像话,他们在自己手心写一个八字,在朝房里见了朝臣就亮出来,这等于是秘密的大搞串联拉票了。马齐跳得最高,是利令智昏,他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特地跑到内阁去制造舆论,说:"听别人说,大家都举荐胤禩呢!"别人听了心都有所活动,梁清标、伊桑阿,李天馥等人,三两个一处切切私语。独张庭玉冷笑了一声想,做得也太明显了吧,这不是明摆着是要利用自己的职权地位施加影响吗?皇上已经说了已有成算,又是在朕裁夺,这些人还瞎起什么劲。 结果不出所料,果然举荐太子得票最多的人是胤禩。李德全一面唱票,一面就看到皇上的脸是又黑沉了一分,皇上眼中一股子凌厉的杀气渐渐的聚起来。李德全吓得一惊,这个眼神好多年头没有看到了,上次看到记得还是皇上年少的时候,那时吴三桂在云南反了,大臣们都反对用兵,议和的占了多数,皇上眼中也是这个眼神。唱票完,康熙淡然问:"有谁保荐太子啊?"李德全回说:"回皇上,仅有三人。"遂把录好的名单与皇上看了。康熙一看,一人是胤礽的师付王掞,这老学究保胤礽是自然的。一人是张庭玉,这到也难得。这人到不怕被夺职打板子。自从副都御史劳之辨奏保废太子被他严惩了后,总没有人敢保太子了,为也是他的为人。未了最后一人,康熙的视线久停在这个名字上。李德全瞅着皇上的眼神又回说:"有十二个人保荐十四阿哥。"康熙看了掷到一边。又问说:"有人保荐四阿哥吗?"李德全听了查了一遍,后回:"没有人保荐。"康熙站起来说:"是吗?"他的嘴角到露出一丝笑意来,李德全这下子摸不到头脑了。 翌日,皇上召诸皇子、议政大臣、大学士、九卿、学土、侍卫等严命:"彻查是谁带头拥立胤禩的?"又指斥说:"胤禩妄蓄大志,处处沽名,欺诳众人,希冀为皇太子,纠合党类,妄行作乱,着令将其,交部议处"。满朝震惊,皇上的忽然翻脸,一下子象是打了众人一个闷棍来,不知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来了。群臣开始还互相包庇,但哪里顶得住皇上的凌厉攻势呢?上午皇上命彻查,下午张明德案就发了。因张明德这人实在是在京中有名,宗室家他几乎去遍了,牵累的人也是多得很。 张明德再给顺承郡王布穆巴,公赖士、普奇,顺承郡王长史阿看相时曾有谋逆之言,事关议谋杀废太子胤礽的,布穆巴,公赖士事发后起来揭发。张明德案就升级为谋逆案。可巧,张明德去过八阿府的事,无人不知,马齐拉票时到处跳起来宣传曾说:"张仙人说过,八阿哥的面相大贵啊!"。胤禩相好的且不说,就是胤禟、胤誐,包括在宗人府的胤褆都牵累进去,整日里在刑部做供心烦不已。好死不死的,胤禩就莫明被扣上了与胤礽相仇,兄弟相争,谋害太子的罪名,且是扣得实实的。张明德坐凌迟处死,普奇夺公爵。皇上严斥胤禩的旨意也下来说:"闻张明德狂言竟不奏闻,着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关入宗人府"又谓众人说:"当废胤礽时,朕即谕诸皇子有钻营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所不容。胤禩柔奸成性,阴谋夺嫡,大宝岂可付之贱妇之子耶?" 大学士张玉书出首告举荐太子时,马齐在朝房如何如何。又查出是马齐为首,次为佟国维举荐时闹得最凶,皇上下旨将马齐夺职拘禁,其弟革退,责令王鸿绪退休。又责举荐之人,连佟国维都栽了个大跟头,告了病了。保举胤禩的人,全都讨了个没趣。隔日皇上又重拳出击,痛打落水狗,明发上谕,追究胤禩乳母夫雅齐布,偷税漏税一事。又清算胤禩庇护雅齐布,借事为难告发雅齐布的御史雍泰的事。命将雅齐布发与远嫁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翁牛特部的和硕温恪公主处为奴。要知道各位阿哥莫不是与乳母,乳夫关系亲厚的,比起正真父母也不差什么了。闻此信胤禩再坚强的人,也禁不住落泪,怜其年老不宜受苦。 胤禟知道胤禩与雅齐布感情深厚,有不舍的意思。他一人不好去皇上那求情,刚巧胤祯过来,遂拉他一块去。哪知不去还好,一去反而闹僵了。胤祯不知哪根筋不活,居然和皇上顶起嘴来,全然不是往日的神态。胤禟心想这下可是糟了,正没个法子的时候,忽见皇上从壁上取下宝剑来,拨剑出鞘就要杀胤祯,忙慌得过去相劝,气红了眼的康熙哪里顾得了什么儿女亲情,辟头盖脸就是二巴掌,打得胤禟的嘴角,血丝就顺着嘴角就下来了。他们也许是梁山伯式的哥们义气,但在康熙眼里,却是个危险的信号,胤禟、胤祯如此维护他那个八哥,居然闹到他跟前来了,还没了王法了。朝中胤禩的呼声又这么高,如果要搞政变,带兵前来逼宫的一定是胤祯,康熙只想杀了眼前这个逆子。 事出突然,满殿皆是抖衣而寒。眼见就要闹出人命来了,李德全率先一路跌跌撞撞的到处找人来平息这场事。正满眼乱着呢,忽然看到五阿哥还没走呢,故象得了救星一样,飞扑过去。结结巴巴的边跑边说把事给说了。到了殿中,胤祺看到果真不得了,老九两颊红肿,脸上破了几处,满嘴是血,抱着皇上的腿哭求呢,老十四一付跳脚的疯狂样子,皇上脸上的青筋都露着呢。遂也过去拼死抱住皇上的脚,放声大哭,边哭边劝:"皇阿玛请息怒,不可如此啊!",闻得信来的众大臣、宫人跪了一地头磕着山响:"皇上息怒啊!"康熙踉踉跄跄地后退一步,急怒之时,才拨剑出来的,如今闹得这么多人来,他也有些灰心丧气,想他一生谨慎,从不做失德的事。可是,他怎么会养出这一帮不让人省心的儿子来呢。长剑脱手,"当"的一声,掉在地下。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颓然跌坐在御榻上,长叹一声说:"唉,罢了罢了,……"着人命将胤祯拉将出去,打个二十板子。因转眼看到胤禟那满脸的惨样,不禁想今儿对九子下手是重了点,也就不好再责了。 世人万想不到八阿哥居然也被送到宗人府里来了。宗人府的管理员更是比平日忙到一万分去,仔仔细细,恭恭敬敬的归置好了房子,请这位爷住进去。世人都想,八阿哥在阿哥们中有九、十、十四阿哥相支持,在满汉大臣中有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辈相跟随,可谓声势之大,党徒众多。别人是莫能与之抗衡的。且八阿哥的确是办事之材,朝中大臣无出其右者,皇上还时常的称誉不已,也一向看八阿哥甚好,但事情为何如此的急转直下呢?世人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奥妙。 不说别人,就是胤禩自已也想不通。皇上为何如此对他。圣意不是属他的,那是属谁的呢?放眼众皇子,哪人能及得了他?老三写写书还可以,老四是办实事的人,皇上命他走一步,他也只走一步。又好较真,又不接交人,且心无大志的样子,清淡的就快当和尚了。老五、老七是老实人,无什么出息。老九,老十是自已人。老十三被关着呢,皇上自那件事后,就不喜他了。老十四虽可虑,但没经过事务。其余的小的小弱的弱,都不是他的对手。除了他,凭皇上另立谁他都是不服的。 胤禩在屋内一个人坐着,诸人都不会。他神色是极其不好的,脸色发着青,他的手的骨节咯咯作响,温文而雅如他,此时的表情却有一点狰狞,他想杀人。他可以不在意皇阿玛不认同他的能力,不认为他可以为储君,但皇阿玛不能如此恶毒的攻击他无辜的母妃,他没有这个权力。他的耳里不住的回想起皇上在训斥众臣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他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这触及了他最伤心的事。 皇阿玛说他生母卑贱,的确他母妃是内务府管辖下的奴仆,内管领阿布鼐之女,是辛者库罪籍。算起来她大约是大清开国以来妃嫔中母家地位最卑下者。母妃在没遇到皇阿玛的时候,是最低贱的宫女,干着一些粗活、重活。他不知道母妃是怎么遇见皇上的,他问过她,但她微笑着并不回答他。他想,遇到了又如何,皇阿玛并没有重视过她,一直冷落着她。委委屈屈的直到三十九年,她才和十八岁皇上的新宠瓜尔佳氏一同册封为嫔,据说这还是看着他的面子,这算什么? 他母妃是个美丽善良,连树叶掉在头上都怕被打破头的人,如此的与世无争。皇阿玛凭什么这样说她?如果嫌弃她身份的低贱,当初又为什么看上了她和她春风一度有了他。当初的眼前一亮,从何而来?当初的怜惜,为什么在今天不在存在半点。这样还算人吗?他可怜的母妃用了一生来等待他,他却视她如尘土。人的身世并不是他自已可以选择的,是老天定好的。他母妃何错之有?她母妃的修养并不低于他任何一个妃嫔,凭什么他看不起她?皇上可以打他,骂他,但不能这样欺负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弱女子,他知道他将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吗?他这样一说,这人吃人的后宫中,他的母妃要怎么艰难的度过每一个日子,所以他恨。 皇上圣怒之下命人打十四阿哥,宫人虽打了,却打的不太重,人家到底是骨肉至亲,现在打重了,到时人家一二天后和好了追究是谁下得重手,这打板子的都得上吊了。故胤祯被打得虽痛得麻木,但并不重。敬事房的人看到打板子的时候,这位敢上房揭瓦的主,居然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惶然,莫不是这位爷也气糊涂了。 十四阿哥府的长随流着泪将他家主子送回家去,一家大小围着过来也哭。胤祯伏在床上,挥手说:"爷还没死呢,哭什么丧啊!都散了吧。"众人才都散了,一时心腹长随过来叹说:"爷,进宫去求情,不过是做做样子就得,没想到您居然就杠上了,多危险啦!"胤祯冷哼一声说:"你知道什么?爷自有主意。"二十板子,来一个火上浇油,可是值得的。他这一闹,想必皇上厌恶那位的心更是坚定了。孙子兵法云,兵行险着,也是要的。胤祯嘿嘿的冷笑起来,不料一笑牵动伤口痛起来,脸又苦起来,骂人说:"给爷用的什么药啊!爷若好了,不揭了你们这起眼里没有主子的皮去。"他的话唬得下人跪了一地。 天兰听到胤禟被皇上打的消息,可就哭得泪人儿似的了,闹着吵着要出去,管理员为难没法子,又不敢得罪这金贵的主子,恨不得一头在墙上撞死算了。胤祥听到前面那样的吵闹,本想着事情呢,就被打断了,先到前面把天兰拉回来再说,再迟一点,又要出事了。胤祥的力气,天兰是挣不脱的,被他拉着走,抽抽啼啼的哭说:"怎么办?好想见他,他现在一定------"胤祥回头恼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可哭的?一个大男人不过被人打了两巴掌,又不是被人捅了两刀,值得这样闹吗?你现在出去,立马就被人抓了投到天牢里去,你信不信啊?"天兰一面哭一面说:"就是被人打了脸,才要哭的,他那么美的脸若是被人打坏了,怎么办?"胤祥又好气又好笑说:"女人啦!真把你没办法。"又见她哭得一付惨到不行的样子,遂用袖子与她拭泪。 有胤祥看守着她,天兰自然是出不去的。幸好胤禟过了两日到底怕她担心,亲自来了,天兰嘟着嘴,扳着他的脖子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还好,还好,他还是一样的俊美无匹,脸上的肿早消了,只是嘴唇边破了一处还未好呢。湊过去小心的吻住他,胤禟被亲的淡笑出声,天兰凶巴巴的说:"觉得我的吻很可笑吗?"胤禟却搂她入怀,在她的眼皮上重重吻一下说:"眼皮肿得跟桃子似的,可不许再哭。我真高兴你这么紧张我,早知道一点小伤能换来美人香吻,就应该早些弄上些才好。"天兰在他怀里玩他领口的扣子说:"不许你说混话。" 胤禟神色是凝重的,在她这儿坐了会儿,又和她一道往八哥那去。胤禩自从进来,探望的他的人就排起长龙来,人气依然不衰,都快把宗人府给挤破了。天兰早已经探望过了,看他那样子,很可怜见的,胡茬子都出来了,想必八姐姐看到也一定心痛的。胤禩不让他福晋来看他,哪个许老婆看到自已的不如意呢?胤禟一现身,就被一群子人围上了,说长道短的,想必一会子都脱不了身了,这个时候也不好扰他。故离了他到后面去。不平静的朝局中,人心思动,人人都是盘算,押着宝呢。皇上这次明明说,众公议谁,就举谁。出尔而尔,全然不顾君无戏言的原则。这不是公然耍无赖吗?好一个政治流氓。俗语说女人的心是海底的针,以她看来,这皇上的心也如海底的针,不好猜的很。 天兰是希望胤禩能继大统的,如果他能继位的话,胤禟才是最有可能稳稳的过上太平王爷的日子的。但从事实来看,老天是不随人意的。皱着眉,心里是如钟摆一样的不定和不安。一口闷气上来,几乎让她不能呼吸,而她的不安也不想让胤禟看见,在他面前,是开开心心的样子的,朝台球室走去,想喝一口酒,定一下心。天兰不得不逼着她自已冷着眼看着如此一场争储的闹剧。你方唱罢,我登场。在宗人府里,胤祥好象是最冷静的人,平静无波的脸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的消息并不因为他关在这里而断绝,他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什么事他都第一个知道。他也能玩能闹,他的眼里闪动着莫明的光彩。最不关心时局变动的阿哥属大阿哥莫属,他已经失望了,所以他专心研究台球的打法,进步很快,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推开台球室的门,忽看到了二个人,一个是十三,另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天兰惊呀的说:"你怎么来了?"他总是没来的。哪怕十三在这儿,他也未来的。胤禛一笑说:"我怎么不能来啊?我来看你在这儿怎么闹腾呢?"他一来到宗人府就大吃了一惊,因为天兰已经把宗人府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同乐会了。想必是他是来看十三,顺便看一下才进来的老八,最后做顺水人情看她一下的吧。进都进来了,这时候再出去,反而显得她小家子气了。天兰不理他,自往吧台去,调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水火辣辣的下喉,却没有使心定下来,反而更乱蓬蓬的了,转头说:"即然来了,我们战一局吧!"本是想看看胤禛的笑话,他们已经天天练了很久了,才达到这种程度,胤禛无论如何不可能达到他们的水准,那么就可以大败他一下,出一口恶气了。 胤祥也笑说:"玩一局好了。"正好可以活动活动。天兰认为胤禛必是不愿的。哪知胤禛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居然同意了。天兰觉得他的眼神与别日不同有一点深刻,一种危险,大概是许久见他之故。胤禛在胤祥的示范下,学着挥杆。初时手是很生的,但他学得很快,分数渐渐增加,手也开始熟了起来。几盘下来,居然但渐渐入到佳境。每一漂亮的挥杆,都打得进球去,几杆下来,原来领得先的天兰居然和他战平了。天兰心想这小子怎么学的这么快,真没面子,赌气一掷杆子说:"没劲,不完了。"胤祥哼了一声说:"你就是输不起的。"他两人仍继续玩,边打边聊。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6章 章节字数:10344 更新时间:08-01-19 14:00 打累了,胤祥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三杯,一人一杯。胤禛是不喝的,只斜站在吧台旁,手时执着,红酒微微的在杯底微荡着,他低头闻一下香味,感叹了一声。胤祥坐在高脚椅上,用肘支着头,隔着光侧着头看着红艳的酒液,很亮丽。天兰低着头喝着,思绪时断时续,大家都没有做声,只是淡淡的坐着。 胤禛淡淡的说:"眼下很快就有一件天大的喜事了。"胤祥才想到皇上命人荐太子,不过是引蛇出洞,看看是有哪些人在争太子的大位。一试之下发现胤禩只是一个贝勒,势力就这么大。如果当了太子,那还得了!于是大行打压势。却没料到他四哥如此一说,这天大的喜事指得是什么呢?胤祥惊异的张大了眼,但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所杯推向天兰道:"我再要一杯"。天兰白了他一眼,替他倒酒。却没看到胤禛用酒沾手,在桌子上写了个"二"字,等胤祥看了,又若无其事的用手拭了去。 与胤祥倒了酒,又替自已满上一杯,眼神不经意的飘过胤禛时,却有些愣愣的了。这人些许天不见,无形中变了很多,越发象云雾一般飘忽了。他端酒的姿势,荡着酒的样子,眼底里的那一抹深沉,他的动作给她一种对面看山不见山的感觉。胤禛好象知道她在看她,冲她别有深意的一笑,手里一松酒杯掉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声响。十三抬眼问:"想什么呢?"又拉她看一圈说:"伤着没有?"连忙不自在的说:"没什么,手滑了一下。"也许是她看错了。 胤祥忽看到胤禛正在吃一个燕窝蛋挞,不由的问了一句:"四哥你不是不吃的甜的吗?"胤禛微微一笑从容的答:"人是会变的,以前不喜欢,也许现在会喜欢了。也许以前喜欢的,现在反而不喜欢了。人的一生总是充满着变数,任谁也说不准。这是所谓的天运循环,无往不得,是也。"天兰听得半懂不懂的,唯胤祥听懂,看懂了他四哥的意思,看来他二哥又要走好运了。胤祥忽然哧的一声笑了,笑得讥俏,笑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世上真是世事无常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好笑的很。天兰疑道:"谁说了笑话了吗?有什么可笑的呢?"胤禛忽近身捏她一下笑说:"等你听懂,黄花菜都凉了呢!乖,静候佳音吧!" 又过了数日,有消息传来说,皇上亲到咸安宫去看了废太子胤礽,两人谈了许久,胤礽在皇上跟前痛哭了一场,皇上也落了泪了,命胤礽要好好读书。这条消息,每个人听了都有不同的解读。天兰觉得皇上大概是又起了慈父之心了。也许皇上也没想到这次举荐会闹得如此声势浩大,几乎是弹压不住的地步。也许皇上已经后悔了。 天兰被关了这些日子里,不能说全是在玩乐中度过。空闲时间多了,人就会主动找一些事情填满它。在不知不觉的会想很多平日里也许不愿想的问题,也许有些是故意将它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的事情。尤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秋夜的床上,旁边没有人给你温暖的臂膀。 那个时空的许多事,不但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渐渐的模糊,反而有越来越清晰的势头。她清楚的记得她衣柜里有着她欠着信用卡账买来的名牌裙子,公司里某人还欠她200块,在一个春日里遇到了八百年未见的中学同学,而那位衣冠比挺的同学已经是政府的长字级人物了。老妈苦口婆心的追着她问,你那个喜欢穿白衬衫的男的谈的怎么样了?她回头过来翩然一笑说还好。其实她与那男的早就是过去,过去,的过去式了。常想她是想要幸福的,也追求着幸福的。可是幸福总是把阳光照到她够不上的地方。她总是想好好爱上一场,但她被狠狠剌伤过,她的爱总是习惯留上几分,用来保护自已。她落在了这个莫明的时代里,她能真正的拥有她的幸福吗?这个问题有时候会困惑着她。爱人之间是互相付出的,胤禟已经付出了,而她拿什么来与他付出的对等,这也是让她困惑的。 觉得活得有些尴尬和勉强,在面对栋鄂氏的问题时觉得尴尬,在面对胤禟那些个有名没名的妾室时觉得无奈。做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她所受的教育下,她不能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胤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动生色的顺了她的意。但天兰有时从园子里过的时候,偶然看到那些静静的活在府里的女人们时,她是惭愧的。不能否认她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苍白之上的,这些是用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的。那些女人只能在静静中老去,她们不会有新的爱情,因为制度不允许,世俗不允许,皇权不允许,她们自已也不允许。在她们眼里,她一定是个坏女人,她无情抢走了她们也许是只有一点的对爱情的憧憬。她也打不起什么所谓爱情是自私的,这样一面的大旗来为自已辩护。她虽尴尬和勉强,却不能改变什么。这些是爱情里的杂质,沉在心的最底部,平时是永远都不会亲口承认的。 到了这里后,她不再分得清朋友和敌人了。交朋友是一个人忘记身处异地最好的方法。朋友在失落的时候会安慰你,在快乐的时候会替你高兴,在你伤心的时候会为你拭泪,在你需要勇气的时候会为你鼓劲。但天兰困惑了,一个明明是在你背后你捅了你一刀的人,要是换在以前,天兰早就割袍断义了,但在这里却不是这样,他是敌人也是朋友,他是正也是邪,他帮你也踩你,他远你也近你。这样的人,却也是理所当然的在她身边了,认识久了,就丢不开了,默认了他的存在,这也是无奈的,不知该如何整理的。 不久后的一天,果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发生了。皇上在朝堂上明发上谕说:"太子虽被镇魇,已渐痊可,着复立为皇太子"。上谕一下,京中人莫不奔走相告,一片热闹。这对太子,及拥护他的太子党来说是件天大的喜事,从太子糊里糊涂的被关在上驷院旁,又继而幽禁咸安宫后,天可怜见的,柳暗花明。然对一些暗地里的人来说,却是祸非福了。 在大饭堂里吃着饭的胤褆听了这消息,两眼一翻居然硬生生的从椅子上掉下去晕了。胤禩听了这消息,那么儒雅的人,居然跟铁血男似的把吃饭的桌子翻了个,一桌菜品杯盘狼藉,而他理都不理的走了。胤祥最淡然,然而他眼中有一股子杀气在聚集,大概都被气得个倒仰吧。胤誐最先跳到宗人府里来,拍桌子骂娘,什么粗话都骂了,还是胤禟来拉他才不情不愿的换了吉服,往东宫里去。木已成舟,日子还是要过的。他们不得不换上好颜色赶去东宫祝太子复位之喜。宗人府里到处是铄金的野草,衬着达子香的绛紫,如火如丹的枫叶,嫩黄的松子,深深浅浅的绿,灿烂的金,彤彤的红,好一片秋色。秋天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天兰眯着眼窝在藤椅上,看着天空,廊子旁二个老爷子杀着棋呢。这天气霜风未起,蓝天就显得格外的高远,云淡如丝。金子一样的阳光漫天泼洒,比任何时候都要慷慨。群鸽带着鸽哨声在低空中掠过,衬着瓦蓝的天空,明艳无俦象一幅浓墨重彩直舒胸臆的的水彩画。这时晒着太阳会让人舒服得感激莫名。 而舒服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片阴影过来。管理员乍乍呼呼的跑来传说:"着九福晋立即进宫面圣。"这一去不知是福是祸,天兰唬了一跳。难兄难弟们也默然不语。好久这位老爷子也没召见过她了,怎么想起她来了。天兰不得不按规距更衣,按品大装打扮好后,随着管理员去。宗人府门外早就有一顶轿子,并几个太监在哪里久候了。 在养心殿的东沿下,天兰顶头就遇见了重新复立的太子,太子神彩奕奕的穿着一身耀眼的明黄龙袍,金碧辉煌的,看着人眼都花了,有点剌人眼。天兰想不是前些日子听人说太子疯癫了的。如今当着面看来怎么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呢?听说太子一向是讲排场的,赶紧的上前请了安说:"太子爷大安了吗?祝太子爷大喜!" 太子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意说:"劳你挂心。安好!"又说:"这些个日子,还多亏你陪伴了太子妃,人情冷暖点滴在心。" 天兰连忙说:"哪里,哪里。" 太子说:"明日我宫中设宴,祝我复位之喜,并没有请什么外人,只请了众兄弟,你和九弟一起来吧!" 天兰忙谢了恩。各自走开,走了几步,天兰回头看看,这位太子梳得油光水滑的辩子里,居然有不少的华发。不禁想起太子的一句话"哪有做了三十几年的太子"。他的腰虽然挺得直,着着至尊的明黄,但从背后看去还是有一点形只影单的味道,这位太子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了。哪知走到回廊转折处时,太子回过头说:"那日你责我年少的轻狂是不是太多了,我想了。对她的----不止是轻狂,只是那时我没担待。" 天兰止住步听了,心里一时间很有感叹,只觉这话里有一丝心酸。也不回头说:"知道了。"时间的确触人反思。 小太监来传旨意说是上头宣您了,天兰敢紧儿低着头,心里如擂鼓似就进去了。眼角瞅见皇上未着正装,只穿着秋香色的大褂,坐在东边的炕上与人下棋呢。皇上袖口上那张牙五爪金线绣成的金龙象活动着似的团在他的袖口上,袖子一动便象是腾云驾雾要探出犄角来似的生猛得很,天兰也不敢多看,便磕头请了安。天兰鲜少与人下跪请安的,就是在皇上跟前,也从来是能混就混的。但这是正经八百的谒见,马虎不得。她这膝盖骨不懂得掌握力道,金砖又坚又硬,一跪之下磕触得青了一块,未免有些疼了,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了。 万没料到与皇上下棋的居然是胤祯,这两父子前些日子不是拨刀相向,目红耳赤的恨不得生吃了谁的吗?如今才几天功夫,居然又合好了,亲亲热热一处下棋,果然是天子家,什么事都不能以常人眼光视之的。康熙明明听到天兰的请安声,却并未叫起。皇上跟前的人连咳嗽一声都不闻,只面无表情的立着,就象摆设一样。天兰偷瞄了一圈,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却见没有使得上劲的说上话的人,只得继续跪着。皇上抬头要茶,小太监忙跪着递与了。天兰无限郁闷的看到皇上的目光明明扫过她的,却当她是隐形人似的,明摆着是要为难她了。 天兰是不怎么指望胤祯能对她伸出友谊之手来的,事实上也是这样。见她进来,胤祯只飞快的瞟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手抓着黑棋只做视而不见状。这大概是那日里不欢而散的后遗症。但他的眼神,是让天兰是生气的。那是种是什么眼神啊?他们是不认识的路人吗?就算是路人,两视之下也是友好的互视吧。而他的眼神里透出的那股子冷谈,比她是个陌生人还要冷漠,只觉得心里一股子火上来。 康熙手里拈着棋子轻道:"你确定要这么下吗?代价很大啊!我只要在这儿落下,你这片黑棋可就没气了。"胤祯忙笑道:"虽那片只剩一口气,但北角边却活了,还是值得的。"康熙指着一路问:"长驱直入,后路都不留吗?"胤祯边落子边道:"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康熙哼了一声说:"想以奇胜,偏不如你意。"子又落。 尴尬窘迫啊,看他父子二人,你来我往的落子,天兰两排睫羽如蝴蝶般眨动着。悄然看到她眼巴巴的样子,胤祯眸中突然掠过一道含义不明的光,似恼似嗔,但只一瞬便黯淡下去,恢复了黝然的黑。只不过一晃神间,手中拈住的棋子锵然掉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想声。对面皇上投之以探查的目光来,胤祯忙收敛起心神来,专注在棋盘上。又是几十手下来,好容易勉强与皇上战了平局,胤祯抹了抹头上的汗。康熙说:"兵非益多也,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你用兵的灵活机变还是有的。但至人而不致于人,还差一点,朕一动,你就慌了手脚了。"胤祯老实点头说:"谢皇阿玛训示。" 胤祯忽然发现皇上跟前怎么多了一人,定晴一看,原是天兰早从那边移了过来观局许久了。皇上居然也未恼她,由着她在旁边趴着看,这到也是异数了。见此局终了,天兰抬手讨好的说:"皇阿玛,儿臣来收拾棋子好了,儿臣收拾的可快了。"康熙冷冷的打掉她的手说:"谁要你过来的?"天兰把嘴一扁说:"皇阿玛!儿臣请过安了。"康熙把脸一端说:"朕叫起了吗?"天兰被这脸吓得哆嗦了一下,却发现皇上的口气是恼的,但眼晴里的光却不是真正恼人的样子,遂咬了咬唇说:"皇阿玛!"这个当口还是装傻充愣的好。皇上果然不问这个了。只慢慢的说:"在宗人府呆的可好啊?" 天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回答说呆的还好,如果皇上说那就呆着吧!那不就惨了,她可不想把牢底坐穿。天兰的眼光扫过胤祯,又扫过李德全,全没有人提示她。老实认罪,希望宽大总是没错的吧。遂回道:"儿臣知道错了,日日都在反省。无日不在想皇阿玛教训的话,觉得句句都是金科玉律。" 康熙冷笑一声道:"是吗?你日日都在反省?朕看你日日都在想着如何玩,怎么玩吧!听说,你把宗人府都快翻过个儿来了,你好大的胆子!当朕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朕还没有那么糊涂,朕是在看你能弄到个什么地步。你行啊!给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别以为有人维护着你,朕就治不了你了。"这丫头真是敢上房揭瓦的主。 这下子可真是恼了的吧。天子之怒,血流成河,伏尸千里。天兰一看皇上恼怒了,遂不敢以喜时颜色待之,连忙跪下且跪正了说:"皇阿玛,儿臣没总想着玩。您总是教导儿臣们说,咱们满人以弓马得天下,需一日不能废。就是福晋们也要会骑马射箭。又说平日里就要勤习学的。儿臣总不敢忘皇阿玛的话,儿臣最近射箭长了一个力气呢。可不是精进了吗!,宗人府里没马可以骑,可不是换着方法练吗?也是想为国尽力的意思。且在宗人府里的都是有了过错的宗室子弟,平日里是闲散了一些。但这些人的心无时无刻不是想着为皇上出力的。总想等着皇上有一天能起用,大家在一起不过是切磋了一下技艺,不至于使一身所学忘了去了。与其闲散着,提鹰斗鸟,玩蛐蛐儿,还不如玩玩能强身健体的呢。皇阿玛明鉴啊!儿臣是在宗人府里动了些土,如果皇阿玛怪罪,就怪罪儿臣一人就好。" 康熙还曾开言,胤祯在一旁拣着棋子道"是啊,她是没想着玩,又是最听皇阿玛的话的,听说连酒都搬进宗人府了。日日是纸醉金迷的,那可比提鹰斗鸟,玩蛐蛐儿,还不是回事吧!"" 天兰又急又气道"老十四你-------"恼道:"喝酒怎么了?白山黑水马上的民族,从来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没有酒那来那股子义薄云天的豪气?你不会是入关了就忘了老本了吧?" 胤祯反唇相讥说:"这会子没有人要你去出征,要义薄云天干什么,要的是反省清静吧!" 康熙目光如炬逼视着她,天兰反应很快:"我是为皇上尽忠,所谓居安思危。豪气,义气,忠心都是要平日里就培养的。所以朝庭每每都要选贤任能。人是要有一点,生当做人杰的志气的,在逆境更是如此。酒能鼓动起劲来,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脚无逐狗之能,也能因此而得到进益。自古豪气总是与酒同时存在,否则豪气便显得单薄。君不见江湖好汉总是以酒结义,没听说过以茶结义的?" 全是歪理,酒在好,也要因场合而喝,她偏要混淆视听来,自行一路。康熙欲要驳她,却不忍驳她,她句句忠君爱国,怎么好驳回她。胤祯也听出破绽来,想了一想,难为她如此急智,也未再做声了。父子二人又下一局,天兰在旁嘟起嘴道:"皇阿玛儿臣的脚都跪麻了。可不可叫起啊?" 康熙佯怒道:"你胆子越发大了,敢在朕前这样说。前儿个王掞还在朕面前跪回到日头西斜呢。王掞比你如何?" 王掞是太子爷的师付,太子太保,一把白胡子的老头,天兰比起他来,自然是差的多了。但王掞可没她天兰那么会耍赖的。天兰索性赖皮起来:"皇阿玛!----" 这丫头娇态可人的让康熙想起他那个远嫁到喀喇沁部去的五女儿来,不由道:"起来吧!"便命赐座。 天兰却也不见外,一起来就靠着皇上那边坐了,且对李德全杀鸡抹脖子的的眼色全然不觉。康熙瞅见李德全的眼风,到觉得有些好笑。小儿女在父亲的身边,就是要亲和一点的好,如果都跟在朝堂上似的,那有什么趣儿。她这一点到象有点象他三女儿的脾性。小太监费力端了凳子来,见此情形,只有又端了回去。天兰见桌上白棋已成连片之势,黑棋苦苦经营,仍左右不支。遂坏心眼指着一块道:"皇阿玛,是不是该您下了,您可以下这里啊,下这里准就赢了他了。" 康熙一看天兰指的那块儿,果然是一个空子,于是落子。胤祯不干了,他对天兰不满道:"唉!观棋不语真君子!哪有你这样的。" 天兰对胤祯扮了个鬼脸道:"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为什么不能说?" 胤祯讥讽道:"这会子又不当君子了,我还以为你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中豪杰呢。在旁指指点点,架火,下话儿,不算什么本事,有胆量,就直接杀一盘得了。" 闪爵读书 ww w.shanjue.com 天兰对皇上说:"皇阿玛,他这样小气,怎么能做成大事?" 胤祯恼道:"九哥真是把你惯坏了。什么话混说呢?" 康熙根本不管这种小事,直催说:"下子,下子,你哪那么多话?" 两人又战,到底被天兰这么一搅和,胤祯静不心来,几次思虑不周,顾前不顾后,皇上白棋连成一片,黑旗陷入重重包围,胤祯翻了个白眼,掷棋认输说:"皇阿玛圣明!"康熙大笑。 李德全在旁边立着,他好久没听到皇上的笑声了,如此的龙颜大悦近年来越发的少了。皇上日理万机,身心俱疲,夜夜都难以安枕,近来精神倦的多了。且见了太子,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当着人虽不显什么,可背了人,长吁短叹的少不了的。好容易,这九福晋来了,才哄得龙颜开怀些。 一会儿,康熙令胤祯退下了。喝了口茶问:"胤祥与你往从甚密,他过的如何?" 天兰一惊,这是察探动静吗?但只得老实答道:"儿臣一直视他为友,故总是来往的。他过得不好。他有时总是很忧郁的,想必是介怀皇上仍责怪他的事。" 康熙又问:"胤禩又如何呢?" 天兰答:"回皇上话,胤禩在面壁呢。" 康熙冷冷一笑说:"车水马龙也叫在面壁,生龙活虎也叫忧郁?" 天兰答:"皇阿玛,一切都您眼里,您又何用再询问儿臣呢?儿臣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看人不能看表相,这的确是儿臣眼里所看到的。没有人在受了挫折时还会喜笑颜开的,如果有皇阿玛也不会看重了。" 康熙眸子深若潭水,灼灼地亮着,让人不敢迎视。口气去淡淡道:"你这话到也直白。但却不实。本来想让你受一点教训,才让你去宗人府的。哪知你啊------你知道吗?你错过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的失去,会让你觉得很痛苦。就当是这次的处罚吧。朕本来想为你正名的,但朕改变了主意。你还是继续做你的侧福晋好了。"明明享有的是嫡福晋的待遇,却是侧福晋的身份。众人说不计较,不再意,其实私底下谁不在意呢,不过当着面不说罢了。这才是最难堪的吧。本以为这个丫头会难过的,会求他的。 却不料完全脱离了康熙的想象。天兰听了之话,不但没一点伤心,还张大眼晴喜道:"皇阿玛,这么说,宗人府我,不,是儿臣就不用呆了吧!"喜不自禁,她才不管正不正得了名的事呢。反正她也不姓喜塔拉,就算正了名,也不是她。嫡福晋有什么了不起的,主要是她自由了。 康熙看着天兰喜形于色且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疑惑:"这样也没关系吗?" 天兰笑道:"儿臣一向不在意那些虚名的。" 康熙帝点头道:"原来那是些虚名-----!"多少人为了虚名打破头啊,自古虚名只误人。但真的是虚名吗? 从养心殿出来,天兰本意想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就顺道去西六宫去看看吟霜小表妹看看她这个新贵人当得怎么样了,然后再回府去吓胤禟一大跳才是。刚走到一处位置,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刚想叫,这人动作更快,拿手捂住了她的嘴,一直把她带到一个辟静之所,才松开了她。天兰一看一直用力拉住她的人是胤祯,火上心头来,没好气的说:"哦!刚才不服气,现在要搞清算啦!你还算男人吗?" 胤祯靠一块山石上道:"你有把我看做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吗?我就是搞清算,使个坏,在你眼里也不过是孩子气罢了吧!你不会恼得噢!" 天兰怒道:"你刚才在皇上面前怎么说的,你想我死啊,我小命都快掉了。你干什么要落井下石啊,很有趣吗?你也不想想我们的情份,就这样陷害我。我们绝交,绝对的绝交。把我的扳指还来。" 胤祯也吼道:"是啊,我是想你死。当九福晋就这么有趣吗?值得你蹲宗人府?值得你在皇上面前演戏扮可爱?我们是什么情份?你也说了我们是有情份的,九哥就这么好吗?我哪里一点不如他。你要当福晋,好办啦!我还不让你做侧福晋,我把完颜氏休了,娶你做嫡福晋不就好了?" 天兰火大道:"你哪里也不如他,我讨厌你。我就是要做九福晋怎么了,我就爱他了怎么了?不是他嫡福晋又怎么了?我防碍到你了吗?我可没阻止你上进,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扮可爱,你就没有在皇上面前扮孝子吗?你比我扮得还恶心呢!" 胤祯一拳打向山石,手都打出血来。他一个箭步过来,勾过天兰的头,低头就吻住了她的红唇,天兰顿时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全身发热。天兰不等他准备深吻就用力推开他,扬手就给了胤祯一巴掌,当然没有打中,胤祯论起武艺来,与胤祥是不相上下的。除非是他让你,否则别想在他手中讨到什么便宜,可何况天兰的那几招,他是尽知的。胤祯的眼冷洌的盯着天兰,然后道:"这个我也不如他吗?" 怒极反笑,脸上挂着轻讽的冷笑,锐利含怒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一字一句的说:"你当然不如他。" 这样的她实在是七分张狂三分魅艳,动人无比。而这样的女人,却说着厌恶他的话,胤祯扯唇冷笑,慑人的眼犀利寒冷:"是吗?我才不会让你如意呢。我会做给你看,你等着瞧!" 待他走后,天兰才顺着山石子坐下来。万没想到,他居然会强吻她。也没想到一个男人激动起来,他的力量会是如此之大。想起来都有点后怕。如果是在现代,大不了告他性骚扰,让他坐几天苦牢。而在这里,与人言,却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的。 烈女传上有一条记载说,有一个女的,被男人摸了一下手,就觉得这手要不得了,不贞洁了,亲自把手剁了下来丢掉了。她若依这个礼,岂不是要把嘴切下来扔了。若将嘴切下来,那用什么吃饭呢?还好,还好,她是新时代的新女性,被人吻了就吻了,大不了被当被狗狗亲一口罢了。天兰忽皱眉想,胤祯有没有爱滋病的噢?把手剁了的,就贞洁了吗?被亲了一口,就不贞洁了吗?极端的守礼,以此为烈女,是愚味的见识,这礼教是吃人的礼教。男女不相亲,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一条有多少人能真正遵守,如果认了真不知道多少的手要剁下来。如果拉拉手,讲讲话就要对此用一生付上责任的话,她如果一一算来,真不知道有多少责任要付,几辈子都算不过来了。 难道是她做了什么让胤祯误会的事了吗?可为什么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不对呢!皇子的礼教应该比她学的好吧,应该比她明白吧。可他们都没有说过她的动作,话语出格了啊?很多时候,胤禟是主动的拥她入怀,而不是她的投怀送抱。胤禛亲手握着她的手写大字毫不避嫌,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的,也没说过什么男女不相亲的话来啊。胤祥更是没个正形了,打打闹闹的不知道多少次。由此看来,遵守礼制不过是一句可以移动的游标而已。更何况她对胤祯可是说过无数次我不喜欢你了,够清楚明白的了,就是猪也听懂了。天兰这样想的目的,不过是心虚忽然想起胤禟来了,若胤禟被人给亲了,她还不气得跳脚啊!将心比心,这事还是别提的好。抵死也不认才好。这账记得改日再算。心里一乱,小表妹那也无心去了,打道回府去。 还未走到宫门口,就听小太监们悄悄儿在传说皇上方才才下了旨意,命人前往宗人府把八阿哥开释了,连爵位都恢复了。马奇也跟着讨好,如经官复原职,仍在宫中行走。天兰停住了侧耳听了老半天却没有听到胤祥被开释的消息,这到让她十分的异外,又替胤祥不平。皇上的确是偏心的很,一个闹到要拨刀相向的不过白打了二十板子就没事了。一个都成了板上定钉的反革命了,却关了不过十数天,说放就放了。胤祥是做了什么伤皇上心的事了,要惩戒到如此地步呢? 出了宫门,忽一转眼,远远的一个人影印入眼帘。一个男子长身玉立,长眉俊目,秀逸如月的斜倚在一顶绿呢大轿边上,他因看到了她,他的微蹙着剑眉松开了,眼中方泛开浓浓的笑意来。是胤禟。天兰的眼中一层蒙胧的水气涌上来,是窃喜,是幸福,是酸楚。他那清澈的眼眸迎着惨淡的夕阳,他柔和的微笑,瞬间便让人迷失了朝代和时间。 胤禟拥住她低语说:"怎么哭了?"天兰说:"想你了。"胤禟拿出手巾来说:"早上还与你一处呢。这么快就想我了吗?"天兰说:"想的。"胤禟叹了口气说:"好容易没事了。让我担了好一会子的心,家去吧!"天兰知道他必是在这秋风中等了她好长时间了,握着他的手的时候,觉得他的手是带着凉意的。携了手坐在马车上,胤禟眼尖忽看到她手腕上红了一圈,眼锐利起来,只握起来看:"这怎么弄的?" 天兰回想刚才在宫里,她自已做的阿Q式自我排解,无数在脑中打转的死都不承认的决策。在他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只轻轻的一句问话,就轻易的击退了她内心的软弱。天兰鼻子一酸。这才意识到,她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在他面前连自诩脸皮奇厚,心积厚黑之大成的那点功力也全不起作用。她引以为傲的理性思维远离她而去,她张口便说:"老十四欺负我。"这话一出口,连自已都吓了一跳。 胤禟眼危险的冷然起来,他没有继续问胤祯是如何欺负她了。天兰愣愣的看着他,对爱人的坦白,好象也不是太困难的事。藏着心思,心多了许多负担,坦然说了,反而心是轻松的。她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心路历程。果然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罢了。哪怕她来自几百年后,也不过是个小女人罢了,她不是SUPERMAN。轻轻的替她拉下了袖子说:"那小子,我替你教训他。"天兰点头:"嗯。"胤禟拥她入怀说:"我常想偶尔希望你能依靠我,但你总是显得如此坚强。只想着一个人料理。如今你能告诉我你的委屈,我很宽慰。我们是同气连枝的啊!" 天兰听了脑子里晕忽忽的,这比情话更动听,更打动人,迷迷糊糊的问:"快到家了吗?"胤禟说:"再过一条街就是了。"家,一个在记忆里晕黄温暖的所在。 她的家,他与她的家,如此的真实,带着暖意且近在直尺,天兰感到幸福。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7章夜宴 章节字数:11935 更新时间:08-01-19 14:00 到了府门口,府内人迎了出来。真正个准备了火盆呢,遂扶着胤禟的手,踏过火盆去,众人拍手说:"火旺啰!"。当下洗澡去了霉气,晚饭吃砂锅炖鱼头,砂锅里多多的放了豆腐,胤禟亲用银匙舀了豆腐与她说:"多吃一点。"虽说风俗如此,但他的细心让天兰眼里雾雾的。依足了老礼,想必他才安心的,遂大口吃豆腐。 胤禟是北边人,并不太喜欢吃鱼,嫌腥味重,每吃鱼必得红烧才好。可顾着她喜欢吃鱼的,渐渐的连清蒸,水煮的鱼都能夹上两筷了。胤禟在冬天她出门时,必命她噙一块密制的法姜再出门去,姜的辣不同与辣子,天兰初时是很不惯的,她不喜欢吃姜,总苦着脸,死活也不愿意。但习惯了就感觉到这姜的好处来。在冷地里,噙在舌下的法姜,那辛辣味就化作一股暖流顺着血路游走,手脚就怪暖和的,吹了冷风也就不冷了,连感冒都少了很多,果然住在一起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越磨合来越紧密。 吃完饭,韩越进来丢了账本给天兰说:"还与你。这些日子可把我给累的,你可要加工钱啊!"天兰且不理账本,看到跟着韩越进来的探头探脑的韩离,遂一把将它抱到腿上来说:"你瞧你,又重啰!有没有偷吃啊?"韩离不情愿的喵了一声,挣脱得利害,在腿上扭来扭去就想着跑路。天兰偏不如它的意,乐呵呵的玩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韩越把韩离从天兰怀里夺过来说:"你就别难为我们韩离了,你看你把它吓的!"胤禟在旁听到嗤的笑了一声说:"韩离还怕吓啊?若不是我每天把那对八哥儿看得仔细,你家猫儿的黑爪早就得逞了吧。"韩越叫道:"这绝对是误会,误会。" 天兰问胤禟说:"八哥哥今儿回来,你不过去吗?"胤禟说:"他那边必有大热闹,道贺的不少。这会子去也说不上话。改日他闲了再去。"天兰说:"今儿遇上太子了,他明儿摆宴呢!你说我们去吗?"胤禟叹了一声说:"自然要去。还要笑着去。"他不知道皇上是做何打算的,复立了太子,又将想一争储位的八哥放出来,一山不容二虎的理,难道皇上不知道吗?胤禟的眉头锁起来。 韩越想起一事来说:"最近京城里有人花十点的利借贷呢,京中参与者众,前儿十爷的账房说,他那边好象应承了。"天兰挑起眉来说:"十点?平常不是一点的利吗?哪一家那么大的手笔?嫌银子多吗?"胤禟听了说:"好象宗室亲贵们都有参与,连一些个女眷们都把私房钱拿出来赶这个利呢!据说这借贷的人不是京城人氏,到是湖广一带的豪富,有人说是私盐贩子,有人说是银号老板,有人说是做海陆生意的。都说极稳妥。" 天兰急叫人传鄂尔泰来,当面问着他说:"我们家没有赶这个利吧?"鄂尔泰见问得这样的急,也唬了一跳回说:"我们家自然是没有放如此高的贷的。除了常用开支,每一笔特别支出都是经了福晋的手才能出去的。"天兰心还未安下来,不防鄂尔泰却说:"不过十爷借了一笔去,估计是赶这笔利去的—"因胤禟在有些话不便深说,天兰便止住他的话说:"知道了,把这笔记到坏账里吧。"这是收不回来的。哪有人会出十点这样一个离谱的利去借贷的呢?除非是金融骗子。老十亏了钱,哪来的银子还,她还真顶真与他要去吗?政治活动开支,是不必告诉她就可以支出的。还好她来了这一笔都有定数,亏死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去。借了多少,也就不必问了。 胤禟听到将账记入坏账,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胤禟问鄂尔泰说:"十爷不是说借这笔款子去贩木柴吗?怎么放起高利贷的事来了?"鄂尔泰磕头回道:"我的主子,话虽无此。银子在十爷手里,还是由着他用啊?"胤禟气道:"那你该早来回我啊?"鄂尔泰有苦说不出,一家子的兄弟,关系又这么铁,这话怎么说呢?鄂尔泰陪笑说:"也未必一定亏啊,我们府里都有人十两八两的攒了贷出去的,当场就得了白花花的利钱。"胤禟斥喝道:"混账。以后无论哪府里来支,先回了福晋再说。" 天兰劝道:"借都借了,不必追究了。在府里的告示版上写个告示吧,善意的提醒总是好的。这天下哪有白掉金银的。府里人苦,攒点银子不容易。"说完瞅了韩越一眼,他低头只顾着顺着韩离的毛呢。天兰心里暗想,他说这事必是有心的,他不是说废话的人。若是真如她想的那样,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咸安宫内,为祝太子复位之喜,宫中陈设早以是焕然一新,美轮美奂,不复前几日的寒酸。大厅上灯烛辉煌,亮如白昼,宴开玳瑁,褥设芙蓉,琼浆玉液,衣香了鬓影,尽显皇室独有的奢华。已经有不少阿哥和福晋都到了,男男女女二十几个,皆打扮的很正式尊贵。太子果然除了极近的血亲外,真没请什么人。老亲王,郡王们站在一路。公主,格格,福晋又是一路。阿哥们却站的分散的很,三个五个聚在一起低声着说着话,场面虽大,却显得有些冷场。 又一次和胤禟一起衣着华丽的以夫妇的姿态出现在宗室宗亲面前,他们俩到的不早不晚,天兰刚才还在与胤禟说:"八哥哥他们会到吗?"哪知他们前脚到,胤禩与他福晋后脚也进了门。这种场合都不想早到吧,互相交流了一下了然的眼神,于是四人一起向太子、太子妃问了好。太子妃石氏笑着对天兰点了点头,却对八福晋几乎是视而不见,郭络罗氏笑的有点僵硬。 胤禩自然有坦然自若的神情,不卑不亢的态度,就好象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力争储位的事一样,也好象从来没有被关过一样。他天生就是一个聚光体,见他到来,原本分散的皇子们都靠拢过来打招呼,不自觉的围绕在他身边,人气就是旺。胤禩本来就生得儒雅脱俗,加上嘴角上总是勾着一丝云淡风清的微笑,显得亲切又让人想亲近。这本有些冷场的局面,渐渐的多了些暄晔。 太子对胤禩的到来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热情,客气的有些过分,丝毫不摆储君的架子。这让一些抱着看好戏心情来的人,落了个空。没看到两个红着眼吼叫互掐,让人失望不少。太子在受了这么多委屈后,就真这么算了吗?自然是不会算了的,但这种恨意在太子的笑脸后面藏得很好,至少没有明显的露出仇恨的表情。看向胤禩的时候,甚至还能挂着明朗的笑容,太子也是有几斤几两的,表面上似乎对胤禩想爬到他头上的事忘怀了似的,其实心里恨的牙痒痒的。与八阿哥不和,在京城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不新鲜了。其历史大概都可以追索到他们年少的时候。但这就是搞政治的人应有样子,即使再恨也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 毫不费力穿过人群就可以很容易看到胤禛和他的福晋的身影,胤禛带了那拉氏和年氏同来。他们一家和胤祉一家子站在一处,也不知在说什么,一阵笑声。胤祉以往办差总和胤禛安排在一起,但两家平日的走动却不过普通。孟光祖一案发后胤祉与胤禛的关系越发好了,走动也就多了。一个喜欢写书,一个修佛,有许多共同的朋友,两人在一起自然有许多话题,当然无关政治,只谈风月。 感受到背后的目光胤禛侧过身来,他的眼透过人群,瞅见天兰,轻点了一下头。然后胤禛的眼光不期然对上胤禟的,互视一下,也是无声的打了个招呼,胤禛旋又转过身去与人说话。胤禟侧过头来看她,天兰的眼立马就讪讪的从那边收回来了。胤禟察觉到天兰的慌张,嘴角未免有些上扬。果然她越来越在乎他的想法了。那拉氏的眼随着胤禛眼风过来的,她的眼光就没那么么善意了。远远的天兰仍觉得身上一阵冷,还好那拉氏的眼随即转开了,因为那拉氏眼下有更不愉快的事在跟前呢。同来的侧福晋年氏不是省油的灯,年氏有好交际的本事,只见她拿着帕子,满场生风,与人谈的热闹,笑的那叫一个张扬。年氏笑上一分,那拉氏的脸上黑线就多一条。 胤禩夫妇同行同止,且被人围着呢,就是想好好说一会子话,也是不成的,改日还是上门一叙吧,也就不过去了。胤誐嫡福晋过来,天兰笑着携了手与她谈笑,十福晋因说:"也难为八嫂这些日子了,打发了一个家里连妾室都够不上的人,还引起这么大的非议。"天兰点头说:"刚听五嫂和四嫂说,小阿哥连百日酒都没大摆,都在议论呢。"十福晋嗤了一声说:"庶出而已,又不是将来能袭王位的,哪里这么金贵?是八爷说不让摆的,偏又算到八嫂头上了。好大的黑锅呢!"天兰感叹这宗室里的女人难做。八福晋一个正牌名门之女,尚被人议论的如此不堪,那别人议论她天兰岂不是更难听?想一想,寒毛都竖竖的。 所谓应酬就是这样,不管愿不愿意,总得挤出笑脸来。天兰也难以免俗,打招呼,哈拉哈拉下来,只觉这种宴会真是无聊透顶。场中的众人都是一付亲亲热热,和乐融融的样子推杯换盏,谈笑风声。兄弟们兄友弟恭,妯娌们亲密和睦。在这华灯的照耀下,每个人都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样。谁也不会怀疑皇室这个大家庭的团结友爱。但在争夺无上的皇权的战场上,这些人明明想把对方大卸八块,食其肉寝其皮的。皇室中可以有个性的人,可以有不拘小节的人,可以有放荡不羁的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有打算的人,世故的人,知道自已要什么的人,和现代选战一样啊,时刻都在竞选,每一秒,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用行动发表政治主张。这么近的看这些凤子龙孙,才真切的感受到他们与常人的不同。太子的笑,让人感觉到什么是尊贵,什么是风度,是居高临下的笑意。胤禩笑颜是一种帝皇贵胄式有礼貌有修养的笑,让人如沐春风。胤禛的笑意则是天兰最为介怀的。他的笑如一缕摸天边捉摸不定的流云,又如星际流星般不经意的闪过。是那种时时打着禅意,打着机锋的,让你捉摸不透的笑。他的笑总是在最适当的时候出现,时而用来表现出他的诚意,时而用来表现出他的无害,时而表现出他的出尘,时而表现出深谙人心的狡诈,千变万化,无迹可寻偏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天兰回头看与人交际的胤禟,只有他的笑意,她是不用琢摸的,是不用想他为何而笑的。忽听两人在嘲笑胤祥还蹲在宗人府呢,一人言说:"想必老十三是放不出来了吧!"天兰听了这话,恶向胆边生叉腰说:"不许你们这样说老十三!"那二人诧异不已。 天兰正想上去抢白几句,不料被人握住手腕轻轻的拖了回来。一抬眼是胤禛遂说:"你拉我做什么?听到人这样讥笑老十三,你就没什么表示吗?他可是你的好弟弟呢?" 胤禛听了也不言语,只拉了她的手,把她顺回到胤禟跟前去,胤禟皱起眉来说:"怎么了四哥?"。 胤禛教训天兰说:"与你说了这么多次,凡事多听,少发表意见。少呈强的好!" 天兰不服气的抱着臂说:"我不象你这么没人性,看着老十三在那受苦,都不想办法,也不去求皇上。你还有心情笑呢?你能想象老十三今儿是什么心情吗?" 没人性?这不是骂人吗?虽说他们熟惯,但这么无礼的话,岂是能谁便张口的,也太张狂了一点。要是行宗法,够得上打板子,革宗籍的。他们平日里就是这样说话的吗?听的胤禟吓了一跳,忙正色沉下脸来说:"你怎么说话的呢?四哥是兄长,你这叫以下犯上,还不道歉?"天兰嘟起嘴来。 胤禛冷然一笑说:"你怎知我没有求情,没有想办法?我不笑难道哭吗?如果哭能管用,我到真愿意痛哭一场。所谓祸从口出,说话前先思虑周全了。一时眼不见,就惹祸呢!那两个是什么人,一个是简亲王,皇上见了都让三分,一个是宁郡王,三朝的元老,岂是你能轻易得罪的?" 天兰不禁低了头去,胤禛一指戳到她头上说:"你啊!"天兰遂拉着胤禟的衣服,躲到他身后去,顿感没面子了。胤禟对胤禛叹道:"幸而是你,要是别人,得罪的就不是两个,是三个了。我们家天兰就是太直白了点,也太冲动了点。四哥你多担待!"胤禛摆了摆手说:"我还不知道她吗?要恼也不等这会子了。这弟子明儿不要了,真让人操心。才回来,就要想着要进去呢!" 天兰从胤禟身后探出头来眨着眼说:"你真不要我了吗?那能把你书房左边柜子第二格子的那个匣子给我吗?" 好眼光,又看上那件了。胤禛有点无奈的说:"那是我的心头好,你别想!" 天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胤禟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觉得和天兰一处,他四哥到倒是不情愿,而且还是吃亏的,遂觉得好笑。 入了席,宫中的宫女、女官久居深宫,哪里见过如此年青俊美的人物,纷纷借上菜,侍酒的机会,大饱眼福。就是在座的侧庶福晋们的眼光也是乱飞的。胤禟俊美无匹的相貌引来无数的眼光,天兰注意到进来出去的侍女都忍不住看上他一眼,神情无限娇羞。还有,可恶,居然三阿哥的某某庶福晋,和十二阿哥的侧福晋眼光老往他这边瞟耶,这让天兰心中警铃大作。果然人家说拥有太漂亮的男人是一个灾难,尤其是带他出门的时候。 胤禟低头问天兰说:"你怎么嘟着嘴呢?还为刚才说了你难过呢?" 天兰悄悄儿说:"你没看到别人都在看你吗?" 胤禟奇道:"他们为什么看我呢?我脸上有东西不成吗?" 天兰说:"非也,非也。"胤禟眼往一边瞅过去,有人在看他吗?"喂!你的眼晴在看哪边啊?"天兰大为紧张的双手把他看向某一点的目光摆正过来,那边有一个大眼MM在笑呢。 胤禟忽然明白过来,她的紧张。故意说"就是看那边啊!" 天兰顺着他的眼风看过去,对面席是不就是五福晋吗?,仔细一看五福晋瓜子脸,白净的皮肤,还真是个美女呢。"噢,她好看吗?我比较好看吧!" 胤禟忍着笑说:"哪里,明明是人家比较好看才是。" 天兰可就真是酸劲上来了,跺脚道:"啊,可恶!分手,分手,哪有人当着自已爱人说别人老婆漂亮的。" 胤禟挟了菜与她说:"在吃醋了吧!"在他花了那么多心思之后,在他放下了皇族的架子之后,以普通平民的心态接近她之后,她开始为他吃醋,这一步一步走来,真的是好艰难。 天兰脸一红说:"哪有?""明明就是有啊!""没有啦!""没有吗?脸都红了啦!"胤禟低头在她的耳边笑,天兰大发娇嗔说:"那是今儿多抹胭脂了。" 又有人色色的看他耶?狠狠的瞪走那一票女登徒子,这些人真没素质,就这么没见过男人啊!这个男人是我的耶!看着胤禟身上这件把他衬得更玉树临风的与她一色料子的红底金丝的情侣吉服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她有一点后悔,今天真是不应该让他穿这么亮眼的衣服的,衣服穿在他如模特儿的身材上,实在实在是太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用毕了饭,大家散开,二人在廊下散步。大殿里正跳着歌舞,前殿耍着百戏,火树银花不夜天来庆贺太子的复位。"你真是今天最帅气的一个男人耶!"天兰拉着胤禟的衣服赞叹道。其实心里却想,真是失策,要是穿那件红蓝相间的就没那么好看了。这票女生,还看,还看,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在你还没有把我的衣服揉成一团盐菜之前啦!" "噢!对不起!" "喂!你觉得我在他们中间长的怎么样啊?"天兰用嘴角呶呶阿哥们的嫡福晋们。 "噢!原来一向大而化之,我们家的天兰,也懂得要与人一争长短了啦!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啰!"胤禟用肩膀撞撞天兰觉得好笑。"正经一点回答啦!"胤禟抱臂说"这要好好想一想耶!" 天兰恼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应该想都不想就说她是最漂亮吧。 胤禟道"依我看啦---你是今天来的女人中最不值得看的一个啦。" "啊?"天兰气得眼冒怒火。如果不是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她一定给这个无情男一顿粉拳。她是在乎他,才会问他的好不好。"你再说一次?" 胤禟低下头很靠近她的脸,很正经的说"你是今天来的女人中最不值的看的一个。你没有太子妃白,没有三福晋眉下的美人痔,没有四福晋的知书达礼,比不上八嫂不凡的气质,没有十二福晋的倾城美貌,连性格也不如十四福晋那么好。总之啊,你皮肤又黑,长的又不漂亮,个性又差,又喜欢和我吵,又要人牵就你,永远学不会温柔,最重要的是啊,你简直是不解风情。不知道有多糟。---" 天兰低下头来说:"我有那么不好吗?" "不许说话,听我说!"胤禟轻轻把食指放在天兰的唇边让她禁声。"你就是那么坏啊,又讨人厌!但怎么办?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你。在那个月夜,在你家破房子面前,我苦苦等的你二个时辰才把你等回来,你叫我胤兄的时候,和我要平等的时候,我打了你的时候,你愿死不愿意做奴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天兰所有的怒火,委屈,伤心顿时变成一腔的麻麻的暖流,觉得身体就如通了电一样,满身都是蓝色的火花,天兰长长的睫毛一眨,落下几滴泪来。胤禟笑着帮她拭去"感动啦?哭了就不漂亮了!" "你坏!"天兰握着拳打他。 天兰在半阴影中,她忽勾下他的脖子主动吻他的唇,这不是她第一次吻他的唇,虽吻的如蜻蜓点水般,但足以让胤禟脸红到脖子根下去了。真是可爱的单纯耶,一点不象是阅女无数的男人。他们之间有最亲密,最坦诚相见的关系后,他还会脸红,真是难得。但这一吻的美好,却让人回味了。天兰在他耳边悄道:"SWEETHEART!ILOVEYOU!"这里人多眼杂的,胤禟笑道:"你这样,人家看到了啦!"天兰哼了一声说:"看到又怎样?" 和胤祉正说着话的胤禛眼晴如鹰隼般锐利瞟了一眼金龙柱后阴影里的一对壁人,眼底颜色危险的变得深沉,一丝温度都没有。刚想问他话的胤祉,被他目光一扫,不禁打了个寒战,连想问他的话都忘了问了。胤祉一晃眼,再一瞧胤禛的面上又是如明镜般的无波,不由的疑惑他自已刚才是不是看错了。胤禛问胤祉说:""你刚才说什么?"胤祉拍拍脑袋说"噢,就是前天的事啊------" 与胤禟在廊下站着,周围人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围着太子迎奉拍马,太子尊贵的神色,却有着一丝的不耐,马屁话听多了也是会倦的。见胤禟的眼看向太子那边,神色清冷,心有所虑,天兰拉他在廊上的栏杆上找了一处坐下,不去扰他,只静静的陪他。刚才她向他撒了娇了,让他哄着她说了一些甜言蜜语,其实这些话他平日里是不常说的。他如今说出来天兰想不过是安她的心罢了。她的孩子气是因为她不安,他放下身段哄她,却也是源于他内心的焦虑。 栋鄂氏不见了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小乔悄悄儿的说的,如今还未寻到呢。他不愿让她知道,她也只好装不知道。胤禟是有他的脾气的,也是有他的处事方法的。他恼起来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据说胤禟抢在那家子人之前,把那些弹劾她的折子压了下来,那折子里面的话写得是极其不入耳,且尖锐难听的。那家子人气势凶凶,硬是要上皇上讨一个侧福晋逼疯逼死嫡福晋的说法,栋鄂氏不见了正好落人口实,说也说不清楚。天兰听了这消息,也是又急又气的,一整晚也睡不安稳,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胤禟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这事就是浑身就是长满了口也辩驳不清,外人看来自然是她夺占了栋鄂氏的位置,且欺负逼迫了她,把人家弄得死不死活不活了。也难怪胤禟不让她知道,他怕她生气吧。也不知道胤禟用了什么法子,才把这些个人打压了下来,想必是很不容易的。 天兰又听小乔说,胤禟为了什么事与胤禩大吵了一架,足足有三四天都气得不来往,还是后来胤禩被关入了宗人府,胤禟不顾个人安危去皇上面前求了情,这二人才渐渐的合好。小乔要是不说,这些个事因她不在家里,她都是不知道的。胤禟最为重视的就是他与他八哥的情谊,想必吵过架之后的心情是极差又痛苦的。而在她面前,他却装得个没事人似的,尚能强笑着宽慰她。天兰觉得恨不能与他同喜同悲才好。然他有他的傲气,他有她不能触碰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事,需要一个人解决的事。她才顺着他的意思,不管不理,只装出一付开心的样子来。正因为懂得才会在他面前撒娇,换一个方式抱他,亲他,心烦的时候爱人的怀抱才是最好港湾吧。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口来。 胤禩这边的形势随着太子的复位,让一切又都重新回到了原点,以后一切的发展就要看天意,随人事了。太子必会在处处打压他们,天兰很为胤禟担心,却又恨自已实在是不会勾心斗角,不谙官场的游戏规则,没有强大的家族政治力量,她一点忙都帮不太上。天兰闷闷的把头依在他的臂膀上。逆水行舟,岂有好借力的呢? 胤祯来得最晚,宴席快散了才来,一来不过是与太子随便行了礼,就与人喝起酒来。胤祯的酒量并不是很好的,且心里烦闷,太子复位,是万人异想不到之事,能不烦吗?大家都烦,但维他烦得最利害,酒能消愁,他就拿酒当水似的狂饮。不但自已喝,还拼命闹着让别人也喝,他桌子的那几个胤祉已经打酒嗝了,胤祺、胤佑已经招架不住了,胤誐出去吐了一回了、胤裪见势头不对早就跑了。当胤祯觑着眼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对着着红底金丝海水五爪龙袍子的璧人携了手从门外进来的时候,他眼底一暗,索信把汝窑的酒杯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众人唬了一跳皆看他,太子爷听了这个动静,老远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胤祯却格格笑着直接拿着酒壶灌了起来。 胤祉已然被他灌高了,看到歪着头无力拍着巴掌说:"好,豪气!象条好汉!"胤祯搂过胤誐的脖子,强说:"我们哥两再喝酒,干杯!今天谁不喝谁是孙子!敢不敢和你十四爷拼酒啊!"胤誐直着眼看着酒壶说:"唉哟!爷可真不行了。要喝你喝!我要找个地躺躺去,老十四你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啦!你不到一会儿连灌十几杯了耶!酒不是这么喝的啊!你还当着你福晋呢!你看她多担心你啊!不要疯了啦!"他把胤祯硬塞过来的壶,又推过去。 胤祯拍着腿哈哈大笑说:""就是当着她才要喝啊!是不是?醉里看花,花才美啊,你不喝?你不喝你是孙子!""你他妈才是孙子!爷是你大爷!"胤誐带着醉意一拳挥过去,没打中,自个儿倒在地上趴着起不来,慌得宫人一拥而上都去扶,越扶越扶不起来。众人哄笑,十二福晋在旁笑道:"前头戏都没人看,这里到唱上鲁智深醉打山门了!"十福晋听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十二福晋自觉失言,用帕子掩了口,自去看戏。 胤祯斜着眼,环视全场说:"怎么,你们都不敢和我拼酒啊!都没种!没种!你不喝我喝,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都不喝酒,难道不为太子复立高兴啊!我可高兴得很呢!"胤禛过来拉他说:"老十四,你喝多了,醒醒酒去!"命人来扶。不料,胤祯反而更放肆直接跳到椅子上,一脚踏着桌子高高的举起酒壶来说:"来,让我们恭禧太子爷复立!太子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福晋完颜氏完全被吓得脸色发白,只担心的看着她的夫君,又不敢上前去劝,两眼一黑居然先倒了地了。众人又是一阵乱,让人扶将下去。 太子哼了一声说:""谢谢!同喜!同喜!十四弟还是下来吧!"胤祯居然跳上了椅子,如此失仪,分明是公开跳起来搅他的局。他非常不悦,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叫板,还长本事了。但人家是在恭禧他,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理他懂。他听人说了,胤祯为了哥们义气,为了维护老八,都气得让皇上动了刀子了。他的眼黑沉的转向才听了信从外面进来的胤禩身上。胤禩被太子看得一惊,心里想,难道他认为是他蹿掇的。心里不仅一阵恼。 胤禩忍着气也过来拉胤祯,四五个人上去,才勉强七手八脚的拉了下来,胤祯的手没规距的搭在胤禩的肩上:"是八哥啊,我才看见你呢,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十哥是个没种的,不敢和我拼,我不去理他。你不会也这么没种吧!"胤禩脸上一阵泛青。胤禟忽冷笑着过去,狠狠的扇了胤祯一巴掌,这下连太子都愣住了。胤禟说:"这下你可醒了吧!若不醒,再打。太子爷面前连礼数都不知道了吗?眼里没有君上的人就该痛打。"胤祯捂了脸眉毛都气得跳起来:"你好-----"他眼一黑,倒在桌子底下,众人一看醉死过去了,自有人抬将下去。 这一巴掌打后,全场寂静无声起来。太子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说:"大家该乐还乐嘛!"众人未动。胤禩冷冷的一笑,振臂一挥说:"今天大家这么高兴,又是恭禧太子爷复位的大喜,想喝酒是应该的,要喝大家都喝,这才痛快,我提议大家一起喝,喝光今天咸安宫所有的酒好不好!" "好!"以八阿哥的号召力,他一说,顿时全场付合声哄起。都是年青的宗室亲贵,喜欢热闹的,发牢骚的,受闷气的,不服气的,想闹事的大有人在。太子满怀着敌意的视了胤禩一眼,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这么简单的把主人家的风光盖过了,好象请客的是他,做客的是自已,这算什么? 场面又复热闹起来。太子主动走过去拍拍胤禛的肩:"四弟啊!大家都在喝,你怎么不喝啊?"胤禛淡淡的笑道:"二哥忘了我是个潜心修佛的人,素不贪杯的。"太子苦笑了:"哥哥我最近记心是越来越不行了,好多事都忘了,大概是老了。"胤禛道:"二哥可别这么说,您啊!风华正茂,正是一展平生报负的时候啊!"太子身子一颤,深受感动:"我听说了,那次的事,兄弟中只有你一人保我复位,若我登------我必不负你。"等你当上大位,还会记得今天的话吗?真是笑话了。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誓言。胤禛拍却装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说:"臣弟只是以良心,以佛心办事,太子万不可如此。"太子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丝毫未看到四阿哥的嘴角闪过一丝不察觉的诡笑。 读书最多的胤祉,因喝高了,居然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起象牙镶金的筷子唱上了,弄得三福晋尴尬不已。八福晋笑道:"三哥真是真名士自风流!"三福晋白了八福晋一眼,谁都跟你一样好命,嫁得个如意郎君,八爷这样的世上就这么一个,谁不知道你过的好,卖弄什么?遂说:"你们家张氏生了吧!听说她生了个小阿哥,奇怪了,立了这么大功劳怎么她还是什么都不是啊!连个名份都没有,将心比心,怪可怜见的。""就是,就是!"有人附合。"听说阿哥一生下来,张氏送出府去了!阿哥还这么小呢!多狠心啊!"有人低声咕道。"是啊!真太不容人了点吧!"八福晋眉毛一扬:"就这么着,怎么了?"三福晋道:"谁敢说什么呀!八弟妹别多心啊!大家说笑,说笑。"有人顿说:"是啊!是啊!都是说的玩笑话!" 八福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到优雅的样子。八阿哥在不远处遥遥知意,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在一起总没好事。他不紧不慢的踱了过来,除了八福晋,几位福晋一起站起来道:"八爷好!""好!"八阿哥笑得很阳光迷死人,众福晋的心不免被他电得漏跳好几拍。八阿哥淡笑的对三福晋说:"我们家这位性子急得很,怎么比得上三福晋好脾气和三哥总是能举案齐眉的啊!三福晋应该是宗室中数一数二的贤惠之人了吧!听说前几日,三哥又收了一个美人在身边,这个美人是红袖招的红牌,据说还是您亲自介绍穿针引线的呢!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难怪三哥总能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做兄弟的也羡慕得不得了呢!" "啊!"众福晋们交头结耳的一片哗然,万想不到三福晋为确保自已的福晋位置居然能做得这么低极没品,这与拉皮条的有什么区别?八阿哥转到八福晋的身后,双手放在八福晋的肩上轻按了一下。"大家说,三福晋是不是太贤惠了,这种事迹啊!足以写进女孝经了!对不对!"众福晋一片哄笑。三福晋脸色一片惨白,又不敢过分发作,说这话的可是八阿哥,不能得罪。 七福晋闲闲的讥笑道"你们看三哥象不象竹林七贤中的阮籍,也一般是那个样啊!"三福晋一抖帕子,八阿哥不敢得罪,这老七家的也敢学着看人下菜碟,打错算盘了。:"不错,我们家那位到象是阮籍,你们家那位到象是刘伶!"胤佑已经热得开始脱衣服了,脱了一件又一件。众福晋听到三福晋的比喻都忍不住捂嘴而笑。刘伶在竹林七贤中是传记最不明了的人物,他身高仅一公尺四十,不仅人矮小,而且容貌极其丑陋。但是他的性情豪迈,胸襟开阔,不拘小节。平常不滥与人交往,沉默寡言,对人情世事一点都不关心。胤佑也生的矮小又不爱说话,可不是象刘伶一样吗? 五福晋与七福晋不太合,也凑趣道:"刘伶曾说他以天地为房屋,屋宇为衣裤,七爷也脱得差不多了吧!"。刘伶经常沈湎於酒中,无视礼仪,任性胡为。从嵇康、阮籍那裏学到一些皮毛,放荡荒唐、玩世不恭者有之,学识胆量皆无,终日醉醺醺。他好赤裸身体,时常在家裏脱光了衣服饮酒。众福晋一听笑得更利害了,前仰后合的。七福晋恼得站起来,急忙招过侍女去扶胤佑,但总拉他不住,不得不在咸安宫外另叫几个有力的太监来,才勉强拉住了,成功阻止胤佑成为皇室脱衣舞男。 宴行于此,天兰遂拉拉胤禟的衣脚,胤禟遂知其意,也不与太子爷告辞了,两人悄悄儿出去。秋夜夜凉,胤禟从侍从手里接过披风来先披在天兰的身上,又低着头与她细好了披风的带子才一块出去。出了咸安宫门,见前面灯火绰绰,一个小太监在前打着灯笼,有三人前行于前,遂笑,原来报着同样心思早退的,还不止他们俩人。 胤禛与他福晋听到脚步声,回头过来,见是他们夫妇二人,到也相视一笑,两家子住的近,故并成一路,出宫去。胤禛是走在前面的,那拉氏与年氏跟在后面,且有三步之遥,因年氏跟着胤禛并未敢多喝,但脸上仍泛着红晕,越发显得人比花娇。 年氏一低头看胤禟携着天兰的手,两人并肩而行相亲的很,很让人眼热。故有意借此讥笑那拉氏与胤禛的生分,因说:"天兰弟妹真是好福气,九爷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了,宗室里谁不羡慕夸赞呢。只可怜有些个可怜人一辈子还未享过这福呢?"那拉氏的脸就紫胀起来,但天黑倒不太显。 天兰是知道年氏是个刻薄人的,到也不太在意,却不料胤禟开言说:"年福晋有什么可羡慕的啊,在京中谁人不知年福晋是最得四哥宠爱的呢?那些女人们还羡慕你呢?"他故意把那个侧福晋的侧字省了。却见胤禛顿住了步,遂心里好笑。天兰也笑说:"前儿年姐姐过生日,可惜我没法去,只听说办得那叫一个风光呢!"胤禛侧过头来,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那眼光在灯影里幽幽的,天兰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不说了。 一行人绕过御花园,且仍闻咸安宫的细乐声,胤禛与胤禟对视了一眼,都想太子今日以落难被关的咸安宫为宴请宗室的所在而不是以正经的东宫毓庆宫,其目的难道就只是告诉与人知道,他从哪儿跌倒又从哪儿爬起来的意思吗?恐不及如此吧。看太子爷的表现,到象是卧薪尝胆后,准备一报十年之耻的意思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心生警惕之意。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8章 章节字数:6893 更新时间:08-01-19 14:01 二日后,鄂尔泰果慌慌张张的来报说:"不得了,那伙借贷的人真是一起骗子,如今人影全无了,京城里现在可就象炸开了锅一样。我回来打不少府上过的时候,连看门上的人都怏怏的了,想是吃的亏还不轻呢。"天兰问说:"我们府里借了贷的人如何?"鄂尔泰打听了一圈回来说:"有十几个,亏的到不多,因那借贷的最低要二百两银子为限,才收给高利,故我们府里凑了份子去的人,每人亏了十几两吧。不过其他府里就难说了。" 天兰命人一打听才知道,因入会最低也要二百两银子,中小贫民到没损失什么,损失最严重的都是些官宦人家,京中豪富之人。天兰略看了看,一个一年连一百八十两银子不到的官员家里,却有钱一次存入三千两银子,这黑色收入从哪来的,最清楚不过。这些人受了骗,还不敢张扬。天兰一笑暗暗想,活该不是,这是报应。但又一想,谁人胆量这么大,连宗室都敢骗了,这次卷走的银子不下数十万两,这伙人的心智胆量绝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这都够得上搞一次政变的政治基金了,天兰顿觉得身上寒了起来。天兰摇摇头,笑自已神经过敏。 午饭后,胤誐就来了,白着脸,好象连脸都没洗呢。天兰知道这位是亏了钱了,故做这个样子。胤誐说他还没吃呢,故天兰又命人重新整治了菜来,胤誐狼吞虎咽的一顿吃了。饭后上了茶来,胤誐方才有气力说话:"大妹妹,如今我可亏大发了。亏了二万多两银子呢,两万多两啊,还有你府上的五千两呢?我可怎么活呀!借你个地躲两天啊!"天兰说:"啊?" 正准备问为什么的时候?下人回报说十福晋来了。胤誐听了立马跳起来,脸都吓青了。说:"她还追到这儿来了呢!"直与杨天摆手说:"你可别说见了我啊?"遂蹿到后面去了。胤誐前脚才走,十福晋后脚就进来了,十福晋拿着帕子哭得跟泪人儿似的问:"看到我们爷了吗?这次非得跟他没完!"天兰忙起身让了座,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十福晋哭道:"我们爷把我的私房钱拿去入了什么会,现就拿回了利钱,我还说这银子怎么就这么好挣呢。赶着把我的手饰都压了,又巴巴拿了银子赶着让他又拿了去,可如今连本钱都拿不回来了,都是他害的,我只和他算账。你可别告诉我他不在,我的人看到他进来的。" 天兰无法,只好劝说:"别急,别急啊!"十福晋哭道:"你不说,我自个找去!"果真挣开了她,亲自到后头找去。天兰命人快找胤禟回来,看来他两口子是要在这儿闹一场的。又自已带了人,随着十福晋去。十福晋找寻了半天,果把胤誐堵在一间耳房里,十福晋性子爽利,当下一头就向胤誐撞了去,几乎将他撞倒了,然后可就扭着哭打起来。天兰急的劝了这个,又劝那个。好容易胤禟回来,才命人撕扯开了。胤誐脸上破了几处口子,衣服也破了,气呼呼的。她福晋披头散发的状如利鬼。别说天兰看见,就是胤禟看见也唬了一跳。天兰忙命人重新与他二人梳洗了更衣了,又与胤禟一起直劝到大半夜,口水都说干了,才把这两口子哄了回去。 胤禟累得倒在床上,天兰倒在他身上,问他说:"那伙骗子抓到了吗?"胤禟叹道:"这哪里抓得到呢?只好命刑部慢慢儿查访,人家敢做,必就想了逃脱的法子了。八哥也着了道,赔进去一万多两,京中宗室大概没有不赔的了。听说太子那边损失的更多。八哥也急了一场,不过比老十好多了。我要不是有你,想必这会子也在哭呢!"天兰勾住他的脖子,胤禟反身将两人在床上顺正了,天兰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说:"不想他们了。我累了。"胤禟在她额头亲一下说:"好,大人!"支起身放下床上的纱幕。 隔日才起来还在梳头呢,下人回报说四阿哥府里的戴铎戴总管来了。天兰忙命人请进来了,原来他是亲来府里与她告辞的,知道阿哥们通常将抬旗籍与外放做为特别的恩典赐与跟前人,而亲随们最看重的,千方百计的钻营的就是巴望着能外放当官。戴铎算一算也在胤禛身边许久了,熬灯油似的终于熬出头来了,天兰为了他高兴。 戴铎说:"奴才来与福晋辞行的,奴才外放了。"说毕与天兰磕头,她也不是他的正经主子,他的礼她如何受得起?忙命人扶了起来看茶让座,问:"外放哪里呢?"戴铎说:"外放福建做知府。"天兰说:"那敢情好啊,也是一方大员,不枉读了那么多年书呢。"戴铎说:"奴才不敢称读书多,当年不才只中了孝廉。奴才要是读得好早就混个正途出身,也不用卖身为奴了。" 戴铎这话里满含着心酸之意。外放福建,那可是个穷地方。古时的闽越,不比现在。那时闽越与中原山海阻隔,地偏一偶,且天气炎热,蛇鳄横行,百姓穷困难当,是有名的南蛮之地。唐宋时多以此地贬嫡放逐的大臣。上学时候读过有名的《祭鳄鱼文》就是出自贬嫡到那儿做剌史的大诗人韩愈之手,天兰是知道那穷的。难怪他来了半天,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天兰忽然了然起来,戴铎是不愿到那处为官的,故叹说:"那里路远,什么时候到任啊?药、食可都要先备好了。那里天气湿热,仔细蚊蛭是多的。"戴铎说:"谢谢福晋提点。奴才是受苦的命,别的到不怕,只听人说,那里人皆说土语,外人不易听懂。到了那里,风俗不同,语言不通,恐是无人做清谈了。"说毕又叹气。 不禁暗想胤禛怎么对身边人也这么刻薄无情呢。以他的权势,什么肥缺有谋不来的?亏得戴铎替他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呢。看他伤心,故劝道:"在那一二年也就升了,吃得苦中苦味终为人上人。下次再见你进京的时候,搞不好就成封疆裂土的大吏了呢。"戴铎一笑说:"谢福晋吉言。"又瞅着周围没人方说:"奴才若是回不来,若或是我们主子忘了奴才了,到时还请福晋在我们爷面前提二句,奴才就感激不尽了。"心想他到是想的远呢,这么远的事都虑到了。看戴铎一脸的可怜样,遂应了,还送了他一百两银子做为程仪,戴铎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戴铎在玲珑摆了一桌席面,请他在京相知的人,鄂尔泰也去了。晚间鄂尔泰喝得红彤彤的回来。天兰在廊下遇见了问:"老戴今儿请客热闹吗?"鄂尔泰笑嘻嘻的说:"热闹,热闹,来了一二十个呢,临了又加了二桌,才坐下来,他人缘到好。戴铎今儿可是被人拉住死灌得大醉,酒醉了还哭了呢!奴才见他穿着新官的服色,那顶子那么一戴,到还真象那么回事。"天兰瞅鄂尔泰有羡慕之意,遂笑说:"敢明儿,也叫你主子把你也发了出去,怎么么样?"鄂尔泰慌得站直了摆手说:"福晋可别拿奴才打趣儿,奴才是哪个牌子上的人啊,哪里敢做如此痴心妄想呢?再说了,奴才可不想发到那苦寒之地去。奴才只想老老实实的侍候主子福晋这是要紧的。"天兰一笑说:"这会子没有人让你表忠心。"鄂尔泰也笑。 进了房,小桃移了熏香的瓜果出去,小乔打起帘子来用一拳头大的狮子倚了,又端了茶来。天兰接了问:"你是不是赶了那高利亏了银子了?看你这几天没精打彩的。"小乔忙在她跟前跪了说:"求福晋预支我一年的月钱,我见别人都赶,找人借了十几两银子,也入进去了。这回可亏大发了。"利令智错,天兰白了她一眼,说:"今儿我支与了你,但只这一回。以后可不要见钱眼开,万事都不顾。明儿把嫁装可都输没了,可别再后悔。"小乔见答应了,喜的起来谢了恩。又悄悄儿回说:"奴才有一个姐姐在四爷府里做事,听说四福晋几个也亏了银子,天天介的发火,奴才姐姐报怨说那儿管教太严了,想别寻个事做,讨福晋一个示下,能不能收到府里来。"天兰最不喜欢人走后门,但小乔是贴身的人,故说:"拿我的贴子荐到十爷府里去吧!"小乔大喜。 正说着话,见胤禟回来,天兰打发了小乔与他接着东西衣物,自已则将他拉了过来,坐在身边,又亲端了茶与他说:"今儿回来怎么这么晚呢?"胤禟唉了一声说:"太子如今真是会折腾人,他今儿带着人来户部了,扯七扯八的一顿指责,这也做的不好,那也做的不是,通通把文卷掷回来重做。又问着我说,你是办老了事的,如今怎么如此的不懂得规距。我到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事呢,后来听了不过是个小事。我算是对边站的人,四哥可是死出力保他的,不料,四哥出来他照样骂了一通。我不过是个帮办的,又不是主事的,有什么可骂的?不过是借个茬出气罢了。如今可算是抱住这烧红的炭火炉子了,可怎么撒手呢?""他如今正得势呢,不理他,干脆告假好了。" 胤禟听了一笑又叹道:"哪有那么如意啊,我到想告假,他让吗?他必是不让的,且落个口实。他天天个惦记抓八哥的小辨子呢。八哥前儿在内务府替底下奴才办了个转旗的文书,太子就指手划脚,硬说不合规距,生生儿要转了回去。八哥气得发抖呢!"天兰用手支着头说:"四哥府里的戴铎外放福建了,我说怎么挑个这么个地界呢,想来若挑个好地,太子爷必是要挑七挑八的吧!"胤禟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出节奏来说:"太子如今可不比以前了,现在他谁都防着呢!防的利害着呢,这时候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时候!也罢不谈这个。"到窗前摆弄开得正香的米兰。 双手从他身后穿过去,在他腰前合拢,头只靠着他的背,胤禟笑问:"晚上吃得什么呢?有没有好生吃啊?"贴在他背上呢喃了数句,胤禟转过身来,搂住她,一同看窗前的月色,今晚有好大的月亮,星河到淡淡的不明显了。低头在她耳边悄道:"今儿早些安置了吧!"天兰想起那手足相抵的缠绵来,脸微微的红起来。 这月十七是宜妃的寿诞,早就预备下一百挂银丝挂面,一百吉祥寿桃,一些稀罕玩意儿送到宫里去,宜妃收了寿礼又赏出吃食来。到了正经日子又早早儿的起来按品大装换了吉服与胤禟一块儿进宫去祝了宜妃千岁。宜妃是受宠爱的又有体面的嫔妃,连万岁爷都赏了脸过来陪着听了一曲戏吃了一回东西,其他的嫔妃亲贵外臣们哪有不来上寿凑趣的,光送的各色寿礼就堆了一屋子,屋内更是花团紧簇,环佩钗环声叮咚作响。 天兰与胤禟来的早,与宜妃磕了头,胤祺夫妇来的更早一点,已经行完了礼了。宜妃因说等会必是热闹的不堪的,要歪一会子静一下,他们二人就先退了出来。过生日依旧是老三样,吃酒,听戏,看人敲鼓儿词儿。天兰不比胤禟可以自便,她是要站在宜妃身边立规距的,不耐烦又不能走,还要做招待员,只得耐着性子,耗到月上中天了才回府去。隔日又陪着宜妃凤驾上佛寺礼佛许愿,放了几笼子的小鸟雀儿,又有几盆子的金鱼才算罢了,又闹了一天。 十九、二十、二一、二十二连接着四天,宗室家红白喜事接连有几桩,有的单送了礼去的,也有要亲自去的,也有推不开被死活拉了去的,天天闲不住。胤禟与天兰每日只得早出晚归,关系经营也是要有体力的。胤禟瞅着换衣服的空,笑说:"可吃着密集赴宴的累了吧!"天兰花容惨淡的说:"今儿能不能不去了呀!"胤禟说:"今儿必不终席就溜回来算了。"天兰哼了一声说:"你到想得美去。"果然去了就被人抓住了,也是月上中天才回转府来。 本想二十三是得闲的,早上正想睡个懒觉,却被小乔小桃直接从床上拖起来说,韩越早在大厅里等着她一起出门呢。一算日子,再过些日子快到年终了,府里的产业,庄子上的年租都到着日子要做年报了,她自已手头上的独立的产业也要打点。所谓人格的独立,首先要有经济的独立,这是天兰一惯奉行的不二法则,于是只得打起精神,会齐了大小账房,亲到各处产业去巡视经营状况,审核账目,且预备做下年活动预算。中午与账房们一边吃工作餐,一边开会,还好从旧年头起,就把胤禩、胤誐家事,仍推给他们自已打理,只充当咨询一角。而他们府里多少有些灰色的收入,这大概是他们不愿透于人知道的。故天兰睁一眼闭一眼,一步也不肯多走,一言也不肯多说。最近二府里亏了钱了,天兰更是不问亏了多少,以免他们要抓着她想法折变些银子来。 有一账房说:"听闻十爷、八爷家三四月的时候买了山东直隶青苗,如今也眼见着就要有收成了,想必很赚了一折子银子吧!"一账房算了算说:"这买青苗有五成的利呢,往年我们也做的,不如下年我们仍也做上一档子这个买卖。"买青苗相当是做期货生意,不过这种期货与现代期货概念不同,显失交易公平的法则。这起人通常在每年青黄不接时,利用种地的农民在生活上的困难狠狠杀价,以极低的价钱预购农民地里的青苗,等庄稼成熟后,商人就转手卖出以获得厚利,辛苦了一年的农民一个子却落不到。更可恨的是有些人居然以青苗作为抵押品,乘农民那时没了余钱时,向农民放出高利贷,从中获取暴利,这种也称放青苗。老八、老十就是用的这放青苗的法子圈钱。 胤禟以前也是这样做的,自她来了,她就不许他放青苗了,这明摆着就是万恶的旧社会地主老财南霸天那一套。旧社会恶在哪里啊?恶就恶在它压迫与剥削贫苦农民来榨取财富,他们以别人的血汗来满足着自已的奢华生活。她天兰是做不出这种阴损的事的,不关道德,在于人性。天兰站起来很郑重的宣布:"放青苗,只要我在一天,就绝对不做。"账房们见她如此郑重宣告,到呆了一呆,但这些个人,已经熟悉了她剑走偏峰的性格了,到也不以为异了,且在她手里哪里都是刮出银子来的,只是可惜了二声。你不做难道人家就不做了吗?你道德高尚?人家只当你傻,好赚的银子不赚而已,但这话没人对天兰明说。 天兰见了这些人不以为然的反映,心里到暗暗有些灰心的意思。这是思想的局限性吗?也许是。以前与胤禟说时,胤禟也是这付表情,不过是看她皱眉了,遂宽慰说:"放不放青苗随你吧,事情交与你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一点不觉得他们这票阿哥整天用公款下馆子,而广大贫下中农糠菜半年粮的过日子,有什么不妥之处。顶多在街边看见了讨饭的说一句:"可怜见的。"赏两个铜子而已。他们在思想上就是高人一等的,觉得享用祖荫来得理所当然。他们考虑的是如何在朝堂上拉帮结派,如何夺占最大的势力,个个亲贵皆然。他们对社会上穷富不均,老百姓穷哈哈在贫困线上挣扎视而不见。不思考如何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不懂得为广大百姓做实事。一个官员哪怕你贪污受贿中饱私馕,鱼肉乡里了,只要你是自已这派的人,银子送的多,马屁拍的多,也莫不是睁之眼闭之眼手下容情。就是被御史参了,也有人为你上下奔走说情。这都是天兰亲见的,不苟同的。胤禩、胤誐自不必说,胤禟也免不了俗。 天兰常觉得与胤禟不止是思想观念的不同,连政治立场上都是有所矛盾的。胤禟支持他八哥,支持的动力是什么?胤禩的政治宣言是什么,执政想法是什么?以胤禩的做为来看,不过是对某些人许了升官发财的愿了而已。是服务小众而不是大众的。天兰从来不认为胤禩是正确的,许多事做的看不上眼,但同样也不认同太子是正确的。事实上好象没有什么人路线正确,理念正确,所谓的为国为民不过是句体面话罢了 天兰从心里是希望胤禩能登上大位,不过是从个人需要角度出发而已,是感性的,不是理性的。也许胤禟的支持也不过是哥们义气罢了。偶而吵起嘴来说上两句,胤禟恼起来说:"难道你真认为众人皆醉你独醒吗?人皆如此,你特别你就是异类,你懂不懂?一个人总活在世俗里,即不是仙人,就有些关系,有关系了就要维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不想着保全,那就是自已杀自已了。这不是善良的时候,也不是能讲得清理的时候。"他这样说了,天兰也还是困惑的,她承认她是有些理想主义,但要她不管青红皂白就打死里支持,她也是做不到的。她不能要求胤禟做一个脱离时代的反对恶势力的道德高尚的斗士,而她也不能接受和认同他的价值观念,还好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尖锐的角隐藏了起来,才能共同的生活下去。但在天兰心底里,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是无奈的。 韩越拉拉她的袖子,天兰方回过神来。韩越说:"发什么愣呢?"天兰忙说:"哪有啊!"韩越定晴瞅了她一会子说:"要是累了就要他们散了。"天兰端起桌上的茶来一口喝了说:"明日还有明日的事呢,大年底下事情一件挨着一件的。"韩越叹息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呢。"天兰看他有心疼她的神色,故说:"谢谢你,在我身边。要是没有你,这一堆子的事,我可不知道怎么办呢!"这话说得韩越到笑了,他道:"这哄人的话是越说越溜了。"又言说:"李蟠那书呆子,巡视乡学快回来了。三日后就进京呢!"天兰一乐:"学政大人快回来了,那可要出城迎了他去,他可是有些日子没在家里了吧。" 韩越说:"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我前不久替李书呆子接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媳妇坐了船已到直隶了,也就这几天就到了。"天兰忙说:"那我叫人收拾出一间客房来,她来了好住。"韩越嗤了一声说:"我来料理。我在外面早替他们租了一间房子,就离我们府上不远,家俱那些粗重东西也拾掇好了,他们一回来就可以入住了。"天兰奇道:"住我们府里不是很好吗?干嘛又特别到外面租房子?"韩越说:"咱们府里高门大院的,人家能住得惯吗?李书呆子心心念念的想买所房子,就是买不起。这会子,他媳妇老远来看她这个在外做了官的丈夫,我们哪能不替李书呆子长脸呢?他那清贫样子,可是看见就让人觉得寒搀。" 天兰说:"那所房子要是好,不如买了送了他如何?"韩越白了她一眼说:"又露出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嘴脸来了。"天兰也会过意来说:"我说错了,还是你想得周全。"李书呆子是读书人,讲究风骨,送他他必是不要的,还要着恼,反而好心办了坏事。要想发财,李书呆子早发财了,他同期的杨中直早跑官买官都升到镍台大人了,李书呆子还是一穷二白的穷京官一个,这是难得的,想多帮他一点才好。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59章 章节字数:7810 更新时间:08-01-19 14:01 四阿哥府 窗外芭蕉如绿玉般透亮,花窗内一屋子的书籍落得满满的,有的厚书上还夹着鹅黄的书条,轻风一吹,书条随风摆动,书香气就弥漫在房间里。桌上笔架上垂满了湖州的湖笔,紫竹根大海里,更是插笔如林。书桌的当间儿,一方若大的田黄石海子就摆在那儿,格外招人注意。这块一斤重的的石头还是天兰淘换来的,因胤禛喜欢天兰便拿来赠与他了。胤禛得了这块田黄,命人在石表用薄意法,一面雕了岁寒三友,一面雕了携琴访友图,部分石质橙黄的表皮都还刻意的留着。对着光看通透感很强,石内有萝卜纹,并有少量血丝纹,磨拭的多了格外润泽可爱。当天兰看到仔细雕琢过的,变了样的石头时,简直喜欢的不得了,厚着脸皮又想讨还了回去,胤禛却不干了。天兰谓之:"小气"。胤禛却笑言:"有来无回。"故天兰每次过来总是要拿在手里玩上个好半天才肯罢手。 胤禛穿着件大衣服,很随便的坐在一张酸枝椅子上翻着书,他并没认真看,不住的来回翻动着书页,眼却看着窗外的某一处,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神态高贵而优雅。新晋的四阿哥府大管家沈竹打了帘子进来,胤禛方把视线收回来。自打戴铎外放后,沈竹就接戴铎的班了。沈竹的眼不经易的与他主子的视线碰了一下,主子的眼神虽是随意一瞟也是黑滇滇的深不可测,他是知道主子手段和城府的,故沈竹一向有些怕他这个主子,沈竹马上就谦卑的低下头来。双手拿了单子恭身递给胤禛,并回道:"回主子,据报年羹尧秘密的才去了十四爷那边,也不知道谈了什么,一叙就是二个时辰才出来。十四爷亲送着出来的,这是小的命人抄录他打点那边的详细礼单。"胤禛接过来随便一瞧,便丢在台几上淡声说:"他到是富得很呢!" 沈竹一晒说道:"据安插在年羹尧身边的人递信来说,进京前,年羹尧随便借了个事,在川地杀了一处镇子的富户,白取了不少的钱财。他好大的胆子无故杀了这么多人,也不怕人参他。自从他升了四川巡府以来,越发目中无人,跋扈得很了。想参他的地方官多了去了,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今年十一月,只一月内他三次报匪患,如今太子都疑惑了,剿了这么多次,怎么就单他那匪这么多?依奴才愚见,料想他只不过指着这些匪向兵部要银子吧。有人报他在兵中吃空头,又报他在那里随便克税,就连交今中各部的火耗银子他硬敢抽二成五,在地方上很是干了些坏事。再来他秘密进京四五天了,也敢先不到主子处来,真是官大心也大了。--"胤禛对沈竹的话并不置评,只是冷冷的一笑,沈竹觉得主子这一笑中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之意,午后阳光虽暖,沈竹却觉得如置身冰雪之中,手脚有些僵硬。胤禛说:"他还去了哪儿?" 沈竹回说:"回主子,一回京当晚上他就去了揆叙那儿,然后又跟着揆叙上了八爷,九爷,十爷那儿,据说所谈甚欢。"胤禛眉一拧说:"这些你在节录上写了,我是问别的。"沈竹吓了一跳,忙回说:"年羹尧在京中还去了与八爷亲厚的一些官员家里,都是备得大礼去的,自于叙了些什么,奴才整理了再来回主子。"胤禛问:"他回来去看了他的老父,子侄没有?"沈竹是知道,年羹尧所有成了年的儿子,族中子侄皆奉他主子的命令,一律留在京中读书,且代年羹尧侍奉他老父。说是方便管教,其实是进行牵制。沈竹万想不到主子会问这个,一时语塞,吱唔起来。胤禛哼了一声料他想不到那里去,遂朝窗外叫叶青,叶青旋即进来回说:"回主子,年羹尧仍住在红福客栈里,没有去西四胡同。"说毕即退。沈竹心里有些不安,戴铎临走就送了他四个字:"小心,小心。"沈竹忙跪下说:"奴才虑的不周,奴才下回一定仔细。" 府里的下人来报说:"年大人来了,在前院等着主子召见。这次年大人带来了好多的礼在沿子上放着都堆不下了,已经回过福晋看怎么处置。另外内室的年侧福晋想见一下年大人,讨主子示下!"胤禛又翻了几页书后,才慢慢道:"让他在左边小厅里等着。""喳!"那下人不识眼色,仍回说:"年侧福晋想----"胤禛把手里的书往台几上一掷,神色一沉。高福儿端茶进来见状,忙喝命下人说:"退下!"那下人方醒悟过来主子生了气了,忙磕了头退下去。 主子不快,众人无不寂然而侍,半日都无言语。一时叶青进来在胤禛耳边道:"十二爷家送了贴子来,说等会儿请您到东定门吃素。"胤禛淡淡问:"还请了谁?"叶青回:"就请了主子一人,并没请别的阿哥们。"胤禛皱眉想了一会子说:"好!回他说我换了衣服就去扰他。""喳!" 胤禛换了件素色衣服,带着沈竹、叶青从后院出门,特别绕过东边角的小厅,悄悄儿瞅着精细的隐蔽花窗往里面看了一眼,年羹尧穿着补服子衣服,脸上冒着汗,在小厅里背着手走来走去。胤禛看了没有言语,只看了沈竹一眼,仍走他的。沈竹也瞅了,叫过侍候的人来吩咐说:"不必与他上点心茶水,不管他说什么,不用理他。"侍候的人皆面有惊色,但府里自有规距的,就是多做事,少说话,上头说什么是什么。故点说"喳"。沈竹怕主子走远,跟不上,连忙撩衣赶了上去,心里暗暗揣测主子的意思,他想如今主子是打算熬鹰了。 东定门外新开了一家不甚起眼的素菜馆名叫航影,做东的是二个南边来的游方和尚。和尚做得一手的好素菜,胤裪因深知胤禛是好这一口的,故特别找了这个地方来宴请他四哥。胤裪正等得不耐,下人回报说来了,来了。胤裪忙整了衣装,率人迎了出去。胤裪不等胤禛府的长随打起轿帘,竞挤开从人,亲自上前充当仆人,小心的把轿帘拉开。"四哥,让小弟好等。"胤禛下了轿见胤裪殷勤如此,到觉得出人意料。他二人素来没什么往来,并不怎么亲厚。但脸上却不露出来,反而亲热的说了许多话来,并细问了一些个寻常家里的琐事。二人笑着携了手,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哥俩亲和的很呢。 胤禛坐至席上,菜是好菜,茶是好茶。他寻思起来,怎么胤裪居然想起他这个四哥来了,好生没有来由的。事出必有因,人家请了他,自有话要说的,他且对一盘素炒的苦瓜赞不绝口。胤裪拍手笑道:"果然四哥觉得好,今找的这个厨子,可是个做素食的高手,平常菜色也能做出真意来。要不是他有这一手,我怎么敢请您来尝上一口呢!"胤禛连忙说:"难为十二弟连一品菜都想着我,我倒觉得受宠若惊呢!"胤裪有意显摆,命人找了那厨子上来谒见。 厨子口念佛号的出来见了礼。这大和尚年近中年,光光的脑袋上有八个紫红色戒疤,是正经受了八戒的,眉目到是寻常的很。胤禛随意的问了两句,和尚到是答对有致。胤禛便问法号为何?大和尚答:"无量寿佛,贫僧法号性音,暂在柏林寺挂单。"胤禛听其法号便知是一个释家禅宗了。因又指着桌上一盘碧青瓜片问:"这是你做的?"性音低眉说:"不是,这是贫僧的同道文觉所做。"胤裪不悦说:"那文觉为何不来啊?"性音揖了一揖说:"他在摘菜。"胤裪更加不悦:"摘菜要紧吗?爷等要见他,他到拿起架子来了。"性音到也不慌说:"摘菜也是要紧的。本源自性天真佛,万类之中也一般个个是佛,即使运水搬柴,也无非佛事。"胤裪被一个和尚抢白,自然觉得倍没脸面,正要作恼。却不料胤禛却含笑说:"识自本心,见自本性。识自性,一悟即至佛。非离世间而求解脱,所谓佛性者,诉诸天然之本性、化于平常之生活中。让解脱完全听任于自性自悟,这样甚好,到难为你们有如此的修持。" 性音又唱佛号一句,揖了一揖仍下去了。胤裪干瞪了几眼,这狂妄的和尚居然连礼数都如此的不恭敬。他不知道这运水搬柴却有什么好的,这叫不务正业。是他不知禅宗教义讲究的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最不喜欢摇头晃脑诵经这种形式主义。胤禛看了胤裪一眼,这种"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的奥妙,看来他是不懂的。胤裪干笑说:"这和尚甚是不通的很。"胤禛笑道:"平常心即是道,他打的禅机是说,明心见性以后,起心动念,无非佛性,行住坐卧,穿衣吃饭,翠竹黄花,哪怕是摘菜担水,皆都是真如。"胤裪说:"这样的修行到也自如的很!"话毕,仍吃菜。 饭毕,又献了茶来。胤裪一拍手,他的从人递过一个盒子来。胤裪把盒子打开,胤禛就见这盒子里是一尊白玉观音,雕得宝相庄严,似笑非笑,且通体圆润,结白无暇,周身隐隐的有着一层宝光。最难得的是观音莲花座略显粉色,这就是极难的了。胤禛不由赞叹一声。胤裪得意说:"这尊观音是采自天山石合子的白玉做得,还稍微入四哥的眼吧。这是我门下敬上来的,我一寻思,我这么一个大俗人,又不念经,礼佛留着并没有什么用处。四哥是修佛之人,这尊观音只有放在四哥那儿,才算值得,请四哥笑纳。"说毕又手送上。 胤禛并不接,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他故正色推了几次,胤裪一再坚持,几乎是恳求了好久,好话说尽,胤禛才表现出勉强不好不从的样子,他示意从人收下了。又说:"改日若看到十二弟喜欢的,必再赠还与弟。"茶已二献,胤裪摒退从人然后道:"我想着老十三与大哥并不一样。皇上是知道的,且在那事上实在是冤得很,如今太子也复了位了,这段公案我看可以了了。于是我备了个密折想递上去保他。一想这个折子还是想先请四哥你先帮着看看。" 胤禛一向知道胤裪只是推倒油瓶不扶的,哪会做这等雪中送炭的事。接过略看了看,字是好字,钟王小楷,一丝不苟。什么时候胤裪也学着玩上心机了,他未必会递上去,他也没胆递上去。他这样的示好,也太直接,不懂得转折了吧。胤禛淡淡的开口道:"你写的情真意切,引经据典的,文彩很好,说得也实在。但此时并不是好的时机。你有这份心,我替老十三谢谢你。""是吗?四哥这么说,一定就没错,那就不递了吧!"胤裪把折子一合收了回去。胤禛见状冷冷的一笑。胤裪四下一扫,凑近很小心的小声道:"四哥有没有听着消息?"胤禛说:"不知道是什么消息呢?愿闻其详。"胤裪说:"从南书房传来消息,好象皇上打算再赐给皇子啊们封号,四哥就没听到什么动静?我到是听说了,好象三哥,四哥,五哥这回都有份进封亲王呢!这可不是大喜的事吗?" 胤禛这才了然胤裪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了,南书房、宫里的消息,他上午也不过才知道,胤裪的消息到也如此灵通,这让他到想不到。消息如此的准确,动作如此讯速,到让他平日里少看了他去。他到是个机灵人啊!胤禛装作诧异说:"果然吗?我到没听到信呢!"胤裪说:"这消息如何不实呢?我还听宫里人说,皇上夸四哥来着呢。"胤禛心里一动说:"哦?是吗?"胤裪笑道:"皇上前日对左右说四哥你办事能干,稳沉老道。"胤禛也笑说:"不能吧!前儿皇上还为了一件差事,才怪了我呢!你听错了,听这话到是在夸老八吧!"胤裪说:"四哥真是谦逊啊!哪能是夸老八呢,自打他出来,皇上对他只是淡淡的,要是真宠他,怎么连亲王都不进呢?"胤禛放下茶来正色说:"十二弟你这话说得太过了。都是一家子的骨肉,皇上哪有偏疼谁,不疼谁的呢?就是真进位我为亲王,我也是不敢要的。我到希望把我这身子的顶带爵位平分与没受封的弟弟们。我看皇上看老八到是甚好的,他工部的差使办的好,人也谨慎,他那份能干,我是远远不及的。我是个心事极散淡的人,只因皇上交与了差使于我,才不得不尽心尽力以报圣恩,你是知道的。" 胤裪却不料他四哥说得这样的大义凛然,未必是心里话,场面话罢了,他就不信他心里就真这样想,于是装作闲话的说:"八哥是个贤能人,这不错。但最近也忒树大招风了,你没看到前些日子,老九,老十四这起人在皇上跟前为八哥关入宗人府那个不平啊,那个闹腾啊!老十四是块爆炭,皇上气的都拨了刀了,老九平白挨了两个大嘴巴子。不过皇上到对老九改了些看法,听说想封他一个郡王呢!"胤禛听了没有言语,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茶盖。 见他四哥这样子,心里未免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是有他自已的盘算的。太子已然是废过一次的,这哪朝哪代都没有废而再登大位的太子,胤裪是个聪明人书读的多心里有数。如今有消息封亲王的有三个,一下子加封三个亲王无非是皇上不愿让太子爷搓揉他们哥几个太狠,这时进了爵位也有与太子分庭抗理的意思。老三他自从争大位失利之后,那份子的心也就淡了。老三无戏,老五没那个天份,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他这个四哥有隐龙之势,这时不巴结,何时巴结?也曾向老八示过了好儿,但老八有老九、老十,接纳他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的,他与他们混了几日,心里雪亮。老十四挨了打,招了骂,皇上仍对他如以前一样宠爱,但老十四是弟弟,要他屈下架子去侍奉他,胤裪自认为这个脸是丢不起的。人人都在押宝,胤裪又赶高利息很亏了些钱,这时才真正明白这权势银子的重要。故把心里一横也要钻营钻营。胤裪说:"四哥,太子都登位这么久了,我看皇上若是真心的恼老十三,他恐怕是很难出来了。老十三一向和四哥交好,这样一来四哥顿失臂膀,如果你不嫌小弟愚钝,小弟愿效法十三弟,为四哥你鞍前马后,做你的左膀右臂。" 胤禛脸上笑意很浓,但笑意却不及眼。心里有数却不表露出来。绕了半天这时才说出来。说是想效法老十三,无非是借他升了亲王之机,捞上些好处。胤裪句句话都在暗示着什么,胤禛是明白的。可他哪里知道,这十三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也替代不来的。胤禛笑说:"此话严重了,哥哥我可不敢当。皇上常念说兄弟间要讲究长幼有序,兄友弟恭的才好。"胤裪到觉失望,但干笑道:"自然,自然。"胤裪干坐了一会子,忽靠近胤禛说:"弟弟愿行臣礼以待四哥。"胤禛一听此言,面上颜色炯然变之,拍案怒道:"胡说八道,说什么浑话呢!这种大逆之话,你要命不要。如今听了到污了我的耳朵。太子如今还在位上,你是不是发昏表错忠心了。我也不想告诉人去,我就当你没说过。告辞!"说得还真是赤裸裸的,真叫人恶心。这年头的人心啊! 胤裪慌了神,忙拦腰抱住了,惊慌道:"弟弟我,可都是说的真心话。"胤禛冷冰冰的说:"不用。你是把我往火上推啊!我自视一向为君尽忠,待太子至诚,岂有别的心思?这话听得我很难过。你这话若是被皇上知道,可是要诛连一家的,我劝你以后也别发此狂言。"胤裪求道:"四哥!"胤禛说:"别喊我!"这不是用热脸贴个冷屁股吗?胤裪感到分外失望,他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胤禛走至门前略停了停说:"周文王有一次到一个地方巡视,看到一个穷苦的妇人用一碗米,向上天祷告,她说她希望老天爷让她明天的收成好,谷子多得让她的粮库都装不下,然后家里人有吃不完的鸡鸭鱼肉,以后她的子孙也能享爱的到。周文王就笑了,从人就问周文王为什么笑?十二弟你说周文王为什么会发笑呢?" 这话说的胤裪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四哥回了他,正义凛然的去了,然这临走的话是个什么意思。等他想通了这话的含义,已是十天之后,这是后话。 回府的路上,沈竹在轿外问说看到九福晋了,要不要停轿呢?胤禛听了随手打起帘子来,天兰穿着一件紫色的旗装,打扮的极普通随便,只一个人,连随从都没有,进了一家四川人开的茶店,那家子茶店有好评书、百戏可看,是个极热闹的去处。胤禛知道胤祥是那家店子的常客,而胤祥如今仍在宗人府呢,他未免心里有些黯然之意,却不露出来。刷的一声打下帘子来,命两个人悄悄儿跟了她去,旋又命人仍起轿。沈竹看叶青一眼,两人耸了耸肩,主子平日里是何等的看重她的,原料想主子与她一处也好开颜一下,却不知主子今儿怎么到改了主意了? 暮色满天,彩霞闪着暗红在天际边发着亮色,但终究是止不住星子的上场,天上已有二三颗的星了。胤禛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见他回到内宅来,福晋带着侧福晋、庶福晋们都从垂花门内迎了出来,争着向他道了乏。淡淡的扫过众女人,年氏在女人们中很显眼,不是因为打扮的别致,而是脸色黑的别致,两只眼晴满是怨色,想是在怪他不让她见他哥的缘故,他装作视而不见。 早有人回说,年羹尧还等着呢,胤禛却并不理会。先在福那拉氏的房里坐了片刻,那拉氏献了茶来说:"母妃带话来说,十四爷最近老不往她那去,又闻他最近多事的很,母妃甚为忧虑,说请爷您遇见了还是规劝规劝才好。"胤禛抬头看那拉氏说:"你进宫去了?"那拉氏说:"再过二十五日就是母妃的寿辰了,所以----"胤禛眉一皱说:"我竟忘了,还好你记得。十四送了些什么?你把府里那新进的杭绸,并那架百宝的架屏送去贺寿吧!" 那拉氏心里想,在这位爷的心里,活人还不如死人强。孝懿仁皇后的生忌、死忌,爷怎么就从来没记错过日子呢?他总是素衣素服前去奠扫,从没间断过。难道嫡亲的生母还不如养母亲吗?儿子与母亲冷淡到如此,也难怪德妃对她这个儿媳也总是冷淡的。强笑说:"十四爷那边送的是缂丝的百子寿桃图,母妃看了喜欢,当即就挂上了。"胤禛点了一点头,那拉氏说:"前儿宜妃过生日很是排场体面,料想母妃也不想被宜妃比下去。今儿进宫去,才看到母妃宫里都在忙着呢!"胤禛说:"若忙你去帮衬帮衬。但与母妃说,还是守制的好,太张扬排场了到显的小气了。"要是真与母妃这样说去,母妃必是要恼怒的。那拉氏待要劝胤禛二句,又不知如何说好,想一下还是不说的好,笑道:"今儿预备了奶酪皮子,到是好的,爷进一点吧!"胤禛摇头说:"罢了吧,你留着吃吧!"遂站起身来。那拉氏知道这是老规距,闲话片刻不多停留。那拉氏仍挽留说:"爷,在坐一坐吧!"胤禛立住回视她一眼,那拉氏满心的期盼,心都提在嗓子眼里。胤禛却是缓缓的说:"天晏了,你早些安置吧!"说毕出得门去。""喔!好!爷您走好!"忙赶着送他。 看到他的背影不回头的走远,直到这人影在眼中渐渐的淡了去,才转身回来,闷闷的在他方才坐的位置坐下,眼瞅着方才奉的茶水,绿中泛黄的仍冒着热气。小丫头子在门外轻回说:"福晋,点心预备好了。"那拉氏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话来说:"退下,退下!"喝退了所有的侍女,眼眶中的泪水再也集蓄不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虽然知道胤禛每次都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仍每次都梦想着他有一天能发现她的好,能他能为她留下来的。虽然知道每日他来闲坐片刻不过是给她一个做为嫡福晋的体面,她仍是非常珍惜。虽然他每日在她这不过是吃一点子茶,如此而已。但她仍每日里还是暗暗准备了精致吃食,总想着也许有一天,他偶尔会吃上一点呢?虽然为他准备的吃食,总是在第二天又悄悄儿的倒掉了。但每一天总象是新希望的开始。。她总是盼望着的,想着也许他会有这么一次的特别。他从来不吃,也不留宿。但为他准备这些,好象以经成了某种习惯,虽然每次梦想和希望都被无情的粉碎了,但终还是忍不住做下去,一直的做下去。 他今儿会到哪个女人的屋里呢?断然不会到年氏那个贱人那吧!他会去耿氏那儿吗?还是会到李氏、刘氏、宋氏,钮祜禄氏那去呢?那拉氏摸摸乌云堆似的发脚,他是否注意到她今天又梳了一个新的发型了呢?他是否注意到她为了他又戴了一个新的玉镯子呢?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呢?他都在想什么啊!他真是一个没有一丝柔情的人。她这样热切的看他,他却当然是空气。她的年华,她最美的时候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再过二年就要真成老树皮了。 那年在宫里还在做宫女时,在她与他新婚时,她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了真切的她的影子,他也曾专注的看过她的,为何这点情份,随着时间就一丝一毫的不见了呢?是因为他身边有了比她更年青貌美的女人,还是因为她变得腻味了呢?他们之间是何时已经没有了体已话讲的,何时她成了一个如戴铎,沈竹似的下人,对答总是一板一眼的。"您回来了?""嗯。""您辛苦了。""嗯。""月钱已经发了。""是吗?"如此的平淡乏味的如同一杯陈水。然这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如此可怕的模式。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0章 章节字数:13571 更新时间:08-01-19 14:02 天兰跟胤祥一块来过几次这个四川茶店,小二哥还记得呢,故前来招呼说:"哟,您来了,您这边请。平日与您一块来的爷呢?"天兰眼色一暗说:"噢,他啊,做买卖去了。"也不知胤祥几时才能放出来。小二哥将她引到她惯常坐的一处,这茶店做的都是熟客生意,故不待吩咐仍照老样子上了茶和点心瓜子来。 趴在桌子上侧耳听人评谈,周围热热闹闹的,座无虚席。台上有一个中年先生正拿着扇子,开嘴能跑马,拍案雄兵来,正说得痛快。今儿府里有客,都是朝中的人,她懒得会这些个人,强做笑脸,对一帮子大腹便便的油滑官僚,她还没有那份子世故。她也不想看到胤禟应酬,虚应故事时那股子虚伪,这让她感到难受。虽然知道这才是这票人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免不了俗的,但总让人有些不情愿。故办完了事,也不想回去,只倦倦的想找个热闹又能自在的地方,把自已藏起来,静心一下才好。 川人开的茶馆与京中的别样不同。样式与京中不同,其茶客尽也是与众不同的。茶客以走行帮的汉人居多,旗人则很少光顾。川茶店热闹中有着朴实,朴实中着乡土气,乡土气中有着江湖气,江湖气中则有着火辣辣的豪气。说他热闹是因为三教九流的杂坐,吃茶的客人,贵有官员、世族,富有南来北往打码头的客商,文有儒冠的夫子,武有带刀带剑的侠客,艺有百戏的伶人,市有附近的住家百姓。说他的江湖气和豪气,是因为这些人什么都敢讲。由于这些人是多是来往于水陆之间,见识极广,又善讲,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也可能七弯八弯天下地下给你铺排开成一串串开花开朵的故事来,再平淡无奇的事,经这么一渲染,也顿觉得有曲径通幽处的美感。谈古他能扯到今,说今他能扯到古,天上地下揉一团,古今中外溶一炉,妙语要连珠,妙趣要横生,多姿多彩多滋味,有声有色有新意,有这等身手的在这儿才有资格叫作摆,由此可见,摆龙门阵的摆字不是随便好用的。一般地原原本本正正经经说到一个事情,那断不能得摆字之意味。茶客善讲,开店的老板也是极风趣有味的人,以讲时事善长,官场故事,市井传闻一到他口里,立刻变成了一个个的妙趣从生的小段子,这或者是他身上仍有诸葛亮治蜀用兵出神入化遗风影响所至吧,揭穿了都极简单,然而摆开来却是陷奇曲折,波澜丛生。在这茶店里耳朵里听的是个乐子。 有听的有趣,还有看的眼福。看工夫老道根底浓厚的茶博士点茶也是有趣味的,在长条桌上冲茶时,不是一个碗一个碗的放,而是一手领一把滚烫长嘴铜壶,一手从臂到腕重重叠叠支了一摞碗盏,手指间还分别夹了几只,势若叠罗汉,状若龙抬头,步履稳稳笑意微微的,哗啦啦一下,一闪手一晃臂便将十余只茶碗平平稳稳匀匀净净在茶桌上撒排开来,这种气派声势非同凡响的哪家能比? 忽一个人从后面来拉开一张他这桌的椅子就坐下说:"不介意加个坐吧!"一抬眼居然是一身便服的觉罗永贵:"你坐都坐下了,我能叫你起来吗?"觉罗永贵一笑说:"想不到你会到这里来,这里与你的身份不合吧!"天兰:"你来又合吗?这里可都是汉人。"觉罗永贵哼了一声说:"你是汉人吗?"哑然,她现在算也不算,扬手说:"小二哥,这再加一壶茶。" 茶馆是京中消息会集之处,不论是宫里的,官场里的,还是各家的事,只要你想听,都可以听得到,还是那种外带点评版的那种。这种地方是有心人散消息的地方,也是有心人听消息的地方,觉罗永贵是深之其味的,所以来。今儿这儿议的话题是到是杂的很,觉罗永贵喝着茶水,默然的听了会子。天兰忽然问:"你看好谁?"觉罗永贵说:"你这话可说得没头没脑的啊!"嗤了一声:"你听得懂,装什么傻啊!"觉罗永贵说:"你如今也关心起来了吗?你问我,那你心里必定有了答案,而你问我,是心里很吃不准,对吧!"天兰白了他一眼说:"这会子没人要你做分析。你说太子能继大位吗?"觉罗永贵说:"我看好谁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皇上的立场,圣心属意谁就是谁。你担心,你又能做什么?你要知道,没有人能影响皇上的决断。"天兰叹道:"是啊,我又能做什么呢?和你说白说。"觉罗永贵笑,暗暗为她的不安而担心。 觉罗永贵说:"你知道今儿为什么你府上请客,八爷为什么不去吗?""为他交际拢人,他为什么不来?"冷然一笑说:"因为他心里不痛快,有消息说你们家九爷要升郡王了。"胤禟要升郡王,这可是个好消息。但为什么胤禟升郡王胤禩会不高兴呢?这意味着什么呢?天兰隐隐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只直直的瞪着觉罗永贵。觉罗永贵的牙很白,笑起来白惨惨的,天兰忽然想,他象一个背上有着黑色羽毛的恶魔,阴气很重,就差头上长角了。"胤禟一向不在意什么爵位。他们两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情份,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什么裂痕的。" 觉罗永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也许九爷不在乎什么爵位,但有人在乎啊,你不计较,人家计较。在得失取舍之间,不是人人都那么超脱的,即超脱也就不争什么了。"忽然凑近了说:"也许九爷应该离那几个远一点-----如果那样,说不定亲王都能当上呢!"天兰听了,嗖的站起来,高声叫小二结账,结完账也不理他,自去。而觉罗永贵却仍坐在那儿,双眼只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了府去,看府门前车水马龙的,知道席还未散,却不过花厅那边,自回房去。小桃看见她回来说:"我的福晋,您总算回来了。主子都问了几次了。"点头说:"哦!"小乔端了洗脸的水来,天兰就净了净面。小桃问说:"主子用了饭了吗?"天兰糊乱点了头。小桃就挑亮了房内的灯,又细细放下锦绸帘子来。天兰洗沐完毕,小桃小乔侍候换了宽松的衣服,又帮着卸了钗环下来,让头发松松的分二股长长的垂在肩上。天兰说:"料想他今儿还要闹好半天呢,你们累了,不毕在跟前侍候了。早点安置了吧!"小桃与小乔应声退下去。 一人对镜沉沉的想了许久,才睡去。但在床上总是翻来覆去的,好容易才睡静了。迷糊间忽听到有一阵轻轻的响动,并衣袍声响渐渐的过来,一会子又静静的了。天兰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用用指腹轻轻拭过她的面,柔柔淡淡的象一缕轻纱拂过。天兰努力的睁开眼,见胤禟在床边坐着,身体斜支着床,在凝视她,遂揉了揉眼。见她醒了,胤禟柔声问:"吵醒你了吗?"他的面微微的泛着红色,很有些酒意,但他的眼却是明亮的。天兰嘟哝了一句:"都散了吗?我回来晚了就没到前面去。" 胤禟说:"我等了你好半天呢!知你不愿意,但也在外游晃的太久了一点。做什么呢?"胤禟刚刚沐浴过了,身上有梅花的淡淡香味很好闻。头发半干松松散散的披着,额上勒有镶有绿玉的额带,这样的他俊美的让人连呼吸都忘记了,是很吸引人的。他天兰遂拉着他袖子,很娇懒的依在他的腿上。天兰在他腿上蹭了一下说:"哪有做什么啊!"用手摸摸他的脸,侧着头问:"要不要喝醒酒茶?"胤禟说:"这么晚了,都睡了。又叫起这些人做什么?" 怕他明日起来头疼,到底还是跳下床去,胤禟拉她不住只得说:"穿鞋,仔细地上凉。"天兰往柜子里寻了半天,方找到了解酒用的丸药来。又往桌上倒了一杯茶与他,拿在手里先尝一口,还好水是温温的,不用烧去。胤禟噙了药丸,皱眉说:"苦的很。"天兰未免白了他一眼说:"那酒就要少喝啊!"胤禟啜了一口茶,方把口里的苦咽了下去。然后说:"我到是不想,但有什么法子?"天兰想胤禩今儿来了吗?他明白胤禟是如此的为他吗?胤禩一向以情感人,想必是知道的。 天兰把他手里茶杯仍端到桌上放好,回身坐到床上说:"有消息说皇上属意封你做郡王。" 胤禟抬眼看她,眼里莫明有些恼意:"谁与你说的?哪有这回事?" 天兰奇道:"京中都在传呢!" 胤禟忽然盯着她的眼说:"都在传吗?不过几个人略知道而已。你哪里听来的,是觉罗永贵说与你听的吧!" 天兰一下子站起来,身体有些发冷:"你还找人跟着我吗?"本以为他会改观了的,本以为他是信任她的。眼一下子雾气蒙蒙起来。胤禟看她的样子知道是生气了,遂叹了一声。天兰的小性子发起来说:"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人监视我。你若不信我,大可以丢开手去,不与你一起就是。" 胤禟忙扭过她的手来说:"哪有不信你,不过是担心你,怕你有什么危险。" 天兰眼中雾气更重:"我才不要你担心。" 胤禟何尝是没有性子的人呢,见她轻易的说出来不与你一起就是的话来,心里腾的点燃一股子火来,拉住她纤细的手臂,剽悍的双臂一紧,把她钳进他自己的怀抱,低头狠狠地吻住他惊慌的粉嫩唇瓣,用力地在那两瓣柔嫩上肆虐,封住她所有伤人心的话语来,这个吻来的有些狂野是略带着惩罚意味的与往日的温存截然不同,他的唇冰冰凉凉的。 天兰因恼怒在胤禟怀里的开始挣扎,用力地想把他推开,然所有反抗轻易被胤禟的强势化解,她的拒绝亦立刻被他几乎窒息的吻吞没。胤禟牢牢地把天兰控制在抱中,不允许她反抗。胤禟感受到天兰的倔强,感觉到了怀中心跳声的不愤,他一向是怜惜溺爱她不得了的,也是对她一向讲究宽猛并进的战术的。他如何不了解他呢,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故慢慢的还是放松了力道,改用腻死人的情愫来引诱她。吻在轻啄中恋恋不舍的结束。两人却就那么静静地互望了好一会儿,天兰在他的柔情里迷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双颊一片嫣红,而他性感的唇就像是利器。 胤禟十指梳向她的黑发,将她的头托向自己,轻轻的叹道:"今天我过得很糟。"话说的很轻很慢,感觉象碧青天里阡陌交错的石子巷中的雨幽幽的,里面有百般的滋味,虽是淡淡的,但足以打动天兰的心了。天兰的鼻间与唇上,都是他梅花般的香气。本想再与他吵上两句的,便见他脸上一抹清愁后,这口就怎么也开不了。听了觉罗永贵若有若无的暗示后,天兰骤然惊觉胤禟身上的压力和苦闷,要比她想象中更加重一点。心痛他之意就从她心胸处缭缭的散开来。此时情弦一动,便如溃决的江涌,所坚持的东西,都不禁放到一边去,只放任感官恣意的为所欲为。本欲推开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环紧他,进而勾低他的脖子深深的吻住他说:"我喜欢你,胤禟。" 胤禟的眼眶泛着红轻轻说:"我知道。"他只是有点在意了。但这种在意是无来由的,他明明知道她是喜欢他的,但他仍然是在意了,这就是男人的占有欲吧。胤禟有些后悔,在这样的夜里,他还使了性子,但他的情绪因公因私都绷的太紧了。胤禟忽觉胸前湿了一块,他细一瞧但见天兰的眼红红的,哭着呢!胤禟吓了一跳,柔声哄她,天兰嘟着嘴说:"你欺负我。"拭着她的泪说:"是我不对。" 隔日两人仍重归于好。虽然天兰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美色当前,且美人儿还温言软语的,火也就不那么能发起来了。李蟠的媳妇进了京了,韩越与天兰坐了车去接了回来,没想到他媳妇虽是小地方来的,却如一朵丁香花似的,头上戴一只银钗,身上着着泛着青的布衣朴素得很,说起话来更是细声细语,温柔似水。天兰与韩越笑说:"难怪李书呆子,天天介在嘴上念着呢!是个极标致的人。"韩越也笑说:"哪象你说话大声大气的,跟买卖人似的。"他媳妇话不是很多,但很知礼数,这么远仍带了许多南边的土产馈赠给他们说:"一点土意,别见笑吧!又说:"愚夫在京全靠两位照料,多谢二位!"。等到了租的房子,他媳妇又里里外外的看了几遍,谢说:"这样好的房子,他必是买不起的,你们必是帮衬了的。" 李蟠在二日后也回了京,天兰与韩越亲到城外备了水酒迎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一看李蟠那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吓了一跳,瘦的跟竹杆似的,风吹吹就能吹倒了,但精神很好,两眼炯炯有神,也不知多久没剃头了,头上碧青一片,脸上蓄起胡子来,身上的官服也洗得泛了白,不怎么干净,想必穿的是极苦的。李蟠是坐农人的顺风车回来的,从车上跳下来,随意拍了拍土,见了他二人乐呵呵的说:"这次巡查乡学可是有大收获。"一径把包袱现解了,从里面提出一叠书来笑说:"这可是都是宋元的孤版,要是不去,哪里寻的来?" 韩越哼了一声说:"你该不是把你的那几个官俸,都用在这上面了吧!"李蟠嘿嘿的笑着吃为他洗尘的席面,举筷如风,没空说话。天兰说:"你看你那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死鬼投胎!你下去那帮乡学没管里的饭吗?"李蟠咽下一块酱制排骨,丢了骨头方说:"有的乡学还是管的,有的穷困的很,哪里管得起呢,不管饭的我就买两个烧饼也就打发了。"韩越冷笑说:"别人嫌清苦劳顿不愿去,才派了你去,亏你还象捡了个什么重要差使一样,乐的跟什么似的。"李蟠放了筷子正色说:"虽然清苦劳顿,但真切看到了各地的仕风、仕情,各地的官政就是劳累一点也是值得的,事情总是人做的,怎能以事小而不为之呢?"韩越说:"是啊,为之。为了一圈回来,跟叫化子似的,好歹也是做官的,你看你现在哪还有做官的样子"李蟠嘿嘿的笑。 等李蟠风卷残云般扫完了饭菜,天兰说:"你媳妇来了,在家等着你呢!"李蟠一乐:"果真吗?真从徐州来了?"急的站起来就跑。天兰与韩越不约而同的急拉住了,李蟠奇道:"拉我做什么?"天兰说:"你这个样子,也敢去见你媳妇?总要先修了头,换件干净衣服再去吧,仔细吓着你媳妇!"李蟠摸着头笑说:"还是你们仔细。"天兰是知道他一年上头只有两身体面衣服换洗的,早准备了件新的与他,李蟠接了一时感慨愣着不动,天兰推他说:"别酸了,这会子你又不急了。"李蟠这才一笑说:"大恩不言谢,我心里知道,记着呢!" 过了一日,李蟠特地下了贴子请他们吃顿便饭,连很忙的胤禟都说李书呆子鲜少请客,必要扰他一餐才好,欣然与天兰、韩越赴了席。李蟠媳妇在厨间整治了菜摆上来,六菜一汤,也有徐州的土产也有现在市集买的时蔬,与皇家菜品的精致、食材的华贵是不能比的,但味道是极好的,众人都赞。天兰笑说:"李蟠你媳妇好贤惠。"李蟠的媳妇知道了天兰的身份,有些拘束,笑道:"福晋谬赞不敢当的很。"又与胤禟福了一福说:"愚夫以后还仰望着九爷能予以照应!"胤禟心想,李蟠这个书呆子,倒娶了一个脑筋灵光的夫人。李蟠私底下拉着韩越说:"你为我租的房子,我领你的情,我银子必还给你。"韩越说:"我不差你那几两银子。"李蟠说:"当然要还的。我—--"韩越说:"你想着还银子,不如想着与你夫人买件衣服,打件手饰的要紧。"李蟠低了头说:"我省得的。" 四阿哥府里来来往往的仆从莫不是眉目里带着喜庆意思,但这种喜意却是悄悄儿的,皇上还未公布册封爵位的诏书呢。 那拉氏坐在紫檀桌边绣着花,上好的古色绸缎上绣着一支古枝骨清奇,曲折有有致打着无数花骨朵的梅花,那梅枝上攀着一只喜雀,另一只刚绣了身子,半只翅膀,料想绣完后是展翅高飞着的。那拉氏的贴身侍女悄悄儿笑道:“喜气到梅梢,先给福晋道喜,过了这几日,福晋就成了亲王福晋了。” 那拉氏抬起头来说:“你在这屋里说说便罢,若是让爷的人听去,你就不怕被揭层皮?” 那侍女吓得吐了吐舌头,旋即笑说:“哟,府里的下人哪个不知,都在议呢。就是其他府里,三爷、五爷那儿,可都暗暗预备下了,皇命一到,马上就张灯结彩,偏我们府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福晋您说沈管家是不是忘了。” 那拉氏冷冷的说:“你别管外面的事,那外面的事也不是我们能管得到的。” 看到那拉氏的脸色一沉,那侍女方才悟到刚才是说过了。这府里的大小事务,福晋只能管眼前的内宅事务的一小半,还有一大半在沈竹手上攥着呢。走了一个戴铎,又提起一个沈竹来,福晋手上的权太少,能高兴的起来吗?那侍女讪讪的说:“福晋好鲜亮的活计,若是给爷看见,这样喜气爷必是喜欢的。 那拉氏拈针做想,他看见这喜上梅梢会高兴吗?忽一眼看见廊子下二个小侍女围奉着一个少妇俏生生立在阶前,摊开玉掌,笑靥如花地逗弄着廊下的鹦鹉。她穿着一条华丽的银色旗装,肩上披着一袭轻烟般的薄纱,绣着金丝花纹的罗袖滑到肘下,露出皓腕上一只绿荧荧的玉镯。那只鹦鹉不时张开五彩斑斓羽翼,咕咕叫着啄着她掌中的香稻粒。那拉氏心里嫌恶起来,年氏这贱人这会子到这院子里来,不过是示威罢了。那拉氏知道虽然爷对他哥哥颇为不满,但却对这贱人却过于宠爱得很,虽说冷了她几日,但算起来还是在她房里的多,就是前些时候过生日的排场已经快赶上她的尊贵了。耿氏为了这事红着眼晴抹着泪在她跟前哭了好几回了。 年氏丢了手里的稻粒,拍拍手掌,一眼看见那拉氏手里的活计,好一个喜雀登梅,那活计不用细看也知道是一对枕套。年氏心里哼了一声,绣的再好又怎样,芙蓉帐下鸳鸯交颈可没她的份,妄想用这讨好爷,不过是白日做梦。 年氏故意过去拿起活计来赞了几句,那拉氏看到她眼里的讥笑之色,面上不露心里却恨不得一把掐死了她才好。年氏忽道:“福晋,把这对枕套与了我吧,我喜欢的很。这色泽与我的皮肤也配,若是摆在我的床上必是好看的,您说是吗?”但年氏说完这话,不等那拉氏回答,就掩着口笑着摆身而去。 那拉氏脸皮顿时紫涨起来,知她是是拿话茬子讥笑她无宠,那拉氏待要怎么样,又不好怎样,眼睁睁的看着年氏走远。那拉氏的贴身侍女赶着出去往年氏的背影低声唾了一口说:“轻狂的贱人!”那绣花针扎了那拉氏的手,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绸面上,顿时晕了一块泛开来,象一朵大写意的梅花。 众侍女见了福晋手上的血,大呼小叫的拥上来,那拉氏恶狠狠的扫了她们一眼说:“叫唤什么,你们这些奴才眼里也没有主子了?”众侍女皆不做声。那拉氏一把扯了绷在绣花圈里的绸缎下来擦了擦流血的指尖,大块的暗红血印子留在了绸缎上洗是洗不掉的。这花样子已绣了十几天了,就这样生生的毁了可惜了,众侍女心里叹息。 那拉氏一扬眉说:“去把耿侧福晋与我叫来!”侍女得令而去。那拉氏心里自有盘算,眼下日子喜庆,弄得鸡飞狗跳的自然不好,但她不出头,也有人惯喜欢出头的,那拉氏冷笑起来。 院中一叶金黄的枯叶无声无息的飘落下来,在地上轻轻一弹,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这静谧得让人心醉。 秋风紧了,小花园里的秋千就是无人去打了。叶落纷纷的,这是一个秋风萧瑟的寒秋。屋子里紫幔低垂,暖气融融的。胤禟在琴几上调着琴铉,发出一些声响。 天兰穿着大衣服,踱了一圈,然后在后环住胤禟的脖子与他计较说:“这几日太忙了,我们出去散散!” 胤禟侧过头看她,她眼里亮晶晶的,想必是有了主意了。目光柔和的说:“你想去哪儿散散啊!” “我盘算了一下,们去汤泉如何?那边静,又好玩,二天就回来。” 原来是想泡温泉了,这时节可是泡温泉最好的日子。胤禟想他们这几日也的确乏的很了,主要是心乏的很,去行宫玩两日也是不错的,故答应了说:“等我告个假,过二日我们就去如何?”天兰开心不已。 不料过了两日正准备出门,宫里来人催促说福晋怎么还不去啊,他二人才记起来,这天有一位从小养育在宫中的宗室的和硕公主出门子远嫁喀尔喀去,宗室都要列席送嫁的,他俩不禁对视而叹,这下可要改期了。天兰一面对镜理装,一面嘟着嘴说:“怎么偏偏忘记了这事呢!”胤禟说:“快去了吧!你还没见过皇太后吧!皇太后是个古板的人,先说给你,别逆着了她才好。”天兰答应了。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可在清朝却是皇帝的女儿不够嫁。公主夭折比较多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则是皇室公主在联姻中所起的非同一般的作用。无论是同女真各部联姻,还是满蒙联姻、满汉联姻,公主们总是首当其冲。皇上八个成年的公主中有六个嫁给了蒙古各部,其中四个分别嫁给了漠南蒙古的巴林部、喀喇沁部、翁牛特部、科尔沁部。皇上出于同漠北蒙古联姻的考虑又把两个公主分别嫁给了漠北喀尔喀左翼的土谢图汗部以及从土谢图汗部分出去的赛音诺颜部。 皇帝的女儿不够嫁,宗室的女儿就倒了霉了。收养侄女为公主的做法,始于太祖努尔哈赤。太祖皇帝至少收养了舒尔哈齐的三个女儿,两个先后嫁给了布占泰,一个嫁给了前来归附的蒙古部落首领恩格德尔。太宗皇帝收养堂兄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科尔沁部贵族奥巴与曼珠习礼。世祖皇帝更是青处于蓝而胜于蓝,不仅收养了一个侄女,还收养了三个堂侄女,这四位公主除了分别嫁给耿昭忠、尚之隆、耿聚忠外,还有一位嫁给了科尔沁部达尔汉亲王曼珠习礼之孙班第。想想三蕃一乱,这三个汉王的女人们,哪里还有好果子吃,必是夫死子散的。 到了皇上这里,收在宫中的宗室公主更是多了去了。眼下要出嫁的这位宗室的和硕公主就是打小泣别父母入宫的可怜人。其实,早在皇上初登大宝不久时,皇上就起了收侄女为公主的心事,大公主就是这样进宫的。杨天兰听人说,那一年皇上的长女夭折了,皇上立即把弟弟恭亲王常宁刚刚出生的女儿接到宫中,作为大公主抚养。 准噶尔称雄漠北及其对漠南内属蒙古的袭扰,凸现出加强同漠南蒙古各部联姻的重要性,因而皇上一改顺治朝时强调满汉联姻的倾向,再次回到满蒙联姻的轨道,希望不断强化已经形成的血缘纽带。杨天兰只要想到,那时皇上是如何的青春年少,他的众多后妃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替他生育,而皇上已经迫不及待要把侄女当作女儿来抚养了,这心思的深沉,长远,让人不寒而立。 在大公主下嫁科尔沁台吉班第,班第系科尔沁郡王奇他持之从孙,班第尚了公主就升了官,享受贝勒的待遇。杨天兰在大公主带回京省亲的时候见过大公主了,大公主和她两个女儿一处,只觉得是三朵娇花,而班第五大三粗的,黑瘦身材与娇花站在一起,老实说并不是很配的上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大公主的婚姻勉强可以称说幸福,其他公主可就没那幸运了,婚姻不幸福的比比皆是,活的长一点的更是少之又少。 天兰认识的只有德妃所生的四公主和硕恪靖公主过的不错,她在热河时到她的园子里吃过酒,他丈夫也同这位即将出嫁的和硕公主丈夫一样,同是喀尔喀部的,四公主嫁的喀尔喀郡王敦多布多尔济,这位郡王真正是是个英雄似的人物,空手杀死过二只恶狼。 天兰随着其他福晋们进了宁寿宫,与皇太后行了晋见礼。皇太后是个话语极少的人,不过是抬了抬手。即将出嫁的和硕公主穿着大红的嫁衣与皇太后行了拜别礼。太后到是说了二句吉庆话,然后赏了一批金银手饰,和硕公主红着眼含着泪谢了恩,宫里还未出嫁的公主、格格处景生情,落泪的多。福晋们也都是在旁默默的陪侍。一时皇太后淡淡与和硕公主说:“与皇上去做个辞吧!”和硕公主才去了。 这是天兰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在深宫里深入简出的太后,平日里总是没见着的。听闻皇上对这位皇太后是极尽孝道的,据说一次奉太后出行塞外路经辉发山时,太后不过是偶感说怀念家乡,皇上就立马在山上建了一个祠堂,这样的孝心天下也是少见了。但让皇上如此孝顺的却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 皇上的生母是佟佳氏,佟佳氏在康熙二年就已经撒手人寰,那时年仅24岁。佟佳氏在顺治朝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后妃,名不见经传。生下皇上时,那时顺治皇帝还在和董鄂妃热恋中,佟佳氏每晚只能独守空闱、以泪洗面了。也许是这种经历才使得她身体孱弱。皇上继了大位,她的地位才青云直上,与孝惠章皇后并称两宫皇太后。然而,还没有等到自己的孩子报答养育之恩,她就病故了,那时距她从十月被正式尊称慈和皇太后只有短短4个月的时间。命运对佟佳氏是如此不公,也许这正是后宫中嫔妃不幸遭遇的缩影。 曾听到皇上提起过慈和皇太后的一些事,皇上说时很感概。众福晋又伴着和硕公主往皇上那去,皇上与皇太后的态度是极为不同的,拉着和硕公主的手说了许多的话。隔了老远,杨天兰还是看到皇上的眼中含着泪,这时方看得出舐犊之情皇上是有的。 皇上对于公主的关爱并不亚于阿哥。平日里看着好似比阿哥们还要多一点。前一个月,十三公主出痘,杨天兰就发现搞的“送圣”仪式的规格与诸阿哥是一样的。大清开国以来一直实行早婚,通常在十二三岁就把公主嫁出去,到十六七岁就算是晚婚了,这一做法一直持续到顺治朝时期。而皇上却一再怜公主嫁的太早,不能适应塞外生活,终把公主出阁的年龄推迟到十八九岁,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都是19岁才下嫁的。杨天兰看到这难舍难离的场面心里也不由得的十分的难过。难道多几个王昭君和了亲这江山民族就稳固了吗?这固然是成全了大我,却是牺牲了小我。天兰从和硕公主黯然的眼神中看到无限的忧伤。 皇上现在是在做秀与别人看,还是真的舍不得和硕公主呢?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嫁到蒙古草原、以血缘姻亲强化北方的防务,已经成为天经地义、义不容辞的责任。皇上这时表现的象是一个父亲,心是软软的,是不舍的。可等会儿站到朝堂上,他的心就坚硬了吧,他会把公主的幸福丢在一边,又会叫理蕃院,把漠南各部15岁以上20岁以下的贵族子弟的名单上报上来,接着从里头挑选额驸了,皇上是个雄材大略的政治家,儿女私情早就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也是一星半点的温情。天兰心想幸好她不是他的女儿,要不然还不得发配到边疆去啊。 一会儿和硕公主辞别了皇上,坐车摆开执事前往太庙辞别祖宗,杨天兰又随着大部队往太庙去,太庙垣墙外满布古柏,肃穆气氛扑面而来。在黄琉璃砖门与戟门间有7座汉白玉石桥,把阴阳区隔开来。过了石桥,一大片殿前的空敞地露出来,三座大殿及配殿就威严的耸立在人面前,杨天兰被这种肃穆威严震住,这就是祭放着爱新觉罗家列祖列宗的地方了。 小太监将正殿殿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并不明亮的殿中挂满了古旧的影像,杨天兰一个也不认得。不知哪个是太祖,那一个又是太宗,还没等看得仔细,众人已是排着班的依礼而行,礼部的官员着吉服主持着辞别仪式,随着清越的号令声,天兰随着众人一起一起的的依次行礼,只闻起跪之声,除此之外只有和硕公主低低的哭声,她的哭声在这空旷的地方,听让人的心里阵阵发紧,别有一种悲凉的味道。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连决定自已命运的权利都没有,一声控诉都未响亮的发出,岂不悲哀。 一场宏大的的送亲仪式,行到这里也算到了尾声。京中的百姓饱了皇帝的女儿出嫁的眼福,无不围市而观就跟过节似的。眼见着长长的车队过了城门,往喀尔喀而去后,各自散去,有没有人会想过,公主是不是从此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呢。除了和硕公主的生母外,恐怕没有人会关心吧。感叹人生命运的莫测,她想她的生活又能一直如她的心意发展吗?一阵秋风吹来,天兰感到身上阵阵发冷。 送和硕公主嫁的是胤誐,胤誐自动请的命,他与他福晋还别扭着呢,乘这次远行且讨个清净,等他再回来,想必他福晋且会把这事丢开手去。因送嫁没去成汤池,天兰回家跺脚叹息,又另择了一日,那知那日仍是有事胤禩把胤禟白白的拉了去,没了胤禟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只好往店里去。 这几日眼皮老跳,按老人言,眼皮跳必定是不好的。天兰不信这些个,也许是几日来都未睡好的缘故。这几日老是做梦,乱七八糟的。一会且梦到了面目模糊的栋鄂氏或是什么别的女人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拉扯着骂她是一个抢夺了别人丈夫的女人。一会又梦到自已被一片黑暗吞噬,正快被吸到黑洞里,忽见前面一人好似胤禟,不料向他呼救,他却不理。那人转面过来,却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每每做梦那人狞笑着把她拖进了黑洞里,每每吓醒。 在店里刚刚坐定,克雅跑来,拉天兰去陪她去选嫁装,在门前遇上了韩越,克雅的脸不自在了一阵,旋即象装了弹簧似的又笑嘻嘻了起来,韩越神态倒也平常。见了克雅说:“六格格来了,听说喜事近了。” 克雅暗自咬了咬牙,展颜说:“是啊,明年开了春就成婚了。哼,你没想到吧!” 韩越拱了拱手说:“那我恭喜六格格了。” 克雅一丢帕子说:“到了那天,你早来吃酒便是。礼就不用上了,你送了我,我也不要。”韩越苦笑一声。 天兰被克雅拉着上绸缎庄去,克雅购买的热情十分的高涨,天兰疑惑了这些市集店面上的东西,六格格怎么会看得上眼呢?她身上的哪一件不是苏杭织造进上的衣料啊,选了一大堆衣料让人送家去,又奔手饰店去,一进门就豪气冲天的说:“把你这店里的最贵的都给格格我拿出来,要是本格格看上眼的,就全要了。” 天兰急拉克雅说:“你想把你阿玛的银子都花完啊,买东西也不能这样的买的。” 克雅说:“我高兴,我痛快。” 天兰看她那个样子猜说:“你不会还在意韩越吧!你可都快嫁人的人了啊!别想他了。” 克雅听了这话怔了一会,方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想好了,即嫁了那个人,就跟他好好过。但你不知道,这日子一近,我心里就堵得慌。你明白这个滋味吗?” 天兰拍她的手说:“我知道的。” 克雅忽站起来气呼呼的说:“你不知道,你哪里知道?有许多事你都不懂,你这人是最可恨的。”她脚一跺走了,天兰一下子被晾在那儿,有些哭笑不得。 胤禟直到吃过了晚饭仍未回来,天兰正想说是什么事绊住了吧,就见他回来了。他脸色很沉,回来也不说话,一径往书房那边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他后面,不料胤禟的亲随悄悄儿说:“福晋,今儿让主子一个人呆会子吧!主子今儿进宫面过圣了。听宫里人说皇上不知道为了件什么事,训斥了主子,主子心里不痛快呢。” 天兰仍跟着他到了书房外头,胤禟见她跟了来不耐的说:“你不用管我。” 天兰咬着唇,她哪里能不管他呢,她是想分担他的心情的,也许她帮不了他什么,但她希望他能对她倾诉,哪怕真的发生了云山雾罩,还是天塌地陷的事,她想她总能为他排解一下。 胤禟闷闷的关了书房的门,坐在书桌前,只皱着眉头。今日皇上召他进宫,怒斥了他前日的宴请是不轨之举。皇上从御座上扔下当日会饮者一二十人的名单,斥问说如此结党,败坏国事,是何居心?他辩说只是寻常宴请,并无他意。皇上就冷笑了说:“当日朕入你的私坻,对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朕要你从他身边抽身出来,远了他。踏实为朕办事,自有你的结果。你好的不学,偏学那些草莽之气,这是朝堂,不是梁山泊。这会子没有人要你去做林冲。当日有人举荐他朕就说过,他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你就听不懂?” 胤禟自然是懂的皇上话的意思,因皇上最恨的就是朋党。但需知这时高调结党不是愿意的,而是被迫的,这是被皇上逼的。两处总是一死,抱着团才是名策。皇上善用制衡之术,废了太子再度起复不过是权衡之计。然皇上没料到,太子复位后报负和对政敌的打压是那样的猛烈,比当日还是猛上三分。这已经弄得是朝堂上风声鹤戾,大臣们感到不知所措,人人自危。太子的身边又重新的聚起了一帮人来,令皇上不安。皇上才起了册封爵位令阿哥间互相牵制的心思。 皇上刚下旨严惩了重新依附太子的一帮人,眼下又把眼光放在他们哥几个身上了,老十四本来就另有心思。老十性子梗直,一条心思到底拆不动。于是皇上就在他身上开刀了。拆了他八哥与他去,皇上的皇权才稳当了。所谓册封郡王不过是用杆子挑了吊在驴子前的胡萝卜诱饵而已。也许他真有些梁山泊的义气,他当面顶撞了皇上,皇上面色很难看。 胤禟回想着今日在皇上面前的一幕一幕,皇上其实已经把话挑明白了,他心里是惊心不已的。他八哥不是圣心默许,那皇上心中属意的是谁?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十四?将来登上大宝的是谁?若他八哥不是圣心默许,那将来如何助他登上大位,看来寻常的法子是断然行不通了。他从宫中回来他八哥问他,皇上说什么呢?他什么也没向他八哥说,看着他八哥的眼,心里想着他八哥的志向,有些话说不出口。 胤禟心里烦燥的站起来,双手推开窗,天上云厚月小,忽一眼看见左边廊子上静静的坐着一个人,胤禟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该死,天兰没有回房去吗?她一直坐在这儿吹风伴着他吗?怎么没有人拉她回去呢?她怎么如此的笨啊! 天兰听到推窗的声音,转过头来,马上站起来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一阵心疼涌到胤禟的心,凝视着眼前的人儿,身上的衣服是如此的少,双颊都冻红了。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爱怜的轻吻印上她的额头,她的额头也是冰凉的。 天兰看着月幽影下的他,抬起头来轻声说:“与你做个约定可好?以后不管有什么烦心的事,都讲出来好吗?我想与你分享彼此的心情,你不要把我关在外面。”她眼角有泪流下来。 胤禟想最近惹她哭了渐多,轻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拥住她,胤禟说:“嗯!” 第二日皇上正式的朝堂上公布了册封爵位的旨意,着册封皇三子胤祉诚亲王,皇四子胤禛雍亲王,皇五子胤祺恒亲王,皇七子胤祐淳郡王,皇十子胤胤誐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为贝勒。 传了多日的消息做实了下来,太子默无声息的在东宫里发了一顿脾气,胤祉、胤祺获封亲王,府里张灯结彩庆贺不已。独胤禛在册封诏书读完出,出列跪说请皇上要求撤消他亲王的封号,望把王爵平分与未获封赏的其他阿哥们,这话一奏,有人议论说这未免有些太矫情了。皇上闻言却微微一笑说有这份心就好,不许辞封。胤祉、胤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又得了爵位又上了好,还落了个贤良名声,这一点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胤禟被册封的爵位由郡王降到贝勒,只他的受封与先传的消息有误。众人不免都偏头向他,胤禟的神色如常,无一点异色,象是早已知道的,朝中大员、众阿哥暗暗猜想这降封的原由。胤禩已经得报昨日皇上训斥了胤禟,不由得心怀怜悯暗暗的瞅了他九弟一眼,有些后悔近日因不忿对他的冷言冷语。 消息传回府来,天兰也只顾着关切胤禟的失意,无心他事。胤禟却不复前天的情绪失控,反而淡然平和的好似没事人一样,但饶是这样,天兰还是从他的眼中读到一丝落寞。胤禟是个极傲气的人,这时任何的话语,在他耳里也大概是一种轻视。与他相处这么久,天兰如何不知呢,不加劝慰只是默默的投到他怀里抱紧他。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1章 章节字数:13416 更新时间:08-01-19 14:03 次日五更,一向赖床的天兰,居然破天慌地的爬起来,也不叫人,披散着头发,只披了一件外衣,从床边亲自取过衣物来替胤禟更衣整装。不禁在外头侍候的小乔小桃吓得张大了口,就连胤禟都有些讶异的挑着眉,只是默不作声的看她的动作。要知道,打进这府里的第一天起,只有别人侍候她的,哪有她侍候过别人的。 天兰象一个乖乖的小妻子一般帮胤禟一件件的穿著衣服,没有半点羞涩,每一个动作都是那麽的自然流畅。看她专心的样子,胤禟心里荡起一阵涟旖。穿好朝服,在他腰间围上玉带,忽看到红日海水纹的衣袍底有两个皱折,遂蹲下身来轻轻整理袍底。胤禟轻轻的将她拉起来,天兰放下手中的衣衫,冲他温柔地笑着,眸里的那一份柔情,似要将他融化。胤禟不禁想一句旧诗来:“不遇知音终不弹,瑶琴寂寂玉笙寒。但得东风无限意,好花解语尽嫣然。”此生有她为伴,足矣。 天兰轻启朱唇道:“我送你出门。”胤禟见窗外仍未放明,天兰又一向必睡到天色晶明方起的。昨日她担心他,一夜未好睡,他是知道的。故胤禟轻轻打横将她抱起来,仍放到床上去。说:“天还早着呢,你再睡一会儿。”他展开锦被为她盖上,又掖好了被角。 天兰喃喃的说:“快去吧,不早了吧!”胤禟一笑,拂开覆在她白皙额上的纤细发丝,细长而美丽的黑色眼眸深深的注视着身底的娇人儿,她那双水翦明眸熠熠发光,粉嫩微红的脸颊像水蜜桃般细致诱人。但眼下要上朝去,胤禟不得不极力敛起心中澎湃的深情,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口,看她闭了眼晴,才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天兰的眼晴又睁开了,横竖睡意全消,她索信起来披了衣,让人随便挽了头发,也不叫人跟着,往园子去走走。 这时节园中植满黄菊,金灿灿的一片,菊花的清爽带着露水,沁人心脾。散步回来,小桃摆了早餐,天兰没有胃口,只喝着奶皮子。 小乔拿着纸包进来笑道:“唉哟哟,我才出去买王麻子家的马蹄烧饼,雍亲王家在南市摆了粥场施粥呢,那领粥的人啦可真是人山人海的,旧年间哪有这样多的穷酸啊!” “雍---”天兰一直对雍字是格外的敏感,只觉得心里被重重的揪结起来,喝在口里的奶皮子忘了吞咽,被呛的重重的咳起来。小桃忙递了温水来,又帮着轻拍着后背,天兰咳嗽着问:“你说什么?哪来一个雍亲王?谁是雍亲王?” 小乔见这话问了奇怪,她是说什么了吗?怎么这么大的反映,便回说:“福晋忘了吗?皇上刚册封了了亲王啊!”谁不知道封了三个亲王。 天兰急道:“我是问谁是雍亲王?”她没有留意他们的封号为何。 小乔说:“不就是四阿哥吗?” 天兰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于晕倒,小桃一看神色不对,上前来扶住了,轻声说“福晋!” 天兰硬撑着说:“我没什么。” 小乔说:“福晋,早饭不吃了吗?”小桃见杨天兰的脸色一下子灰白,便问:“福晋您神色不好,要不要请太医来?” 天兰摇了摇头,身子一阵乏力。只觉得心跳声一阵强过一阵,心跳的速度都要从从心里跳出来了。一种窒息感扑天盖地的扑过来,她无力的咬着唇。 忽然天兰立了起来,往外边走。小乔小桃跟上说:“福晋,那去啊!”天兰停住说:“不用跟来,我要往那府里去一下。” 小乔小桃对视一眼,这天才多早晚啦,天才放亮呢!这会子过去是预备晨练还是练字呢?福晋已经有些日子没往那府里去了。四爷听说告了假,固然不必上朝去,必然是家的。但这会子去,恐怕还未起身吧!小桃一眼瞥见福晋随便挽成的松松的乌坠髻,且脂粉未施。忙说:“福晋,要走也要装扮好了再走啊!” 天兰却理也未理的就出门去了。小桃急着头急的直冒汗,也不知怎么了,只觉得福晋与往日不同,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虽说那府里不比别处,可是这种家常的娇容,也太简单随意了点。 好在两府是极近的,周围邻居都是权贵,且这个时候,上朝的早走了,街上并无几个行人。虽说不要人跟着,还是要注意安全和体面的。小桃早抢在前面命门上的人预先隔断街上的来往,天兰走到他府门前是一人也未见。 本想直接走他府里的角门,忽看见他府正门上新换了个金龙匾额,若大几个点漆金字雍亲王府,杨天兰就站住了,两眼只管冷冰冰的看这几个字,就恨不得把这几个字看穿一样。 他府里门人一向早起,吱呀一声开了门来,出来打扫。忽见府前立着一个女人愣愣的,正想驱赶到边上去。仔细一瞧那女子衣料华贵,再一看清楚了,吓了一跳,忙陪笑上前来说:“奴才与九福晋请安。”天兰嗯了一声,往大门进去,门上人还未还得及通传,又不好拦着,只眼巴巴的看她进去。 天兰对他府里极熟,且他府里近身侍候的人,无一不认识她,纷纷请安不迭。小侍女都看到她头上梳的时下不多见的乌坠髻,只当是新流行的发饰,悄悄儿侧目不已。 沈竹从后面来,一眼看见她,敢忙揉了揉眼晴,没看错这不是对过的那位吗?忙整装抢到前面来请了安。暗想这位来的太早了点吧!主子们这时辰大约都未起呢。 天兰冷冷问:“你们主子呢?” 沈竹被她不经易流露出的威仪震了震,这位板起脸来,到跟自家主子的气场十分相似,忙回说:“这要高福儿才知道呢!您找主子有事,您到前面喝茶,我去传行吗?” 天兰见他不知道,便直接往里去。沈竹在他主子后跟着这么久,也知道几分心思,这位是他主子的小友,也是主子的高足,更是主子的宝贝的人,连戴铎临去了都亲自专程前去辞了行。虽知她直闯主子的内室,是极其不妥的,他哪里敢去拦她。她在主子前撒个娇,主子立马会把他剁了,只得敢忙让人去叫高福儿。高福儿今儿是不当值的,沈竹派人告诉了他说,不知九福晋为了什么,往后面来了。高福儿得了信,衣服都还没穿好,便急急的赶了出来,果见对过的九福晋到已经到了永佑殿的门口了。 永佑殿是单檐歇山式建筑,“明五暗十”的构造,外面看是5间房子,实际上是两个5间合并在一起改建而成的。这里是胤禛的寝居内室,别说是外人,就是府里的人,从福晋起也不是随意可以进入的。高福儿点头哈腰的正准备通传,天兰却已闪身而过。高福儿叹气想今儿可又要预备挨嘴巴子了。又一想主子跟前可是粘杆处的人,要是有人误伤了这位福晋,那可就-----敢忙刹开了腿的往里跑。 她急急的过来,只不过是忽然心里想看清楚他而已,她迫切的想看清楚这位现在的雍亲王,未来的雍正帝,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她和他相交那么久,她从来没有一次真正的看清楚过他。她实在是一个太笨的人,笨的跟猪一样,这天下哪有她这么笨的人。要是以前多读点历史,不把精力全放在语数外上,不就早知道谁是下一任的皇帝了。还用到他封了雍亲王才知道吗? 早在江南一行看到他不为人知,狠辣的一面就应该自知道这个人不简单的。偏他一对她好,哄了她几句,她就一相情愿的认为这人不过是个富贵里的闲人。 当天兰找到院落的北角看到胤禛时,心里骤然一跳,愣在那里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才好。 胤禛精赤着上身,汗流满身,全身肌肉贲起,双目如电,精光闪动,他在与人拼剑,这大概是他的晨练。天兰不禁脸上一阵红,但眼光却不想从他身上移开,这比杂志上的更有看头。难得有机会,不看白不看。她没想到这人身材如此的好,他每块肌肉都是如此的有力量。那一招一式,快若闪电。她早然看错了他,一个会使如此凌厉招式的人,哪会是一个佛爷呢?她大错特错了。 看到她直入私室,且这个时候,胤禛自然是有些诧异的,他严厉的一扫高福儿,高福儿吓得脸上白了一片哆嗦起来。胤禛手上不由的慢了几招,陪练之人本是府里收罗来的江湖高手,立即借势发力连环疾攻,胤禛也不由得收敛住心神,他一声断喝剑光大盛,轻易地抢回主动,剑势开展,飕飕声中,犹如雷电般连环疾攻,胤禛的剑法,以迅捷变幻见长,这数十招剑法每一招都有杀机,每一招均有变化,聚而为一,端的是繁复无比,这是汇聚各门之大乘的剑法,不拘一格,且招式狠毒。陪练之人虽见招拆招,仍有不支。她这时来了,胤禛也无心练了,挥了挥手陪练之人立即退下了。 胤禛看到天兰的目光直勾勾的利利的盯着他看,到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了,遂也不顾流着汗,把剑扔给随从,自已拣了一件月白的中衣穿上。近身侍候的人莫不好奇的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府中人是不敢切切私语的,但皆想这位看了男人的祼体,还如此神闲气定,落落大方的,这大概是京中独一份吧。 胤禛缓步过来,天兰这才想起来,这位衣冠不整的,故且背转身子去。胤禛到觉好笑,这时她才知道礼数了吗?他都快被她看光了,光着半身练剑的样子,就连他的福晋也未看过啊。她为什么总是看到他想极力掩藏的一面呢?胤禛的面目上虽含着嗔意,却实无多少恼她的意思。 大概是知道了他未来的雍正帝,虽然天兰并不太清楚这位将来执政有什么事迹,但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东西从她知道的那一刻起又有些不一样了。天兰的心跳不禁随着他的脚步而加快,这人工于心计,处事果断,城府极深,她有想好如何面对他吗?这人不怒自威,仿佛周身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力量。杨天兰刚才鼓起的一股子气势,在看到他那凌厉的剑势之后,也不由的弱下来。未来的事还未发生,她现着指着他的鼻子说,不许你欺负胤禟,这话说了有用吗? 天兰背着身子有些心慌的说:“我走了。” 胤禛的星眸瞬间黯淡,清朗的嗓音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沉默了良久,却将她仍拉了回来道:“就这样走了吗?”他注意到她今儿的特别发势了,那发梳得高耸而侧堕,配合著她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辉映间更觉比平日里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天兰咬着牙说:“我是来贺你做了王爷了,雍亲王。” 道贺吗?他是不信的,哪有大清早儿,穿着家常衣服直闯私室来道贺的理。见她古古怪怪的,胤禛的眉越发蹙起来,越不想放了她回去,只说:“既然来了,陪我用了早餐再走吧!” 不由分说拉了她往他屋里去,天兰大惊之下干笑着说:“不用,夫子。” 胤禛轻松的带了她的手,眼里异芒闪动说:“留爱徒用个饭,又不是为你单做,你跟为师的客气什么。” 天兰越来越浓烈的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他的外书房,这是他的起居室,天兰都快哭出来了。 天兰越来越浓烈的意识到,这里可不是他的外书房,这是他的起居室,天兰都快哭出来了。不想被他拉进去,遂一手勾住柱子说:“我吃过了。”胤禛目光闪动说:“那就再进一点,你太瘦了,我不喜欢。”这话说的极轻,且慢,且别有一种说不出意味在里面,天兰脸腾得一下如火烧似的。胤禛见到她的窘状如此,嘴角不禁不易察觉的一弯,更是如好客的主人家,殷情备至。 胤禛不过穿了件中衣,衣襟并未扣紧敞开着,行动间便若有若无的露出大片蜜色肌肤,还有几滴水珠正从脖颈掠过锁骨,从胸膛滑落,融进衣服里,清晨的光线氤氲的照进来,打光在他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吸引力。天兰被他拉着,隔的这样近,自然看得真真的,她觉得空气好象有点稀薄,好象处在高原上一样难以呼吸,天兰不禁用力咽了咽口水。还好进了房间,胤禛便随即放开了她,天兰立即不自在的跳开好远,胤禛回视他一眼,天兰不禁心虚的垂下眼来。 这是他起居室里的一个小厅,布置简单别致,壁上挂着尺幅巨大的青绿山水八卷,描绘的山水极其壮丽、宏伟,这人到底是要继大位的,心怀天下的心思就暗暗的隐晦在图画里了。他说去沐浴了再过来,让她自便。他前脚过往后面去,天兰就已经开始趔手趔脚的往门口移,哪有那么傻真的等到他的。撒丫子啰! 哪知还没移二步,他居然在后转了出来,也许刚才就在后头埋伏着看她的动静呢。他略有不悦的说:“往那去呢?我等会子出来,若不见你,我就把你今儿直入我私坻的事,与老九说去。你说他会怎么想呢?”天兰跳起来:“你这人真不地道。这是威胁!”他一笑说:“算吧,你自已个看着办!”随即又转进去了。他这一说,天兰到真不敢偷跑了,怕他真跟胤禟说了,不禁有些捶胸顿足的。 侍女轻手轻脚的往桌上摆上了早餐,又悄悄儿退了下去。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未留下。房间里只听到金自鸣钟一下一下的走动声。天兰再也坐不住,烦燥的站起来踱步。以前到他府里来,最多是到外书房,从未踏入内室,如今他让她一个人呆在他最私人的空间里,天兰可真不知道他是做何打算了。他诡异的神色,他目光灼灼的眼神,深刻的强调和传递着什么讯息。天兰不想懂也不愿懂,心渐渐的紧起来。 小厅右边转过一扇紫檀屏风,隐隐可见淡蓝色纱幔的床塌,床上卷卷的放着书册二本,想是正在读的枕边书。这,这该不就是他的卧房了吧。天兰惴惴不安的往上一视,果在墙头上寻到一块镜心,镜心里四个大字“戒急用忍”这是皇上的御笔。天兰低低的“啊”了一声,这里果然是他的卧房。天兰不禁连连直退,忽然后背触到一个温热的物体,她一惊,转头看是胤禛,他的双手抵在了她的腰侧她才没有向后跌倒,但手温顺着衣服的布料传递过来,温度徐徐的注入心扉,天兰的双颊立刻燥热的象火烧似的。 胤禛往紫檀屏风后看了一眼,然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嘴角有莫明的笑意,天兰知道他必是知道了她参观了他的卧房了,她尴尬的羞愧欲死,但他未笑她。 两人坐到桌前用早餐,早餐很简单,咸鲜口味的几样,虽然早起就只喝了一点奶皮子,但这时在这种气氛里,哪里吃得下去。把筷一放说:“你不会和胤禟乱说的吧!” 胤禛喝着燕窝粥说:“你说呢?”这人的心思哪里猜的到,这么近的看他,她仍是看不懂他,心里一阵冰凉,嘟起嘴说:“不吃了。” 胤禛扬起眉来:“生气了?”天兰恨恨的说:“你不是专惯会拿人的短吗?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要恼也恼不过这许多来。这比你比骗我拿住了秦氏父女让我为你办事,可是轻了许多。” 胤禛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顿时天兰感到里面的温度骤降十度,他冰冷的眸子盯着她,天兰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胤禛冷冷说:“是吗?你这么看我。秦巧月我到是真有拿了她,我要不拿了她,你以为你在热河还有命回来吗?她功夫再高,能逃得开大内高手追捕?”天兰一惊:“秦巧月真被你拿了吗?你又在骗我了。”胤禛冷笑说:“你若不信,就算了。”天兰听他这话的意思,心尖一颤:“她死了吗?”抓住的逆党自然往死进刑讯,不死也要脱成皮。胤禛不答。天兰声音拨高了几度:“你杀了她?”胤禛看他一眼,仍未答。天兰豁然起身:“谢谢招待。”冷血,在他眼里杀个人不过跟死个蚂蚁一样吧。 胤禛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天兰怒道:“你不让我走,难道想连我也杀了?”胤禛嘴角露出冷笑更浓:“我要想整治治你,还用等今日吗?她的逆党,我是保全你。”天兰面无表情的说:“我才不领你的情。放开我。”她用力摔开他掌控的手。 胤禛也豁然起身,他心惆怅难抒,眉宇间拧得很深,一股子凌利气势无形的散开。骤然凝结住的空气被挤压得有些紧张,他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她,冷冰冰的,似乎想扎入她的心底,天兰忽然发现她有些怕这样的他,情不自禁的一步一步的后退,胤禛则一步步的紧逼过来。他挥手拨了她头上的发钗,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就披散开来,天兰吓得有些结巴的问:“你,你要做什么?” 他森冷的一笑,身体向下倾斜,在她耳朵低语道:“你说我会做什么呢?,他轻拂在耳边的温热气息,让她的心都颤了,她觉的呼吸有些急促,大脑不禁处于混沌状态。 他与她始无前例的近,他的气息萦绕在她,他的气息侵略了她周围呼吸的空气,充盈得丰盛而浓烈,使天兰全身一僵。她看到他的眼睛,在覆盖一切的黑色里,明亮透明,发出熠熠的光芒,宛如某种野兽。天兰眼里雾气起来:“不要!” 胤禛挑起眉来:“不要什么?”天兰吸着鼻子,摇着头。他的手近而轻轻的从她粉色的唇瓣上划过,他笑:“天兰,你怕我。“ 她浑身剧颤了,瞬间的怯懦后,天兰很快命令自己镇静下来,苍白的笑道:“没有。” 胤禛忽然收敛起他的锐气来,淡淡的说:“哦?”他的眼定定的在她身上看了半响,忽把手轻拍两下,对外吩咐说:“来人!”二个小侍女应声进来,手捧着妆盒。她的头发被重新梳过了,梳成规规距距的旗头的样子,胤禛在旁从容淡定的打量着她,拨弄她的长发,把一只细细的珠钗与她戴在头上,珍珠在发脚边轻轻的晃动着,发出叮咚的细响。 小侍女梳好后退下去。胤禛方说:“你刚才那发式标新立异,这会子天大亮了,被人瞧见了不好。你啊,小性子一来,什么都不顾了。”天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还以为他会怎么样呢,幸好没乱说话,要不然可真不好收场了。这人的脸到变得奇快。整理好了头发衣服了,胤禛命人仍好生送了她回去。 小桃小乔见福晋回来,头发换了旗头,且梳得一丝不苟,规规距距的,多了一只九环珠钗巍巍颤颤的在发脚上,越发显的一笼青丝如远山之黛,柳叶之眉似微蔽之秋水,徐行时若风飒芙蓉,缓步处似水摇莲。小桃小乔正在虑着福晋的衣着过于随便,恐被那边人小看了去。这时见到福晋如此的周整的回来,不禁暗暗的想那边主子果然是心细如丝之人,考虑的周全。 小桃正要回大节下的事,上前来,却见福晋脸有些臭臭的,且默不作声的回房去了,又想着今儿是不是又与那边主子闹别扭了。他们三五天内是常那样的,小桃小乔并府里的大小人等,都见怪不怪。小桃看其脸色,只有改时再回。杨天兰回房坐在镜子前,把头上的珠钗一气拨了,恨恨的丢的老远,且埋首于棉被中,回想方才的事,心里很不是个嗞味。 心里闪过无数复杂的思绪。他方才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含义的,他有意的表现的那样,在心理上给了她相当大的压力。那一刻他的房间里充满了情色的味道,她真的在考虑能不能好好的回来,他吓着了她,他的眼,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手,他的肢体动作,她自认为是何等的熟悉和了解。但刚才一切都改变了,他轻易转变了她想让他成为的角色,他不再是她的夫子,不再是她的朋友,而是一个单纯想要她的男人,她从他的眼读懂了,那么真切的讯息,就是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他让她不能再忽视他。 天兰一直是知道他是喜欢她的,因为他曾似真似假的对她说过无数个喜欢你。她不理这些,胤禛也是知道的,知道且纵容。她与他的来往,她一直是一个受教者,她和他别苗头从来没成功过,屈于绝对的劣势。她也记不清楚当初怎么就与他相交上的。也不知道他为何青眼于她。说她吃了亏,当然是的,偶而会。说他给予教会了她许多东西,那也是不可不认的,有很多。 与他来往那么久,他的风趣,他的谈吐,他的博学,他的风度无一不让她折服。杨天兰在很多地方是很依赖他的,也是希望与他相交的。如果没有今日,她很愿意他的小友,做他的弟子,因为除了几件不愉快的事外,和他一处是舒服且享受的。面对一个未来的帝皇,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她要如何处理才能周全呢?杨天兰眉头越皱越深。还是干脆以后不要见面的好,不见面就没有困扰了。 胤禟下朝回来,杨天兰怕胤禛改天真说出今儿的事来,故抢着预先报备说:“我今儿去对过那府里了。”胤禟说:“哦!”那府里的,不比别家,胤禟到不太在意。杨天兰见他没有往下问的意思,又嘟着嘴说:“我以后不去那边了。”这种信誓旦旦的话,他听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胤禟看了她一眼,她舍得不往那边跑吗?他到是不信的。 胤禟问:“四哥得罪你了?还是他府里的那些个女人又说了什么风凉话了?”杨天兰慌得直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男女授受不亲,和他走的太近也不好。”胤禟摸摸她的额头皱眉说:“不是在发热吧,怎么今儿想起这一句来。”杨天兰把他的手拿下来:“我说这话很奇怪吗?” 胤禟叹了一口气:“若是别的就算了,莫是为了授受不亲则大可不必。这话原是市井中愚夫愚妇断章取义的。就连孔夫子也不是授受不亲的人。《论语》中说:“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这南子是卫灵公的夫人,把持着当日卫国的政治,而且名声也不好。孔子还去见了她,且见了不止一次。避男女之嫌,不过本意是端正男女之间的往来,并非要死死遵守的。我不想拘的你太紧,我的心意你要体会。” 眼里雾气又涌上来,用手揉着眼说:“反正我是再不去见他了。真真不去了。”这话说的小孩子气十足,一家子的骨肉,哪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胤禟端过她的头来细问:“今儿过去干什么了?”天兰未免有些吱吱唔唔的,说了半天胤禟只听到她说,看他四哥晨练了,他留他吃了饭了,嗔她衣着随便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儿,遂摸着她的头,让天兰靠着他,暗想她这次又能坚持几天去。 胤禟温言说:“随你吧,他这几日告了假,也有他要忙的事,你不去烦他也好。他在南市开了粥场了,我想说让你与他一道积积福也好的。”天兰嘟着嘴说:“哼,偏他扮成一付悲天泯人的样子。”胤禟说:“他到不是做做样子的,北边有十几县的农田遭了雹子了,受灾很重,他与皇上递了折子,把今年年俸都捐了。他如今是亲王,一年有一万两银子呢。”天兰听了哼了一声说:“他到是有钱的很啦!捐了他一家喝西北风吗?我才不信。小日子还不是照样过的美美的,另有来路罢了。”胤禟听了这么直白的刻薄话,一笑轻捏她的小耳朵说:“在家说说便罢,别到他那探头去,要听到了,他可就要打上门来了。”天兰又是冷哼一声。 胤禩、胤誐产业中有米庄数个,乘这次北边大面积遭了灾了,囤积起大批米粮来,低买高卖大大的赚了一笔。胤禟也有米庄,但杨天兰严令五申不许涨价,大小掌柜的未免有许多怨言。胤禟也听见了许多闲话,只全凭杨天兰料理,那些个闲言闲语,也就渐渐平静下来。皇上下旨免直隶、江西、山西等省六十九处州县的赋税,到底是皇恩浩荡。 太子的门人这时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山西县一个小小县官上书状告他的顶头上司,府台大人王之谦,告他不许受灾的流民进城避寒,紧闭城门,造成了数百人活活的城外冻死。皇上甚为震怒,命人严查,那知王之谦是个不怕知死活的,带了在任上刮得的十几万两银子到京里走门路,两部都有收受他的银子的人。本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有希望的。 但不知怎么的有人纠和了那地方的流民上京来告御状,夜夜在城里敲鼓打锣的闹,这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纸不包住火,本来掩下来的事,又明晃晃的摆了出来。事情也由不许灾民进城,后查到王之谦私吞救济银两,又查到府库粮仓无粮等一档子的事出来,王之谦一伙被杀被流。太子的面子上也不好看,那些个做坏事得来的银子,有一半到进了他太子爷的口袋,皇上一顿责骂,罚俸半年还不解气,还命太子在乾清宫门口跪了一夜。 这事一出八阿哥党是称愿的,其实他们也没少做架桥拨火的事。朝堂之上参的最凶的不是他们这伙人。水落石出,别人都不理论了,胤禟思前想去事情总有一点不对头的地方。那伙子流民,不过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里闹得出这么大的动静。怪的是九门提督居然也不过睁一眼闭一眼,不痛不痒的管了一下后就未再理了,这不是寻常的做风。再按常理来想,按理说这些人应该最恨王之谦才是,怎么一上来就句句都是针对着太子,这也不和常理。太子的事,这些泥腿子们怎么知道的,且说得很详实具体,这些资料何来?显然这些人后面有人,这人还不是一般的人。 胤禟思索着这些人不是他们这边的人,行事作风看也不是三哥,老十四的人,胤禟眉忽然一扬,难道这朝堂上还有另外一方势力暗暗的在使着劲吗?胤禟来回的踱着步,算来算去也没想去这个人是谁来。 ┅┅┅┅┅┅┅┅┅┅┅┅┅┅┅┅┅┅┅┅┅┅┅┅┅┅┅┅ 元旦、春节转眼即来,皇上又开笔赐了福字,天兰得了大红洒金的福字,很珍重的把它贴在卧房外面,抬头可见,想讨个喜气。胤禩到底扭不过宗室人的闲语,为他的儿子,小名叫宝儿的补办了一个生日酒,八福晋这日和蔼可亲的居然亲手抱着宝儿,就象是自已亲生的一样,那宝儿胖胖的小手挥舞着,口里喃喃着,好象很粘八福晋,显然是把八福晋当成额娘了。八福晋如此高调的和不是自已骨血的儿子一同亮相,成功的堵住了众人的口,也让众人大跌眼镜。八福晋高傲的扫视了好事者一圈,那些说她不能容人的人,无趣的闭了口。他一家子三个人那样的坐着,和和美美的让人羡慕。 十福晋转过来悄声与杨天兰计较说:“告诉你个事,那个李氏死了。你可别跟八嫂说去啊,八爷可是千叮嘱万叮嘱的。”杨天兰还未会意过来说:“哪个李氏啊?”十福晋把她袖子一拉,天兰跟她到一外僻静位置,十福晋嘴往宝儿一努:“就是生他的额娘啊!”天兰唬了一跳,忙问:“怎么没的啊!不是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吗?” 十福晋把嘴一撇:“前天想不开自各个儿抹了脖子了。唉,怎么大年下的抹脖子呢!有够不吉利的。自从那女人被从府里撵了出去,就天天哭天抹泪的,不是个有福的。虽然是在我们府里庄子里,可凭良心说我们可没有亏待了她。我们爷听说她死了,心里窝火着呢,说不好交待,很发了一顿脾气。”天兰说:“想必李氏是想宝儿又不能相见一时想不开了吧,这天底下哪有不想孩子的娘呢。”十福晋哼了一声:“大约也是想儿子的,不过我看也不全是。她与八爷那样,又知道八嫂是个利害的,有今天的结果就没想到吗?还是想到的。不过料想着是恋着荣华福贵的,想赌上一把,却不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荣华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一看终身无望,一死了之了。” 这话说的也过于轻蔑了,天兰也不好驳她。又问:“那八爷有去送她吗?”十福晋说:“八爷本是想去亲往祭奠的,有事绊住了后来就没去了。不过八爷让人用上好的衫木敛了她,又多多的发给了她亲属银子,也算是尽了心了。” 天兰对李氏的不幸是有些唏嘘的,京中亲贵们对死个把侍妾看的很寻常,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死了个奴才,破一二个钱也就是了。且不能怨天由人,只能怨女人们自已薄命而已。看一眼那边丰神如玉风度翩翩胤禩,天兰暗想,李氏到底是为他生育骨肉的人,哪能去都不去一下呢?一个为他生育了子女的女人最终的命运,居然是如此的卑贱和凄凉。想必如今睡在上等衫木棺材里的李氏,眼未必能闭得上。她所托付终身的人,注定了永远不会属于她。李氏也算是没眼力误了终身。一个女人的幸福,看来是不能轻易的被一个男人操纵在手中的。 虽说是又说了不见胤禛的话,到底还是随处都遇见的。亲戚家的酒席,宫里的晋见,共同的朋友们的邀约总见得到面。再来他们又是近邻,有时连出门坐个车都能碰见,不想见都不行。最近对他无理了一点,眼里白多黑少,每次见他眼色深沉,想必也是着实不快的。生日酒上又不可避免的碰面,胤禛神态端凝,一举一动无不显泛出一股超脱的贵气。因他进了亲王了,围绕着向他讨好的人越见得多了起来,但见他顾盼之间,纵是谈笑,在眼中笑意之下,也藏一线冷幽幽的光。天兰与他的眼神一触,那眸子中间瞳仁竟似深不见底,只觉得背后一凉,象是触了电一样天兰马上瞟开。 过了会子,天兰忽然警铃大作的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胤禟与胤禛站到一处去了,且谈着什么,胤禛见她的眼瞅过来,向她淡然一笑,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觉得那笑脸是如此险恶,他止不定和胤禟说她什么呢。这时也不管什么不见他的誓言了,只管急急的凑过去。见他过来胤禛脸上虽带着半分笑意,在她眼里只觉着全是不怀好意一样,后背汗出津津。 天兰问胤禟:“说什么呢?”胤禟携了她的手觉得她的冷些,遂握过她双手来,轻轻的搓着:“我在说你想去汤池,又一直没去成的事。四哥说他也好久没去了,这时去正好,泡了温泉回来就过年舒服呢。不如两家子一起,八哥是不得空的,十弟是喜欢热闹的,大约也是去的,一起去玩二天,也有个伴。”天兰吓了一跳忙说:“大年下的事多的很,哪里有空去啊,那日里不过想起说说的。”又拉胤禟的衣脚,扭过来扭过去的不愿。 胤禛说:“她若不愿去就算了。大约还和我呕气呢!那天不过白说了她两句,到较起真来了。”说毕直摇头,而那话语中充满了宠爱的味道。杨天兰怕他往底下说,恨恨的踩了他一脚,胤禛无奈的笑。 胤禟一眼瞅见,这丫头真是没大没小,连亲王都敢踩,忙把她拉开了,天兰嘟起嘴来。胤禟笑对胤禛半真半假的说:“四哥可不能再惯着她了,要替我好好教育她才行。你的好弟子现在给她一架梯子她硬是会上天去。”自他形状优美的薄唇勾勒出一抹别有深意弧 他方才句句话里有话,胤禛自是省得的,大家都是聪明人儿。老九是要他和天兰保持合适距离。不用不来往搞得那么僵,也不想他们过于亲近,想要不远不近的才好。胤禛那双幽深的不见一丝儿光的黑眸看了天兰一眼说:“上天是不会的,入地是敢的。” 天兰对他嗤起牙来,胤禟环住杨天兰笑说:“四哥真是个风趣人,难怪你喜欢他。”天兰唬的连忙说:“我哪有喜欢他,你乱讲!” 好一个老九,好一个精于算计,且行事不拘一格的男人。他在天兰面前一个字都不说,只做一付宽宏模样,而对他则是句句暗含针灸提醒,言简意赅,句句中的。做为男人,他一眼就知道,他喜欢她,然而他却没有大发雷霆,没有来责问他或她,也没有将天兰深藏于重宇之中,甚至一句话都未露,这种隐忍力让人吃惊。他冷静的容许包容这种在他即定框架下的来往,其心思之大胆,其掌控事件的能力,早已出神入化。若不是他如此的行事,天兰也难出落到如此的样子。 胤禟早就看出来天兰不是一只养在笼中的金丝鸟,而是一只幼鹰。即是鹰就不是用养寻常的鸟儿的方法来抚育得了的。鹰又锋利的爪和喙,有不肯屈居人下的傲气,有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的小性子,而这些脾气在皇家都是要人命的。他明知道他喜欢他,仍托他教育照管,胤禛记得那时他明亮的眼睛里浮现着算计和狡诈。 老九是想借他的耐心打磨她的性子,他知道正因为他喜欢她才会,才能殚精竭虑的教她。多大胆,多剑走偏锋的算计,这种算计就连他也未必做的出来。他明明知道他的盘算,但他应了,而老九早就笃定他会应。如今昔日被胤禛自己呵护在怀中的幼鹰,逐渐的羽翼丰满震翅欲飞。长大后的鹰是翱翔天空的王者,她的魅力会使百鸟失色,她会震翅高高的自由的飞舞在无尽的苍穹之上。但是老九懂的自已呵护过的幼鹰展翅投向别人时的心情吗?一想到这就有一种刮骨剜心般的痛楚。因为不舍,他不可能放开,也不能放开。不自觉的胤禛幽深的瞳仁更加深邃阴暗了几分,恍惚间竟有些噬人。老九是这样有能力,有手腕的人,但以老九的为人,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推心置腹的那一天,这辈子只能为敌不能为友。不能收为已用,胤禛未免是有些可惜。 胤禟也暗暗心惊,与他四哥看似随意的闲谈,他四哥的话看似支离破碎,含混不清,但细思则辞意相连首尾相顾,思其内涵,深不可测。他发现他四哥的心肠也深远得紧。胤禟他想把那在朝堂上暗暗使劲的人挖出来,这阿哥里头一个需要观察的就是这个四哥。因胤禛,胤禟各怀心思,去汤池玩的事,也就很容易的议定了。和他府里的人一起去玩,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天兰恨恨的掐了胤禟一把。 ┅┅┅┅┅┅┅┅┅┅┅┅┅┅┅┅┅┅┅┅┅┅┅┅┅┅┅┅┅┅┅┅┅ 果真三家子一起去了汤池行宫,胤禛带了那拉氏,年氏妻妾二人,十阿哥带了十福晋和一个心爱的小妾。汤池行宫的温泉汤水是乳白色的,汤泉上筑有宫室,且池沿上石壁上修整成荷叶形状,行宫里见来了亲王、郡王,贝勒与福晋们,莫不是上赶着上来巴结。温泉有七八个池子呢,够三家子泡的。杨天兰不愿与雍王府的那二人女人一处。遂挽着胤禟计较说:“我要和你一处,泡个鸳鸯浴何如?”胤誐耳朵尖,不由得挤眉弄眼的比划。胤禟听了这话面含红晕,往那边一顾说:“我的大人,小声一点,等没人时,再一处吧。”十福晋听到了也笑。胤禛早和他的妻妾们回下处去了,天兰脸皮奇厚,讪笑了两声。三家子在汤池行宫住了二天一夜才回京来。 总体来说不能说很愉快,也不说不愉快。天兰还是有些郁闷的,那日她才脱了衣服,只剩一件小衣在身上,那拉氏却象是从地底下冒出来,抢步进来,冷笑的扫视了她周身一遍才出去。不是怕被她瞧见,虽然大片肌肤都在外面,但比起她以前穿过的敢迢遥过市的比基尼来,还是布料很多的。只是那拉氏象是特地埋伏起来,要瞧她的,弄得天兰很尴尬。 再来年氏亲亲热热的拉她一起泡温泉,脱光衣服后的年氏腰细腿长尽显她魔鬼般的身材,雪白的身子跟白羊似的,天兰这才真切的知道什么叫完美的女体,也才明了为什么那拉氏会对她冷笑,她跟本不够看嘛!年氏的胸部很丰满,非常漂亮,天兰知道她曾为胤禛生育过,虽然那个儿子并没有养大。但就是这样,她的乳房仍结实坚挺,呈梨形,丝毫没有下坠,粉红色的乳头骄傲地向上翘着。那对嫩白的乳峰摄人心魄的让同为女人的天兰也看得呆了一呆。年氏生得嫩得能掐出水来,难怪胤禛会如此宠她,她的确是有得宠的本钱。 最郁闷的是没能与胤禟洗成鸳鸯浴,没能看到他性感的锁骨上满是水珠儿的艳景。胤禟不知那里不对,和胤禛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在行宫里二天就粘在一起了两天,总有话说。更不巧的是四下无人,与胤禛撞了个对面,杨天兰不理,想就这么过去。在擦肩而过的同时,却被他唤着名的低声叫住:“真准备不理我了吗?”天兰转回头来,在那一刻觉得胤禛那双犹如深海海底般的眼眸中,有无尽的心痛。她愣愣的默然已对。等回过神儿来,面前已没了人影,天兰有点怔仲。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2章 章节字数:10331 更新时间:08-01-19 14:04 大年底各处的铺子里都忙完了年账,派了红利,打发伙计回了老家过年,在大年前有一两天的空档时间。照旧例,各商铺为了来年的发展,会举办各种活动联络一下感情,这种活动中最大型的就属在京商会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商务年会了。在京商会是一个由商人组织起来的松散组织。有份参加的都是一些在京师做生意做的很大,或是占据一定市场份额的,得到了同行的认可的商家东家。在古代,社会职业有等级之分。所谓仕农工商,商人被人最瞧不起,穷的就只剩钱了。职业即分三六九等,那一家子生个儿子,必往仕途上挤,想着他能出将入仕光耀门楣。一家子生个女儿也都想着能嫁给当官的讨个诰封。再加上历代皇帝均奉行重农抑商政策,商人就越发被视为社会的底层,比农工都不如了。 自清朝起由于主流政策的变更,商人的不再被看作卑下的职业,但世俗中的观念却早已根深地固,向人说起自已是个做买卖的,介绍的人还会稍微的有些羞愧。商人也是脆弱的,经不起风雨的一群,朝堂上的政策稍严厉一点,官员狠辣一点,商人就会受到没顶之灾。正因为经不起风雨,商人们才感到会员们手望相助,团结起来共同进退的重要,所以如今在京商会有二三百多个会员,一仟家店铺的规模了。 天兰是在京商会的发起者之一,且做过二任的轮值会长,她带着财神事务所的伙计一到年会的会场,就有无数人上来拱手打招呼,天兰也拱手示意了一圈。庆丰商铺垄断了京里柴炭行业,当家是伍全友,伍老板是这月的轮值会长,他与一人谈得正欢。伙计小齐眼尖说:“老板,伍老板什么时候与宝昌银号的刘老板混到一起去了。”天兰觑着眼一瞧果然是的,这宝昌银号还是自已的旧客户呢,旧年间为他做过数次业务发展咨询,现在接触的少些。 宝昌银号是今年新进京发展的外地银号,但只一年间就能发展成为与京中老字号广发银号,昌隆银号,山西老财主的广发票号等相比肩的银号,暗暗有心执掌住京中银号的牛耳的气势。这刘德虎也算是很有本事了。宝昌银号是天兰接手的第一件外地商户的咨询业务,且专程去考查调研过,所以对它的情况记得相当清楚。当年它的规模不过算是三等,只在江浙一带有三五个分号,并不怎么起眼。如今发展的如此之快,实在是出乎于意料。 京师的银号票号林立,要想分一杯羹谈何容易,宝昌能硬挤进来,分出一块去,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天兰对它也是略有关注的,它的经营策略上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外。他账面上大笔的来往很多,也屡有大手笔的动作,但奇怪的是在本地的大主顾却不多,光靠零星的存取是吸纳不了,也供应不上他的资金运作的,这岂不是奇怪吗? 事务所的老人儿郑永明说:“难道宝昌银号想去山西去当煤黑子吗?主子你瞧他对伍老板的那热呼劲!”杨天兰说:“伍全友新有意向想在河南买座优质的煤矿,自已没那么多银子,想必是谈调头寸的事吧,这里面有些赚头。” 小齐悄悄儿说:“老板,我听广发银号的人查探回来说,宝昌银号资金相当充沛,财力简直是不可思议。且每隔十天就有从各地,不同钱庄的银子流入宝昌同一个户头里,且这户头里的钱只见增多,不见减少。广发银号的怀疑这家宝昌银号的银子来路不正,说是有些个黑钱来往。 宝昌银号岂止是有黑钱往来,还有官库里的银子混在里面呢。刘德虎,江阴人氏,父母不祥。他以前在一家银号里坐小伙计,后来忽然有一天,自立门户开设了一家银号。本钱来源一直是个迷,似乎是一夜暴富的。但这天底下哪有一夜暴富的事,自然有其来路。刘德虎依杨天兰之所见绝不是这家宝昌银号的老板,这宝昌银号必是有后台老板的,且这个后台老板还不是一般的土财主,从以往的几个大手比投入来看,这人的视野相当的广阔。 庆丰商铺的伍全友转眼间看到杨天兰,连忙过来打招呼说:“喜老板我与你介绍一个人”遂把刘德虎拉过来。刘德虎笑着与她请了个安说:“不用介绍,我与喜老板认识已有数年了,可是老熟人了。”伍全友吃惊道:“是吗?”刘德虎说了缘故,伍全友笑呵呵的说:“如此甚好!喜老板在我店里有干股,如今你也来参上一股,我店有京中最有实力的人加盟,何愁生意不蒸蒸日上啊!” 天兰拱手说:“听说伍老板要买矿山啊,到手了吗?”伍全友一愣,然后笑说:“到底是喜老板消息真是灵通呀。我方才才下定了决心,打算买呢。”天兰笑说:“伍老板,那边地界的山匪想必是有法子解决了吧!”伍全友笑得含含糊糊的说:“有些门路了。”那边有人向他招手儿,伍全友也就借机立马过去了。 天兰知道伍全友考虑了很久还犹豫不决买还是不买的原因,不止是价格问题,还有一个老大难问题是因为河南地界多流匪作乱,很容易采出来运不出造成亏钱。如这个问题能解决掉,那矿山采的是无烟煤,且是露天开采,成本极低,还不赚翻了去。显然他如今要买,那么流匪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杨天兰把眼光投向五短身材的刘德虎身上,流匪不是问题后,以伍全友之精明怎会算不清楚是借钱划算,还是入股划算这笔账呢?能让伍全友情愿白白让出一折子利润来,想必刘德虎入的不止的银子,还有某些的别的吧。 伍全友走后,刘德虎打了个哈哈也想走开,杨天兰叫住他说:“刘老板不回家过年吗?”刘德虎说:“一年到头辛苦了一场,年自然要回去过的。今儿下午就打算回乡了。”杨天兰问:“刘老板,一向在京师以外发展,不知今年怎么想起到京里来的?刘德虎圆圆的小眼晴一转,说:“还不是羡慕京中的富庶吗?乡下人到京里来见见世面。京里的生意到是不好做的。” 天兰说:“刘老板还觉得生意不好做吗?听说通州,直隶,湖广几府的官银都存在您这儿呢!刘老板你的生意自然是好做的。”刘德虎脸上脸上肌肉抽动,连说:“哪有这回事,我们银号庙小哪里容得下那么大的菩萨?” 他的反映来看,想必他那是有官银流动的。忽然想起旧年间,在那府里曾看到过他,刘德虎那时神色匆匆的与戴铎讲着什么,人一来他们就不谈了。刘德虎与湖广布政使恭宁是铁哥们,而恭宁好象是胤禛的门人。所谓要取得江山,有三件事最重要,一是钱袋子,二是枪杆子,三是笔杆子。心里灵机一动,莫非刘德虎是他的钱袋子? 有了这点模糊的想法,天兰遂冷冷一笑说:“刘老板,背靠大树有阴凉,四爷平日对不薄吧!”刘德虎听得此言大惊,脸上如同猪肝一样颜色,但反映到快说:“不知喜老板说的是哪位四爷?”天兰瞅他方才的样子,心里到有了三分的肯定,一笑,也不答转身与旁人说话去了。刘德虎见她走了,撸了帽子,伸手从额上抹下一脸的汗水来,叹道好利害的女人。 二日后,底下人报说刘德虎果然回乡去了,好大的排场,带走了十几个箱子呢。韩越在旁听了头微微的抬了抬,天兰吩咐说:“行了,开始吧。”下人领命而去,天兰就准备在家看好戏了。 韩越说:“你确定这法子行得通吗?”天兰一笑说:“您就瞧好吧。”这下子非要他好看才好,必定要让他年都过不好。韩越叹说:“你惹毛了他,他若知道了,必定不能善了,虽九爷护着你,可他如今是亲王了。”天兰把嘴一撇说:“他哪里就知道了。韩越仍看书去。 韩越想天兰也太糊闹了,这法子行得通吗?她只有一二分肯定刘德虎是四爷的钱袋子,就要别这个苗头。难道说以后真不要来往了。认真得罪他有什么好的?韩越对这个方案不敢附和。杨天兰看了韩越一眼,他不知道也不懂她这样做的意义,她不是和他来闹别扭,是来真格的。她想的是打击,或者是拖迟那个人坚定的迈向帝王宝座的步伐。 一切都按规划在发展,每年封了账后银号的资金一直要到大年十五后才会重新流动。这时银号里只有二个管事留守,如这时出现大规模挤兑,就凭两个管事的力量是没有权限将账上冻洁的资金,马上提取支付的。这是一个空子。故天兰等刘德虎回乡过年前脚一走就开始准备,只待他走远了,一时赶不回来了,就讯速的悄悄儿放出流言去,只说刘德虎卷了款子跑路了。有不少人都看到刘德虎出城带了不少的箱笼,遂觉得是真真的。京中的中产人家,对前几个月打着放高利贷幌子,骗钱卷款跑路的事,还记忆犹新,一听到传言不管真假,立马一窝蜂的跑到宝昌银号捶门要求兑现。一刹时宝昌银号的门都要被挤破了,那两个管事不承望来了许多人,那里见过如此阵仗,唬的是面如土色。银号的银子并不在柜上,急红了眼的的愤怒人群,一气将宝昌银号砸了个稀烂。连后面库房里存着的少量银子,都被人砸了锁抢了个精光。杨天兰在旁看着自然是兴灾乐祸,而盯着宝昌银号动向的人,报告果然说有一个管事,乘着天黑悄悄儿去见了沈竹,天兰暗叹自已料的果然不差。 就当宝昌银号倒柜的传言就要象水波一样向京师外漫延的当口上,事情出现了奇迹式的反转。明明取不出银子来的两个管事,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大量的现银来,且把一溜儿的银箱箱盖全部打开,在当街一字排开,当街兑现,那白花花的银子耀人的眼。闹事的人,看到人家拿出真金白银来,流言自然就讯速平息了。这离事起不过二天而已。 天兰是诧异的,难道刘德虎回来了?以她的推算,刘德虎起码要在四天后才能赶回,而重新调动资金最少也要用上二天,等他的资金调动来,流言早就传开了,再派些有心人点些火儿,损失必会成倍的增加。但下面人报说刘德虎没有回来。没有回来,银子从哪来?他一向标榜清廉,内府里是没有多少银子的。就是用借,如今年关底下,哪里借的来呢?又命人查,终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来,那些个拿来救急的银子不是宝昌银号的,居然是京中另二个银号紧急调过来的银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胤禛不止一个钱袋子,还有着呢。天兰把把眉皱得紧紧的,是啊,以他之心思周密,怎肯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呢。 胤禛立在窗前,淡淡的问:“如何了?”沈竹回道:“如今已经料理好了。”转过头来问:“损失了多少?”沈竹白着脸回说:“大约估计损失了约有十万两银子。”胤禛眼一沉说:“查到是谁了吗?”沈竹口里无声的动了几动,终于还是回说:“传言据说是在南市的一家茶馆传出来的,奴才查到-----”胤禛不耐烦的低吼说:“讲!”沈竹跪下说:“查到是九福晋跟前的人放的话。” 胤禛听了这话,又转过去面向着窗子,窗外下飘着小雪。沈竹瞅见他主子的手渐渐的握紧了,青筋并出,真是着恼了吧。沈竹极为不安。胤禛只静静的看窗外的雪。沈竹却被他沉默中所散发出的无形的威严所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心都缩成了一团。 天兰虽执意做下来这种不太光彩暗算人的事,但心里却未必与面子上一样壮,反而象小老鼠一样惴惴不安,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大胆的人,却做了如此大胆的事,完全不计后果。连她自已都不免佩服自已。她安慰自已说如果他要是问到她面前来,她脸皮厚一点抵死不认,不就成了。 那十多万两的银子是一笔巨款,就算是亲王也要为朝庭服务十年才能赚的回来,难道这事就真能如平日里朋友间的口角,吵完了闹完了就算了吗?但事情过了几日,一切都象是风平浪静如结了冰的湖。这几日间也与胤禛打了数个照面,他一付淡然的样子,好象丝毫没有受到损失银子的影响。对她的态度到也与往常一样,也许他还不知道吧。她频频的偷看他的表情,他每蹙一下眉,她的心都被揪起来一下,心惊胆颤的。 近日连连的下了小雪,好容易天空初晴了,天空中仍泛着银灰色,府里石道上的雪早被扫净了,按宫里的法子在道路两边砌成形状各异的雪雕来,院子当间儿有杨天兰与小乔小桃一起堆的雪人,那雪人的鼻子还是胡罗卜做的。 天兰叹了口气,想找个人告解诉诉苦也不行了。皇上与罗马教庭关系交恶,进来有禁教的意向,马利埃好容易以传销方式发展起来的二百多人的教徒,一下子又只剩数十个了,马利埃本人也被迫暂出逃到南方去避难。临走前把他们一块从江南买回来的钢琴寄在她府里。那钢琴是用来弥撒时唱圣歌用的,真正月白色象牙的琴键,琴盖板面上的花纹都是用金丝掐成的。马利埃一付依依不舍的样子,要是他真能如多啦A梦一样有一个能缩小东西的口袋,杨天兰相信他一定会缩小打包带走的。 有气无力的的弹着肖邦的《B小调奏鸣曲》,这是马利埃交待的,他说琴越弹音色越美,求他帮她每隔几日弹上一次。天兰此生最恨的乐器就是钢琴,钢琴是埋葬了她年幼快乐时光的魔鬼。她平生只有一次觉得钢琴好,那是她借着弹琴向学长套近呼的时候,不过那次的幻想是破灭的。从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钢琴,直到她到了这个世界,被人情所困参加马利埃主持的弥撒。她坚持拒决了马利埃要求她带着一脸傻笑的唱圣歌的要求,勉为其难二选一之下,做了伴奏。心乱如麻,一连弹错了数个音。而小乔一脸陶醉的说:“福晋您弹的真好听,这西洋玩意比爷的古琴发的声响都好听。”天兰哧的笑了一声,果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弹错了都说好听。 正准备自夸上二句的,吹二句牛皮,忽眼角看见胤禟背着手站在门口,忙脸色一正说:“你就不懂了吧,论高雅好听,回味幽长自然是古琴为上了。这西洋毛子的东西哪能比的上呢,快别说了啊!”小乔点点头,一回身见到主子在门口呢,怕被责怪,忙吐了吐舌头指了一事先溜了。 胤禟过来与她一块坐在琴凳上,手随意在琴键上划过,钢琴发出一阵好听的鸣响。胤禟说:“你心里有事。”天兰吓了一跳说:“哪有啊?”胤禟哼了一声说:“不是吗?我不懂这东西,但我听得出,你的琴声乱其八糟的,音调断断续续,岂不是心乱之极吗?”天兰干笑说:“是我手生吧!”胤禟眉一挑深深看着她问:“是吗?”赶快点了头,又讨好的说:“我弹一个最拿手的你听。”遂弹起《梦幻曲》,一曲弹毕,主动的送上樱唇在他的红唇边吻上一口说:“好听吗?我是一个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没有见到三月兔,却遇见了王子。”胤禟不太懂什么爱丽丝,什么兔子洞,但从她含情脉脉的大眼晴里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胤禟一笑说:“再一曲!”天兰晶莹美目一眨说:“我累了。”胤禟忽抱她到腿上来说:“我弹你听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偷懒的。”天兰笑意盈盈。 吃饭时节,韩越脸黑黑的单独拉了她出来说:“得报直隶境内的的喜顺银楼,点阅堂,明月楼,来顺客店,九源镖局,被人同时黑了,且在一夜之间。还好,只损失了大批财物,没死人,人全被五花大绑把吊的房梁上,受了不少的苦!”天兰立马眼睛瞪得溜圆,心里头象被人硬生生的扯了一个口子,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韩越冷冷的说:“我早就要你不惹他。你没看见直隶来报讯的人身上全是绳痕血肉都出来了吓人的很,估计那伙人是用生牛皮浸了水绑的,这招毒啊,牛皮一干,那绳子就嵌进入肉里。” 天兰恨恨的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做的,难道不可能是想干一票的江湖人吗?”韩越冷笑了:“这些个店铺表面上看互不相连并没有关系,知道你暗中参股的人是极少的。这伙人同时找上这几家,那喜顺银楼不过对街就有一家更大的银楼,那伙人为什么不抢那家子呢?分明是充着你来的。再来这伙人绑人的手法如此老练狠毒,且皆出自一路,一夜奔袭数家,打击目标之多,范围之广,最远处间隔近达数十里,若不是训练有术,身强力健的兵士做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做的出来,说与你听,直隶景州、安平驻有骁骑营和健锐营,那里的佐领大人,可是十三爷手里使出来的人啦!” 天兰一想完了,这下她损失的也不少,现在二家扯平了。就快哭出来了,她真是一个太笨的人,天兰揉揉眼说:“他就算知道了,也可以找我问的罪的嘛。干嘛要这样做啊!我昨天还与他一处的,他直接要我赔他不就完了,呜-----我要报案,我要报官。” 韩越看杨天兰鼻子红红的样子,又好笑又可气,遂说:“你以为他与你一样吗?会如此冲动和直接?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他是你夫子,这次他只是拿回他的损失,且留下线索,明摆着告诉你是他做的。他算是手下留情了,是警告也是提醒,别和他别扭了,你扭不过他的。” 天兰可真就哭了出来:“凭什么?凭什么老让他欺负我,难道我就不能欺负他一下吗?” 韩越叹气说:“你已经欺负到他了,要不然他的反映不会这么大的。”天兰尚抽抽噎噎的,韩越轻声说:“哭了,别哭了。”天兰抽噎说:“我才没哭,是灰迷了眼。”如此的好面子,韩越不知做何表情,不得以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这件事,我来善后,你别管了。” 她已经欺负到他了了吗?她不确定。不过她这次可是栽了,她是清楚的,眼里不由得雾蒙蒙的一片。本来寻常人若是知道某人未来是大BOSS,一定会想着法子的巴结上好的。杨天兰也是寻常人,她自然是想到的,也是想巴结的,这是人的恶根性嘛。可是她就是心里有一股子不忿之气。她才不想讨他的好。当她会意过来他是将来的帝王,很奇妙的,她的第一个反映不是巴结他,而是想拉扯他下来,就算拉不下来他,也要让他不顺利才好。凭什么他说的就是对的,凭什么要她听他的,凭什么他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淡定之气,总想让人依靠,凭什么那日在他府里他就能轻易的让她脸红心跳不止,凭什么在汤泉行宫,他的二个女人对她大小眼,她又不是他的女人,那二个女人穷紧张什么,有什么好的戒备的。 她就是气他的,闹得开了,大不了就是个死。说到死,花容惨淡,她是怕死的。为什么潜意识只想着反抗呢?果然天兰觉得她还是怕他的,很怕他的。因为怕他才会不计后果的反抗,哪怕没有任何益处。这样做对得起自已啊,她怕他有朝一日登上大位,也怕他高深莫测的眼,怕他那日明晦不清的动作,一切都充满了危险的味道。难道花心思讨好了他就能化解危险吗?恐怕换来的是他的为所欲为和蔑视。也是适得其反的吧。为什么以前就没有觉得他危险呢?有点想不通。 提着雕花的提盒,又一次步入充满阴郁之气的宗人府,她是来看胤祥的,有事想问他。冷不防一人在身后冷冷的说:“你为什么要回来,离开了就不应该回来了。” 听声音就知道是十三福晋兆佳氏,回头去果然是她,她穿一件出锋的狐裘,映衬着瓷白的脸的脸越显得小了,是又瘦了吧。兆佳氏投过来审视的,眼神既冷锐又犀利。天兰不禁脸红了红说:“你好吗?我过来---噢,我有东西那在这儿了。” 兆佳氏自然是不信的,冷笑了:“是吗?你回去了几日,连这里的路都忘了吗?走这边是去我们爷那边的路。” 天兰讪讪的笑了笑,不得以仍折回来,往她曾住的那间走去。这间房自她走了仍没有人住进来,大概没有同样倒霉的人。屋里桌上地上有一层层淡淡的灰尘,墙头上的各色留言让人看了会心一笑。忽想起她在这里也住了许久,她还没有留言呢。遂找了一只秃笔,在墙上找了一块空地补上,添上后自已还仔细端祥了一番。故地重游,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随手拉开桌子的抽屉,忽看见一枚小小的牙章,遂拾起来一看,是那年间胤祥与他刻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天兰一怔,难怪在家里便寻不着的,原来是那日走了匆匆忙忙的独忘了它了。兆佳氏后脚跟进来,天兰将手往后一背,不想让她看见这枚牙章。兆佳氏看到墙上墨迹未干的字迹,那草字写得跟男人似的龙飞凤舞,且有力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好象对这里还很留念?” 天兰听她这话意不善,遂说:“是噢!要不是你,我怎么有幸到此小住啊,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度过如此美好的时光呢。说实话,我到有点不想走!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多住一段时间呢?” 兆佳氏脸色一变,低声骂道:“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下作女人。你最好不要和我们爷走的那样近。你什么意思啊?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天兰回过身冷冰冰的说:“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要和谁走的近,不用你来教。” 兆佳氏气的双手握着拳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爷眉来眼去的样子,你做这等狐媚之相与谁看?难不成你真的喜欢爷吗?你怎么这不守妇德。” 天兰听了这话心头火起,也不辩解,遂有些坏笑着说“你这么一说,我到觉得有点是啰。以前是不喜欢的,不过也许明天就喜欢啰。” 兆佳氏气得脸涨得通红,扬手就是一掌。天兰更快如抓小鸡一样握住兆佳氏的手腕,想打她门都没有,她在皇上吹牛皮说,她最近长了一个力气,可不是随便说的。天兰微微一用劲,兆佳氏痛的痛叫起来。往外一推,兆佳氏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了。兆佳氏低头一看手上青了老大一块,又怒又急的骂道:“不要脸的淫妇,不要以为爷会喜欢你。别做梦,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天兰忽然扇了兆佳氏一巴掌,她脸上立刻现出五条指印。什么人尽可夫啊!她才不是呢。杨天兰一字一句的说:“这一次就算了,我当你不懂事。这一巴掌是你上次欠我的。别以为你害我进来,我不做声,就以为我好欺负。””天兰恶狠狠对兆佳氏凶道,兆佳氏默默无声的坐在了地上。 兆佳氏忍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好象要把多年的委屈一下子都要哭出来一样。兆佳氏眼泪哗哗的流下,花了精致的装容,她凄声喊道:“我是爱他的啊!你知道吗?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为什么他不能用看你一样的眼神看我,这是为什么?”兆佳氏悲从中来,伏在地上哭得地动山摇。 她这一哭,杨天兰手足无措起来,她在皇上面前告了刁状的的事,杨天兰一直隐忍未发,直到她说她是淫妇,她才气不过出手的。她这一哭,哭得杨天兰到十分慌张起来。看她一付天塌地陷的样子,杨天兰就知道她是一个以男人为天的女人,她生命里只有他。杨天兰咬咬唇道:“我知道你爱他。你愿意跟他到宗人府来,我就知道你是真爱他的。你放心,我也有爱的人。所以你还是继续爱你的吧!”兆佳氏满眼泪水的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看着杨天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走出门去,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忽然她看到地上阳光里多了一处人影。杨天兰扭头一看,原来是胤祥站在檐下的阴影里,刚才她和兆佳氏的话都被他听了去了吧,那么打了他老婆他也看见了吧。本来气势如虹的,未免有一点心虚的讪笑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若你不忿替她打回来就好。”胤祥不作声的拉她到他屋里去,天兰默默的随着他走。 他屋里这么冷的天居然没有生火,十分的清冷。两人默默的站着老一会儿。天兰终道:“你都听见了吧,你们家那位说爱你。醋坛子都打翻啰。劝君惜取眼前人,莫待花落空折枝。是朋友的忠告啦”手搭上十胤祥的肩,做老朋友状。胤祥把搭在他肩上不安份的手拿了下来,却不松开。“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吗?” 天兰嘟哝道“就象你们家那位一样啊!”死去活来的,胤祥看着杨天兰的眼,一直想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一样。“爱一个人很痛苦,如果得不到回应更痛苦。那种希望那人回眸一望的渴望,足使人时时刻刻处在水火之中。这一刻如烈焰般,下一刻马上就如掉到冰水里一样。她不容易,我可怜她。” 天兰当然理解这种痛苦,因为她曾经历过的。那时常在半夜里两三点钟醒来,觉得孤独不被理解就好象她身处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水中总也看不到岸,那是一种绝望感。她那时不敢听二胡曲,因为一听的话说会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强笑说:“你即然也知道,就好好对她。你是她世界里的光明。” 胤祥冷冷的一笑:“这是我的事,我会处理,用不着你关心。你为什么来?”那股桀傲和卓然不凡的气息,息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竞是如此的协调和融和。 天兰赶紧儿把提盒打开,讨好的笑说:“来看你。”胤祥不说话,只用清亮明眸的盯着她。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他多半知道她是为何而来的,却要她自已亲口说出来,可恶的很,只得老实的坦白说:“那个,那个---”忽看到他眼里有不耐的眼光,咬牙说:“我想打听一下,他是不是缁珠必较,睚眦必报的人。”他的报负如排山倒海,浪已经打晕了她了。 “他是谁?”胤祥眉一挑,装作不知,却好笑的想,这人这时候才知道要害怕了吗?做都做了,才知道害怕,是不是太迟了点。不过她的大胆让他很佩服,能把他四哥惹毛了,她是头一个。 天兰双手托腮,一双剪水大眼里有很深的忧郁,慢慢的说:“你知道的,装什么啊!我得罪了他,你说他还会有什么后续动作吗?”胤祥没说话只静静的看她,天兰被他看的心里一阵气窒。他的目光让她眼神左顾右顾游移不定,岂图掩盖她的心慌意乱。 “为什么这么做?”他质问她。杨天兰咬着唇,想了半天,都是一些锁碎的理由,说不出口来,她于是摇头。 胤祥俊挺的脸缓缓的凑近她:“莫非,你在帮八哥?你决定要站在那边了吗?太子可是储君啊,这不是为臣之道吧!”杨天兰水眸略过轻微的恼怒:“你少在这里冒充大尾巴狼了,你是太子一党吗?他是太子一党吗?你要是太子党,你如今会在这?有异心的不止是八哥吧!”他剑眉蹙起,俊脸溢出一股隐隐的怒气来,他凌厉的瞪着她。 天兰负气的把下巴趴在桌子上说:“算了,把你一起得罪得了。反正都把他得罪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吧!”双方对峙的眼胶着的锁着对方。未料,胤祥竟然笑起来,不能不笑,她那个样子实在是娇惯的很象是呕了气的小孩子;这下子蹙眉的可变成杨天兰了。她无比坚毅的外壳之下是娇柔的心,怎能让人不顿生怜爱之感。 胤祥把声音放柔了问她:“你还要与四哥别扭?”杨天兰闷闷的说:“我哪里知道!”胤祥看着她矛盾的神情,忽然若有所思。“天兰,我----”“你想说什么!”杨天兰有气无力的从提盒里自顾自的拿出点心来吃,全然不管这是她拿来送给胤祥的。“没什么。”胤祥叹了一口气。天兰不耐的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都不象你了。”胤祥说:“啰嗦,你回去吧!”天兰站起来走到门口,忽然说:“我前儿与皇上提了,他说会考虑放你。”胤祥一怔,马上凶道:“如果再你多嘴,我会杀了你。” 天兰鼓起颊来:“这么凶干什么?难不成你想牢底坐穿啊!”胤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你啊!还是多关心你自已吧!” 天兰眼一红说:“哼!你狗咬吕洞宾。”胤祥幽幽叹说:“我谁也不咬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3章 章节字数:8946 更新时间:08-01-19 14:04 自她走后,胤祥慢慢的从茶壶里倒出茶来,茶杯在手里拿了好久,忘了喝。忽一个管理员进来,送进一个用白貂皮裹着的小小的手炉来说:“九福晋让奴才给您的,说这儿冷让您暖着点。”胤祥道谢接了。她住的日子浅,是不知道这宗人府冬季是不供炭的。手炉烧的正旺,小巧的炉面是宝相花样,触手即暖,一股子热气顺着血脉在周身活动开来,雪中送炭,胤祥有些讥讽的笑了,如今这样的人不多了。手里抚着红铜暖炉,想到她心思细腻到如此地步,胤祥又叹气。 大年三十那天,胤祥与福晋终于得了皇上的恩旨放了出来,还转府里。胤褆则没有这么好运,皇上命将他另设一处拘禁。被关在宗人府,还有一点被放出去的盼头。可如今说另设一处关着,这意味着有长期关押他的打算了。这对胤褆来说是晴天霹霹,他吼叫着陷入了无限的绝望里。胤祥与福晋跪谢了皇恩,缓步出宗人府去,正巧碰到皇上命人来提胤褆,胤褆被四个人推推攘攘的从屋里架出来,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锁链,形如疯癫。忽胤褆一眼看到胤祥,就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叫唤说:“好弟弟,你出去替我跟皇上求个情啊!我冤啊!”那为首的侍卫见他叫唤的很不象样子,皮笑肉不笑的讥笑说:“我说大千岁,您平日里也是一条汉子,如今鬼哭狼号的也不怕人听了笑话。”一个不耐的说:“天这么冷,磨叽什么,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呢!您不走就别怪小的要使棍子了。”虎落平阳被犬欺,胤祥面色森然的站着,对他这大哥又可怜,又可气,他当初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有想到会有今日? 出了宗人府门,就听到一阵响亮的打袖的声音,有人齐声说:“奴才与请主子金安!”胤祥定晴一看他四哥带着他府里的奴才迎着他呢。他四哥穿着件雪过天晴色的袍子背着手,含着笑意站在车跟前呢。胤祥的眼眶不禁有些湿,快步上前说:“四哥---”胤禛眼眶也不禁有些灼热,他从随从手中拿过一件黑狐大毛披头过来,亲与他披在肩上,然后说:“十三你受苦了。出来就好。”胤祥行抱见礼,胤禛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出来就好,他出来他就不孤单了。 胤禛在他府里设宴为他洗尘,胤祥说:“今儿大哥被拘到别处去了。”胤禛叹道:“皇上命他府里的女人也跟他关在一处去,想必是不会放他出来了。如今他府里可是愁云一片啊!”胤祥倒一杯酒一饮而尽:“四哥,我本想着皇上是不会放我出来了。我----”胤禛淡淡一笑说:“你与大哥不同,皇上表面上痛斥你,其实心里还是与以前是一样的,你不要想太多,伤了身子。话说回来,你要谢谢天兰,她在皇上面前为你说了许多话。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大节下放出来了。”胤祥点头说:“她前儿来我这儿了。”胤禛苦涩的说:“是吗?”忽一眼看见十三的亲随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一个白狐皮垫着宝相花样的红铜暖炉。那件东西他是大为眼熟的,想起是谁的来,不由得心里的苦涩更重一些。胤祥的眼风瞟过来,胤禛马上收敛了心头的情绪,换出一付好颜面来。 ┅┅┅┅┅┅┅┅┅┅┅┅┅┅┅┅┅┅┅┅ 今年过年第一次随着胤禟在宫里过,按规距得按品大装穿的华丽丽的进宫去。在镜前小桃小乔替她插上最后一枝珠花,然后对镜而笑说:“福晋您今天真漂亮。”天兰自拿小镜左照右照的说:“是不是太艳丽了点,还是素一点好了。”胤禟过来轻拉她起来,端详一下说:“这样就蛮好的,不用改了。过年嘛,就是要喜气一点的。”遂帮着她把一大串东珠挂在胸前,天兰伸手替他端正了一下冠帽把帽上的东珠摆正了,“好了。” 因要在宫里过年,故府里在腊月二十八就吃过了团年饭了。往年皆是栋鄂氏执杯安席的,如今短了她去,天兰也就不得不张落起这个事来。家里团年胤禟有名份的妾室自然是都列席的,坐了一桌有余,默然陪侍。胤禟坐在首位,天兰坐在他右首,庶福晋刘氏在左侧陪着。胤禟只看着天兰,很不自在。天兰脸上挂着笑意,但任谁都看得出笑得十分勉强。她强笑着起身依例举杯说了些吉利话儿,众人也就饮了。庶福晋刘氏起身敬她说:“福晋一年辛苦了。”天兰忙离席站起来接了说:“哪里,哪里。”被他的女人呼为福晋,总是别扭的很的。 平日里刻意的避着少见了些,好象这些女人都不存在似的。但只有二个时候,她是深刻的记得这些女人的。一是每月发月例的时候,二是过年过节的时候。她不是他的唯一,只有在这刻她最清楚的记得。心里一股子酸意涌上来,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喝得猛些,两颊俏生生的浮上两朵红云来。 庶福晋刘氏敬完后,那些个女人纷纷起来敬她,来的这人是兆氏,这头戴着红花的是郎氏,这边着粉色旗装的是周氏,这个是完颜氏,接下来这个是朱氏,朱氏后面脸很绣气的是佟氏,这个矮个儿的是陈氏----,天兰来者不拒,一杯杯接过来喝,她们未必是真心敬她,不过是想灌醉她这个霸占了她们丈夫的女人罢了。胤禟眉拧起来,忽然起身把天兰的酒杯夺下来,一饮而尽。众女人看到他的动作,都静下来,这时地上掉一根针都听得到声响。 二十八那夜,天兰真的喝醉了。据胤禟讲她醉的扳着他的脖子吵着闹着硬要到院子里去看大月亮,那夜云多哪来的月亮,故她低低的哭泣了一夜。胤禟讲这话时,脸色十分的温柔,眼里却有点忧郁,他象水一样好似快化了她。他把她笼在怀里,爱怜的吻住她的唇瓣,炙热的气息凝聚在周围,甜蜜随着这个吻涌出来,天兰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享受这一刻的幸福就好,天兰对自已说。栋鄂氏一去无音讯,好容易查访的人回说在盛京说看到一个相似的人,哪知又无了讯息。鄂尔泰私底下说了“拿人”二字,天兰便不悦,鄂尔泰便留了心说话时注意一点。栋鄂氏能躲避追寻,难道她的疯癫之病好些了吗?想起来总对她病中的事有些疑惑。 ┅┅┅┅┅┅┅┅┅┅┅┅┅┅┅┅┅┅┅┅ 胤禟在天兰的耳边说:“到了!”天兰才把头他肩上移开来,挑起帘子来。宫里早就点了灯,桔色的光交相辉映,宫灯沿着路远远的沿伸着,就如一条金龙般耀眼,一片说不尽的富贵景象。先至宁寿宫与太后磕了头请吉安递如意,然后与宫里的有头有脸的主位磕头。会齐了众人,在太后太妃的带领下至坤宁宫去祭祖,祭祖毕去宫里的几处庙宇祈福,最后才是在正大光明殿与皇上三跪九叩磕了头,说了吉祥话后领宴。这一路下来头磕的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领宴前也有一套繁文缛节,等全部做完了,桌上的菜也就半凉了,也不顾不得菜冷,只有将就着吃,这总是大菜,比祭祖吃的白水煮的盐都没放的大块冷猪肉强多了。 用膳的人虽多,却鸦雀声不闻,只有筷上细细的银链微微的颤却。天兰这一桌,因大福晋获了罪不得来,三福晋遂坐了上席。十三虽出来了,但皇帝没令他与他福晋来,故席上又少了一人。一时食毕,又三跪九叩的谢恩。皇上命赏戏,遂奉旨观戏。 皇上坐在龙座之上,旁边设有几个小几,德妃、宜妃几个有身份的嫔妃在右边陪着。天兰早就把皇上身边坐着人人遍寻了一遍,始终没看到小表妹吟霜的人影,又费力把站着的人寻了一遍仍没见着。皇上近来忽命谕整顿宫内宫外的来往,入宫的手续比以前复杂了许多,每次请见所费时颇长,且也不能如以往般在宫内随意行进,请见何人,哪处见,多长时辰,都必须在请见时一一说明。进宫难些,会面也难些。这样的日子都没见到吟霜表妹,天兰未免才会意到原来表妹竟然连站在皇上身边列席的资格都没有,要是姑姑知道了,那还不哭死。 忽皇上传谕下来着胤祯到御前陪他听戏,胤祯受宠若惊之余未免有些得意,在场的众人的眼光无不夹妒含羡放在他身上。更多的人把目光放在了太子身上,太子理应陪在皇上身侧,如今皇上却要胤祯在跟前儿,可见皇上对太子是越来越冷淡了。太子不能在当间落座,只有在席上的左右择一处落座。太子妃因回头过来让天兰伴着她坐,天兰遂谢过了恩,往前移了一席。眼见太子也在,遂又与太子请了安。太子看了她一眼说:“不用多礼了。随意吧!”天兰又谢恩,抬头的时候见到,太子额头上都起有着细细的皱纹,想必是日子过的着实不快的缘故。近来在坊间也能听到有人说太子不仁不孝,贪暴昏庸以致皇上圣心愤懑的传言了,众人都议论说太子的大位又不稳当了。 此时太子的处境与太子当初被废前已经是大不一样。虽然太子仍着的如皇上一般无二的明黄,但那种尊贵和体面早已荡然无存。皇上一再打击依附太子的群臣,这让太子无时无刻不在胆颤心惊。太子如受了惊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就惶惶不可终日。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稍有忤逆之言,必大发雷霆之怒。凭你是谁,他硬敢叫你跪在雪地里,众人是怨声载道。废太子前,一些人虽然对皇太子早有成见,但仍有较大顾忌,不敢公开议论储君的事非。但太子废而复立后,眼见着皇上天天介随便抓着个事,就披头盖脸的训斥太子一番,众人也就心里盘算起来,原些不敢闹的也闹腾起来了,虽不至于公开面对面的叫板,在底下点点阴风还是敢的。 先是打着边鼓弹劾各地太子的门人,接着有人就跳起来楸太子近臣的小辩子了,皇上对这种局面是洞察的,也是默然的。渐渐的有些个人开始围着皇上打太子的小报告了。更要命的是在京师外,也有一帮子人鼓动起来,原户部尚书王鸿绪等人是因保举八阿哥而被贬回江南的,这些人与太子积怨很深,遂无时无刻不在江南的士大夫面前散布言论,太子的恶名就更为远播了。 阿灵阿、揆叙是八阿哥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倒太子步履也越发的强劲起来,可谓是创造性发展。他们花银子买了一些个小倌、妓女,在声色场所及官民宴会之所,借着说笑话,对太子肆行污蔑,广泛散布倒太子的舆论说什么“东宫目下虽然复位,圣心犹在未定”。“皇上最近厌恶太子的很”。一传十,十传百,流言渐渐在京中也四起。 一会子天兰离了座前往宜妃跟前侍奉,陪着听了一折子戏,宜妃说不必在跟前了,天兰方折回来。转过回廊时,忽见太子也离了席,面色深沉的站在一处没人的地,而胤禛背着手立在他身后,想是有体已话要说。这一晚上,天兰都下意识的避着胤禛的目光,偏不巧在这里到遇上了。这时不便出来,又不好仍折回去,便躲在山石子的阴影里。 只听得太子沉声问:“市井有些个关于本宫的传言你听说了?”胤禛点头说:“才听说了。”太子哼了一声:“你还听到什么了?”胤禛说:“阿灵阿,揆叙逢人便讲,说是臣弟在背地里所支持的。”太子回过头来眼光锐利的说:“是你做的吗?”胤禛目光直视太子说:“您看象臣弟做的吗?若您信了,臣弟无话可说。” 太子冷笑起来:“如今我什么人都不信了,也信不得人了。”胤禛眼神一阵幽暗:“当日皇上命众臣下举荐,那阿灵阿和揆叙在手心里写了八字,到处与人看,他们是谁的人,您还不清楚呢?”太子又冷然一笑:“那他们为什么不说别人,单说是你?”胤禛说:“臣弟一片赤胆忠心----”哪知太子竞不给胤禛辩白的机会,话未听完就转身走了。 天兰心里跳得快起来,阿灵阿和揆叙前几日到府里来过,就是从汤泉行宫回来之后,胤禟支开了人,与其谈了许久。以胤禛的性格就是真有心与太子作对,也断不会如此高调的行事,难道这抹黑太子,嫁祸胤禛的事是胤禟一手主导的?天兰的心跳得突突的。她刚把胤禛得罪了,胤禟又近一步得罪了他,哪一天他真登上了大位,必是会记恨的,心里就如煮开了的水咕嘟咕嘟的起泡。 胤禛背着手站着,冷风扑打在面上,风声,乐声,心声,混杂着一片。阿灵阿和揆叙是老八的人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名,他们把他也添上,说得到了他雍亲王的支持,其目的之一是借他造声势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对他在废太子期间正确的揣测到了圣意的一种报复,阿哥间独他一人保太子,老八、老九早就恨上他了,就是旁人看来他保太子也是投机取巧的行为。这么一来,他们是想让他有口难辨,陷于被动之地。也难怪昨儿皇上命他进宫去,着实是敲打了他一番,想必也是听到了风声了。 忽听到山石子那边有些响动,厉声道:“什么人?”话毕后那边好一会子没了动静,也没见人出来,行如此鬼鬼祟祟之事,不由得胤禛心头火起,遂快步过去,乘着黑从山石子的阴影处拉出一人来。直到灯火地里,才看清楚那人是谁来。手里的劲道不由的一松,那人忍着痛的秋水大眼与他的黑眸对上,较了劲一般的僵持,彼此似乎都存有若有若无的隐语。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天兰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深深吸了口气,迈开脚步离了他去。胤禛看了她走了两步,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忽叫住了她,从袖中扔了一件物事在她手里。说:“给你的。”声音有一丝苦涩。很淡的一丝苦涩。但是天兰听出来了。她很熟悉他的嗓音。低了头看那件物事,小小的一个紫色荷包,荷包里是押岁钱和一件碧玉的小青牛,是她喜欢的小玩意儿,没想到他还会记得要给她,她以为得罪他了就-----从荷包里单拿了那青牛出来,抬头看他。胤禛晶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澜深深的看着她说:“像你!”天兰咬着唇,眼眶红了一圈说:“才不像呢!”快步跑开。 过了檐子不巧与打头一人撞上,可谓是撞个满怀,她身量不及那人,刚好撞在那人的胸膛上,天兰的鼻子撞的青疼,那人也不好受,遂那人低低的骂了一声。但却未推开她去,一只手揉着胸前,另一支有力的手臂却扶住她。撞了人了,天兰正准备说对不起的,哪知一看那人,就硬生生的把话又咽了回去。 是胤祯与几个宗室子弟,那几个中也有认得的,也有不认的。那几人本是要取笑胤祯的,一瞅是她,那想取笑不由的收了几分,遂互道了安。胤祯扶正了她,分开站好。他是许久未见她了,花容仍是依旧,不过今儿多了几分艳丽之色,过年嘛,胭脂涂的重些。见她打那边过来,胤祯目光忽一凝聚说:“在娘娘身边侍候了?”天兰因恼他上次强吻她的唐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来。 因身边人多,胤祯到也不好说什么,半响方说:“怎么那么冒失!”天兰小声嘀咕说:“冒失也比惯凫上水的好!”她却不知这话随着风声,到底是被胤祯听到,不由的脸色变了几变,心中是极恼的。他八哥才在跟前冷言冷语说:“十四弟是嫌我们这池子水浅,养不下你这条大鱼了。”这话音还未落了,偏她又说他是趋炎附势之人。好,好,好,只管说他去。上皇上好怎么了,你不忿也去凫上水就是,他又不拉扯着别人,各凭本事,他八哥就不想凫上水?才怪。 后面人推他说:“十四爷那边热闹,我们往那边去。”胤祯脸色沉静下来,眼光中闪动了几下,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瞬间阴沉了几分。那几人哪知他的心里活动,那几个宗室一愣说:“十四爷!”胤祯随手搭了两个的肩说:“我们吃酒去!”胤祯的酒量并不大,但有一点喝醉了必闹,且闹的叫一个离谱。宗室人人尽皆知。一个宗室怕这位爷醉了,不好侍候,遂讪笑说:“十四爷今儿到是极高兴啊!” ┅┅┅┅┅┅┅┅┅┅┅┅┅┅┅┅┅┅┅┅ 在宫中守岁,又不能睡,闹了一晚,早起又至宫中与太后、皇上、主位们拜年,宫里赏了饭,用了回来已是响午了。府里门上,收的拜年名剌,各色礼物堆成了山。名剌有二大箩,鄂尔泰带着几个小子正一封一封的看,只挑出紧要的来,也是很费事的。胤禟与天兰累的眼皮子都打着架呢,也无心去看,直接儿略洗漱了,倒头就睡,直到天色晶黑才睡够才起身来。 大年初一就这么没了。天兰待懒吃东西,也懒得起来,头也不梳,趴在床上只拿着那才得的碧玉青牛玩儿,新鲜劲还没过呢。胤禟早已看到她才得的物事了,那青牛雕的极好的。天兰拿起来问他说:“你说这个牛象我吗?”胤禟留神端详了一会子,那牛儿高抬着犄角,曲着蹄,带着三分嗔态,却有七分酣态,遂呀然失笑说:“果然有点像。”天兰嘟着嘴不忿的说:“哪有像啊,我可爱的多呢!”胤禟过来轻刮她的鼻子一下说:“是啊,我们家天兰要可爱的多!”天兰遂腻到他怀里去。 胤禟哄着她,细细的摸挲她。天兰娇声说:“再不过年了,年可真累人。”胤禟笑说:“那押岁钱不收了?”天兰在他怀里蹭了两蹭说:“只收你的就好。”他今年送了她一串东珠,颗颗珠圆玉润的。见她又睡意沉沉,胤禟把她手里的这小玩艺儿拿了过来。使了眼色,小乔遂把这件碧玉牛儿放到那边柜上去摆好。那碧玉牛儿摆在了一对灵动的玉鼠儿旁边,胤禟眼略眯了起来,心想他四哥去年送了玉鼠儿,今年又送碧玉牛儿,心思到是极巧妙的,其中深意也是极明晰的,一年一物,子鼠、丑牛,寅虎,他莫不是想把十二生肖都送尽了,那明年该送老虎了。 哪知没等明年,初二一早就有人送了老虎来了。胤祥使人送了一对真正的虎掌做的手套来,内外皆是上好的虎皮,毛绒绒的可爱的紧,天兰乐呵呵的一接过来就套在手里,舍不得脱下来。打赏来人也格外的大方,他府里的人说:“这是上次秋猎是猎到的,因答应了福晋,遂做好了送来。”胤禟瞅着她爱的紧,也不好说什么。待人走了,遂拉过她来说:“我的手暖着你不比这个强吗?”天兰从手上取下一只来与他套上嘿嘿的笑说:“你也戴嘛,还蛮有趣的。”胤禟看她半响,终他充满宠爱地拥住了她,刚毅的下颚厮磨着她柔软的发顶叹说:“你啊!” ┅┅┅┅┅┅┅┅┅┅┅┅┅┅┅┅┅┅┅┅ 鄂尔泰把前儿择出来的名剌拿了过来,胤禟一一的翻看,啧啧的说;“要吃酒的家数,比往年多了一倍呢!”天兰也翻着看,又择出可以礼去人不去的家数来,忽一眼看见对过府里请吃年酒的贴子,手不禁颤了一下,他们才得罪了那人,这时去吃年酒不是很尴尬吗?遂也择了出来。胤禟眼尖看见说:“他倒是选在初六之日呢!”天兰说:“这家子必是不去的吧!想着也不过是随手写的,并不指望我们去呢!” 胤禟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瞅着她美丽的容颜,似笑非笑的挑起眉来说:“为什么不去?人家下了贴子来,必是要扰他一下才好,何况我们二家子这么近,这个脸是要赏的。”天兰嘟起嘴来说:“我不要去。”奇怪的男人们,明明在暗地里都掐起来了,还要装的跟好兄弟似的。 到底拗不过胤禟去,初六那天仍是去了那府里。天兰打扮的格外的素净,头上珠钗不过两只,也未挂大串东珠,只挂了好大一个银制的八宝瑛珞。那府里的主人翁请的人到不多,家常宗室的几个相好的,外加他们。说也奇怪,一席下来和乐融融的,到不象是暗地里才摆了人家一道的。她家胤禟与胤禛那叫一个谈笑风生。那拉氏脸上挂着笑,然深沉的瞳眸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视线片刻都无法从她身上挪开。天兰吃着瓜子儿,也顾不得不自在了。因她才发现所谓的政治,她的确是不懂的。 一阵香风过来,肩上搭了一个人的手臂,又觉头上珠钗被人拨了一只下来,天兰吓了一跳,一看面前是年氏与一个年青的女人。天兰这才笑着说:“年福晋怎么爱起小来了?”年氏扑哧一笑说:“看你小气的。”仍把珠钗与她插上了,指着同来的女人说:“你认得她吗?我们府里的钮祜禄格格,非要来认识你。”那钮祜禄氏前来见了礼说:“福晋好!”,天兰忙携了手说:“格格也好,格格好模样呢!” 此“格格”不是彼“格格”,不是通常意义的小姐,而是指府里胤禛的妾室,与通房大丫头的地位相同,不甚有地位。胤禟也是有“格格”的,天兰一直疑心春枝是不是也是“格格”,胤禟斩钉截铁的说不是,这才不乱想了。 年氏在她耳边悄声道:“这位格格可比我有福气呢。”天兰“噢”了一声,大约知道年氏酸溜溜的意思。年氏生的儿子没有养大,这钮祜禄氏却是有生育的,名份虽低却能列席。年氏是个刻薄人,嘴巴一咧说:“格格十三岁就入了这府里了,我都要叫她一声姐姐呢!”钮祜禄氏微微的低头,说:“侧福晋您这样说,奴婢是敢不当的。”年氏说:“有什么不敢当的呀,谁要我来的晚呢”钮祜禄氏若译成汉意就是“狼”的意思。狼是满族先世女真的图腾之一,女真人出于对狼的崇拜,而以其为姓氏。虽姓这么生猛的姓氏,这位钮祜禄氏到生的缅腆,虽不极年氏的风华美貌到也是看的极顺眼的。有生育必是也得宠的吧。 耿氏踩着花盘底鞋,摇着帕子十分傲人的过来,她生于中等官吏家庭,生的健美多姿,且据说骑射是极好的。侧福晋李氏、贵人刘氏到落她两步在她后面,耿氏论名份远在李氏、刘氏之后,但隐隐在府里是有体面的,其原因之一是她是有生育的,其二是她拢的住那拉氏,那拉氏虽不能掌管全部的大小事务,却是负责掌管内府的事,手握钱粮,赏罚大权,可以办一个人而不告于家主,众女人是畏惧的。 耿氏只是打这儿过,并不停脚,也不打照呼,就象没看到她三人一样,就这么过去了。年氏淬她背影一口与李氏,刘氏说:“瞧她那轻狂的样,狗仗人势。”李氏听了这话倒是立住了,淡笑说:“是啊,有些人啦,狗仗人势,主子不过喜欢一点子,就不知道骨头有几两了。”刘氏看了年氏一眼,抿着嘴笑。年氏也听出她这话一语双关,既是笑耿氏,也是笑她,年氏的脸不由得白了白。 钮祜禄氏在跟前站了一会子,她不喜热闹也就去了。年氏却不走,仍与杨天兰坐在一处,忽笑说:“你知道我们家福晋为什么总盯着你瞧吗?” 天兰看她一眼,说:“为什么?”年氏低拨弄胸前的一串珠儿:“你那次到我们府里来,被她看到了,她心里不自在呢。”天兰奇道:“哪一次啊?”年氏瞅了她半响,冷笑了:“也是啊,福晋你可是我们府里的常客呢,来来往往的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哪里还记得呢?料想也是不记得的,就是你梳了一个奇怪发型的那一次啊!” 天兰脸一红,手抚了抚头发说:“噢!那次啊。”年氏一笑说:“记起来了。我那日起得晚,没赶上。若真早起点,到要看看你是一个如何的娇俏模样。”这话年氏虽是笑着说的,但却有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天兰忙说:“那日里想起有件事来,随便了一点,不是有意的。”年氏深深的看她一眼说:“你知道我们爷好清静,他住的位置不喜人扰他。就连福晋也没去过几次,我就不用说了,也不过略去过一次而已。你却是畅行无阻的,能不招人嫉恨吗?我到没什么,可她可不这么想呢!”眼风往那拉氏那一瞟,说毕格格的笑起来,这笑里的讽刺味更是重的。 天兰脸更是红的厉害,你们争风吃醋干嘛把我牵连进来,心里着恼,但嘴里却说:“你们福晋可不是那样的人,你多心了。”年氏眼一寒说:“我真的多心了吗?”又笑。天兰是不自在的,因扯些个别的说:“怎么不见十三爷啊?”年氏说:“家宴时与他福晋已经来过了。今儿个是请外客,他是不做陪的。”杨天兰点头,原来他是算家里的人的。十四到算是外人的,来了一会子,还有年酒场子要赶,白坐了会子就去了,血源骨肉还是比不上关系近的。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4章 章节字数:13669 更新时间:08-01-19 14:05 胤禟过来牵杨天兰的手,他早就看见天兰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了。胤禟手抚上天兰的头问:“脸怎么这么红啊,茶也能醉人的吗?”这是句玩笑话,天兰的嘴扁起来,胤禟笑意隐隐的,她在狼堆里的味道不好受吧。他又何尝不在狼堆里呢。这里是较心机的地方。 年氏起身与胤禟行了个礼说:“九爷您看您过细的,我与您福晋多说两句,您还怕我吃了她,这么急急的过来。”胤禟打了个哈哈说:“年福晋此言差矣,我福晋不应该在我跟前吗?你也该在他身边侍候才是。”说完似笑非笑的往胤禛那边望,胤禛身边规规距距的已有数个女人在跟前了。 胤禟眼一挑说:“噢,那么多人啊,那边恐怕没有年福晋的位置了吧!”年氏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是个气傲的,美目一转说:“谢谢九爷关心。我的事我自已省的。我们爷也是细心的人,只不过他的心用在---”年氏瞅着天兰冷笑了两声。天兰窘然。 年还未过完,就发了一件白事,胤禔两个别室而居的小妾自谥身亡了,想是受不得高墙圈禁之苦。胤禔奏报给多罗豫郡王华奇,华奇不敢隐瞒,会同有看管之责的固山贝子鲁斌、镇国公额勒图、辅国公星尼、都统汪古里、副都统保色、都统汤色与皇上上了折子,大年间发生这样的事,皇上是恼怒的,也就没好话说了,下了朱批命喻与华奇说:“胤禔这人之逆暴之处,数千字书不尽。今闻看守之处,较先松散,理应更严。朕子也,实无知处。人之议论岂能圈禁乎?无论如何改正,断不可释放。倘释放于他,无益于全国,亦于朕无好。”从此折后胤禔便永远的关在暗无天日的高墙里了。 未几,又一件白事发了,多罗安郡王马尔浑去世。大丧还未办完,安郡王之子镇国公景熙上折子首告步军统领托合齐父子于马尔浑丧期内宴会及贪婪不法各款,一石击起千层当浪,由此揭开二废太子的序幕。 景熙正蓝旗人,安郡王马尔浑之子,也是八福晋的母舅,景熙这一支兄弟子侄众多,且之素不和睦,安郡王一死,为争袭王爵互有矛盾,景熙与八阿哥最好,也是八阿哥的坚定支持者。当他敏锐的嗅到太子党人多次借丧事聚集在都统鄂善家结党会饮,密谋大事。参加者除去步军统领托合齐、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外,多为八旗都统、副都统等武职人员。诸位皇阿哥们明的不说暗里无不一门心思、无孔不入的逮太子党的‘短’,参加会饮的有原为安郡王属下辛者库的都统迓图,而迓图这人做事喜欢咋咋呼呼的,很快景熙就知道了会饮的事,当下心里一思量,不由的心头一喜,这王爵他袭定了。 景熙立马备了轿上八阿哥府里与胤禩、胤禟商议,胤禩、胤禟均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遂让景熙写了折子递上去。这这折子到是递上去了,他满心以为会得到皇上的重视,就准备在家领赏的时候,却不料发回的折子上,朱批答“访寻未得其实”就暂时搁置了。 景熙不死心,又亲自请见,他来康熙是知道意思的遂问:“你是听雅图说的?”景熙回是。康熙说:“太子以酒食会友,这有何妨碍,此不足言。伊等所行者,不在乎此。”皇上竞护着太子,景熙听了这话心里充满了失望。回去又闻说雅图也被皇上训斥了,说他:“安郡王丧事未毕,即与人会饮,你这是蔑视小王子(指马尔浑之子华)。且妄自尊大,没想到你居然负恩背义到如此?”雅图臊的不行。 皇上未处置,太子却觉得十分的侥幸,遂觉得皇上还是念着父子情份的。过了年,皇上一反常态,信任起太子来,竞把任免官员、处理政务的权利交给了他,甚至允许其在上书房里以储君名义批答奏章、特命其能以朱笔批红,批红就不得了啊,这就与皇上没什么区别了。 初时太子还谨慎自省,凡事必逐一请问皇父。但日子一久,皇上或出京或巡视,圣躬一不在,太子就逐渐放肆起来。得了这种机会,太子爷还不疯狂一把?太子把压抑在心头了许久的怨气全部发了出来。展开了“全力扶持亲信”以及“疯狂报复政敌”的大规模行动,把不是一党的不分清红皂白一律打击,打压八阿哥就更是不留一丝余地了。支持过八阿哥的官员,撤的撤、降的降、抓的抓。实在搬不动的老人了,也要指上一事,找寻些事非解一解恨意;太子爷自己个的亲信、奴才就跟坐了火箭一样一飞冲天,纷纷提拔到重要位置上。 太子党不知节制的集结壮大,户部、刑部、吏部、连兵部都安插入了自已的人马。不但朝臣不安,就连皇子们也坐不住了,轮着班的进言。皇上却只冷眼看着太子的所作所为,权衡局势,一再的退让,但重新形成的太子党已经对至高皇权产生了严峻的威胁。太子复立储位后,曾多次或私下的向属下抱怨,认为自己做太子的时间已过长。言外之意,众人是会意的。太子党人,都急不可待地希望皇上能早日传位。 皇上是知道太子的报怨的,这话太子以前也说过,不算是新鲜话,皇上的怒火隐而未发。可景熙告参与会饮者尽为满族大臣,且多任武职,掌握一定军事权力。特别是托合齐他是步军统领是从一品,对皇城的保护是负有直接责任的。景熙上了折子后,皇上虽未处理,却已经暗暗警惕起来,又观太子种种动作,果然是有为继大位不惜以武力相逼迫的议论或图谋的。皇上终于震怒了,怒吼声几乎响彻宫禁。皇上将这些参加会饮的人指斥为“乱臣贼子”。很快太子被看管起来,自托合齐以下全部锁拿入狱,这起妄以武力夺取大位的阴谋流产了。 皇上召见诸王大臣说:“太子以言语货财,买嘱此等贪浊谄媚之人通消息,不过是想借着为自己“保奏”又说:“太子因朕为父,虽无异心,但小人辈惧日后被诛,倘于朕躬有不测之事,则关系朕一世声名。……”这话已以说的够明确了,皇上说太子无异心,是小人做乱,算是全了皇上的脸面。但皇上言的的不测之事,诸王大臣在笨也都明白皇上已经为此事定了性,就是太子阴谋夺位,太子以然一废,这下子该二废了,皆都明白该如何故事。 皇上急命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贝勒苏努、景熙等会同刑部详审此案。次日又命胤祉、胤禛、胤祺、胤佑及阿灵阿、马齐等会同宗人府察审。这些个人都是太子的敌人,皇上让这些个人审理,无疑是把依附太子的人往死里整了。 景熙当初“首告”托合齐父子,包括两部分内容,除“于该王服内宴会”外,还有“贪婪不法各款”,后者包括湖滩河朔事例勒索银两事。托合齐是当朝一品,任步军统领已有十年之久,虽现以病乞假,在军中却有不小的势力,出必拥驺者从,喜欢前呼后拥的搞排场。 若不是他参和到太子党里,托合齐的圣眷还是很浓厚的,一直深得皇上的信任。当年施世纶任顺天府府尹时,曾多次在言语上与托合齐产生争执,托合齐出行乱用亲王仪仗,施世纶当街与托合齐干了一场,但终托合齐总是靠着皇上占了上风。而康熙二十六年的进士,官至正二品工部侍朗王懿参劾托合齐“欺罔不法”乱收杂费的事,也被康熙长期压而未发,皇上不是不知道他不法的事,但采取了宽容态度,始终未予深究。 托合齐也知道这皇上是动真格的了,也知道阴谋夺位的罪是什么,他也不指着太子能救他出来,横坚是个死,他是介武人,并不怕死。故虽下到大狱里,他的态度仍然十分的居傲无礼,面对四个亲王的会审,公然的一言不发,一付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以前参过托合齐的王懿是胤禛的业师,性情耿直,饱读诗书,满腹经论,且执教甚严,不避权贵,视皇子若平民之子。在他教导下,胤禛没少挨板子,却是极其尊重他的。托合齐如今这样,胤禛是想替业师出这口恶气的。胤祉是个无事忙,一心只想合按着规距,且到时没自已的错就好,且只问托合齐些不着边际的事。胤祺、胤佑二个都是面慈心软之人,见到那刑部小吏把什么夹板、火签等往地上一丢,一看那刑具上都是黑红色的东西,他二个自已到是先吓白了脸,哪里还有劲去处置别人。 雅尔江阿虽是亲王,但为人奸滑,又好喝酒,常常迟来不到。苏努、景熙,阿灵阿、马齐等人皆是八阿哥的人,且为八阿哥马首是詹,阿灵阿问胤禩说:“如今与雍王一处办差,我等如何办这个差?”八阿哥只笑不答。景熙是个急性子说:“先把太子爷拉下来再说啊!”胤誐附合说:“正是,正是。这时不是争功劳的时候,以后另和他算。” 胤禩看着胤禟笑,胤禟却只喝着茶,那几人都转过来看他。胤禟把茶杯放在桌上说:“差是办的,但却要留一手儿,现在我们不急,急的是太子爷。四哥是个能干的让他干去查去,你们都挂了差使,到是还怕单赏了他,忘了你们去?太子如今是江河日下,树倒猢孙散,他门下的那些个人,自然会谋些出路,如今可是状大实力,接收地盘的时候。老十四怎么没看他也跳出来参合啊?他不傻。他打的算盘是极精的,不过是想河蚌相争,他从中得些利罢了。他的手脚比咱们还快呢!他早瞧上好人了。” 阿灵阿笑道:“还是九爷站的高看的远,我们都是不及您的。您这一说我到想起来,十四爷前儿悄悄儿会了隆科多了。十四爷的心不小手也伸的远呢!”胤誐哼了一声:“还不是皇上宠他,你没看到三十晚上,哥几个中只有他在跟前伴驾吗?他大婚也多时了,皇上还不命他开府,仍当小孩子似的养在宫里,这算什么?也太过了。难道想---”底下的话胤誐没说出来,但众人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胤禩咳了一声说:“十弟的话过了。老十四还小呢,皇上宠他也是自然的。隆科多到是可有日子没来我府上了。”景熙说:“他想远着我们呢!他除了家世还有什么?皇上前儿都骂他呢,说他办事不实心,好一顿骂,我在乾清宫外都听见了。胤禩没有言语,马齐卖着老,在旁边椅子上打瞌睡。 苏努、景熙,阿灵阿、马齐他们即议定了,遂私下里四处谋证据拿到手里,却只不告诉胤禛一个,想看看这位平素的干练的亲王能闹腾出个什么结果来,若好大家功劳,若拿不住托合齐,他们还要在旁笑话一番,故打定了主意全部一言不发只是一干看,全凭胤禛撑着主事,胤禛也知意,十分的气恼。 胤祥从宗人府回来,敬见了皇上几次,皇上对他总是淡淡的,胤祥未免呕了些气,又听了些许冷言冷语,他身子底子虽壮,在宗人府里呆着却缺失保养,又冷着些,遂病了。闭着眼睛斜躺在床上,白色的长衫掩盖下,身体越发显得瘦削,双颊深陷,原本过于英俊的五官倒是凌厉了,只是病态的红着、呼吸时重时轻,嘴紧紧抿着,似是压制着什么。 胤禛乘空闲挑了个空来看他,却没见着他福晋在跟前侍候,心里不悦,厉声问下人,下人惶恐的说:“回王爷,主子近日不要福晋们在跟前侍候,平日里只让侧福晋和二个贴身的侍女在跟前站一会子,胤禛皱了眉,他病了还如此古怪脾气。胤祥病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塌实睡一会儿已是难求。胤禛不命人叫他,只悄儿移过一张椅子在他床前坐了。几日不见,好象更重了一点,几个太医瞧过了,药也服了几日,不见病情有何改观,脸色反而更差了。 他不见好,胤禛心里更是烦闷不已的,从柜子上随手取了本书来翻看,却一眼见到柜子上端端正正的放着的白狐皮垫着的宝相花样红铜暖炉。胤禛神情一怔,手里的书落了地上,轻轻的发出一声钝声,他也未注意,只把两眼盯着那件东西,久久未移开视线。这件东西正好摆在胤祥床的对面,与他视线相平,一睁眼便可看见,胤禛的心里如翻涌的海,平静不下来。 胤祥忍着病痛,睡着的神情越发显得孤苦,眉头纠结下,薄唇咬得极紧。胤禛拾起地上的书来,恍惚间听见胤祥叫着:“额娘、额娘——”,他忙过去瞧他。只见胤祥呢喃后又紧紧咬住牙关,手抓着被子极紧,片刻又松开,胤禛眼里不禁一湿,轻轻的握着住他的手,安慰的拍着。胤祥是想他额娘了,他额娘早死,连额娘什么样子只怕都记不清楚,只知道在胤祥的眼里,额娘是一抹美好模糊的影子。和胤祥打小里一起长大,如此神情已是十多年未见了,想必失宠于皇上,打击是极大的。 胤禛爱惜的从袖中拿出手帕拭去他十三弟额上的汗,轻轻的动作如同温柔的风,他虽不是与他同母,也算相依为命多年,比一母同胞还要亲上百倍。胤祥又低低唤着“额娘,额娘——”胤禛心下纠结,一时百感交集,眼前与小时的往事,还在和已不在的人都浮现在眼前,又消散无踪。胤禛轻道:“十三弟,有我在呢!” 亲随在窗外低声回道:“侧福晋送药来了。”胤禛方端肃了表情命端药进来,胤祥的侧福晋富察氏带着二个小丫头,用乌木盘端了一碗子药进来,银勺就放在碗边。富察氏生得纤纤弱弱的,行动如风花拂柳,说话未语脸先红。因胤禛不比他人,是最惯常见到的外客,故富察氏也不避,行了个礼说:“王爷万福金安!”胤禛示意她起来。胤禛问:“怎么你来?你家女主子呢?”富察氏回说:“我们福晋咳嗽的利害,怕病气过了爷,不敢过来,静养着呢!”胤禛点了点头说:“如今她好些了?”富察氏说:“太医给了药,今日略好些。” 富察氏自塌前轻唤,好不容易唤醒胤祥,胤祥睁眼,头隐隐的痛着,因病最近看东西也模糊了,好容易看清楚床前是他四哥,遂无力的开口说:“四哥来了。恕我不能见礼”胤禛嗔他说:“我什么时候重过这些虚礼了,你好生养着就好。”富察氏娇怯怯的说:“主子喝药了。”药汤黑黑的,那股味道近在咫尺更令他作呕。胤祥说:“放一边去。这会子爷不喝。”富察氏哀求道:“主子爷,这是药啊!您身子骨要紧啊!”胤祥眼一瞪说:“出去!”,富察氏吓得缩了缩,他声音虽然是无力的,但命令的威严还在那里。 胤禛叹气,胤祥如今虽然大了,却仍如小时一样的怕吃药,这个毛病居然一直未改。他才就在想,一点子的小病,如何能拖上那么久。若二日他还不好,他真就打算上门去揪那些个庸医的胡子去了,却不想不是人家庸医开了不对症的药来,想必是不按时进药所至的,遂有些好笑的意思,眼里笑意隐隐。亲手接过富察氏手的药来,摆手让她退下了。 胤禛对胤祥温言说:“要四哥喂你吗?”作势举起银勺来。胤祥哪敢让他喂他,说是喂药其实他必是捏着他鼻子死灌。胤祥不得以接了药来,分作三口,一气喝了,喝完苦的皱着脸,拿着空碗说:“我如今喝了,你可以回了。”胤禛命人递了清水与他漱口说:“药要按时喝,要不然仍上你府上来。”胤禛走到门口,胤祥问:“四哥,那托合齐的案子办的如何了?”胤禛眉一沉,但转过身来,却笑说:“办的好着呢,你好生养着吧!” ┅┅┅┅┅┅┅┅┅┅┅┅┅┅┅┅┅ 托合齐案审理处在胶着状态的时候,太子党人左都御史赵申乔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以“狂妄不谨”的罪名参翰林院编修戴名世私刻文集,且倒置是非,语多狂悖。戴名世这人狂悖,是人尽皆知的,他不愿“曳候门之裙”,人很清高,又常与人极饮大醉,嘲谑骂讥,酒酣论时事、吁嗟咄嘻,旁若无人”。如些的针砭时弊很是招人仇视和攻击的。朝中大员,宗室亲贵皆不喜欢这人。只因他文名扬于天下,且的确学有专精,治学严谨,才勉强容下这等异人来。 戴名世这个老学究,早年不顺,五十二岁才出仕,中了第一甲第二名,也就是俗称的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在京供职,参与明史馆的编纂工作。因明史资料散逸颇多,有些又失于记载,这学究平生以司马迁为偶像,也想仿《史记》写下一部传世巨著,故踏遍了大江南北来收集资料。《南山集》便是他的弟子尤云鹗抄录了他百十余遍文章刊刻行世的,此书传播很广,在江南更是有名,几乎人手一本。《南山集》使戴明世文名更盛。 赵申乔在殿上言之凿凿,戴名世其所刻《南山集》中录有南明桂王时史事,并多用南明三五年号。在清朝写书仍用前明的年号,这不是明罢着不忘前明吗?这显然是大逆之罪。大清以外族入关,虽江山已稳,但最忌讳如此的怀旧情结。明清之际的一批遗民如顾炎武、黄宗羲、冒辟疆等人虽已故去,但他们提倡“反清复明”、讲究“夷夏之别”的影响仍然存在,其弟子布于天下。《南山集》案就由单纯的年号、明史事而渲染成了旨在谋反的叛逆之举,戴名世也因此被推进了万劫不复的绝境, 一件大逆之事未完,又来如此一件,皇上自然是震怒的。急命刑部审核此事。刑部官员果然从《南山集》中找到了大量的反动文字,《南山集》用大量的篇幅记载明末清初的史实。在《朱铭德传》、《杨刘二王合传》、《杨维岳传》、《左忠毅公传》等歌颂了抗清义士,或表彰入清隐居不仕、品节高尚的志士仁人。而如《弘光乙酉扬州城守纪略》一篇更是赞颂史可法守卫扬州、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并对清兵在扬州城破后屠城七日的罪行加以揭露,全然不知辟讳,竟直书其事。刑部官员翻着翻着都吓的发抖不已,没料到戴明世深得皇恩,居然如此的反动。 赵申乔所告的使用前明年号的事就在《与余生书》中,《与余生书》是戴名世写给他的一个门人余湛的。余湛曾偶然同僧人犁支交谈,说及南明桂王之事。犁支本是南明桂王宫中宦官,桂王被吴三桂所杀后,他遂削发为僧,皈依佛教。犁支是亲自经历过南明的事的,是极好的第一手资料,戴学究最好考据,自然是拼命打听搜求明代逸事。这本是治学上的事,但却惹出滔天的祸事来,料想是戴学究没想到的。 晚间,胤禟天兰正欲安寝,胤禩、胤誐却在这时来访,不得已只有重新起来招待。胤禟不睡,她自然也是睡不着的,遂随了他,也到前面去。胤禩看胤禟身后有一个跟屁虫跟着,略皱了皱眉头。但胤禟毫不介意,他又不好说什么,故他三个在那里计较,天兰却眯着眼坐着凳上,喝着热茶,象一只慵懒的猫儿。 胤禟随手的翻看他们带了来的《南山集》,正好那一页写着“昔者宋之亡也,区区海岛一隅,仅如弹丸黑子,不时而又已灭亡,而史犹得以备书其事。今以弘光之帝南京,隆武之帝闽越,永历之帝两粤、帝滇黔,地方数千里,首尾十七八年,揆以春秋之义,岂遽不如昭烈之在蜀,帝之在崖州,而其事渐以灭没?……”胤禟皱起眉头来,这《与余生书》直接写出了南明政权弘光、隆武、永历三壬年号,且信中又将南明小王朝与三国时期偏居川中的蜀汉、南宋末年退守崖州的宋帝相提并论,这毫无疑问触动了皇上最为敏感的政治神经。 胤禩背着手走来走去,焦急之色溢于言表,这被参的戴名世是他业师何焯的好友,自然与他是有着关系的,平日里也有些来往。皇上今儿个大怒说要灭戴名世九族。又直接骂他说他最好沽名钓誉,想必是连他都猜忌进去了,他怎么能不急呢。他回身说;“真没想到太子爷居然这时想出这么个损招来,我们拿了托合齐,他就丢出这档子事来,这是有意要闹个鱼死网破!” 胤誐气呼呼的说:“太子这次是要搞反攻啊,徐贻孙、王源、方苞这些个人,才被拿进去,这些个人都曾是八哥里的坐上客。我的人不说,连八哥的门人,也有几个牵连进去了,如今锁在刑部的。太子爷这回可是花了脑筋的,想把这盆子大逆的污水,也泼到我们哥三的头上。” 胤禟俊美的脸上有着薄怒,太子这么做是旨在转移皇上的视线,进而延缓对结党会饮案的审理,这样太子就可以争的喘息的机会。这一招可是近可攻,退可守的好招。胤禟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来:“偏不遂他的意。”托合齐案要快一点审结,以让太子无翻身之地。 天兰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南山集》,什么年号,什么大逆,她根本没意识到是震动朝野的文字狱大案就在眼前如此轰轰烈烈的开展开来了。天兰睡意沉沉的伏在桌上,胤禟过来打横抱起她来往后面去,天兰喃喃的含糊不清说:“你们谈完了吗?”胤禟低低嗯了一声。 早上,天兰在院子里跳绳,还没跳到二百个,就见韩越眼红红的从外面回来,拉住他问:“你眼怎么了?你该不是哭过了吧!”韩越别过脸去说:“哪有啊!”天兰奇道:“要不然怎么眼都肿了?”韩越扯过袖子回房去。 吃早饭的时候,天兰就对胤禟说了才看到韩越的事。胤禟喝了粥,吩咐鄂尔泰说:“这些个日子,不让韩越出府去,就是出去,也找人盯死了。”天兰奇道:“为什么?”胤禟淡淡说:“有件案子牵连了他的老师,他着急呢!” 天兰偏着头做想:“就连他亲阿玛,老哥也没看到他如此过呢,老师对他很重要吗?”胤禟说:“感情深就自然重要的。这案子要紧,我不想他出事。” 天兰嘟着嘴放下筷子说:“这些个事我都不知道呢,你哪里知道的?”胤禟深深的看她一眼说:“若是我不清楚的人,哪会许他在你跟前呢?”天兰眼眨了眨。 ┄┄┄┄┄┄┄┄┄┄┄┄┄┄┄┄┄┄ 既然不开托合齐的嘴,胤禛便从这包揽湖滩河朔事例勒索银两案入手开始查,把户部书办沈天生等人包揽湖滩河朔事例勒索银两案也被陆续的查了出来,这案子不但托合齐父子有关,就连齐世武、耿额等人都与此案有牵连,受贿数目大小不等。当人都认为这起人里齐世武不好说话,是个硬茬的时候,胤禛却就单啃起这块硬骨头来。 胤禛这日才到刑部,就见苏努、景熙,阿灵阿、马齐人等居然早他一步已经候在那儿了。这可是少见啊!胤禛心里冷笑不已。太子与八阿哥火并上了,终于有人也着起急来了。在堂上落座,慢条斯理的且理着手里的文档。小吏奉上茶来,也就放下了文档品起茶来,因说:“众位大人,站着坐什么啊,这茶是极好的君山毛尖,众位品一品吧!”那几个互看一眼,齐声谢过了。 阿灵阿到他跟前来说:“王爷今儿提人吗?”胤禛慢慢的抬眼说:“其他王爷还没到吧,到了再议吧!”苏努、景熙搓着手,在屋里转圈。一时马齐出声说:“王爷不是恭维您,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这案子一天不了,皇上一日不安,那几位王爷面慈心软,恐来了,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胤禛偏就不应,早些这些个人干什么去了,如此了才着急起来。苏努、景熙,阿灵阿、马齐见雍亲王不言语,也只有耐着性子耗着。 一时胤祉派了人来说今儿他告假了。胤祺、胤佑却是和胤禟一块儿来的。苏努、景熙,阿灵阿、马齐一见九阿哥来了大喜若望。见了礼,胤禟笑对胤禛说:“哥几个在这忙着,弟闲着无事,遂请了旨来帮忙。”胤禛也笑的高深莫测说:“如此甚好!” 阿灵阿又问说:“这些个人死鸭子嘴硬的很,不知要先提谁?”胤禛问胤禟说:“九弟你觉得先提谁好?”胤禟俊雅的一撩衣坐了说:“如四哥所想。齐世武就很好!”景熙说:“九爷,这是个硬茬,要他开口是难上加难。”胤禟眉一挑说:“是吗?” 胤祺、胤佑从来没有到狱中过,狱中昏暗的光线和不知名的味道熏的他俩受不了,故他二个还没下到狱底,就说头晕的很借故不下去了。只胤禛,胤禟却是毫不理会。齐世武是刑部尚书,他早被人挂吊在墙壁上,脚不及地,故十分辛苦。胤禛、胤禟带着人板着脸往那烧的正旺的铁炉子后面的桌子后落了座。在暗暗的火光下,两个面容显得格外阴森。 一个小吏上来拿起那铁绣斑斑在火里烤的通红的一把铁签儿,放入凉水中,那铁签入水,发出一声哧的声音。齐世武脸白了白,在他任上不知刑讯过多少人,又有多少满汉人等死在他手上,这烙刑是天底下最普通常见的刑法,但真真儿这刑用在自已个身上,他未免生出惧意来。他是高官,还没有人刑讯过他,但在狱中暗无天日的等死,已经让保养得体的他,状如利鬼。 胤禛冷冷的说:“唐时有酷吏,其中两个最为狠毒,一个叫周兴,一个叫来俊臣。来俊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周兴请到自己家里。酒过三巡,来俊臣说:“我平日办案,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认罪,不知有何办法?”周兴得意地说:“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烤热,再让犯人进到瓮里,还有什么犯人不招供呢?”来俊臣随即命人抬来一口大瓮,按周兴说的那样,在四周点上炭火,然后回头对周兴说:“请君入瓮吧。这就是请君入瓮的来历。” 被缚吊着的手,其实只牢牢缚住了他的二个大指,全身的力量都向下使着劲,更何况脚下还吊着一块大石头,使身体更是往下坠,那力道象要拉扯断开他的身体,他已经听到指骨格格响的声音。齐世武吐出一口唾液,也顾不得体面:“不用跟老子说这些有的没的。老子在陕西任上的时候,你们还在家吃奶,跟老子玩这套阴的,想要老子全说出来没门!” 忽齐世武鼻子里好象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来,他吓的一扬眼,忽看到不知何时坐在桌后的胤禟,已经站到火炉的旁边,他一身的红色海水纹袍子,只在衣领上起着一圈的金色。如此俊美的人站在如此的地方怎么说都诡谲的利害,让人看上去,不自觉心惊胆寒。胤禟指节纤长白如脂玉的手里操着一只一尺来长的铁签子,而铁签子上烤着一块不知是什么的肉,那肉上有着薄薄的脂肪,烤的油滴滴落在炭火上,发出嗞嗞的声音,肉的表皮烤成黄黄焦焦的一层,发出奇异的肉香。 胤禟淡淡挑起铁签来说:“齐大人听说是个好用刑的,什么玉女登梯,凤凰晾翅你都玩腻味了。爷知道你专好用烙刑,对女人更是乐此不疲,受你刑后,必是全身没有一块好肉。你用铁签子烤过少女的双乳来吃,不知是否真有?。爷想如今该换个个了吧,食起齐大人的肉来是何味呢?”胤禛冷笑道:“听到九爷说了,还不快侍候你们齐大人。”小吏狞笑的举起铁签来说:“这梅花形状的,还是奉大人命做的,如今就先请大人先尝尝这个吧!您老到这儿来,小的一定好好招待您。”齐世武眼里尽是惊恐之色:“我是当朝二品啊,你们怎么敢这么做!” 胤禟淡然一笑说:“齐大人即到这里来,那就是没有出去一天了。你当了这么久的官儿怎么如此的没常识呢?”齐世武拼命扭动着身体,怒目圆睁:“我效忠太子有什么错?”胤禛冷然道:“效忠太子没错,可你太忠心了,就是错了。” 沉稳端睿的雍王和俊美无匹的九贝勒此时在齐世武的眼里就如阴森地狱的地藏王,这些个小吏就是十八层地狱里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齐世武悲怆的喊道:“不是我齐某人对皇上不忠,明明是你们逼迫太子太狠了。太子智勇双全有什么错?我齐世武也曾是被皇上称赞的好官,我在陕西任上,虽然----” 胤禟和胤禛对视一眼,这人还没有想通。政治上的斗争哪有什么人品高下,是非对错。不过是看哪一方能喝的下的污水更多,能力更强一点罢了。太子也许从头到尾都没错过,也许做个学者或是平常老百姓会很好,只不过错在他是太子,他是未来的帝皇,只要他是太子,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错的。 “啊----”齐世武痛苦的惨叫起来。胸前一片皮肉焦黄,黑的已烤成了炭,里面黑红色的嫩肉卷起来。他的肉烤熟了是个什么味道呢?如同他尝过的那些少女的乳尖吗?皮肉烧焦的味道是臭的,他的肉也是臭的。齐世武垂着头呻吟:“我没错。” 胤禛冷然道:“你没错?借着势力向百姓摊要杂费,中饱私禳,行贿受贿,索要不成就杀人碎尸这样也没错吗?”齐世武忍痛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胤禛喝断他:“百姓也是小节?那天下岂不由你等横行?如此卑贱愚顽的见识,亏你在任上历练了这么多年。” 暗红色的铁签又一次带着青烟就晃在齐世武眼前,齐世武几乎是哀叫道:“我招,我招。”然铁签子却是毫不犹愈的按在了他的胸口,形成又一朵鲜艳的梅花。齐世武如杀猪一样尖叫哭喊起来。那梅花曾在他的授意之下,开在无数的男人女人身上,然终也印在了他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胤禟在旁哼了一声:“你的忠心也不过如此。” 齐世武羞愧的恨不能立刻死了。也是啊,他的忠心也不过如此。他多年的养尊处优已经使得他受不起苦了。齐世武且哭且泣的一顿说了。顺着齐世武的口陆续打开了,尚书耿额等人的口来,连漏了网的太医贺孟俯也被牵连进来。这案子也办的顺手起来。 胤禟眼深然的对胤禛说:“性格凶恶,暴躁易怒的人。内心未必如表面那么坚强。果如四哥所想,四哥察看人的本事,弟不及也。”胤禛却叹说:“若论别的,弟却强于我!”言毕目光炯然,这个别的,指的是什么,他两人心知肚明,两人的目光不由的胶着在一起,也象是使劲一样。 托合齐是个铁骨峥峥的汉子,但却生了一个经不起折磨的儿子,他儿子任都统的舒起,受不了狱中的折磨,终于也招认了。托合齐案审结。案发后托合齐毫无悔意,皇上是极其恼怒,也痛心的。且太医贺孟俯也牵累在里面,表现出了太子党人的二手准备,若兵事不成,便准备用药下于毒手,皇上曾对诸王大臣说:“今国家大臣各结朋党,或有为朕而为之者,或有为皇太子而为之者。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欲为皇太子而为者,意将何为也?”皇上内心的痛苦是极大的。 ┄┄┄┄┄┄┄┄┄┄┄┄┄┄┄┄┄┄ 宜妃欠安,天兰进宫侍候。又至乾清宫与皇上请安,皇上一向是喜欢她的,遂留她一起用点心。这天的奶饽饽做的极好,天兰吃的面上沾了些碎屑,极娇憨可爱,皇上不禁莞尔,赏了手巾与她。天兰早看见皇上面上的忧愁,遂说了几个笑话,方才把皇上脸上说的略有一丝喜气。 不料,审理毕托合齐案的胤祉、胤禛、胤祺、胤佑请旨求见,皇上召见臣工为国事,杨天兰正准备回避,不料皇上说都是自家人,且不用回避了,于是天兰垂手立在皇上身侧。胤祉、胤禛、胤祺、胤佑四个进来,胤祉递上议罪的责子来说:“回皇上托合齐昨儿在狱中病死,儿臣等看管不严,请皇上降罪。” 皇上略看了看折子,便丢在桌子上,几乎是厉声说:“托全齐死了吗?死了也不能了。如此罪恶重大之人,不能饶他。传朕旨意,将托合齐挫尸扬灰,不许收葬。”“喳”胤祉、胤禛、胤祺、胤佑齐声应命。 天兰则吓得面无土色,老天爷啊,人死了还要挫尸扬灰,真是够狠的。哪知康熙又咬牙下了另一道旨意,命将刑部尚书齐世武用五枚铁钉钉住五体于壁。只听得咕咚一声,某人吓晕。不禁皇上唬了一跳,就是在场的皇子和大小侍候人等,也几乎唬了一跳。 天兰鼻间闻到一阵辛辣的味道,被呛醒。咳了两声,忽看见面前两人,一人是皇上,而她自已躺在胤禛的臂弯里,吓得连忙坐起来。胤禛说:“她醒了,皇上。”想起皇上刚才铁青到狰狞的脸,忙跪正请罪说:“儿臣不是意的。儿臣罪该万死。”康熙是倒极关切的说:“如今觉的怎样,若不适之外,请太医调治。”天兰赶紧儿谢了恩。皇上又赏了茶。 大怒过后的皇上是极其温和的。康熙显然是单独将胤禛留下说体已话的,只听皇上问了一些审理中的事,又细问了托合齐案中太医贺孟俯的事,皇上每听一件,就显得愤懑抑郁。皇上对胤禛说:“你这件案子很尽心,办的很妥贴,圣心甚慰。”胤禛立马起身跪说:“为君父分忧,是儿子的本份。”天兰在旁悄声嘀咕说:“我们家胤禟也蛮尽力的啊!” 这话偏被皇上听见,康熙立起眉毛来说:“什么?你如何知他尽力?” 胤禛只看着天兰,他已经不知道要夸这人胆大还是胆小了。刚才为一句处极刑的话都吓得晕倒,这会子居然帮人讨起功劳来。她总是给他异想不到的体会。上次银号的事也是一样。 天兰嘴巴一扁:“回皇上,我们家胤禟自从请旨办这个差使,每天都很晚回来。这不是尽力尽力是什么?每次他回来,我都睡着了。”这话说的极委屈,且眨着眼晴,很可怜见的。 康熙被她这个样子逗的一乐说:“你为他讨赏吗?要朕如何赏他?” 天兰想了想说:“回皇上,儿臣也不替他要别的赏赐,只要皇上对他也说上办很妥贴,圣心甚慰这一句话就好。” 康熙眼里眼里闪过一抹光芒,深邃的眼盯紧她,仿佛看进了她的心坎:“为何单要这个?” 天兰很诚恳的说:“因为儿臣知道,胤禟他很在乎皇上您对他的看法,他想要皇上您的关切,他爱您,所以只想要您的关爱。” 康熙从没听过如此直白不知道曲折的话,他沉默了半响。忽一挥手说:“你们跪安吧!”杨天兰与胤禛忙行了礼出来。 天兰问胤禛说:“我那么说,皇上生气了吗?”胤禛看着天空说:“皇上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天兰奇道:“这有什么难回答的,好或不好,就这么简单啊!”胤禛深深的看她:“在皇家一切就都变的不简单了。父子君臣,先是君臣,而后才是父子。你把君臣轻易的挑开了,只剩下父子来,就变的别扭了。于百姓看是笑话,然这是在皇家,就不是笑话。” 天兰嘟着嘴走了一程回头说:“那皇上改天不会责怪胤禟吧!”胤禛眉一挑说:“你怕吗?这时才来悔过,刚才又何必说去,你到象是曹操。”天兰傻傻的说:“我怎么会象曹操呢?”胤禛白了她一眼说:“都是事情过了才会后悔啊!”天兰遂生气,胤禛也生气。出了宫门,虽是同路,却也不一路走,各上各车,各回各府。 忽路过一处,老远就听到数声惨叫,一声比一声凄惨,天已墨黑,那叫声愈叫加凄厉,令人毛骨悚然。杨天兰挑帘问:“是什么人在惨叫啊!”府上的侍从回说:“回主子,刚才我们打天牢外过呢,想必是天牢在处置犯人。这声响大概是在刑什么重刑吧。” 天兰全身发冷起来,这该不是皇上命人将某人用五枚铁钉钉在壁上所处那种极刑发出的惨叫吧?她刚刚轻易的忘了皇上是一个可以随口下出如此残忍旨意的君主,又不知不觉的把他当做了一个亲和的长辈了。现在在这惨叫声中,她真切的想起来,政治斗争是如此的残酷。残酷到断头一死与受钉刑相比居然是善了了,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感到一阵阵的战栗。 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天兰命住了车,胤禛的车在她后面,她住了车,他自然也就停了来了。天兰如卷风儿,直跑到他车子面前,一把打开他的帘子来。胤禛一阵困惑,不知道她为何下车来,也不知她为何到跟前来。她极无礼的举动,他也未恼她,只看着她。她面上的表情十分的精彩又丰富,三分的嗔意,三分的不甘,象待宰的羔羊般无奈又不忿,且委委屈屈的。他的眸子里闪着晶黑的光,深遂又探究。 她不说话良久,胤禛虽好脾气,却也饿了,不象她好福气吃了一盘子的奶饽饽。他现在还茶水未进呢,故温言说:“你要说什么?”天兰吸了吸鼻子,忽然说:“你不许恼我,也不许生我的气。就是以后也不要生我的气。以后噢!” 这话说的好没来由,也极孩子气。胤禛听了一怔,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他是要着恼的,何曾有人用“不许”这么霸道的话,当面命令过他。可偏这话是从她嘴里出来的,这感觉就象是小孩子在急切的要糖吃,有一种耍娇的意味在里面了。胤禛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打下帘子来。 哪知帘子又被她打起来,她偏着头看他问:“什么叫知道了?”胤禛又打下帘子来:“就是知道了的意思。”他轻敲板壁,于是车马前行。天兰在后面叫:“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说的喔!” 胤禛苦笑,这人奇奇怪怪的想什么呢?她不知道她这样跑过来,让他心慢跳了几拍吗?然却说了些有的没的。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5章 章节字数:11666 更新时间:08-01-19 14:06 胤禟隔日里突然得皇上召见,遂进宫去了。回来锁着眉头问她:“你跟皇上说替我讨功了?”杨天兰看着他的眼有不快之色,遂问:“难道皇上骂你了?不答应就算了嘛。我求见他去。”胤禟一把拉住了她,她怎么还是如此的急燥:“往那去呢?没有骂我,皇上只说我办的事,他清楚了,如此而已。”皇上当然说的不止这么多,还有许多别的。开始皇上的神态还温和,但却越说越急厉。比如说他与他八哥,是如何热心的逼迫太子的,是如何与太子下套的,如何不臣,如何是有如何狼子野心的。斥责的赤裸裸的,一点余地都不留。皇上未必是单指他们骂,料想不过是把心里的怨气都发散出来罢了。要他们奉旨办差的也是皇上,如今责怪他们太狠的也是皇上。皇上到底想让臣工如何? 依付太子是错,不依付太子也是错。说太子结交朋友会饮一下无妨的是皇上,如今儿要把那起人挫骨扬灰,一棍子打死的也是皇上。喜欢的时候恨不能把天上的太阳都摘下来与他,明黄服色,出行排场,宫里的内帑由他用,就生怕他委屈了。如今个“诌事”,或是“不臣”都成了掉脑袋的大错儿。 皇上对太子爷的感情真是让人费解,是爱?是恨?还是如今皇上自已都理不清这其中的复杂了。皇上对太子痛心可以理解,太子是他亲手抚育的,他对他偏心是自然的。可他们也是他身上的骨血,如此披头盖脸,口不择言的教训,他就没想过,这些个儿子也是心寒的吗? 小乔从亲随那把胤禟带回来的一个小小的五彩填金的盒子取了来,胤禟接过来与杨天兰道:“今儿进宫皇上赏的。说你爱吃着呢!”“皇上赏我的吗?”杨天兰揭盒一看里面齐齐的放着奶饽饽,杨天兰微愣说:“皇上到是实心的很,我不过随口说爱吃,他老人家就记住了。”胤禟似笑非笑说:“只是随口一说吗?皇上说你可爱吃了,一碟子都被你包了圆呢。”杨天兰脸色就讪讪的,且挑了一个,咬一口银丝入口即化,的确是好吃的。 见她吃的口角处沾了一点子白沫儿,到象个花猫儿,胤禟好笑遂替她拭了。杨天兰不好意思,遂推了盒子到他面前说:“你也吃啊!”胤禟摇头说:“甜腻腻的。”他的眉仍是蹙着的,眉宇间有几许清愁,最近常看他这样,她是心疼的,总想掬起他的清愁来看个仔细,替他排解,然却是如水中月,镜中花总看不真切,他是惯于隐藏自已的情绪的。 杨天兰轻喃说:“没事,那不就好了。干吗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而心里却恨恨的想老爷子这人太小气了,以后不要对他那么好才是。胤禟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去,窗外的桃花有一两枝开了,白色的,粉色的,配着刚刚绽放的绿叶。虽不到云蒸霞蔚,凝脂敷锦的时候,却透着二分春色。然春色虽好,却是最易凋。虽是早春,却觉身上寒浸浸的。胤禟披着大衣服,卷着手里的书轻言说:“你以后不要如此多事,皇上面前哪里是能乱说话的。” 他一身象牙白长袍,腰间碧玉缀饰与春色相应生辉,如此的映着日头,令杨天兰感到几分耀目。隔着斜长的阳影,他的目中仍是云烟缥缈,杨天兰却捕捉到几分纠结的情绪。他居然嗔她多事,杨天兰顿时眼里雾雾的起来,他不知道她是为他吗?杨天兰觉得心里的忧伤和气愤像是涨潮的水迅速地淹没了她。他不想她多事的地方实在是多了,她只想让皇上喜欢他一点,有什么错的?他即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们之间好象有太多不能触碰的地方。她恼的快步跑出去,胤禟偏过头来的看着她背影,想她生气了吧。自个儿兀自出神,手里的书卷摊着,却久久未能翻动一页。正园里春光正好,高大的玉兰,雪白一片净是花骨朵,来然亭前几株海棠,逢得花开,风起瑛落,宛若降下绯雪,然杨天兰却是无心观赏那番子好景致,仅是在亭后石几上坐下。她双手支着头坐在玉兰树下许久,他没有追她出来。杨天兰咬咬唇,更为生气,不由的面蕴薄红。他不在乎她了吗?每次她只要一使小性子,他必是温言宽慰,如今个却是这样,难道真是人所说的两看相厌?杨天兰眼圈不争气的红了一圈。 然园中仆从来往甚多,杨天兰一向极好面子,不想她在这暗然落泪的样子被人瞧了去取笑。然是越不想哭,这心里越是酸涩的很。园里繁花似锦,映着的阳光耀蒙上杨天兰的双眼,泪促不及防地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断断续续,而后一发不可收拾。自从到这里来了,她好象不如以前坚强,以前那份子天塌了就当被子盖的豪气全然不见,被他惯的娇气了很多。他是有意让他依赖他的,可恨的很。杨天兰哭了一阵,无趣的很,因恼他,也不想回房去,遂出府去。 老规距,她出门仍有人跟着的,铁勒见她红着眼出来,知是又与主子呕了气了。正准备让人看轿,却见福晋步行呢,这是他家福晋与别家主子不同的地方,好自个走路,遂忙与别一个的心腹侍从远远的跟着,他们都知道她是不喜人跟的近的。杨天兰眼角瞧见,也不理那两人,只管走自已的。虽前些时候,南边有十几处地界,都有人饿的没饭吃了,据说连树皮都吃尽了。但京师天子脚下,街上仍是繁华热闹,车水马龙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街上孩童嬉戏,笑声朗朗,平日里到不觉的什么,如今听在耳里却觉剌耳的很,别人都比她幸福呢! 杨天兰停下脚来,不知不觉她又走到川人开的巴陵茶店来,这里的鼓儿词是极好听的,杨天兰也想热闹一会子,遂拾级而上。不料忽从里面出来几个人来。杨天兰瞅见到笑了,这京城真是小啊,到处能遇上熟人。杨天兰笑说:“你如今大安了吗?”胤祥到也没想到在这处居然遇上她来,也不由的立住,他的眸中不由的含满暖意。她一身素衣装扮,不施粉黛,不染唇红。一身绿衫儿,容貌稚气未脱,然比起那些衣装华贵的人来,却显的自有一段烂漫天然的味道。许久未见她,心里实在想念的紧,故有些怔怔的看她。 胤祥雍雅挺拔的立着,杨天兰看他的确是比前些时候很瘦了点,越发象根竹竿儿了,不过瘦虽瘦了点,却眼中神光隐隐,想是好利索了。胤祥说:“好到是好了一点。我在好,也不及你活得滋润呐!”杨天兰佯恼道:“你这人没心眼的很,我巴巴的写了好长的签条问候你呢,你却一言片语都未回我一个。这算什么?无礼的很呢。你上次与我的手套,我都特意的动了笔好生答谢了你。你却对我这样。你到底瞧见我的条了没有”他当然看到她的问候便条了,且不止看了一遍。她那字迹写的越发有几分他四哥的意思,端正大气的很,到底是四哥调教出来的高足。胤祥哼了一声说:“你不过是显摆你练的好字,有什么?我爷才不领你的情呢。” 杨天兰恼的淬他一口:“你这人没良心的很,不理你了。”胤祥却特意挡住她的路来笑说:“唉哟哟,什么时候气性这么大了?我病了这些日子,你居然都不来看我一下,没良心的是谁?”杨天兰面上一红,她哪里好去看他,她不怕招人骂吗?与其她骂她,不如他责怪她的好。杨天兰瘪了瘪嘴,道;“你如今不是大安了吗?一点子小病还用人瞧去,又不是大姑娘。” 胤祥本是玩笑话,却不然仔细她却了当真去,脸上到飞上了红霞来,且撅着嘴呢。他约摸也知道她不来的缘故,只是他在病中时想见她的紧,只瞅着她的小东西以解心中的思绪,忽看了谴人递了问候的签条来,失望之余,他心中有一阵空旷的疼痛。 她绕过他去自顾自进了茶店,却不防他居然也不走了也跟着折返了进来。天兰斜睨他说:“你不是要走了吗,又进来干什么?”“你来了我就不走了,两人正好做伴儿啊!”胤祥抱着臂说。天兰瞪起眼来说:“我可不用你陪。” 胤祥低着头仔细看她的脸,天兰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推他,弯腰低笑说:“哭过了吧,和他呕气了。”天兰跺脚说:“不要你管。”胤祥站直了哼道:“只会在爷而爆跳如雷,在他面前,你怎么不敢凶他啊?” 天兰一时语塞,才不理他,自各个儿找了桌子坐下。哪料他也拉开这桌的一张椅子来,天兰才不要与他坐在一块儿呢,遂很孩子气的死命拉着椅子说:“不许坐这儿。”论手劲她哪里比得过他去,胤祥的亲随侍从和跟天兰来的铁勒二人都瞠目结舌的看这二个尊贵的主子使着劲的动作,张大口之余,想笑又不敢笑来。胤祥本就有意让她,只是喜欢和她闹闹,这时他眼中的笑意随之自眸中溢散,遍及俊秀的面庞,逐渐牵动唇线上扬。平日里他的笑总是带着三分阴沉的,她还未见过他笑的如此的开朗纵情过。他的笑靥在桀傲中别有一种动人心弦之处。 料也是敌不过他的,天兰遂松了手说:“坐吧,坐吧!”哪料胤祥却不领这个情,在邻桌另找了一处坐下,且翘起二郎腿来很拽的说:“你请爷坐,爷也不坐了。”天兰气的扁起嘴来:“你就会和我呕气。也不知道让我一让。”胤祥丢过几片花生壳过来说:“你哪要人让啊?” 茶店往常在这个时候是极热闹的,往日里总有几拨人讲今说古的,天兰偏着听了头听了好一会子也无人高谈阔论,到觉得奇怪起来。小二哥过来上茶,见二个往常一处坐的二个熟客,今儿居然各霸了一桌,遂好笑说:“今儿怎么生分了到不在一处坐了?”天兰指着胤祥说:“小二哥,我认识这人吗?”小二遂笑,胤祥也觉好笑,天兰冲他扮个鬼脸。 问小二哥今儿怎么没人摆龙门阵讲时事呢?小二哥一指墙上说:“您瞧那儿。”墙上好大几个字“不谈国事。”天兰眼晴瞪的老大。因又说:“我喜欢听鼓儿词的杨家将,你找个弹曲的先生来专为我讲一段。”小二哥搓着手说:“这可不行呢,我们这儿现在可不敢说这书了,这书可犯忌呢!”杨天兰奇道:“这有什么犯忌的?”小二哥叹道:“如今可不敢乱说话了,好些人不知说了什么话,写了什么书的都被关进去了。那杨家将可有一个番字呢。”又叹了口气而去。天兰在后头说:“杨家将可是宋朝的事啊。” 小二没应声,到有几个茶客搭腔说:“宋朝的事,怎么了?有人偏要往那想,沾上番字总知落不到好,往后避讳的事多了去了。”杨天兰一愣,半响才会意过来。她看胤祥,他脸色深沉的很。 天兰这该不是就是前些天八哥到他们府里来说的那个什么戴夫子,什么旧明,什么南山的案子了吧。这案子已经闹到人人自危了吗?这才多短的日子。难怪这儿都没人敢讲时事了,大家都怕说错了话掉了脑袋,但这不是在搞白色恐怖吗,这人的言论哪里是禁的住的呢?人的思想和倾向难道是靠高压政策来统治的吗?言论是无罪的。天兰转过头来又看胤祥,这一回眼里充满了愤慨。 胤祥也瞅出她的神态来,那是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神气。他低声念道:“今之所谓才士者,吾知之矣,习剽窃之文,工侧媚之貌,奔走形势之途,周旋仆隶之际,以低首柔声乞哀于公卿之门,而士之论才士者必归焉。今之所谓好士者,吾知之矣,雷同也而喜其合时,便佞也而喜其适己,狼戾险贼也而以为有用。士有不出于是者,为傲,为迂,为诞妄,为倨侮,而不可复近。盖今之士与士大夫之好士者,其相得如此,呜呼!亦一异矣。”天兰不由的赞道:“好文!”真是写尽了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个善于拍马跑官小人的丑态和那些假惺惺与士人结交的权贵的真面目。 胤祥说:“果然好文吗?这是戴名世写的《送蒋玉度还毗陵序》里的,他揭露世俗的丑态,深刻而不留余地,老于世故的人和钻营奔走者都忌恨他。他如今这样,断不是偶然的。说真话的人未必有好结果,这就是现实。”他冷笑。 皇上对南山集案龙颜大怒,刑部遂穷究猛治,以“大逆”定狱,提出了株连九族的惩办意见,如今戴名世议的是凌迟处死,其弟斩决,其祖、父、子孙、兄弟、伯叔父兄弟之子,俱解部立暂,其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十五岁以下子孙、伯叔父兄弟之子,给功臣为奴。与此事有瓜葛被株连者甚众,牵连人数达三百人之多,多的刑部都关不下了。 皇上命将为刻《南山集》出资的尤云鹗、刻《南山集?孑遗录》的方正玉、为《南山集》作序的汪灏、方苞、王源等人以绞刑论处。因《南山集》有些地方采用了方孝标《滇黔纪闻》中所载南明桂王明史事,遂牵连至方氏宗族,一并治罪。查得方孝标已经去世,却也被剖棺戳尸,妻儿等人被发配流放于黑龙江财产尽没入官。 她何尝不知道这现实的残酷,那日里被皇上判了钉刑的刑部尚书齐世武,据说活活的在狱中哭号了一二天才死,死后还不许收葬。这是何等的殘忍。她也知道她只一个人,是做不了反帝反封建反独裁统治的斗士的。若争与皇上争个理去,恐怕也得被钉上五六根钉子去,这叫做历史进程的无奈吗?身在局中,力量微小的她,不能改变什么,其实是痛苦的。 天兰嘀咕说:“就没有人向皇上进言吗?你断然是不会进言的。这世道就没了公理了吗?”他自然不会进言的,他何苦找骂去?胤祥也知道她大约的想法,皇上这次的确是行事过于刚猛,但不如此不足以震慑人心,也有可取之处。但进言人是有的。胤祥说:“有啊,李光地就进言了。”忙问:“那如何了?”胤祥叹道:“他只救下一个人来。”“谁?戴夫子?”胤祥摇摇头说:“是方苞。李光地在皇上面前保奏说他是韩欧复出,皇上遂免了他的死罪。”她在胤禛那会这方苞两次,杨天兰啧啧的说:“偏是他,这人文章故是可比韩欧,却是无甚风骨,我不喜欢他。” 胤祥举杯说:“喝茶吧,不谈国事。”是啊,不谈国事。她顾自已还顾不过来呢。茶是香片,轻微的苦涩之后会有一种清香的甜味萦绕心头。像她对胤禟的爱情,酸涩苦闷涌上心头,情这一字自古皆同,并不因为她迟生了几百年,心绪就开化了。也许她应该踏踏实实,低眉垂目地度日,必竞他与她的幸福来的很不容易,好年华还有多久,她都没有把握,不过在那个人登上大位前,应该无忧的好好享受每一天吧。 胤祥打断她的神游,好象说了什么,她迷惑的望着他,一瞬间根本弄不明白他说了什么。似乎看到有极亮的东西在他眼中闪过,点燃他漆黑的眸,却又在瞬间烧为灰烬。胤祥叹道:“你在烦恼什么,你其实什么都不需要烦恼。”他说这话时,有莫明的忧郁。 天兰终忍不住把胤禟嗔她多事的事也说,胤祥愕然了一下,忽大笑起来,且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天兰恼道:“有什么好笑的?”胤祥笑的抹着眼角说:“你就是在气这个吗?你是猪啊!”他居然伸长手来揪她的耳朵,天兰吓了一跳忘了躲避,真被他拧了一下,顿感到痛楚且捂住耳朵,楚楚可怜的,又火冒三丈的说:“你干吗下这等毒手啊?” 胤祥叹道:“你啊,不懂男人。不要以为只你好面子,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在女人面前尤其是如此。更何况是九哥这样傲气清高的人。他肯和她的女人一起分享他的成功和风光,却不会甘意与人分享他的失落与不如意。就象狮子受了伤会独自添伤口,他会自已料理好一切,然后转头对你微笑。这就是男人,这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天兰巴着他问:“那么说,他还是喜欢我的啰!”胤祥漆黑的眸子与她的晶莹美目相对半响,她的眼晴溜溜的很灵动的转动。胤祥忽把被她拉扯的袖子夺了回来,用一种恼怒的的态度。 天兰才不怕他一付凶恶的样子,笑容满面的热情拍他的肩说:“好哥们,谢啦!”胤祥低落的瞅着眼前这人又变回一付乐呵呵的样子,心里无限后悔,要是乘刚才点点阴风多好,偏一看到她一付垂头伤气的样子心就软了。到底是她傻,还是他傻?表情有些阴鹜,站起来走人,天兰在后头问:“哪去啊?”胤祥也不回头说:“回府。”天兰说:“喂,我请你吃饭。”胤祥说:“爷不用你请。”天兰敲着桌子嘀咕说:“本来想请他吃佛跳墙的,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啦,还是老样子。” 到底还是在太白楼订了一罐极品佛跳墙与胤祥去,晚间太白楼的外买送到十三阿哥府上来,胤祥盯着桌上她订的那一罐子汤来,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启了荷叶的封口,浓香飘了满屋。且尝了一口,软嫩柔润,浓郁荤香,味中有味。随着送来的佐食配菜有火腿拌豆芽心一碟、冬菇炒豆苗一碟,银丝卷、芝麻烧饼一碟。难为她想着周到,这佛跳墙有补气养血、清肺润肠、防治虚寒的功效,且对他的病。略用了几口,一时饭毕,胤祥且展开签纸来,想了想,终正儿八经的写了答谢信与她,这次回了她的心意,想必是遂她的意的。 天兰回府去,胤禟一言不发的拥紧了她。天兰在外转了一圈,又听了排解的话来,这会子气也消了。遂静静的依在他怀里,由他抱着,他喃喃的低语,天兰忍着泪不落下来。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待在他的怀里,她好象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愿意在小事上太过于在意了,因为她爱他。 春天一来,李蟠又被皇上亲点了学政,故不得不别了在家的娇妻去顺天府任乡试主考,临走了到府上来,亲口托天兰照应他老婆,天兰应了。又点了学政,这本是天大的好事,这表示被皇上肯定了能力,如果办的顺手,搞不好回来就可以升了。哪知这个老实人,一个顺当的肥差都能给办砸了,真不知道脑袋是什么做的。才去了两日李蟠就被御史鹿佑谈劾了,说是收受了考生的贿赂,以至于顺天闱考试不公,灰溜溜把他和副主考编修姜宸英押回了京师。李蟠他老婆得了信,半夜到府上来哭的跟泪人儿似的。胤禟叹气,天兰也没了主意,他们是知道李蟠品质纯厚断不会干出这样事来的,但光他们知道有什么用呢? 胤禟命人叫来跟着去顺天府的一个知道内情的老章京,那老章京把内情给说了,李蟠果然是屈的很。历来的乡试主考哪一个不是要在任上收上一点钱的,要不然就不会称之为肥差了。这个肥差落到了李蟠的头上,本来就有不少的人红了眼了,就等着他出乱子,好看笑话呢。哪知李蟠、姜宸英皆是书呆子,拒收考生的贿赂。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不能同流和污者,又挡了财路,其他的官员岂能容下这两个人,正窝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呢?那知这两人,又傻到罪了京中要为儿子弄个举人当当的几个大员。这坚持原则,不肯徇私的结果,就是被人告,而且是最不应当承担的罪名。 若只是朝中大员谈劾,还有得救。胤禟可以暗地里命几人出来圆一圆。哪知这牵连的人里不但有他八哥,还有宗室觉罗,就连三五辈子不省事的几个老亲王都有份参与,这胤禟要一出头,得罪人太多。不但扳不倒别人,李蟠还可能被倒打一耙。只有暗里先看看风声再说。 天兰暗暗恨那些个人在关外挖金摸参,利用关系势力赚足了银子不说,还要赚这种黑心钱。胤禟悄悄儿把缘故与她说了,她又不能对李蟠她媳妇说,且人家眼巴巴的等着呢,天兰心里也不好受。朝中整日里有人联手参奏,言论是一日重于一日。京中四处谣言四起,有人做民间小调在京中大唱“老姜全无辣味,小李大有甜头”云云,暗指李蟠、姜宸英私下收受贿赂一事。此调一出,京中就四下传炸开了锅,生员们哪一个不是苦味读十年,希望能京榜提名的,听了这等不平的事,遂激起赴试考生群聚闹事。这些人中,有一个叫孔尚任郎中,还嫌不够热闹,在里面跟着起哄,以此事,写了一出《通天榜传奇》在京下演出,遂推波助澜,势成骑虎,京中一片哗然。 开科取士是国家大典,康熙虽然觉得此事有疑点,因为李蟠不是这样的为人。但又怕这起汉人借机闹事,不得不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快速解决此事。就采取各打五十大板之策重重的办。可怜副主考编修姜宸英,未置对,便屈死狱中。李蟠本也想一死了之,以死明志的,但胤禟、天兰亲来狱中看视,说了许多的话。又安排他媳妇来看他,他媳妇告诉李蟠说:“你要是死了,我就随你去了,做个烈妇,也是干净。”李蟠听了这话,哭了一夜,反到不想着死了,天兰等方放了心。 李蟠没死成,后皇上发上喻将李蟠发配盛京,发配盛京到还是不错,胤禟遂即命人暗里照看,一路也没受什么苦。她媳妇本想随着他去,但到底未能成行,由天兰买了船票回了老家。李蟠临走时面向宫禁方向磕了几个头,泣道:“罪臣拜别皇上。” “不用与他行礼。”天兰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书呆子这会子还想着为君尽忠呢,这是皇上错怪了他,皇上有失察之罪,做为受了委屈的人不该跳起来骂一通娘吗? 李蟠已是心如死灰,叹道:“吾现在方知韩世兄说的不错,我是不适应当官的。”天兰忍不住粗口说:“去他妈的皇上!”李蟠目瞪口呆的看着出口成脏的好朋友,吓了一跳咒骂皇上是大逆之罪。天兰满不在呼的用胳膊肘儿推他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没骂过人吗?你应该骂,你有权骂,因为你是个好官。”李蟠忽然很认真的说:“你知道吗?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走运的事。”天兰泪下,他这一别也不知这辈子何时再能相见,他的案子何时才能昭雪。杨柳青青,折柳作别以送君。 那跟着起哄的孔尚任,被康熙深恨之,在皇上发落了一干人等后,那孔尚任被罢了郎中之任,赶出京城。孔尚任只是热血的不平之士,糊里糊途帮权贵们的做了一回推波助谰的手。连怎么翻的船都不知道。但这就是政治,列宁说过政治是一种科学,是一种艺术。显然不谙此道的人,是搭不上这开往权利与富贵彼岸的小船的。 马利埃因宗教远走避祸,李蟠这又一去,天兰觉的身边朋友渐少,更觉寂寞了。虽然这满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人,起一首宋人吴文英的写的几句来“江燕话归成晓别,水花红减似春休,西风梧井叶先愁。落絮无声春堕泪,行云有影月含羞,东风临夜冷于秋。” —————————————— 胤禛把他平日里做的诗结成了一本集子叫《悦心集》,印了很多本,拿出来送人。杨天兰也得到了两本,兰色的书皮上,绘着一枝墨兰,清雅脱俗的很。想必皇上与各皇子、宗室亲贵哪里也都送了吧。诗词中的确流露出一种恬淡出世的思想,极轻灵恬静。又有禅诗不少,机锋打得很好,许多看了诗的人都说好。且在书的折页里还有记叙这位雍王与人开玩笑的小故事。可谓是别出心裁,一时人人争看。 天兰看到有一折说:“王一日闻戍楼钟声,问云,什么声。从者云,是钟声。王云,我只道是鼓声。从者笑云,何以钟声作鼓声赚小奴。王云,你见撞钟来那?从者云,虽然不见,听得是钟声。王摇手云,却是你赚我。”杨天兰哈哈而笑,他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为人行事,也是他的特有的风趣幽默,却不是为了写书做些出来的假话,别人也许以为做作,但天兰看来却是很真切的,相交甚久,这人心里本就是很丰富的人。人皆戏言如今称雍亲王为居士已不恰当,应改口称大师了。富贵里的闲人持着佛珠还礼。 随着差使办的好,康熙对胤禛的好感是与日俱增,尤其对胤祯更是好上加好,好到一些个人眼红不已。皇上前些天特地和让胤禛、胤祯二人,伴着德妃,母子三人陪着他一起用了点心。这也是少有的恩典。 仲春时节,康熙仍由宫里移回畅春园居住。畅春园是皇上“避喧听政”最惯常呆的地方,一年里到有大半时间在这园子里,只在天冷的时候才在宫里住上一段。“畅春园”,寓意“四时皆春”,“八风来朝”、“六气通达”。畅春园由明代万历年间的清华园改建而成,改建后的畅春园的规模虽然比清华园略有缩小,但园中的殿堂楼阁金碧辉煌,却更有皇家气象。 苑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风格自然雅淡且居住条件比宫里更舒适,树更多,花更是无处不有,相比宫里正统、拘束,这里更显的开阔放松,皇帝上很喜欢这座园子。随着皇上搬回到畅春园,京中的宗室亲贵们,也就包袱款款的跟着搬回去。反正一年中总要来回住上个几次,都是惯的,两边都是府上,各色齐备,只要走人即可,不费什么事儿。 皇上在畅春园举办了春宴,宴毕的隔日又兴致勃勃的幸及儿子的私坻,共享天伦之乐。不过这种荣幸只有二家才有,这二家子就是胤祉、胤禛家,大概在老爷子的心里,只有这两个才算的上是儿子吧,这一来有些人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天兰在府上老远就听到南边有喜炮细乐声响,皇上这会子应该是往胤禛府上去了,天兰抱着韩离玩儿,她的主人最近低落的很几乎是大门不出,李蟠走也未去送别,他是因为如父的恩师获了大罪的缘故。胤禛的园子是才新起的,也与他们府上在一处,隔的并不远。但杨天兰还一次都未去过,胤禛不是没邀请过她,前二个月就请了她了,只是那会子她心里不自在故没去。听说他园子里有一处地界叫牡丹台,植有数百株牡丹,刘禹锡《赏牡丹》诗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如此时节正是花开之时,想必是极美丽的,可惜了没有眼界饱眼福。皇上在胤禛府上呆的时间很久,用了饭才回宫去。 康熙在牡丹台第一次见到了小皇孙圆寿(即弘历),未来的乾隆皇帝。康雍乾三朝的皇帝在牡丹台聚首,谈诗赏花。这次戏剧性的会面,被后来人称为一段佳话。有好事人猜,这也许是一个精心的安排,是一种获取康熙好感,尽情展现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诡计。HOWEVER!总之这个计谋成功了。皇上极喜欢胤禛的这一个小阿哥,赞他聪慧,吩咐隔日送入宫中抚育。当然不只他一个皇孙入宫抚育,其他府中也有皇孙入宫,皇上是不会搞什么引人猜测的事情的,圆寿只不过幸运儿中的一个。 入宫抚育,这是想不到的美事。因为这为以后的飞黄腾达,出人头地提供了机会,而这种机会作为庶出的,没有权力继存王位的儿子来说,是一条通向权力的快车道。雍亲王府的女人们听了这消息,无不对钮祜禄氏嫉妒不已。 钮祜禄氏本在府里默默无闻,这下子她居住的小地方,一下子挤满了恭贺的人等,连那拉氏都亲来看视了她,又赠了不少礼物来。钮祜禄氏又惊又惧,拘束不安。没人处时,才哭了。她舍不得她的儿子,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对她主子爷更不敢言语。一家子的仆从都喜气洋洋的,只胤禛却是淡淡的,不如别人一般欢喜。只把圆寿叫来训导了一番,关照入了宫后该如何进退就罢了。 这日里下了谷雨,杨天兰正与胤禟用着早饭,忽见二个小子抬了二盆粉红相间沾着雨珠儿的牡丹进来,一股奇香袭人而来。胤禟放筷道:“他送来的,我猜的必不错。”果然那府里贴子上写着:“春日花开的可人,想起你来。上次邀你不至,遂将园中花儿植在盆中,与小友共赏。”这是极风雅且讨人喜欢的事。杨天兰很高兴,遂命人打赏来人。府里的下人都凑过来观赏,啧啧称赞。 那二蓬牡丹勃勃如圆球状,黄绿的叶狭长舒展,挨挨挤挤的。叶丛中的牡丹花,大大小小竟有二十几朵,硕大如碗口,花瓣繁多,中心细细密密,一片明黄的花芯跳跃着出来,端得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花未全开,有些个花苞已忍不住吐露出三两片细长的紫红,间杂星星点点的黄。花开半朵时,最外面是硬、厚的苞瓣,其余花瓣紧紧地贴着,显的娇滴滴,且羞羞涩涩的。且这花瓣与常见的纯色的不同,居然在一花上整齐的有二种颜色,纯粉与艳红间隔并存。纯粉让人想起纯结无瑕的少女,而那艳红又让人想起少妇全盛时的美来,艳丽无比,尊贵大方。 众人围着议论这牡丹花与寻常的不同,这名品究竞叫什么名字来着?说了几个都不是,实在是太少见了。胤禟却知道这名字,只是不说出来,也不愿说出来。胤禟眉拧起来,花名“二乔”不但少见,几乎是大珍品,十分难养活,且就是花开,也难找出这么色正齐整的来。怕是寻便全京城来也未必能找出第三盆来。他四哥送这么珍贵的花儿来,难道就只是赏花吗?他不信。“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胤禟且负着着手看着花儿,十分不悦。 一时听到天兰叫小乔将花摆到后面去。胤禟的眉锁的更深来,几乎是厉声叫住小乔命说:“你的名字不好,爷与你改一个,打今儿起叫六儿吧!”天兰与小乔皆疑惑这名字好好的改个什么。但主子与奴才改名是各府里的常事,杨天兰看胤禟如此坚持,想必他是不肯收回成命的。遂有些可怜的看着小乔,如今的六儿。主子赐名是天大的恩典,小乔错愕了半响,伏地谢了恩。尽管心里不情愿。还好只是叫六儿,如果被人叫做七十、八十的,那可比六儿就更不好听了。小乔乘屋里没人时把这话说与小桃听,小桃听了说:“七十这个名字主子是不会赐给你的。”小乔问:“为什么啊?”小桃冷笑道:“因为七十是咱们福晋父亲的名讳。” 小乔奇道:“不对啊,福晋的父亲大人可不叫这个名啊!别唬我了。”小桃敲她一下说:“不是这个福晋,是那个福晋。”小乔傻傻儿说:“咱们府里只有一个女主子,哪又来一个福晋。”小桃白了她一眼说:“西山主子不是福晋吗?”那栋鄂氏不但是福晋还是嫡福晋,她看的出来这人是压在她主子心头的重担。小乔吐吐舌头,忙摆了手说:“可不能这么说,那位不在了,也回不了这府上了。”小桃说:“她不在这儿了,却还在呢。”小乔没了言语,的确这人的影儿还在这府里游荡。府里人以后皆称小乔为六儿。 天兰本来回屋来取帕子,听到这二人言语,心里未免涌上一股子情绪上来,心中只余一份无可奈何。蹙眉低首只弄地上的小石子。在屋外静静的听了会子,仍折回前厅去。据鄂尔泰悄悄儿讲说在江南有人探查到栋鄂氏的讯息了,据说看见时做女先生打扮,倌着高髻很清苦落寞。杨天兰听了虽是心里一动,仍是五味杂陈的,但那百般滋味中,终是少了些苦涩,她不知何时居然能以一点平常心来看这事了。前路艰难她叹了一口气。 胤禟转头命人将园中养着的那盆骨格清奇的五针松盆景与雍王府送去充当赠花的谢礼。胤禛看完那府里随东西送来的贴子,冷然一笑,好一个“火烧连营”的盆景儿,他对的到是极应景的,也凶悍的很哩。且细看那盆景,果真针叶如卷天的大火,那露着的老根却是烧毕了的扭曲的船条。隐隐间似乎可以听到火苗疯狂的摧枯拉朽的狰然声。他即然自比“曲调误,周郎顾”的江东周郎,可他却不是败走华容的曹家阿瞒。胤禛的眸子里似深潭,平静冷冽、深不见底。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6章 章节字数:14770 更新时间:08-01-19 14:07 好花必是不常盛的,牡丹花的花期更是短的可怜,不过三五日花就谢了,花有开的喜悦,亦有凋的苍凉。有几朵虽还是那样的大小,但已干枯萎缩,无精打采地低垂了、蜷缩了,颜色惨淡,褪去了往昔的容颜,想着前几日株高叶茂、花大颈长、滋润丰腴、艳丽多姿的样子,不由的让人心生凄凉,美人迟暮也不过如此。 何况天兰还不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儿,她对镜理装时皱着眉头对胤禟说:“花谢了。” “是吗?”好好的她到伤春悼红起来了。他送的花谢了才好呢,胤禟不以为意。 然天兰到底又瞅了那花一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把梳子放在桌子上,转过头来问:“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不漂亮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原来不是伤春悼红,胤禟挑起眉来从书本上略抬起头来笑不可支的说:“你有漂亮过吗?” 天兰气哼哼的随手把桌上的珠花丢到他身上去,胤禟扬手接了,天兰跺脚娇嗔说:“哪有你这样的人啦!” 胤禟笑着过来用双手环住她:“气急败坏了?你没有漂亮过,所以就算以后变老了,变丑了,我还是会这样对你的,你担什么心啊,你老时我也老了不是。” 天兰抬头看他,有些好笑说:“这是你情话吗?谢谢!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奇怪的情话。” 胤禟长指轻扣她的粉颚,他身上邪美气息勾人魂魄:“还有人对你说过情话吗?”这话问的幽幽的,他精明的墨眸定定看着她,薄唇勾起一丝玩味。 天兰看他如此危险的样子到是一笑,主动送上樱唇在他唇边吻上一下说:“只有你的话,我才称为情话的。”胤禟听了心情不由的大好。低头用力吻住她,舌头搅弄着她的粉舌,勾缠出激情的声音。 ┄┄┄┄┄┄┄┄┄┄┄┄┄┄┄┄┄┄ 九月时候,皇上忽在朝上宣布再废太子,谕旨中说:“胤礽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宏业,断不可付托此人。”皇上的这次的决定在朝堂上并未搅起太大的动静来,因为事前的舆论和铺垫已经足够的多了。不但朝臣默默的,就是治下的大小臣民也无任何批评之声,到是有人拍手叫好的。皇太子胤礽从此被人赶下了政治舞台,接班人的梦想彻底的没戏,下台一鞠躬了。 未几,皇上对在托合齐案出了力的部分皇子、宗室成员、领侍卫内大臣、近御侍卫等进行颁赏。赏银共分6等。第一等各赏银5000两,受赏者除胤祉、胤禛、胤祺、胤佑、胤誐等5位皇子外,还有3位宗室亲王,即和硕庄亲王博果铎、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和硕裕亲王保泰。第二等赏银4000两,受党者是胤禩、胤禟、胤裪、胤祯等4位皇子及贝子苏努共5人。第三等各赏银2000两,受赏者共16人,包括13位宗室。 太子被扳倒对于皇子们自然是欢声笑语一片,众人的希望又有了明确的盼头。胤禟对皇上的封赏不以为然。胤誐乐哈哈的对自已居得获的了头赏,惊异之余有些窃喜,只是在胤禟面前不敢露出来。胤禟白了胤誐一眼:“你想笑就笑,看爷眼色干什么,爷不嫉妒你。”胤誐说:“我请你吃一顿慰你的辛劳,如何?老爷子不是不知道你能干,主要是你这人臭架子招人厌烦。”胤禟眼一瞪说:“你找打。”胤誐顺了一盘子吃的,抱头鼠窜。 天兰看了封赏的名单方知道原来倒太子堂的势力居然是这么强大,难怪太子会落马,就算太子变成三头六臂的哪吒会使六件兵器,也斗不这许多人去啊。皇上命和硕简亲王雅尔江阿看管再废的太子。废太子妃石氏挪进高墙之内的时候,只有天兰一人想着去送了她,场面冷清,石氏泣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不是今日才知道的。此一去,必没有好的,请妹妹在也多保重了!”杨天兰心里一酸,想着她平日里的好来,与石氏抱头痛哭了一场。 然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一再催促,片刻也不容情,石氏的身影终究不见了。石氏一入高墙,侍卫们就忙着用木条封门,只把那宫门封得死死的,只在墙角开着一个小口,便于递送物品。天兰裹紧了衣服,呆呆立着门角看侍卫铁钉一个一个又快又急的钉下去,不由的觉得那些钉子就象重重的钉在人心上一样,冰冷之极,钉钉见血。眼不见不知道,失败者的落幕,是如此的凄凉。 远处隐隐传来皇城的报时的更声来,这宫庭里充满了撕杀、血腥与死亡,却却又四处萦绕着平凡的安逸。御花园里着着轻罗蔓带,珠环辉映的年青宫嫔正嬉戏笑闹着,这里是阳光普照的,年青女子的笑声,使得这里都充满了活泼的生气,然这些女子不会注意到,在金壁辉煌的宫禁的那一边,却是有着无比黑暗的角落的。 也许人总是善于忘却不幸的,若非如此,天生的脆弱神经在面对皇家生活的残酷,恐怕早就会不堪一击了。天兰默默的顺着空旷的宫墙往外走,天仍是蓝天,然她这里看到的这一片天,与石氏的那一片天已经炯然不同了。 ┄┄┄┄┄┄┄┄┄┄┄┄┄┄ 遇到十三福晋与十二福晋结伴而来,彼此淡淡的见了礼。十二福晋看她打咸安宫方向来,知道是去送了废太子妃的,暗想这如今还有如此的不计祸福的人,暗暗希罕。 兆佳氏瞧见天兰只穿着件银白色的旗装,发上斜插一只明珠钗,耳上几缕银绞丝直垂到肩上,淡雅脱俗的到象一朵玉兰花。到不见得有多漂亮,却在眉目间自有一番魅人之处。兆佳氏不觉嫌恶起来,下意识的摸摸发际,暗恨这人的性子也是娇嗔可人的,要不然怎么把她们爷迷的五魂三道的。 突想到那日里她不过淡淡的对她送的汤不满了几句,就眼见着胤祥原本庸懒的眼神忽然变的凌厉来。冷笑着说:“谢谢,九嫂的汤。九嫂太过仔细了,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十三阿哥府连一碗汤都买不起了呢。我是不会侍候人,看来还要跟你学一手才好呢。” 天兰会意她是为那一碗子佛跳墙心里犯酸呢,每回见她总是这样,遂说:“夸奖,我不敢当,若你要学,我必是知无不尽的。”十二福晋听了会意,心里暗笑。完颜氏万想不到她脸皮那么厚,脸上变了几变,哼了一声。 天兰知道十二福晋与五福晋,七福晋,十三福晋、十四福晋与宫里几个太妃等一道将奉太后去行宫小住的,遂问十二福晋何时起程,十二福晋笑道:“明儿就去呢,今儿进宫来帮着料理出行的事呢。若是九嫂能一块同行,就好了。”天兰笑道:“我那有那份子的福气。”她和太后可没说上什么话的,可能有些地方不入这位老人家的眼,再来她又不常在跟前侍奉请安,太后必是不会叫她的。 兆佳氏眼一斜说:“这福气那能都被一个人占了,你说是不是啊,九嫂!”“是啊,我到是个有些福气的,比某些人来的确强些。”天兰白了她一眼,兆佳氏把眉一吊,气的半死。话不投机半句多,天兰与他们谈了几句便各自散开。 ┄┄┄┄┄┄┄┄┄┄┄┄┄┄┄ 皇太子又废,朝臣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众臣公议中,仍以温文优雅的胤禩风评最高,胤禩的笑意平日里就如春日里的阳光,翩翩公子自风流,且礼贤下士的很,这样的姿态是很能迎合人心的。然这人也有凶悍之态,与其平日“待人好,说话谦和”的作风举止,大相径庭。他恼起来曾把乳公、乳母结怨的御史永泰痛打的起不了床来的事,有人记得,但却几乎是忘怀了。 胤禩在大多数场合下,能够将性格与中的暇疵与弱点,尽可能地藏而不露,只显示出他的亲和来,这一点宗室里的人无人能及。所以阿哥们及宗室王公、满汉大臣们只记得这人的贤良到忘了一些个别的事来。就是真恼起来,别人也难与他较真去。胤禩恼马齐温吞吞的,披头盖脸的说了一顿极不好听的,然发了通火后,他俊朗平滑的眉间忽地平起来,仍是谦谦的君子的样子,清澈的瞳眸直摄人心,语气却仍是温和可亲的,仿若刚才的怒气只是幻觉。马齐这样的阁老大员也只得呆了半响。 胤禩的处事作风更是灵活周全,不拘泥于规制,是极讲人情味的。别人有难事还未出言,他就已经周顾的替你想全了,帮别人几个银子是常有的事。且从头至尾无一丝骄横之气,平易而务实,有人赞他是“急时雨”,他也的确当得了这急时雨一称来。 这会子又有人悄悄儿向皇上不断上折子要保荐胤禩了。皇上将这样的折子一律留中不发。胤禩得了这个消息特地进宫来问皇上说:“儿子如今应如何行走?”这话其实问的很含蓄也很大胆。含蓄是讨个主意,听皇上的话总没错儿。这话很大胆,因为一切都在圣躬独裁,因皇上给个明示也是好的。然康熙却未答理这句话,推开满桌的折子,这时言辞再紧急的墨字却再也入不了心中。 康熙踱到窗边,畅春园依山而建,远处连绵山峦有着淡淡青色的痕迹,多美的江山呀,这是他的帝国,他的铁筒江山。他是九五之尊,算是保养得当,时间却毫不容情的,在他那那刚毅的脸庞上刻下了痕迹,他高大的身躯仍然是挺拔健硕的,他开创了一代盛业,少年时他何等的意气丰发,那些个影儿就象是在昨日般。时间让光洁的下巴已经蓄了灰白的长须,英雄迟暮了,有些人等不及要要取而代之了,康熙从窗前回首,他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悠远深邃了,仿若深潭,愈加让人难以琢磨。 过了些日子,康熙忽在群臣面前把一年前的旧事提出来骂胤禩。良妃去世时,胤禩极其悲痛,以致“百日后仍用人扶掖而行”,并一直在家供奉母妃容像,皇上骂说这是“沽取孝名”,意图不纯。 众人都会意,皇上把这种老事儿都拿出来说,不过是厌恶胤禩在母丧中表现的过于悲痛的政治动机,皇上不满他表现出来的至孝,会加深众亲贵对其已有的好感。胤禩听了皇上的训斥是极为伤心的,自已的额娘死了,连表示悲痛都错了吗?皇上要骂为何那时不骂,现在他额娘的墓上芳草都长圆了,这时才想起来骂他是为何呢?胤禩有些想不通。回府借酒消愁,人劝都劝不住,已至于大醉数日。 皇上从清除太子党人及二废太子之后,已然敏锐的发现,他的皇权必须更为集中和强化。于是皇上对政治、思想、文化、经济等政策,皆作出战略性调整。他明发上谕进一步尊崇程朱理学,以便强化思想文化统治;进一步扩大密折行使范围,使更多的大小官员能直接递交密折,这使得他比以前更及时地了解地方上的各种情况,作出有关决策,并以此加强对各级官员的控制;他实行了“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政策,使百姓所交的赋税有所减少。这些个都不是最主要的。 更重要的,也是朝臣最为关心的立储问题,康熙做出来了一个出人意外的决定,即决定不再设立皇太子,也不许人再提及。当然还是有几个不怕死的,冒然上书驳议的。康熙一律将折子驳了回。他的眼神更冷了,朝堂之上,百官已然惶恐地跪了一地了。围绕立储的长期纷争终于在表面上停息了。然在私底下却是更加激烈和汹涌了。 当被那双尊贵明亮的眼睛望着的时候,任何能讨好那双眼睛的事情大家都是愿意做的。然取悦圣心是如此的的难。我猜,我猜,我猜猜猜!这种心情应该是所有靠近权力中心的人共同的想法。皇上当众宣布不立皇太子,众皇子那也只有暗地里讨好皇上为自已加分了。皇上总有百年之后的,这百年之后谁来继大位就算皇上不允许人想,这众人总是要想的。谁是皇上心目中的储君人选呢?众人虽不说都两眼睁的大大的看着呢。 成者王侯,败者寇。选立储君,是世上一件最大的事。也是这世上最大的投机。秦昭王时,吕不韦就做过这世上最大的投机买卖。吕不韦见到在赵为秦质子的公子异人认为此人“此奇货可居”,决定用金钱帮助异人谋取王位继承人的资格。为此,吕不韦曾回家和父亲商议,他问他父亲“耕田能获几倍利?”他父亲回答说:“能获十倍利。”又问“经营珠玉又能赢几倍的利?”回答说:“能嬴百倍的利。” 吕不韦再问“帮助立一个一国之主,能赢几倍利?”他父亲说:“能赢无数的利。”吕不韦因而得出结论,“现在努力耕田,不见得能吃饱穿暖,而帮助立一个国君,得到的益处,则可以传之后世,这种有大利可图的好事,值得去做。”从此,吕不韦弃商从政,由商界进入政界,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虽然吕不韦终流放蜀地。并在流放途中“饮鸩(毒酒)而死”。但纵观吕不韦的一生,他封“文信侯”,拜“仲父”,辅国政。灭东周,打败了韩、魏、赵、卫、楚共击秦的五国合纵,写了一本《吕氏春秋》,他的一生如此的波澜壮阔,如此的传奇。虽然大家表面上都骂吕氏是沾满铜臭气的商人,但从心底里莫不羡慕的不得了,只是面上不露出来罢了。 皇上心目中的那个人如此的扑朔迷离,一日三变。众人的心情之急切,猜测之辛苦,只有局中的人才能体会得到这昏天黑地地熬煎。只眼巴巴看着日渐衰老的康熙皇上,等着他的“那一日”的到来,但老爷子精神虽一日不如一日,但真到现在仍活得好好的,比众人都新鲜。 坊间传闻一下子说八阿哥今天被皇上找去谈话了,有戏了。一下子又从宫里传来说皇上今天往XX妃那里去了,听枕边风说是属意四阿哥。再来某位大人得到某绝密消息,说立的绝对是十四阿哥。也有人传是太子再立的,有人说是上谕都看到了。有人传三阿哥持重,有人传说皇上对十三阿哥表面虽淡淡的,其实是寄以厚望。说什么的都有,但都是暗暗的说,起码竞量不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是私底下的火热。众人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样,某消息一传来,众人的感觉是一下子被带到空中,一下子又落在地上。据说有的人已经发展到拿个本子把皇上所说的每一句话记下来,然后天天在家的做策略分析的地步。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胤禛和胤禩。 ┄┄┄┄┄┄┄┄┄┄┄┄┄┄ 一日九阿哥府里归置东西,小丫头子整理府西边的一间屋子,从里面清理出几大柜子的纸来,小丫头子抱了一堆子的纸过来问鄂尔泰是不是烧了,鄂尔泰看都没看就挥手准了。然天兰瞧见了却将小丫头叫住了,接过来细细一看,原来是栋鄂氏平日里所绘的所有的画稿,有的裱装了,有的却没有裱好。真真是画的好的。鄂尔泰瞅见杨天兰神色不对,忙说:“一些个废纸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如让人收拾了吧。”天兰淡淡说:“好生收起来吧,不要遗失了。”鄂尔泰不敢多言,转身吩咐小丫头子下去。 以前总见她画些花花鸟鸟,然这一抱子纸里,却是些人物的画像。淡墨设色,画的最多的是一个极清俊书生气的男子面容画像,这人料定不是府里也不是宗室中的人,天兰从不曾见过,鄂尔泰看了冷笑了数声说:“原来那个人是他。”难道这画中人是栋鄂氏的初恋不成? 然栋鄂氏的画像中也有胤禟的画像,并不很多,但张张精致传神,且都小心的装裱过了。画中的胤禟显得冷淡而简洁,俊美的脸上神态各异,且刻画的无不尽美,生气的样子,微笑的样子,发怒的样子都有。有一张着朝冠的小像,画底有蝇头小字数行,写着绘制的时间和短句。天兰喃喃的念着一条道:“冬雪二十日子时,冷云居烛灯下,聊思无奈随笔。”天兰怔怔的看着,在子时的烛灯下,聊思无奈,信手涂抹,在那一刻,栋鄂氏是真切的想着胤禟的。也许不只那一个子时,也许是许多的深夜,都是如此的。胤禟曾说他与栋鄂氏不曾亲密过,但以这画看来,若不是栋鄂氏仔细的观察过他,是断然画不出这样的画来的。想着那个晕黄的画面,想象着栋鄂氏绘画时专心的眉眼,心里不禁涌起浓烈的酸意来。 这人比她想象中也许更喜欢胤禟,这让天兰有些嫉恨的意思。且丢下画纸去,天兰恨恨的想,也许栋鄂氏为了获得幸福做过无数的努力。若不是栋鄂氏心中有爱有欲恋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那些个令人发指的事来。胸中有大丘壑的有才之人,在面对爱情时是如此的苍白,造化弄人,怎生走到如此地步?天兰忽然希望栋鄂氏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最好这世上没了这个人才好。这算是恶毒的想法。也许自私又无耻。唇角弯起了个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说什么恨不相逢未娶时,她来到这里本就是一个异数,她才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抬手将眼前的额发的发往後一顺,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胤禟立在门口冷冷的,似乎有些怒意的若有所思的瞧着她,她不管他为何为怒,她眼里雾气迷漫扑到他怀里去,紧拉着他的衣襟不放。胤禟抱着她,看到地上,桌上散落的一搭子纸来,眼神锐意的很,极力压抑住不断涌上来的不快的感觉。却又低头看到天兰眼角噙着泪水,却忍着不流下的样子,不禁叹着气说:“我最喜欢你了,你不知道吗?你还在乱想什么?”天兰窝在他怀里,享受著他的体温,且在他怀里磨蹭着吸着鼻子不答。 ┄┄┄┄┄┄┄┄┄┄┄┄┄┄┄ 八阿哥府 虹波桥下绿柳成阴,芳草如绿毯般布满池岸,胤禩自坐在一个圆磁青花鼓凳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持着一个钓竿正在垂钓,凳边地上放着一个磁坛,坛内盛着半坛清水,清水中有青鱼二尾,看来他已小有收获。 “八哥好兴致!”胤禩转头笑道:“九弟来的正好,正想请人去你府上找你呢!可巧就来了。”胤禟见天有个冷来,他八哥心里呕着气,病了些日子,才好些是不能吹什么风的,故将自已的一件披风解了下来,与胤禩披上。胤禩温言道:“我哪里就冻坏了,偏你小心的。”胤禟说:“你这人一点子都不懂的保重身体,你没看你昨日喝的。”他皱着眉,有些话在唇边半响,他到底没说出来,虽然近来皇上圣眷不浓,连探病都省了。但这身体总是自个的。 胤禩苦笑了一声叹道:“如今个我有什么保重的,不如病死了干净。”这是极气恼又灰心伤心的话,胤禟故岔开了话头来:“你猜十弟现在做什么?胤禩摇头,他只记得昨儿好象很是灌了些酒与他。胤禟笑起来:“我刚从他府上来,昨儿和你拼酒真上拼得狠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人事不知的,我站在他家东园门下就听他的鼾打的山响,房子都震动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胤禩叹道:“这是我的不是,他好心陪我。我昨儿却没个好声气。”胤禟折一枝柳枝,把叶子摘下来,一片一片的丢下池塘里去。“跟兄弟还计较这些个?”胤禩说:“我不需计较吗?我平日里有什么好的?”胤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胤禩把钓竿架在架上然后看向胤禟半笑着道:“唉,我的心思就你知道几分,对不住,这些个天总说些丧气的话。” 胤禩站起来道:“随我来!”胤禟知道胤禩有机密话要说,哥儿两个慢慢的走过虹波桥。虹波桥的尾端是府中池塘中的一个小亭,水面宽阔,四面环水,只有一桥相连。亭中一坐,四面景色,人物动静尽收眼底,说话是极其方便,不怕人听了去。 胤禩开门见山道:“我想帮着老十四,你觉如何?”他有他的考量。胤禟挑起眉来很是惊讶,却不急着驳他,只负着手回身看他。胤禩道:“我知道你与他有些个心结,我说要助他,你必是不干的。在病中我想的很多,眼下只有如此才好,我要与你商议-----”胤禟忽沉声说:“我答应助他。”胤禩本以为要费些个口舌的但对胤禟的如此痛快到讶异了。 胤禟叹了口气说:“若是如我所想,你愿意做那只黄雀,我就毫无保留的助他。”胤禩眼眶一湿,这样的人,他前些日子还错疑了他,心里头有些羞愧来。这种心里活动,他是不愿意明着显露出来的。他的心思。他的计划只有他能明白。胤禟忍住了拍拍胤禟的肩来:“好兄弟,我必不负你。” 胤禟站起来斜靠着亭子的栏杆:“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知道的,对你,这打小起我可是无话不言的。四哥南下平盐务,天兰是出了力的,帮着他查了账。我跟你只是白说说,你可别怪我们家天兰啊!不是我护着她,她可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才帮的,她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错综复杂。对我们的事她向来不关心也不在意,从来都没问过我场面上的事,所以你得答应我,不能怪着她。” 胤禩前几日也知道这些个事,只是隐匿未说。胤禩最讨厌胤禟认死理的样子,胤禟虽然精明而有心机,但他一但信任一个人,他会信任到底,无条件的信任,这一点就是他的最大弱点。也是他一直想让他改,而他永远改不了的。他与他四哥突然走的这样近,让他吃味了许久,也猜疑了许多,每每在言语中与他别扭,却不防胤禟把这事说出来,胤禩是知道胤禟有护短的毛病的,对别的事胤禟尚可以冷静处置,独对天兰的事,他知道他是真爱到骨子里去的,只想帮着她辩解,一点不想可能会有别的可能。只要他认定的,不对的也是对得了。比如放任天兰与他四哥的来往,师不师,友不友,处的近不近,远不远,有着让人疑惑又释然的关系。固然这其中有许多原由,但在宗室里不是对这些没有闲话的,反观这三人坦然处之的态度,到比平常人大方些,一点不避着人,又没有留下与人致喙的余地,故时间长了到不太显了。 胤禟怕他怪着天兰,胤禩有些苦笑了。以如今天兰在京师中的财力和影响来,就算真恼她,也不好恼她去。她在拢钱上是有特殊才能的,宗室里无人不知,这世上的人都想越来越有银子,也就自然会越来越依靠她,自然而然的想保住她,这也是宗室众人无视于她侧福晋身分而以嫡福晋待她的重要原因,这种身份的确立不仅是因为胤禟宠她。 胤禩叹道:“我不怪她。你都不怪我能怪她什么?你知道她和四哥一起南下的事,但你并没有告诉她说你知道了吧,我猜的没错吧!”天兰喜欢胤禟,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两之间浓浓的情意,有时眉目传情的让旁人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但官场中有些东西要黑色灰暗的多。 胤禩是有点疑心天兰与他四哥的关系的,总觉得他们有点什么,但又无明显的把柄来。对于胤禛,胤禩近来有些防备,不为别的,以他的能力和资格,他是有本事与他分庭抗理的。这人无明显动作,他的淡泊却让他警觉。只因为这人表现的过于的完美。 江南之行,胤禛未想着长期隐匿,而选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很巧妙的透给了特定的人。然这特定的人的反映,让胤禛有些失望,也有些赞叹。胤禟眼前浮现那只胖嘟嘟的绘着紫滕花的的杯子来,那杯底的字迹异常的清晰,他大概是一个很容易就被讨好的的人。不禁自嘲的一笑说:“她不说应该有她的想法吧!她即然不想说,我也就装不知道就好。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秘密,我也有啊。你府里张氏的事,八嫂又何尝问过你,你也没有向她解释过啊。有些事情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吧。多了些猜忌,只不过是让一颗完整的心又生了许多枝叶,反而不完整了。这种猜疑而导致的痛苦有一次就够了。” 江南的事他前儿知道了,又惊又怒是一定的,那股子怒恨之意,瞧见天兰瞅着那绘着的他的画纸那一付酸楚的样子,她那样依赖的扑到他怀里来,那满眶的泪水,那欲言欲止的哽咽,那梦里依在他臂弯里的低喃,这人的笑,这人的哭,这人涉过水来如此不容易接近了他,都让他不忍责她,他只记得自已抱着她,吻去了她的泪水。 胤禩说:“你就真的一丁点的猜测都没有,我不信。你就不觉得心里酸吗?”也忒大度了点。 胤禟苦笑:“酸当然会酸啊!还酸得很呢!我承认我也会乱想,想的很多,想的很远。但我不想失去她。我也想把她关在家里,让她只对我一个人笑,不让她见别的男人就好。可是你也知道啊!天兰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啦!你老说我古怪,性子不好,我比她如何?”天兰被关在宗人府的时候,我就想她的可怜是我造成的。她为我受了苦。” 天兰在宗人府可怜吗?全天下大概只有胤禟才会这么觉得。胤禩摇摇头叹道:“女人不是这么宠的,你要硬气一点才好啊。你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的呢?传出去让人笑话。你应该借这个事,立个规距才好嘛。” 哈哈,胤禟忽然笑得直不起腰来。胤禩奇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 胤禟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一边拭着眼角的泪一边仍笑道:“想不到这句话居然是出自八哥之口,八哥你就是出了名的俱内,还敢说让我硬气一点。你有本事,你就在八嫂面前硬气啊!怎么没看见你做啊?” 八哥真是丈八的灯台,光照别人都不会照照自已。胤禩脸一红,没好意思的说:“我们已经在谈家长里短的了,没意思,可以散了。以后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白提醒你,以后你吃亏就吃在这个上面。” “好,谢谢八哥!”胤禟夸张的长揖在地。 ┄┄┄┄┄┄┄┄┄┄┄┄┄┄┄┄ 太后从行宫小住回来,一回来就急急宣她进宫去。天兰心里疑惑,难道太后要派礼物不成。赶着穿戴了进宫去,且一进宁寿宫门,所有宫中有头有脸的主位都在跟前凑着趣呢,阿哥福晋也来的一个不差。八福晋往东使眼色与她,天兰下意识的往东一瞧,不禁面色煞白,太后近跟前盛装站着一个人来,这个人实在意想不到。 与太后行了礼,太后冷冷的瞧着她说:“怎么了,不认识你家女主子了,连礼都不向她行一个。你也太放肆了。” 天兰直愣愣的站起来,万想不到进宫来是如此局面。也想不到栋鄂氏是如何站到太后跟前去的。脑里不能思考,她心里一阵乱。 栋鄂氏嘴角噙着冷笑说:“我看我们家侧福晋大概是福晋做久了,忘记了天底下还有我这么个人,一个被她排挤出家门的可怜人了。” “可不是吗!”“可真是蛇蝎心肠。”有人在旁讥笑,有人搭着这话茬子往后说。十三福晋脸上挂着笑十分的快意。太后的眼严厉的瞪着她,就象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祸害。众人的眼齐刷刷的在她身上定格,天兰觉得全身一片燥热,双颊赤红。那些人的嘴在动,满屋都是影子晃,她两耳中却听不进一句话来,只望着那些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全身颤抖,冷汗不由的从她脊梁上流下来,室内明明温暖如春,但杨天兰却感觉到由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寒冷。 太后面无表情且尖利的声音,带回她的思绪来:“他们说的句句是实吗?” 天兰努力压制著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平静又无奈道:“说什么是什么吧。”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服?”太后眼中阴云一掠,眼前这人儿的表现让她大感异外,不求饶,不哭泣,这人的神色到好象是事不关已一样。她不怕宗室家法的处置吗?这到是从未遇过的事。 天兰说:“回太后,不敢不服。一个人的嘴总是说不过百十张嘴的,省些力到是好的。” 这话说的有人偷偷笑起来。然太后眼一扫,目光所及之处,嫔妃尽低头。太后端座在高高的宝座之上,眉头慢慢地拧到一处,眼前的人儿不过二三分姿色,要说色诱胤禟说出去到让人笑话,随便自已身边的一个三等宫女,都恐怕比这丫头出落些。栋鄂氏比起这丫头来,也不差什么。且栋鄂氏一笔好画儿,真让人爱不释手。她就想不通胤禟怎么就愿弃了栋鄂氏一心偏着这个丫头去。 宜妃站起来说:“太后,这些个都是些家务事儿,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说的清楚去。太后还是要保重金怀的好。”德妃想宜妃到是会打圆场的,一句小孩子家家的就把这等你死我活的纷争降格为口角了,到是老道的。 栋鄂氏眉一低哭道:“娘娘,难道我就被一个侧室生生了欺负了去吗?她用药害我,让我疯疯癫癫的,又沿路命人追杀我,我可是九死一生,才能到太后跟前来的,难道说我就该死吗?” 宜妃眉一挑来:“这些个不过是你病中猜测,胡想而已。据我所知她多次到西山去问你的病,你的亲族,也是由她供养,一查便知。一个侧室做到如此,你就不感激?黑白不分也太过了。” 栋鄂氏哭道:“她不过是故做姿态,她只想着取我代之,一心巴着爷。她心机重的很呢。您不能说喜欢她就为着她说话啊。” 宜妃恼道:“你怎敢如此说!” 栋鄂氏哭道:“世人可都知道您不待见媳妇的。” 宜妃恨她之极。德妃瞅着这热闹,心里极为的好笑。八福晋看不过去,出列说:“论心机天兰哪及的上你,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我说出来吗?春枝是怎么死的?小杏又是怎么不见的,老九府里的那些个妾室是如何被你辖制的,春枝,小杏虽然死了,有些个人还没死呢!” 栋鄂氏怨气大盛,在太后面前跪了,拉着太后的衣摆哭道:“老祖宗,您可要为我做主啊,你不看在我,也要看着我额娘侍候了您一场的面子上啊,这些个人不容我,我干脆剪了头发做姑子去算了。”且泣的惨惨切切的。 十二福晋心里打着鼓,眼瞧见边上十三福晋脸上的称愿的隐约的笑意,且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对太后引见了落难中的栋鄂氏,全是依着胤裪的主意。这里面他们爷得了什么好处了,她可是全然想不出的。她是极不喜欢栋鄂氏,当日就不来往,也不愿助她。胤裪说这关系到他以后的前程,且人都引到跟前来了,她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这事做了。 太后虽然深居深宫之中,但这些个风言风语的事也是听得不少的。八福晋言起春枝来,她是认得的。那是一个雍平和贵的丫头,也是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丫头,听说是被毒死的。这皇室里总是少不了这等争风吃醋的事的。这是让人无奈的。 栋鄂氏的额娘打小里侍候了她一场,但光为了这个,她不会如此的出面来为她仗腰子。她极恨栋鄂这个姓氏,当年也是因这个姓氏,从不许嫁了的栋鄂氏她额娘出宫来掖见的。栋鄂氏在哭诉时,说了一句话打动了她。栋鄂氏说:“那贱人就如当年的孝端敬皇后一应故事来。”不管这话说的是否适合,但就是这话才勾起她的旧恨来,她才出来理这件事的。她想看看是哪个人能如那个贱人一应故事。 她这个太后之位来的侥幸,她一直这样认为。世祖在世时曾想废了她的,就如世祖废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她的堂姐静如一样。世祖废了她端丽而慧婕的姐姐,只给了一个理由就是“无能”,当时众臣工哗然,各具疏力争。她记的那时允樾言尤切,言说:“皇后正位三年,未闻失德,特以‘无能’二字定废嫡之案,何以服皇后之心?何以服天下后世之心?君后犹父母,父欲出母,即心知母过,犹涕泣以谏;况不知母过何事,安忍缄口而不为母请命?”做为一个没得到过半点好处的臣工把话说到如此,也算是实在不易的。 然世祖怒气冲冲的一心只想为那贱人正名,众议仍以皇后位中宫,而别立东西两宫。世祖都不许。不但不许,还并制了允樾的疏引之罪,她堂姐就这样被废为静妃,悲愤了一生。以她看来她姐姐不是无能,而是太有能了,看出世祖的居心来,为他所不能容。世祖这回满心以为再册即可册立他所心爱之人了。哪知孝庄太后仍命他册了他们博尔济吉特氏家的人,世祖虽气急败坏也无法子,那时世祖还没有掌握住皇权呢。 她这个皇后之位也是侥幸得来的。她由妃一越而册为皇后,然那个炎热的六月让她却让她冷上心头。还没有享到做皇后的尊荣,她就被当丈夫的厌恶,一夜夜的独守。没等到那年正月大过节的,世祖就又对她挑错说是她对孝庄太后礼节疏阙,命停应进中宫笺表。这宫里哪还有人比她对庄太后更亲近?对自已的亲姑姑,自已的靠山,哪里会礼节疏阙。说白了不过是乱扯,就是要废她,让她让出皇后的位子来罢了。 这天兰丫头的那一句“说什么是什么吧”恰好是她当年在孝庄太后面前知道有废后的可能时,木然的说过的。那那时真是默然大于心死,从来没得过一个男人的心,失去又何妨。然孝庄太后终没让她这个侄女也倒下去,她与世祖别扭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把她保住了。她是恨那个所谓的孝端敬皇后的,生前不是皇后,她死了世祖到要封她个皇后来恶心她,还亲制行状,颁行天下,对她极尽溢美之词,恨不得能与她一同去了。想到这里太后握着宝座的手,青筋必露。栋鄂氏眼尖瞧见心头一喜。 太后一晃眼,往事如梦。再一看眼前的女人们大多是青春年华,红颜黑发的,不禁叹了口气。她到底是老了,她的青春已经随着每日的叹气溜走了。她这一生算是富贵荣华,自世祖大行后,她过上了几年舒心日子,然她这一辈子却没真正品尝过这个情字,那三分的春色全开在了这高高的宫闱外头。那贱人与世祖到底合葬在一起。不是正头夫妻却是占据他丈夫的心。她百年之后,难道要与那贱人同穴吗?她真是恨啊。 如何处置呢?太后觉得一阵疲备,眼晴眯起来,这丫头神态中是有三分不驯之色的,且从头至尾都未认个错儿,这高傲劲儿到真是象那个贱人的。这让她恼她,故说:“以侧室夺谋正室之位是不该也不应。着除侧福晋名号,交由----”栋鄂氏满心以为这后面必是交由她管教才是的,哪知太后在这话上又停下来,栋鄂氏不禁眼巴巴的瞅着太后。 太后忽然止了话,眼前这丫头长的平头正脸的普通模样断不是那贱人,那贱人生的要好她百十倍去。这丫头好象是很得皇上宠爱的,这些年来他是享了这个不是亲儿子的福的。且这宜妃才是她们正经婆婆,严惩自然是不给面子的。她不过是一时气不过罢了。素日里她原是不管这些小儿女的事的。她千秋已高,还有几天活头?哪愿意招人怨去。这样一想,太后的脸上就平和了几分下来。事已成骑虎,就含糊叙了一句与宜妃说:“你与你儿子说去,这丫头交与他好好管教。” 宜妃本是急不过的,听了这话心里方稳下来。栋鄂氏却气打不到一出处来。胤禟若是会管教那丫头,她还会落到如此地步吗?这不是白说吗?这算什么处置,连个板子都未打,这算什么?只除个名号吗?太便宜了吧。栋鄂氏求道:“老祖宗!” 太后止了栋鄂氏的话,对她温言说:“这事不必再议,家和万事兴。哀家着人送你回去,有谁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与哀家,哀家与你做主。”栋鄂氏也不敢发作,只得谢了恩。事情未照她的想象发展。不过这样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回那府去,就算不受待见,也比三天两头衣食无着的好。这外面与府里一样,并不比府里温情多少,也是一般充满着丑恶的世界。栋鄂氏有些神经质的冷笑起来。 德妃看了场热闹对这淡而无味的收场到是无所谓的。宜妃面带薄怒的死盯了栋鄂氏一眼,栋鄂氏有些畏缩。其他人切切私语说怎么雷声大雨点小啊,还以为会立毙杖下的。五福晋见势头已转,掉个名号而已,还不是照旧。反过来快步安慰杨天兰说:“哟,妹妹,别往心里去。”八福晋冷笑一声说:“刚才怎么没见你说话呢?你们素日里也是好的。”五福晋有些脸红:“老祖宗面前,我怎么好说?”十三福晋到是失望的很,先行离去。 正出了宁寿宫,忽来了一个太监,众人认得是皇上身边近身的侍奉的大太监魏禄喜,皇上近来总行动叫他传旨意的。且欲行的太妃、嫔妃、福晋都立住了,看他来做什么。魏禄喜到正扁着嘴的杨天兰跟前麻利的打了袖了请了安,笑说:“九福晋,皇上宣您去呢。”落在后头的栋鄂氏脸不禁白了白,太后已除了她的名号了,怎么还有人唤她福晋呢?有些着恼。 然魏禄喜这一声九福晋,众女人听的心里就如明镜似的,魏禄喜是总管太监,消息是何等灵通,宫里的大小事情都瞒他不了,他怎么会叫错呢?他是不会唤错的。众人已然会意,皇上对此事的态度。特叫人来与她长脸呢,这是何等的宠爱,众人有些羡慕的目光纷纷落在天兰身上。天兰且看了看宜妃,宜妃过来爱怜的摸着她的头说:“还不好生快去,没事的。”天兰方去了。 皇上披完了折子正逗着他最喜爱的狗儿玩呢。天兰请了安,康熙抬眼瞧了她说:“没有哭吗?很好。”又指着她说:“朕有心要看你受了欺负的样子呢,这么硬气,到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你现在还觉得名分没什么吗?无所谓吗?” 天兰忽往地上一坐,抱膝嚎啕大哭起来,刚才忍住的所有情绪和委屈,顿时暴发出来。她这一痛哭,康熙一怔,又看她娇怯怯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孩子样子,且让人又怜又惜。因叹气说:“别哭了,朕这盘子奶饽饽全赏于你了好不好?”侍候的人静而无声的看着敢在皇上面前哭得花容失色,全然不顾礼节的小女人。 天兰哭道:“皇阿玛!”康熙:“嗯”了一声。天兰哭的抽抽搭搭的喊:“皇阿玛!”康熙又应了一声。她唤了他数声,康熙就应了她数声。且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坐到他跟前去。那趴在皇上身边的狗狗乌溜溜的大眼晴好奇的直瞪的杨天兰瞧。 康熙知道她心里的难受,那栋鄂氏现在就如一根尖尖的剌,直扎到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以他冷眼瞧来,他九子与这丫头之间恐怕一丝风也容不下去,更何况是一个人来。三从四德,女人不应该嫉妒,但哪有女人不嫉妒,不争的呢?杨天兰哭道:“皇阿玛,儿臣今儿能在宫里借住一晚吗?儿臣,儿臣不想回去。”她没有心力回府去面对一切。 这是不合规距的,然康熙沉吟了一会子,命魏禄喜道:“让她住在原来三公主的晴窗阁吧!”魏禄喜眼中异彩一闪,忙领旨前去收拾。天近饭时,康熙哄她说;“与你额娘一处用膳去。”天兰浑浑噩噩的到宜妃处用了饭,宜妃听说皇上让人单独设一处宫室与她,不禁暗想这丫头可真是投皇上的缘啊,没见皇上对哪个这么好过。且欢喜又体面。 被人送到原来三公主曾住过的晴窗阁,她也无心看陈设如何。杨天兰斜靠在软榻上,感到自己全身的精气正被一点一点的抽离,她已经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栋鄂氏的出现和控诉,让她咬碎银牙,怨恨硬植于心。在那一刻,她才直切的感觉到名分也许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便偏偏这件东西胤禟给不了她。攥紧双手,手中传来被指甲掐到的刺痛感。 屋里很暖,她竟浑身发寒,禁不住地瑟瑟发抖。天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门上的帘子传来轻微的振荡声,有人进来了,接着,屋正中桌上的蜡烛被点亮了。“主子!您怎么了?”有人快步走到她跟前,急声问道,是宫女的声音,“是身体不适吗?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说着便往屋外走。她猛然坐了起来,肃声喊道:“回来!”宫女停下脚步,转过身,迟疑地看着她。天兰低垂下头,呆坐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服侍我安置了吧。”宫女应诺。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7章 章节字数:13212 更新时间:08-01-19 14:08 ┄┄┄┄┄┄┄┄┄┄┄┄┄ 一夜未曾好眠,几乎是睁眼至天明。胤禟在他八哥家喝了一夜的酒。重新返家的栋鄂氏却也是呆坐了一夜。冷云居依然空着,她的东西物件,又被人从柜子里匆匆的找了出来,一一的放回原位,一件也不缺,好象是老样子。好象她从来不曾被人药的疯癫过。好象逃亡这些个日子,象是做了一场恶梦。然一切已然不是老样子了。她身边没了阿代,阿代如今大概在黄泉路上等着她了吧。 她既然来就不怕被人再药病了,那些个想下手的,也不会在这一会子吧,这点聪明那府里的人还是有的。但她回来,却不是柳暗花明,反而是走投无路才回来的。在如今的光鲜下,有谁能知道呢? 某人对他言说:“你如今还能逃到哪里?你无用的连你亲族都想杀了你呢。你如今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了。置于死地而后生,这是你的唯一出路。”她困兽一般怒吼:“我回去能做什么?我如今还能挽回什么?我疯了却不傻。”那人笑道:“你回去赚得三餐温饱,四季衣服。不值吗?好过你四处游走,如丧家之犬。与其被动被擒,生不如死,不如搏上一搏,反而有一线生机。你回去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有人心里不快吧,这样不是很好吗?”那人的话精准的击中了她的软肋,她讨厌被人如此的设计,就好象是提线的偶人,被人在暗中操纵着。 那传话的人不过是转述某人的想法,这隐匿在后面的人,必是她认识的人,也是宗室的人,能指使的动十二阿哥福晋的人少之又少。栋鄂氏眼中闪着熊熊怒火,她不笨,没有人想被人利用的,若有机会,她必会还以眼色。 鄂尔泰立在夜色之中有些嫌恶的瞧着冷云居的方向。身后有人过来问他说:“大管家,如今那位回来,应该如何称呼?这可是很麻烦的事呢,总不能都称为福晋主子吧!” 鄂尔泰眼神凌厉的扫过来说:“有什么麻烦的,这府里只有一个女主子,你应该省的是谁?”下人吐了吐舌头说:“喳!” 胤禟天亮时才回府来,鄂尔泰见他主子俊美的脸上有着很浓重的阴影,一手支着头呢,显然是喝的高了些,忙上前来扶住了。鄂尔泰一转眼,忽看到栋鄂氏早立在门边迎候,不由的心里一点不舒服,出言说:“这里有奴才呢,您还是歇着去吧。” 栋鄂氏冷冷的说:“什么时候你到替主子做起主来了。”鄂尔泰脸上极为难看起来。栋鄂氏且过来扶住胤禟说:“爷!” 然胤禟却将栋鄂氏漠然的推开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小桃、六儿赶紧一边一个边扶上主子。胤禟问小桃说:“福晋还未回来吗?” 小桃答:“回主子,福晋还在宫里呢。” 福晋?真是好笑。栋鄂氏忍不住尖利的说:“爷,我才是你的嫡福晋。” 胤禟对小桃吩咐:“今儿早饭用鸡丝面吧,她爱吃。”小桃应了。 栋鄂氏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远去,并未追随上去。她好象是成了透明人儿似的,心里不禁有一阵悲凉。很好,他现在连架也懒的与她吵上一句了,连恶毒的话都不愿说了。栋鄂氏眼空洞了一会子,忽笑得前仰后合来。 ┄┄┄┄┄┄┄┄┄┄┄┄┄┄┄ 天兰一早与皇上作了辞,谢了恩出来。又与宜妃道了别。在长春宫外的夹道上,又与一个人不期而遇。 只要进宫了里总是会遇上熟人的,哪怕宫里是这么的大,人是这么多,她是多么不愿意遇见他。和第一次进宫一样,他们又在这条狭长的道路上遇见,不知道要怎么和他打招呼,在自已如此倒霉的时候,怎么打招呼都好象是蛮奇怪的一件事。于是她头一低,只装没看见,加快脚步与他擦身而过。 然她可以装作没看见,可胤禛却不是那么厚道。都已经过去二三步了,他却停下淡淡的说:“乌云好象过去了哟!” 天兰恼的回头道:“你就不能装作没看见我吗?我正倒霉中你就不怕过了我的霉气。” 胤禛一笑,眼转过来:“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晴朗,霉气晒晒就掉了。” 天兰哼了一声说:“片云可以至雨,你的那片天,天气晴朗。然我这片天,天气却总是变幻无常的,如今正在梅雨中。” 胤禛他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良久,终于开口说:“梅雨很难让人忍受,为什么不到我这片天来呢,我护着你啊。” 这话说的够赤裸裸的,自从那次在他屋里他有意制造出那种爱昧来,其实把话已经挑明白了,他想要她。天兰脸上一热说:“我会记得带雨伞,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经得住风雨。忘记恭禧你合了圣心了。皇上赞你的悦心集写的好呢。” 胤禛眼里到有三分笑意:“修佛之人有时候总会有这么一点灵感吧!” 天兰语带讽刺:“原来是灵感啰!不是看了很久了吗?终于想下水试一下深浅啰!” 胤禛眼乌沉沉的:“世人皆在水中啊,我是,你也是。你鞋都已经湿了,尚不自知。” 天兰哼了一声:“鞋湿了丢掉即可,你可是站在深水中呢。” 胤禛仍将头转回去,背对着她立着。他的手一只背在背后,手中握着那一串佛珠,佛珠的穗子是杏黄色的,有点长。佛珠在他手中不住的转动着。忽他手停下下来叹道:“原来你还没有准备好从那里走出来。” 天兰驳他说:“我为什么要走出来?” 胤禛忽沉声问着她:“你准备要和我背道而弛了吗?” 这是出宫去,他走这边,她往那边,自是要背道而驰的,为何如此问,天兰不由得一愣。然她忽然会意这句寻常话里的深意来,不禁立住了。脸上一阵红来一阵白。要与他背道而弛吗?噢,她违了这位未来皇帝的心意了,他怎么会如此笃定,她就要与他一道的。忍不住瞪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和你是同路人的,你和我从来不是一路人不是吗?” 胤禛回过头来,眼里有三分怒意,他问:“你和谁才是同路人呢?我很想知道走到最后那个幸运的人是谁?路是人走出来的,有些路原本就不存在。” 天兰哼道:“是啊,你走的那条路注定不是坦途。我为何要与你同行?” 胤禛淡淡的道“你那条路就一定是康庄大道吗?不见得吧。眼前的幸福如镜中花水中月,会长久吗?” 天兰可气不轻,急步走到他跟前儿,抬头直视胤禛的眼晴:“只要我相信会长久,就一定会长久。” 胤禛的眼墨色一片:“哪怕是多了枝叶?” 天兰嘟着嘴说:“收起你的乌鸦嘴,哪怕多了许多枝叶,我也不会跳到另一根树上的。” 胤禛定定的看了她半响,眼里暗波激荡,忽他轻轻把天兰身上沾着的一根头发拿掉下来,缓缓道:“从前,有一对恋人到江里去划船,他们彼此相信他们的爱会至死不喻直到海枯石烂。哪知就在说着情话的时候,他们被一个激流打下了船去,就只见刚才还说着浓浓情话的男的不管掉下水的女人,他一个人拼命的爬上船去,安全了之后,才去找那个女人。如果他们没有去划船,没有那次激流的落水,他们会一直相信他们的爱会至死不喻吧。多少的感情能经得起考验?聪明如你会选对的路吧!” 天兰反问道“如果你是那个男的你也会那么做吗?” 胤禛答道“如果落水的是我,诚实的说我会象那个男的这么做。是不是很可恶?但很抱歉,这是人对生的渴望。所以我不会让自已落水,也不允许她落水。虽然世事无常,但会一直向我要的方向发展。” 这人永远有坏的一面,有时他的诚实让人觉得冷酷。劝别人投诚也用一些好听又哄人的话吧。偏这人却一点假话,一点甜言蜜语都不屑说去。在她面前,也许他展示了他的真实。天兰叹道:“我从来就不曾懂过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冷静的可怕,没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不是一个好的同路人。我绝对不是那个女的,因为我会游泳。如果你掉到水里,我会救你。” 胤禛居然笑了,天兰却被他吓了一跳,这样说他都能笑的出来,真是奇怪。然他说:“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啊。常常语出惊人之句,有时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又觉得你好象没有长大一样,有点傻傻的。”他的手轻轻从她的面上滑过,冰凉的没有温度。声音一贯地低沉:“不到黄河不死心?” 天兰暗暗的想,他这人还不是皇上呢,凭什么这以居高临下的样子,真想骂他个狗血淋头,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过和他习学了这些日子,涵养到是足了许多。省掉几乎脱口而出的国骂省骂,且不驯回道:“不撞南墙心不死。” 出了宫门,铁勒迎上前来,陪着笑脸儿迎上前来说:“福晋,回府吗?”他看着杨天兰的眼色,又在尾上添上了一句:“还是您想回您的柳暗花明居。” 天兰立住,原来不用自已费些口舌,消息总是传的快的,肃然说:“以后别喊我福晋了,我不是。” 铁勒听到她这么说,这心猛得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去,这位平日里虽不看重名号,但这会子受了这被人革了名号的气去,必是极恼又伤心的。难怪大管家急冲冲的赶了来,命他一定要劝慰住福晋了。难道福晋真的打算要与主子----福晋平日里确是极有主见,且拗的很的。大管家说这会子人越熟越不好劝,必得先以退为进,示其软处,让福晋平了心头这口气才好。 铁勒忙跪下道:“在奴才心里,只有您才是奴才的福晋。奴才当差办事,也旁也看的真真的。我们主子纵有千般不好,也有一日的好处。您就看在这一日的好处上,可怜我们主子的一片心吧,主子如今可是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子醉的不行,还唤着您的名呢。我的主子哟。福晋您可不能不回府去啊!”铁勒就硬是抹起眼泪来。 天兰心里好笑,铁勒这人哪会说出这些话来,必是有人教的。果然四顾一望,且看到朝房沿子底上,一人在旁探头探脑的,不是鄂尔泰是谁?杨天兰只装没看见,且对铁勒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回去的?” 铁勒听了把那硬挤出来的眼泪一收,大喜道:“福晋,您回府去呀!奴才就说呢!您必是回去的,大管家还白担了一会子心呢。” 天兰神色有些暗淡,叹息道:“难道就不回去了吗?”铁勒看见了天兰眼里那一晃而过的脆弱,心里也觉得有些难受。 回到府中,一应人等,皆仍与往日一样与她行礼问安不迭,好象一切都很平静似的。然在花园子里,仍是那亭子上,有一众人等占据了观景的好处所。栋鄂氏挽着袖子正挥毫泼墨,她身后立着一排子的仆妇,这是栋鄂氏喜欢的排场。天兰心里冷哼了一声,这是回她的屋子的必经之处,这人必是在这儿专候着她呢,才平稳下来的心,顿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立着的仆妇们见了她来,早早儿就过来请安说:“主子万福金安!” 栋颚氏慢慢儿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笑的珠摇玉动的问着那些个仆妇们:“哟,你们这起东西怎么不叫她福晋了?到是会识眼色的。她如今是什么主子?”仆妇们皆低着头不答。天兰眼里有着怒火,却知道栋鄂氏是借着生事呢,理她做什么,且走自已的。 哪料栋鄂氏在后厉声道:“不要以为皇上宠着你,你就敢在我面前放肆无理。别说你现在没有封号呢,就现是这府里的侧福晋,也不过是我跟前的下三流的奴才,你敢不向我见礼,就不怕我拿家法吗?”天兰停住了脚步,且转回来,栋鄂氏一愣,然后得意的奚落说:“怎么怕了吗?你平日里不是很嚣张的吗?就算爷喜欢你,也灭不过我的秩序去,凭你闹到天上,如今也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妾室。还得给我低头。” 天兰直走到她跟前,双眼忽然凌厉平视她,然后淡淡的说:“你省省心的好,大早上叫唤什么?扰了这清净去。” 栋鄂氏万想不到这人敢如此说话,一时口结。指着她叫:“你----你敢---如此说话,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天兰冷笑说:“你也记住你的身份,尊贵人可不会大呼小叫的。”眼里严厉的一扫众仆妇说:“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呢,这儿不用这么多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众仆妇齐声应诺,且散开。 栋鄂氏一跺脚道:“我看谁敢走,我才是嫡福晋,你们敢不听我的吩咐吗?来人啦,给我掌这贱人的嘴,让她知道知道规距。”众仆妇,无人应声也无人动作。栋鄂氏气急败坏的吼:“呆站着干什么呢,还不给我掌她嘴!”依然无人响应。当然无人响应的,这些个人都是杨天兰手底下调教出来的人。 天兰一挥手,众人与她行了礼,退的干干净净。栋鄂氏脸上的红,也褪的干干净净的。冷冷的瞧着栋鄂氏半响道:“这府里我当家。如今实行节省,你身边只得两人侍候,不要叫那么多人在跟前了,到担搁住他人的事务来。”说毕反身即行。 栋鄂氏忽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数扫在地上,发出一阵碎裂之声:“喜塔拉天兰,我与你没完。” 天兰听了脚下略顿了顿,也不回头说:“这些东西值四五十两银子呢,看来你好一阵子都没的用的了。” 栋鄂氏声音变的嘶哑之极,几乎是歇丝底里的:“我恨你,我恨你。”她似乎是想把她拆骨食肉一般,然她又何尝想与这人在一个屋檐底下。这种心情很复杂,也纠结不清。 天兰眉宇间充满了无奈:“我知道。” ——————————————— 屋里低垂着紫幔,屋内的光柔和而暗淡,胤禟躺在床上,大概是睡着了,他闭着的眼睫羽在脸上形成淡淡的阴影来,他的眉纠结着,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手落到了他的眉上,一直摸到眉尾,他的眉并不粗浓,是很淡很长的,象青青的远山,黛色的。 回来时,想过了许多如何面对他,她喜欢他等待她一整夜的期待和焦急,她喜欢他偶而吃醋时无法控制的愤怒,她喜欢他淡淡的喃语和拥抱,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待她的用心。她回来了,他是睡着的。这样的他让她觉的莫明的轻松也免去了许多的尴尬,心里经过一夜建立起来的坚硬的盔甲好象又脱下来。她并不想在他怀里哭诉,不想他用那种怜悯的眼光看她,她有她的傲气。 方才已经问过六儿,胤禟已经喝了解酒汤了。她看到沉睡中的他,心里莫明有一种安适平稳来,睡意也就随着松懈的神经渐渐袭来,眼皮直打架呢。昨儿一夜未曾好睡,且脱了大衣服,上床依到他怀里去,脸庞靠在他的胸口静静的倾听他心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声。睡眼蒙胧中杨天兰忽感觉得有人的双手紧紧拥紧了她,她眼皮重的睁不起来,无意识的只是把身子缩了缩,靠得更紧。一床锦被被拉过来轻轻的盖在她身上,然后四周被褥被人掖紧了,被子有阳光的味道,暖暖的。 她朦胧中,仍能感受到一道温柔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自己脸上,久到了以为已经没有了知觉。恍惚间,依稀有人轻柔地触摸着自己的面颊,动作是那般小心、珍爱,仿佛对待易碎之物一般。然后,有个温热的物体附到了她自己的唇上,一触即收。耳畔,隐约传来了一声近似于叹息的呼唤:“——天兰——” 隔日八福晋过来怜惜的说:“妹妹何必呢,怎么不同意另搬一处住呢,这是老九为你的一片心,他的房产可是多的是呢!和那女人一处怎么受的了啊。” 天兰眼里淡淡的笑:“姐姐,我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又不傻,懂的为自已打算的。如今事情还未过,那些个人的眼晴都盯着呢,何苦为这点子事再生出枝节去。这样对胤禟不好,对八哥不好,对我也未必好去。” 八福晋叹道:“没想到你想的如此深远,但你也忒委屈求全了点,我心疼你。” 天兰起来转了个圈与她看说:“姐姐,我不是好好的吗?放心。”八福晋叹气不止。 郭络罗氏回去与胤禩说了这话,胤禩拍案道:“也是我的错,怪我。若是上次狠狠心一次命人把药下足了到好了,本是想着不着痕迹的除了就完了,哪知好心到办了坏事。留下个遗患来。你不知道,就是我命人下了药的事,老九后来知道了还怪我做的狠,和我吵了一架,别扭了许久。如今看来如何?” 郭络罗氏叹道:“天兰外表看上去,到跟没事似的,可你看她那小脸,都尖了。她是外面壮里面弱着呢。就这样硬撑着,全是为了老九,看的我心疼死了,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啊?” 胤禩皱眉道:“天兰心里不痛快,老九也好不了。你不知道今儿早朝,皇上叫他回事儿,连喊了他数声,他应是没答应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我身上冷汗都浸湿透了,还好皇上到是没有追究。” 郭络罗氏说:“如今总得想个法子才好啊,要这样下去,那二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胤禩沉声道:“天兰顾全大局我知道这点难为她了,但如今个这样已经是最聪明省事的办法了。栋鄂氏忽然回来,这事里面透着古怪呢,这里面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手底下的门人也不算少,我们三府里加起来可以说是万人有余,但上万只眼晴楞没看出来这栋鄂氏是怎么见到太后的,宫禁何等森严,就凭栋鄂氏一人的能力绝对无法亲近凤驾的,这人身后有人啊!” 郭络罗氏眉一挑问:“这身后的人是谁?”胤禩有些苦笑了:“只能说是不是我们的人。我本有点疑心是老十四,他最近跳的太高了,平日里也与老九有些小磨擦,他使点小坏,不奇怪。但谁知道呢?也许是三哥,也许是四哥,还有其他兄弟们,那些个亲贵大臣们,知人知面不知心,谁都有可能。一个简单的事件,如今个也可能牵一线动全身的。老九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呢,他说要另搬个地方住,不过是顾着天兰。这事先看看再慢慢图之才是上策。” 送走她八姐姐,天兰强笑着的脸沉下来。她不是没脾气的人,相反是很有脾气且小气记仇的。她一直对爱情是自私的,这大概是现代人的通病,向往幸福又小心翼翼,进一步到退上二步,就生怕会受伤害,一分一毫都象投资一样,总在计算能否收的回。来到这里,杨天兰由最自私一心只想自已好的人格,不知不觉在胤禟的爱护之下,渐渐的学习到了应该如何付出自已的心,应该如何为爱的人打算,这在杨天兰的字典里无疑是一个奇迹。也许学习付出她仍然很笨拙,但HOWEVER,这一步她踏出去了,义无反顾的踏出去了。 胤禟方回来,刚进院门,早躲在边上的天兰蹑手蹑脚的过去,且踮起脚来,用手轻轻蒙住他的眼,故意娇声问他:“猜猜我是谁?” 胤禟眼角早已看见她了,眉稍轻轻一扬,笑意如水波一般漾了出来,将那双调皮的手拿下来,握到手里故意说:“要是猜不中怎么办?” 天兰顺势将脸颊贴在他后背上笑道:“猜不中重打二十板子,猜出来本大人有赏。” “哦?还来有奖儿,那我猜啰,红眼晴的兔子。” 天兰娇嗔的转到他面前来:“你坏,我才不是兔子呢。” 胤禟轻轻的抚上她的颊,他的眉里眼里都掺着温昧的怜惜:“那昨儿一个人时怎么哭呢?” 原来他看到了,想来她素日表情的变化,是一丝也瞒不过他的。天兰嘟着嘴投到他怀里去,埋首在他的怀中,也在他怀里把眼泪悄悄儿蹭去,他轻揉着她的发,叹说:“何苦来?”他的胸膛起伏,她的心也随之跳动。 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天兰的脸却是笑着的,笑的自然,笑的飞扬。她从袖子里摸出二个白玉的挂件来,且递过一个来说:“这一个给你。”胤禟瞧见是一对凤凰,温润滑手,雕琢精致且古拙有趣,一眼就知道这是对汉代的古件儿,没有玉沁,是传世之物。暗想这人的眼光现在是一日千里,也不知哪里淘唤来的。 凤为雄,雌为凰。天兰偏将那只凤收到自已个的荷包里,只拿那只凰与他,还捏着荷包,生怕他抢了那只凤去。一双大眼晴咕噜儿转个不停。胤禟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佩饰,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挂这雌凰到处走呢,不是让人笑话吗?胤禟说:“我要那一个。” “不换。”天兰捂着荷包不干。 胤禟笑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你要那凤,难道你要求我不成,这不是倒个了吗?你怪委屈的。”且哄着她。 天兰眼晴贼亮贼亮的说:“你只要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就好,我吃点亏也是不怕的。”她还吃点亏不怕,这是谁吃亏啊?胤禟正欲扭过她的手来,和她笑闹,她却搂了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吹气,声音如抹了蜜般:“那凤是你,那凰是我。长相伴才好啊。孤凤独凰有什么好的?”这话说完,天兰的脸上是一片娇媚的红。 胤禟不禁看的一阵心旗摇动。他眼一热,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吗?这是无比的细腻、低抑、真切的话语,也是最能打动他的话语。也罢,挂上被人笑也豁出去了。 天兰笑眯眯的,这傻小子真的听进去了呢。这凤的个头可比那凰大,玉料都多上一截呢,贵的多呢,这种小便宜是要占的。且她的爱情她做主,她是喜欢当老大的,现如今都已经吃了亏了,找一点子回来描补也是好的。那肯做那跟随着的凰呢?指着面颊说:“喜欢吧,你要有点表示吧?” 胤禟挑起眉来,故作不知:“什么表示啊!” 天兰可扁起嘴来嘟哝:“没良心的人吧。” 胤禟忍不住笑起来,在她颊上重重的亲一下又一下。天兰被他亲的格格的笑起来。胤禟随即漾开一抹微笑,她笑了,这会子是真开心了,不似方才。这样也好,吃亏就吃亏吧,在心爱的人前,吃点亏不丢人。 日子里虽有着淡淡的不快,然日子却总是一天也无缺的过下去。栋鄂氏时不时的跳出来张牙五爪一把,象是生活里的余兴节日,三五日总要上演一番。府里能有多大,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是都避的掉的。胤禟本是对她视之若无的,有些低估了这人的爆发力。就连杨天兰对栋鄂氏的表现也是十分诧异的。栋鄂氏回来性格上有巨大的改变,栋鄂氏以前只是性格上的乖张,这人冷淡阴郁,纵是使坏也不喜欢明着来的,话也少。但如今个到象是张了翅好斗的公鸡,明晃晃的直来直去,且如泼妇一般,有些突兀的很。 在烦不盛烦之下,胤禟忍不住想唤人将那边南边角门锁了,分而居之,来一个鸡犬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横坚那边有府里的侧门,出入也很方便。天兰摇头,她不愿再落人的口实。胤禟只得命人盯紧了栋鄂氏,用人力来阻止,讨些清净。 天兰对栋鄂氏的表现终有些疑心,这人好似故意闹的声嘶力竭,她又没个什么好处,怎么如此起劲呢?难道只想让他们不痛快到心烦意乱吗?一个人怎么能一边笔下绘着大写意的锦绣山水,一面又如市井妇人一样掐架呢?她的绘画技艺明显看的出来又是更上层楼了,画风清雅别致。这人胸有天下壮丽,却怎么连生活的真谛都悟不透呢?天兰疑惑不解。 忽几日未闻见那院里栋鄂氏的动静,问派去侍候栋鄂氏的的小丫头子,小丫头见问回说栋鄂氏这几天喜欢上了一张长两丈余的古画儿,且迷上了正日夜临摹呢。天兰点头,难怪清净了几日呢,原来是人家没空。鄂尔泰听到奇道:“那屋子里应该没什么古画啊,上次都拾掇起来了,还没布置呢。哪又来古画啊。且着人却悄悄儿查看了一回,回来的人回说,正是临摹的真是张古画儿,不但是古画,还是好画呢,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天兰和鄂尔泰皆大吃一惊,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可是稀世珍宝。杨天兰别的画不认识,这幅画是大大的有名,且她就在浙江博物馆里还看过这画儿的前半段呢,知道这是大大的国宝。然府里是没有收藏这张画儿的。那栋鄂氏出逃的时候也是一贫如洗,也是买不起这张大珍品的,这画从何处得来?两人无限狐疑。 终耐着性子等栋鄂氏临完了画稿,乘她不留神,悄悄命人儿拿了那画出来。展开一看,只见一派明媚清秀的山水景色。画中富春江两岸峰峦坡石、林木山村、平坡亭台、江面渔舟小桥、飞泉茂林,树态生动,雄秀苍莽,层次无穷,内容极为丰富,令人目不暇接,章法笔墨精巧得体,令天兰且惊且叹。细看则见茫茫江水,天水一色,高峰突起,远岫渺茫。树木的千姿百态,丛林茂密间点缀村舍、茅亭,水中则有渔舟垂钓。山和水的布置疏密得当,景色表现得如此出神入化令观者犹如置身于绮丽山光水色之中。杨天兰没想到这辈子有福能看到完整的《富春山居图》来,大叹有福气。 忙请懂行的行家看了,那行家激动的颤抖着道:“福晋,这绝对是真品,是黄公望的没错啊。他在至元四年79岁时,一次从松江归富春山居,偕好友无用禅师同行。暇日后,始于山居南楼援笔作此长卷一绘就是七年。一幅画画了这么多年,也称得上一奇。您看这笔墨上是取法的董源、巨然,但却更为简约利落。您看山石的勾、皴,用笔顿挫转折,随意而似天成。” 天兰曾在胤禛那看到过黄公望的《快雪时晴图》,府里又藏有黄公望绘的《江山胜览图》、《皤溪渔隐图》、同时展开来看,即可很容易看出的确这是一人的手笔来,那长披麻皴,枯湿浑成,功力深厚,洒脱而极富灵气,洋溢着平淡天真的神韵。且用墨淡雅,仅在山石上普染一层极淡墨色,并用稍深墨色染出远山及江边沙渍、波影,只有点苔、点叶时用上浓墨,但已足以醒目。这些个画是浓缩了画家毕生追求,足以标程百代之作,有一种震憾人心之美。也无怪乎董其昌见了黄公望的画儿惊呼:“吾师乎!吾师乎!了。 收了画儿,仍把那幅《富春山居图》仍悄悄儿的还了回去。这画儿若假到是省事的,然这画是真的,就要费心查起这画儿的来由起来。但命人查了些日子,终是一无所获。连托有名的消息组织红线引,也只查出个零碎东西来。天兰见查不出什么,也就不得不丢开手去了。 这月初十是克雅嫁人的日子,克雅的婚事好事多磨一直的改日子,本来说是春天办的,结果不知为何一直拖到了秋天才办了。宴开百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做新娘子的克雅到一反原来野性,显得轻言细语,十分端庄,让天兰好生取笑了一场。 克雅眼巴巴的看着天兰的身后,没有见到韩越的影子,不禁骂道:“这没良心的人,我叫他不来,他真不来了。” 天兰从荷包里拿出韩越的贺礼来,一对儿绞丝的银镯与克雅。克雅一见这礼物,大滴大滴的眼泪象断了线的银珠儿落下来,哭道:“没想到他还记得送我这个,那日里,在那个小镇上,我吵着要他买,他还不愿买给我呢,如今个我丢开手了,他到想着买回给我来,这算什么?”天兰拿了手巾与她,安慰了一阵。这才知道前儿韩越说有事离开两天,问什么事又不肯说,原来是买这对镯子去了。 把新娘子送上了轿,转身回来上她自已的车,跟着往那家子去,不料忽见胤祯的轿也停在这边,他过来,天兰正上车呢,四目相对下之,天兰微微怔了怔,然后别过头去坐到车里。正绞着手巾觉得尴尬呢,不料车帘被人大力扯开,胤祯的一张清俊冷彦进入眼帘,他这样又出现在她面前,天兰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忽然伸手抓住她腕子,直接儿将她从车上拉下来。天兰惊慌的叫铁勒,下了车却发现胤祯的几个仆从早把铁勒、多哈和车把式赶拦到一边去了。铁勒这几个和那几个推攘起来,都是宗室一般黄带子的侍从,谁也犯不着让着谁。但胤祯的侍从人多,一时间还赶不过来,有要打起群架的意思。 胤祯直把她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天兰又疼又恼的甩他的手说:“你干什么呢?放尊重一点。” 胤祯刚才死拽着不放,这会子却用力丢开她的手去,嘴角扯开一个冷冷的弧度来:“尊重?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福晋?格格?还是什么都不是的,九哥府里的一个低贱的侍妾?” 天兰吃痛的正扭着手腕子,没料到好久不见,才一见他就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也费不上想着什么,扬起手来就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未让开,也许是故意未让开。那巴掌过于清脆响亮的声音,打在他脸上,也象击打在她的心里。一巴掌甩完,胤祯的眼死死的瞪着她,脸上很红了一处,他好象不在乎脸。反到是天兰打了他,却被这巴掌吓的退了二步,愣了半响没有说话,和他的视线胶着,眼沉下来,细致的眉睫好似一描一画越发镌刻清晰。好一会儿才叹道:“老十四,我们以后就当不认识好了。我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胤祯面色一变,在那一刻有些惨白,但在一秒脸色却又无甚表情来,眼中含讥诮的说:“我是哪样的人?你又要与我绝交了吗?是我触及了你内心的疼,你才会翻脸的。你一向如此。我说的句句是实,可没有编派你什么。这样就恼了?你就干脆不要出来啊,这人人都在议论,有比这更不堪的。那会子,你个个都打去?你觉得这样好看吗?” 天兰气的头顶冒烟儿,心里却是剌辣辣的,分不清是什么滋味,不是气他这么恶毒的话语,是可惜了他与她的情谊。把头一抬,冷然道:“我好看不好看,不用与你交待。我愿意出来我高兴。” 胤祯森然就象要吃人似的扭过天兰的手来,直拉到跟前儿,两人几乎面抵着面,这样的近。胤祯脸上抽动得很厉害,几首是咬牙切齿的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跟了九哥,就只想这样吗?我早就和你说,你跟了我,我不会如此委屈你。” 天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毕眼神一片森冷:“跟了你吗?我从未这么想过。你不会委屈我吗?也许吧,但我不希罕。我不爱你,我和你说过。你如今也是有福晋的人了,这种话你怎么还能说出口来?” 胤祯冷笑道:“爱?什么是爱?你告诉我啊!这样就是九哥对你的爱吗?也太无力点吧。可笑之极。” 天兰直视他,直望进他的眼底深处:“你究竟想什么样啊?他对我的爱是否无力,只有我才能置评吧。你操什么心啊?你怎么不管管你自已,你府里的妾室一大堆,都赶上十哥了,这样的你,怎么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一个爱字?” 胤祯眼一暗说:“那些个不过是有需要借用的地方,你明明知道我只喜欢你。何必说这些个话来?”“你也知道有些话伤人吗?”天兰被他迫的步步后退,直到背抵到墙上,胤祯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他的表情很认真,也很慑人,他的脸低下来,天兰脸到扭到一边,大声叫人。胤祯轻格住她的手来,这个样子比上次在宫中更显得危险,天兰冷汗下来。 正愁无法脱身呢,忽听到有人厉声叫说:“老十四你干什么呢?” 天兰听了这声音大喜,叫道:“胤祥!” 胤祯眉一立说:“一边去,这里有你什么事呢?”天兰想过到老十三那边去,偏被胤祯拦着不放。 胤祥浓眉微蹙:“老十四,你拦着她不适合吧。你不是和九哥和好了吗?若九哥听到你如此欺负她,他会和你善了?” 胤祯冷笑道:“老十三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管的太宽了吧。” “爷管的不宽,你知道爷的性子是吧!”胤祥的眼锐意慑人,一步步儿过来,他的眼萧冷的几乎可以冻结一切的东西。 “难道就你有性子?”胤祯的眼却也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高扬着头,两人的视线里直冒着火花,就象扬起一点子风,就能起燎原之势一样。 空气中紧绷到不能呼吸,天兰又羞又恼,这种糗到不行的事,总被人看见,这人看见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她对老十四来说,大概就象小孩子吃不到的五色的糖果。在她跟前耍什么疯呢?恨恨的,乘他与人较着劲了,冷不防精准的踢了他一脚。这脚可用了八九分的力,恨死他了。胤祯吃痛,不由的低下身去,天兰乘这个空档跑到胤祥身后去。胤祥低头问她:“跟着你的人呢?”天兰气呼呼的说:“被他的人使坏给绊住了。” 踢到麻筋了,整条腿都麻散开来,这种味道是不好受的。胤祯苦着眉怒道:“喜塔拉天兰,你也忒狠了一点。”天兰哼了一声说:“哪有你坏,你还不快离了我去。麻吧,还有好一会子呢,你不叫你的奴才来扶你,站都站不住了吧。”胤祯到底被人扶持着走了,临走还飞了一记想生吃了她的眼光与她,看来是结下梁子了。他那仆从真过来扶他,到还被他赏了二个耳朵,不过是泄火。 天上云少,很高很远很深,几乎没什么云。月光没有遮拦的落下来,洒在十三身上,一身的银光。天兰在前面走,胤祥在她五步之后慢慢的走着。 他现在是懒洋洋的样子,天兰没回头说:“今儿谢了。” 胤祥哼道:“谢我什么?我若没来,你要如何了事?老十四是个不计后果的人,他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你们相熟那么久,就不知?脑子长哪儿了?”话说到后面,有点责怪的意味。 天兰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人的毒舌,他总能把她仅有的一丝的感激之情,又重新咽回肚子里。算他本事!她且嘟着嘴说:“你不来我也能想到撤了。说谢谢是客气,他还不是被我踢走的,白说说你到当真了。” 胤祥气道:“就冲你这句,下次你别望爷救你。” 天兰回身跺脚道:“喂,我有那么没用吗?我今儿已经很倒霉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爷为什么要说好听的?”胤祥望着烟烟柳影中小女人袅娜而朦胧的身影,在月色中,仍有些个耀眼的刺目,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一下子惊醒了他,还真是无聊,他跟她争这干什么啊。他有点火大,遇到她,他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气般,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貌似失控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有点想逃。 胤祥默然不语,只望着她,眸中的神色深沉,下一刻,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的癜狂不羁。天兰忽拉过他袖子来说:“借你袖子用一下。”忽哽咽出声。胤祥任她抽抽嗒嗒的,好一会子说:“哭够了吧,六格格那不去了?再哭下去,待会子去了,人家瞧你伤心样,以为待嫁的新娘子是你闺女呢”杨天兰破涕为笑。 两人一块儿走着,两家的仆从落后一百米跟着,天兰抬头看看星空,似乎很久,都没有过这般心情了,“你会唱歌吗?唱个歌给我听吧!” 胤祥笑着用指尖戳她额头一下说:“美的你噢!”天兰哼了一声说:“不会就老实说不会,怕我笑你?”胤祥白了她一眼说:“激将法也不中用。”然到终了还是哼唱了一曲,天兰也唱了一首。正哼到兴处,所有的轻朗伴随着骤然出现的两人,嘎然而止。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8章 章节字数:10192 更新时间:08-01-19 14:09 胤祥眼微微的的瞟了眼天兰,见她本来轻快的脸上,这时盈满了不自然的神色。他的眼稍稍的顿了顿,然后马上越过她迎了上去,双手一挽便笼住了来人的马匹,仰头道:“四哥怎么来了?” 与胤禛同骑而来的沈竹,忙跳下马来请了安。笑说:“原来十三爷到落在后面了,难怪没见了呢。”这话说的无心,且是些无关紧要的平常话语,可沈竹忽瞧见十三爷的脸色忽瞧着他有不悦之色,他忽醒悟过来,这话十三爷不爱听,到象是影射了什么似的,沈竹的后背不禁有一片凉浸浸的。 胤禛的眼淡淡的从天兰面上扫过,然后落在胤祥的身上,他一脸温和且有些打趣的说:“新郎倌问我要你呢,我说没见着,他连我都轰出来了,你还不快去了,他等着你去为他挡酒呢。” 胤禛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的瞅过来,让天兰心底微微一颤。胤祥却也笑道:“是啊,到忘了这事了。我这就先行一步。”随即向后招手,让随从取了他的马来,飞马驰去。 虽是飞驰,胤祥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望,站在街角里的天兰在银亮的月光下如一朵误入尘世的小花,然小花的手却被人轻轻的牵住了,那人是他的四哥,牵的从容自然,波澜不惊,他与他四哥的视线触及到,他四哥眼里的神色让胤祥握缰绳的手一松,差点从马上跌下来,然定了定心神,却是越发的挥鞭急驰,那劲头象是要奔向无尽的夜色中似的。他的随从们,慌乱的忙跟了上去,然哪里跟的上这位爷的脚步呢。 天兰回头看看,铁勒等随从仍默默的跟在一箭地之后,对某人牵了她的手,好象显的无动余衷,皆低眉敛目的或者说是司空见惯了,不以为异,这种亲近是不避嫌的。铁勒显然是只对十四有些戒心,为了能立马冲过来救她,脸上挂了几处彩,那几个也是一样的。然对眼前这个人,因天天儿见到,住的又是近的,相反到是放心的很。天兰心口闷闷的,左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天上的好月都被云蔽住了。 “那个----我们不是---那个什么了吗?我已经准备要与你背道而驰的,也说不与你同路。你怎么还可以假装的无事一样。我们应该---”天兰艰难地开口,却发现喉咙异常干涩,什么话都无法说的太清楚,也说不太清楚。佯装镇定地与他对视。胤禛不说话,黑漆般的双眸微微闪动,他手心里的温度一分一厘地毫不保留地传到她的手上,温暖洋溢。 只见他微微抬起十指相扣的手来,然后眼带一丝莫明的笑意,她的手不知何时出了那么多汗来,整个手湿湿粘粘的,然他却定然的握着。天兰的脸腾地燃烧起来,那笑意这时看在天兰的眼里却是说不尽的嘲笑。心里不犹的一阵窝火,他虽然很有压迫切力,但她绝不怕他,扬起眼来:“我的手你到底要握多久?” 却见胤禛慢慢儿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来,有些柔细致地帮她擦拭手心里的汗珠,仔细认真。天兰微蹙着眉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在片刻里忘记了思考,茫茫然地看着他动作。他的眼神是温和随意的,动作是轻缓舒适的,感情是真挚深切的,像是一缕春天的风。恍惚间觉得他这人细腻的好象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她有些怔怔的,然有些冷风吹过来,清凉的很,这是秋天,哪里会有春风呢?大错特错。 忽想起那日在他的私坻中,他眼沉如水一步步的迫近,那时他戏耍她如同在玩弄一只猫儿,他明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她的害怕,也知道她的无助,然却没有停止他的逼迫,可恶。那时她抵着门,她的心跳,如擂鼓动般,越跳越快,那种响动声,声声可闻,想必他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越想越心惊,有些用力的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他却一丝都不肯放松,她越想抽回来,他就抓得越加用力,牢牢握住她不肯放开,就像是要把她永远困在他的手心里一样。她眼里雾光阵阵的看着他,一阵难耐的僵持,他不肯让步,她也不肯任由他握着,他的力道很适当,不自于捏痛她,也不致于放了她。到是她为了夺回她的手来,使劲拉动的牵引出一阵刺骨的痛来。 胤禛微微皱眉,见天兰咬紧了牙,痛又不肯呻吟,不仅有些恼来,但在口里却是平和的话语:“你知道我想握多久的,何必问来?” 天兰只是用冒火的眼光瞪向他:“即使我过的再不如意,我也不会到你这片天里来。”这话有些象发誓又象在使气。 胤禛冷笑:“是吗?” 天兰恼的顾不得什么:“我喜欢胤禟。” “这我知道,不用你说。” 天兰嘟起嘴来道:“那你在乱想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明明是黄道吉日,没有写着不宜出行啊,这是什么状况,她已经够不愉快的了,他还要来参上一脚吗? 胤禛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两跳。凌厉之气在眼中如电一般闪过,只是一瞬,天兰却仍然瞧见,心里不仅有些胆怯,这是诚实的话。但更多的气愤愤的感觉,却难以隐匿的透出来,这样的她其实是最惹人怜爱的,只是天兰是不知道的。瞧见她一付象炸了毛的小猫儿样,明明惊恐却又努力弓起背来想让人看上去强悍,那一脸的可怜,那扁着的嘴。他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对他防备的样子,算了,今儿就到这儿吧。 松了她的手,银灰色的月光穿过树影洒进来,在地上投在或淡或深的光影。在这一刻他的神色好象是受伤的,这让天兰觉的有些不落忍。侧着头看他,他眉宇冷峻的拧着,深邃的眼睛这时锐气尽去,显的温和了很多,这人修于禅道,她从未看过他情绪中露出明显的峥嵘来,他今天不太一样,很不一样。这人这样的熟悉,熟悉到他手里的纹路,她都一清二楚,然这人她并未懂他,或是说她是想了解这个人的,同时又是希望与这个人无干的,这种有些奇怪的心情,难以描述,天兰只顾着看他。 似乎感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偏头,对上她的眸子。乌黑深邃,看不懂里面的情绪,那一刻似乎是受了伤害的表情早以无所寻见,这时的他淡然的就象一缕云雾般。胤禛望了望那延伸的巷子,那府里还有老远呢。他说:“真准备走了去吗?” 天兰说:“哦!”。他会先走的,他哪有那么多时间真与她蜗行呢?他不比她真拿走路来发泄郁闷的心情。这人还是理她的,不管怎样,他不会生气到不与她讲话。她也到底与人翻不了脸,这样一想,心里随之不是嗞味,却又莫明的松了一口气。 然胤禛说:“那走吧!” 天兰奇道:“你不先走?” 胤禛有些意味深长的说:“我不能丢了你,不是吗?” 天兰又看他,问他说:“那怕以后我逆了你,你也不要丢了我吗?” 胤禛薄薄的紧紧抿着嘴唇,半响忽笑:“我不嫌你。”这话说的很戏谑。 然天兰心中猛的一抖!竟被那眼中的情绪压得心中一紧,那股战栗的感觉……是害怕!不自在的转过头去,像是要掩饰自己的脆弱一般,急急说道:“那么远还是坐车的好,回见,回见。”挥手招仆从过来。那一晚她只记得慌乱异常,什么都好象不对了,连她自已都不对了。 月亮底下的大月桂树底下的石条上坐着韩越,天这个早晚了,他还未睡,脸色到是寻常,但这时这样坐着,到有些怪异。赴了席回来的天兰脸上发着热红扑扑的,看到他来遂把身子一歪和他坐到一处去。 “克雅今天很漂亮,她问了你怎么没去,我不好答,遂把你的贺礼给她了,她哭了。” 韩越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天兰窥其脸色又说:“你后悔了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到底相熟了一场,人家办大事都不去,你要人家如何想来?” 韩越的眼在阴影里闪着光亮:“当初如何,今日又如何?一切执念都如风中之烛。” 天兰哼了一声道:“即然如此,你坐在这儿做什么呢?” 韩越视向她说:“我在等你。” 天兰意外的挑起眉来:“哦?咱们哪时候都见,哪有特地等来?” 韩越站起来,靠在大桂树上淡淡的说:“当初你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我,我曾说过为了你赚了五十两银子再走—,如今是时候了-----” 这话未完,但天兰到觉得这象是大晴天里打了个炸雷来。隐约的猜到他后面的话的意思,慌慌急急的打断他,也不管他如何神色,也不管他的用意为何,反正就是不要听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象小孩子一样捂着耳朵眼。 韩越过来拉下她捂着耳朵的手来,叹道:“天兰---”天兰奋力的扯开他的手来,慌然往后面跑去,跑的很快。然韩越静静的在她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很残酷的直截了当的说了他的意愿,说的如此简结,明了:“我要走了。” 天兰停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肯回头看他,也不想问为什么?什么都没有问下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到后面去了。 韩越咬着牙,他的面色其实比她好不了多少。他未必想要离开她,但他不得不走。他不想陷的再深些,隔的越近,那折磨越真切,眼前已经没了路了。他要寻找他的安身立命之所去。这话都还未有机会对她说。但他伤了她吧,他苦笑。也许今天不是对的时机,但任何时候都不是好的时机,对这件事而言。 ┄┄┄┄┄┄┄┄┄┄┄┄┄┄┄┄┄┄┄┄┄┄ 铁勒面上的破处到底被胤禟看到了,铁勒先请的罪,胤禟当时并未发什么火来,静静的喝着茶,只是顿了一顿,可铁勒看到他主子的手骨握的格格作响,这是无声的萧冷,他主子这样的神情也是少见的,铁勒吓的脸青白一片。 隔日,胤禟当着胤禩的面对胤祯挥了拳了,胤祯怒道:“你打我作什么?”胤禟冷声道:“你该打。”胤祯眼一暗不吱声了,但手脚也跟着动起来了。胤禩连声都斥喝这两人不住。胤祯若论起武来到也是不让人的,且是火燥的脾气,但他心里到底有事,未免失了气势。 胤祯也没料到胤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招招狠辣,一点余地都不与人留。他是少见他九哥的功夫的,没料这身手也是利害的了不得的。一时不防头,到中了几招去,痛的嗤牙咧嘴的,然这也鼓起他的好胜之心来,两人打的是难分难解的。那股子缠在一起的狠劲,让在场的人都唬的不轻。 胤禩见这两人到象是疯了一样,喝不住到不去喝斥了。只站在那儿皱着眉观战。胤誐一时来了,不明情况,只见这两人就快你死我活了,赶着抱住胤祯说:“老十四你又闹的哪一出啊?”胤禟乘胤祯被拖住,随着招呼过来。胤祯这一下可挨的实打实的。那个痛啊,胤祯脸上都冒出冷汗来,看来他九哥这次气的不清。 胤祯没好气的挣脱开胤誐去,一拳似电般挥到胤誐的面上,胤誐一掌格住怒道:“你疯了,连我也打吗?”胤祯吼道:“谁叫你多爷的事!”“嘿,我的爆脾气,你这孙子,我让你认得认得你十哥来!” 胤誐气的爆跳如雷,卷了袖子也加入战团去,打成一团。这下可好由两人的混战变成三人的了,胤禩急的指这群掐的起劲的人道:“你们今儿就打吧,打死拉倒,什么时候都不让我省心的。我今儿还就站在这儿看你们打了。”场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三人浑身都精尽力竭来,胤禩才指着人撕扯开了。胤祯脸上青了好几块,无劲的坐在椅子上,胤禟嘴角处也破了一处,也好不了多少去。胤誐身上到无什么伤处去,只是手痛的很。四人在堂上一时默默的都无心说话去。 好一会子胤祯摸着眉打破沉静说:“我错了,到底年青不知事儿。九哥还要请包涵,那事再不会有了,我今儿立誓下来。绝对不会对她-----”。话说到这儿,胤祯没说下去,这话断在这儿,胤誐抬眼瞧胤祯不语,知道这话他不怎么愿说的。胤禟也瞅着胤祯,眼神里的火花一跳一跳的。胤禩早就知意,心里如煮沸了的水似的,这时他的格局是不能变的。又寂静了会子,胤祯的手轻敲着桌子,一声一声,他在权衡,终胤祯下了决心,方把那誓从新起了。胤禩还未松口气,就见胤禟无声的站起来冷漠的走了,胤禩的心又紧起来。 ┄┄┄┄┄┄┄┄┄┄┄┄┄┄┄┄┄┄┄┄┄┄┄ 天兰抱着膝坐在床上,乌黑柔软的发丝盘成团髻,碎碎的未挽的发丝飘散在各处,丝丝缕缕的,月牙白的云锦小衫儿,粉色绣莲的小裤,脚上是一双虎头小袜。小桃奉了茶进来,偷眼瞧见她主子那目光流转间的迷离,这种不自觉娇俏可人的家常模样,是如此的如魅似幻令人心动。不禁暗想都说这位主子生的平常,却是因为这些人没见过如此的她的缘故,世上绝美的情态也不过如此。 杨天兰她这几日躲着韩越,一点也不想见着他。她不想在这时又走一个身边的好朋友,她的心已经拔凉拨凉了,再受不起哪怕是一根稻草的重量。克雅在那晚穿着最耀眼的红,那红色耀花了她的眼,新人在红烛高烧的喜堂前结下百年之好,那满堂的祝贺声,新人那唇边的笑花,让她不由自主的想的很多,也有些莫明的嫉妒。 她在那个属于她的时代里,曾数百次的翻着杂志,看着里面彩页的一个个白纱的丽影,想过她的婚礼的样子,那时要穿什么样的礼服,戴什么项链,拿什么样的捧花,用什么样的请贴,怎样致词,怎么宴请,怎样行礼,去哪里渡蜜月,怎样布置她与他的小窝。可如今呢?那时想象那些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陷在如此的情境里。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有那个时候了吧。她的萧洒,她的自由被某人绊住了。 一抹松香色出现在跟前儿,杨天兰细细的哽咽着投到他怀里去,小手攒紧他的衣袖,摩蹭他衣衫。她感觉到胤禟的双臂把她抱紧了,温暖的气息划过耳边:“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嗯!”天兰抬起头来,惊见他嘴边有一块青处,连忙抚上他的脸来:“怎么弄的?” 胤禟摇头。微敛了一下双眸,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天兰……”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心上,缓慢的摩挲着,双眸深情地凝视,太过强烈的感情,细密地吻就这样落在他的手心里,轻柔地呵护似的吻着,仿佛情深似海……心里有种东西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地融化掉了。 ┄┄┄┄┄┄┄┄┄┄┄┄┄┄┄┄┄┄┄┄┄┄┄┄┄ 未几,胤祉特特的下了贴子来请杨天兰,杨天兰也就去了,原来胤祉准备举办一个金秋文人笔会,因她有举办大型商会的经验,故想让她做一个承办人来做组织工作。杨天兰正想找些新趣的事做,一来回避韩越的每每的辞意,一来栋鄂氏生日逼近,这会子她准备大办,这于情于礼都是不能驳回的,难道认真与她在那日里一块儿待客去吗?她自是拿不下那股子面子来的,这人还不知道怀着什么打算呢?懒的与她争斗去。有事避出去是最好的。 晚间,在府里与胤禟散步时,与他说了,他沉默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夜晚的凉风吹动了他的青衫。杨天兰踮起脚来,情不自禁的抬起他的脸来,他的脸上有着清愁与怜惜,胤禟感觉着她的小手轻触他的脸的温度,叹道:“我知道你的苦,我昨儿与皇上上了折子了,求了他了。”杨天兰手指轻止住他的唇。“我没事的。我不在乎这些。”她的笑仿佛是秋天里清爽的风。胤禟双目温润如青玉,眉宇间的不忍却挥之不去:“可我在乎。” 胤祉办文会,醉翁之意并不在文学上,醉翁之意在哪儿呢?在搏个名上。杨天兰也有醉翁之意,不过是在钱上。这次的文会更打出大奖赛的名号,设一二三等奖,大奖是一只象征着魁首的金笔,文坛魁首这个称号,谁人不想要?这下子朝中大员,明士之流,就连佛寺中的和尚都是争相参加,一时人材济济。 也许一些文人清客们在生活上也许很节省,但往往是这些人,也可以为了画出更好的画,写出更好的字,不惜在硬件上花费大价钱。 有时软性的推销比店铺营销更有力度,因为人们在品文作画的同时,不知不觉的就接受你推销的东西,还是很愉快的购买,大量的购买。胤祉每次办什么文会,笔会总是赔钱的多,不料这会子委了杨天兰来,还未成行,就已经赚了一笔回来,自是喜不自甚,且由着杨天兰去办去。 文会的开笔之会就举办在离京不远的云梦山,与会行程安排为三天二夜。云梦山境内山势耸拔雄伟,奇峰异石多姿,飞瀑流泉遍布,云雾变化莫测,自然风景十分优美。以峰、石、潭、瀑、云、林取胜,以雄、险、奇、秀、幽、旷著称的奇山幽境。云梦山比西山较没有人文景观的干扰,也比被人爬烂了不想去的西山更有吸引力,原订八九十人的出游团队,竞然来了百来号人,要有放在几百年后,真是一个短线旅游的大团了。出行的队伍十分的状观。 然这个队伍里有一个意想不到之人,那人是跟着二个禅师一块结伴而来的胤禛,可不是意外之人吗?杨天兰不由的挑起眉来。且翻出行名册,找了一遍也未看到这人的名字,想必是胤祉邀了来的。由于是三天时间的出游,许多当值的官员都来不了,不知道胤禛是怎么向皇上讨要到的假期呢?真是奇怪了。他们四目相对,又各自错开。 胤祉对胤禛的到来也是异外不过的,当日不过平白的邀了一句,料想这人也是不来的,哪知真来了。他怕他抢了风头去,揪心不已。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会子突然看到胤禩夫妇和胤禟一身正经的文人打扮也来了,这下子让胤祉头痛不已。却看见天兰活泼泼的跳到胤禟跟前去了,是啊,人家夫妻一对儿,哪有不来的呢,来了还饶上八贤王一对儿,这下可好,齐活了。来了也就来了,也不好让人家回去,只得换上好颜色来遮掩。 天兰在云梦山下的李庄本来想包最大的客栈做为住处的,哪知当地有二户豪富是喜好附拥风雅的,哭着喊着非要请住到他们的别院中去,看当地人这么热情,也不是热情,只不过想省下住宿费,那豪富乡下人想接交一下上层人物,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各取所需而已。天兰也就笑纳豪富的美意而已。 当地豪富别看不过是些个土财主,却是极会享受之人,别院之大,也有几处陈设是令人欣赏的。天兰到了别院后就指挥着助手,忙着安排各色人等的住处问题,什么人跟什么人住一起,都是事先想好了的,按单子按排,也并非十分吃力,虽有意外状况发生,比如没有打算到之人如胤禛之流,来者是客,也不好轻待,少不得要一视同仁。不得不临时调换了。 胤禟在房中换衣,一时无人,笑说:“你怎么把他安排到那院里,那儿可隔这儿老远呢。”天兰在床边拍着枕头说:“就是隔的远才好呢。”胤禟过来挑起她的下巴来,似笑非笑:“原来想隔的远啰!”天兰脸一红说:“你可别乱想啊,再想我就恼了。” 胤禟忽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说:“你说我乱想什么啊?”天兰转过身来,看着他明星一样闪亮的眼来,心里有些隐隐的发疼,但正正经经儿的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胤禟的眼看到她眼深处去:“你真的知道了吗?”“嗯!”天兰点了点头。 第二天的行程是登山,不愿爬山人极少,大家都是摩拳擦掌,越越欲试,不愿去的人就是别院中休息,别院中也有好景,有美食且有乡绅陪着谈天说地,也是其乐溶溶的。云梦山有“小黄山”的美誉,云蒙云海”更为黄山所不及。清晨时,云山雾罩,凉爽宜人,四季有景,美不胜收。 天兰想的很细,为了怕这票夫子们,会迷路之类,因为这里到底不是西山,沿途有庙,有园子,有行宫的,大家熟悉,所以杨天兰在昨晚的时候就在村中找了6个识途的人,作向导,顺便也做挑夫,帮忙拿吃的,用的。一切安排妥当后,众人向云梦山行进。云梦山共有七条沟谷,其奇峰、怪石、深潭、浓云、密林均以雄、险、奇、秀、幽为特色。山里石崖奇特,如鹰嘴石、天狗守门、神龟探田、怀古石屋等怪石林立,姿态惟妙惟肖。瀑布清潭成串,尤其是莲花瓣下的牛心索瀑布最大,宽约三十来米,一瀑三叠,总落差达约八十几米,极为壮观。还有许多大而深的潭,如莲花潭、碧潭、虎穴潭等,景色美不胜收。 故而众人的兴志十分的高,一路走走停停,看风景。杨天兰虽然没有当过导游的经历,但还是比较注意人员安全的。为了怕人掉队,杨天兰在前面安排两人开道,后面安排两人专门收尾,中间段也有人及时来回的联系,云梦县衙不是不错的,在原有土路的基础上,沿途铺设了青石路,还是比较便于行走的。 于中午时分,百来号人顺利抵达山顶,在山顶用了餐后,自由活动,且开始书画比试第一场,第一场比完正准备下山去。哪知杨天兰留心请助手点了人数后,居然发现少了三人。这可是异外之异外的,因为在分配餐点和比试的时候,人数是不错的,也就是说这三人是到了山顶在比试后,才不见的。天色已晚,再不找到人,天就快黑了,杨天兰不动声色的吩付助手先把众人按排下山,自已就准备带了二个向导,顺着山顶去找,胤禟也带了人来帮忙,分散开来找寻,找了一圈也未见到。 天兰有点着急,想这三个人不会是先下山去了吧,吩咐向导随从在山顶在仔仔细细的再找一遍,胤禟带了二个人往一条岔道往山下找去,自已则顺着返回的一条青石路往下找下去。这条大路已然走了一遍是熟悉的,不用人跟着。山上的天气实在变的很快,天黑的也很快,且不知什么时候山里已经起了一层小小的雾气,雾气淡淡的初在脚下,然后渐渐浓起来,已致人踏在石板路上,连前面的路都看的不太清楚了,就象走在天上一样,身边满是云彩。 忽然一脚踏了个空,只觉全身一轻,双手立即直觉的想抓住点什么,在慌乱中伸手,幸运抓住了一从东西,这才止住了掉势,雾浓的,不知道下面有多深,看不见底,也许是悬崖吧,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天兰吓的是三魂不见了七魄。然求生的欲望是浓烈的,她巴着山壁,从腰间拨出一把小刀来,用力的插向壁上,终于得到了一个借力的点,才想松一口气,哪想那股子从混乱中抓到的山藤因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断裂开来,山石俱下。天兰肝胆皆缩成一团。雾越来越浓了,天兰半挂在山壁上,几乎看不见一米外的东西。一边努力的保持住平衡,一边用吃奶的劲叫道:“救----命-----啊” 呼救了一会儿,没有人来救她,天兰的手渐渐的无力,山风一阵一阵吹在身上,她感到越来越冷,就在杨天兰已为自已必死无疑的时候,从上面的雾里伸下来一只手来,杨天兰叫:“胤禟。” 然这人不是胤禟。 他说:“把手给我!” 天兰的鼻子一酸,早间的时候,她还对他报以白眼的人,居然救了她。 胤禛毫不费力的把天兰给拉了上来,那双眸子里满是关切,好好的拉她打量了一番,细看有没有受伤。终于得救了,天兰站不稳,一阵虚脱的靠着他,心有余悸的拍着心口说:“谢谢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就这么死了呢!” 胤禛嘴角上扬:“你必是不会有事的。”天兰奇道:“你怎么知道。”胤禛有些恶意的揉她的头发说:“祸害活千年,你没有听过吗?” 天兰忽用手不规距的摸向他的身后,胤禛皱着眉把她禄山之爪握着归拢到身前来问:“做什么呢?”天兰不答只巴着他朝他身后瞧了一回。 真是奇怪的举动,胤禛有些不悦的端正了她的小脸来:“看什么呢?”天兰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看什么。”胤禛把眉立起来,且神色不善,他慢慢儿道:“说!” 天兰偷眼看他,他好象生气了。且不情愿嘟着嘴说:“我在看你有没有尾巴。山里人说,这山林子久了,都是有精怪的,那些个精怪虽可以变成人,可是尾巴是变化不掉的。” 胤禛又好气又好笑,愤愤的且敲她一个爆栗说:“你还蛮警觉的嘛!那看清楚了,我有尾巴吗?” 天兰痛的摸着头,眨着眼说:“没有。” “那我是精怪不是?” 天兰小声咕说:“若不是,你哪里来的那么巧,偏让你救了。明明看到你下山去了。” 胤禛听道淡淡道:“那我走了。”且做欲走的样子,他还未动,天兰就立马紧张的抓着他的衣袖:“喂,别走嘛。天黑了,我怕。” 胤禛挑起眉来:“和精怪一起就不怕了?小心我吃了你。” 天兰且嘟着嘴,粘到他身边去:“你这人,小家子气。就算是精怪,我也就认了嘛。”二人一块下山,总比一个人强啊。 “你啊!”胤禛没好气的扯下她牵他衣袖的小手来,天兰却坚持不解的再度粘上去,一边紧随着他走,又咕哝道:“我们家胤禟重来不敲我的头。”胤禛且站住,低头瞧她,天兰仰起头来说:“人家又没说错。” 胤禛哼了一声,忽捧起她的脸来说:“我不是胤禟,你要记住。”这话说的很认真。天兰忙挣脱了他,跑到他前面走。 才走了一个转折,忽听到前面五步的地方,铛的一声从山壁上掉下一个物事来,三步并着二步跑上去,往地上瞧费力瞅的了一回,略一摸从地上起出一个小刀来,那刀的样子可熟悉了,天兰举起来,看了半响,对胤禛说:“这好象是我刚才使的那把耶!怎么会在这儿呢?不是插在石壁里了吗?” 胤禛不动声色的道“是吗?” 蹲在地上半响,且往那山石子上寻思,忽站起来,向他道:“原来我掉下来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绝壁。对不对?我方才失足的地方不过是一个二三米的断壁,现在我走到刚才掉的那个地方的底下来,所以能拾到刚才插到石壁上已然松动的小刀来。” 胤禛眼里笑意隐隐说:“不错。” 天兰把脚一跺,且不依的往后扭着他衣服凶道:“什么不错?你这个大骗子,你从下面来,听到我的呼救,又看到我可怜的挂在山壁上,那里又不高,你为什么不干脆叫我跳下来就得,反而跑到上面,拉我上来,象是费了多大的力气似的,你是不是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然后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骗吃骗喝的。” 胤禛隐匿的笑意总算是爆笑出来,笑了半响停下来,有些戏谑的说:“是有此打算!凡是和你能牵连上的关系,我都喜欢,哪怕来的不是那么明正言顺。看你象璧虎一样,挂在山石上,吓的大叫,还蛮有趣的。” 天兰有一点不自在,却不露出来,问他:“你可以不认,说没看见的,为什么又承认了?”江南的那次,这人可是没认账过。胤禛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因为我是一个好人。” 他的气息吹拂在耳间,天兰脸一红,推他道:“才怪!”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69章 章节字数:10461 更新时间:08-01-19 14:09 两人继续下行,一边往下一边寻那不见的三人,在不好走的路段上,胤禛会主动的扶她一下,他的动作并不显出特别的关切来,而是适当有距的,这样的他,天兰觉的安稳舒服,人也不觉的放松下来。这时的他,让她想起以前徒步旅行时候,驴友们手足相互助的情景。 然往下行了许久仍不见那三人,这时天已全黑,天兰不由的踟躇不前来,眼晴频频往山上望,口里虽然不说,但神色里的焦虑显然易见。天兰蹲在地上,双手支着头说:“不走了,我累了。” 胤禛立住,看她,她的心思何曾能瞒过他去,她必是没看到胤禟下来心里不安了。胤禛见天越来越黑,这山上可是起风了,再不下山去,可真是要冻着的。哄她了半天,天兰只是嘟着嘴死活不愿意继续走。胤禛叹了一口气,没料到她居然在乎老九到如此地步,遂也就说:“下山的路不止一条,你当老九是什么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现就在山上遇见几只老虎来,又有何干?何况他还有人跟着呢,怕什么?你现在好生下得山去,说不定就见他在山脚迎着你呢。” 天兰细一思量,这话有理,他还有两人跟着呢,就算寻不着人,料也是无事的。遂扬手与他,让他拉她起来。 于是又行,走了一会子,越走天兰脸越白起来,悄然把手伸向胤禛手里让他握着。他手中传来的温暖让她在心惊中有一丝安定感。天兰偷眼看他,胤禛一脸的肃然,眼中的神色却是不住的变动。又下了二段石级。一个并不宽大的石台,石台边几颗老树,又一次出现在眼前,那石台下面仍是弯弯曲曲的向下弯沿着的石级,这青条石级笼在一片黑色里,象是无穷无尽似的。 胤禛立住低声说:“你也觉的不对了吗?” 天兰点头说:“嗯。这个地方我们好象已经有数十次经过这里了。”她不由的抖的很利害,是吓的。胤禛的眼定定的看向那从老树里的一颗,这颗是一颗歪脖子的枯树,树身中有两个巨大的树瘤,很明显,绝对不会认错。从逻辑理论而言,不可能在一条往下走的路上会不停的出现同一个场景,除非,除非,他们不停的在原地打转。 胤禛的眼眯起来,难道这山里真有迷人眼的山精不成?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起着浓雾的青石路。胤禛说:“这云梦山的青石路修的很规整,每十二阶之间一个小小的石台,然后依次往上。我上山的时候,是数了的。但刚才我数了一下,这石阶每一段不知怎么少了一阶来,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一听这石阶象是少了一阶,天兰吓的脸白如纸,不由自主的很紧张往他身边靠说:“这一点我到没注意。我觉的,我觉的,这有点象鬼打墙。我听说在山里是最容易遇到的。”胤禛挑眉道:“鬼打墙?”天兰扁着嘴快哭出来说:“可不是吗?” 民间对鬼打墙的定义是往往人是在一条路或一个固定的地方绕圈子。城市乡村里总有这些个悄悄儿传着的市井秘闻,奇闻怪事。这样的事口口相传,越传也就越鲜活起来。天兰出生在一个繁华的中型城市,在她小的时候城市还不是很发达,平房、弄堂错综复杂,密如蛛网。这些个市井传说里,最著名,也听过无数次的就是平凡弄堂里的小姑娘去对过街口打酱油遇上鬼打墙的事,讲述者口沫横飞的讲:“侬晓不晓得她花了多少时间打回了酱油啊?”听者头摇的拨浪鼓,讲述者得意的环视了一周,扬眉说:“三个小时噢,她不停的走,看到弄堂口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就是走不到,怎么也走不到。”听者一片惊异的抽气声。 这是一个怪异的故事,胆子贼小的天兰听过后,在好长时间不愿意在黄昏的时间到弄堂口去玩,谁叫也不去,就是怕遇到这个的缘故。胤禛瞅着她问:“怕吗?”天兰摇头说:“不怕。”胤禛笑:“真不怕吗?”天兰说:“你,你哪知道我怕的。”胤禛似笑非笑的说:“不怕怎么抖的这么利害?”天兰脸跟红布似的,还好天黑得到也不太显。 天兰看过一些对鬼打墙原理的解释,这个世界除了现在我们科学界认识的三维世界以外,应该是一个更多维的世界。那么,从多维空间来看,这个很好解释。就是某个力量使三维世界扭曲了,相当于把一条线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回路,那么从这条线经过的人永远都在绕圈。鬼打墙就是这个原理。于是人一直向前走,却发现走了回来。这种三维世界的扭曲通常不会存在太长的时间。 这鬼打墙的破解方法有一个是,找到一头牛,让牛引你出去。可这山上哪寻牛去?在前途未明的情况下,那么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停留在原地不动,安静地等待天亮了。天兰哀叫连连,却也无法子。两人下定决心以逸待劳。把路边那棵枯树,推倒了,拖过来点着了,生起一堆火来。火廉是天兰的,可火是胤禛才点燃的。天兰倍感没面子。山里晚上气温是比较低的,生了火之后,两人方觉温暖了一点。但论起别的来,天兰还是觉的体面的,两人都没吃晚饭呢,胤禛一个大老爷们,哪会随身带些个零嘴呢。 天兰得意的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中午剩下的吃的来,不多,那么大的饼一个,梅子一包,清水一袋。天兰很康慨的把饼一分为二,就着梅子,两人靠在火边分着吃了。 “我们会没事的。”一会子,胤禛用棍子拨着火沉声说。火光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这话不是安慰人之语,他的眼色很笃定,可明明眼前危险莫定,他哪来的那份子把握呢?若没他在身侧,遇到这种事来,天兰早就又惊又慌的乱成一团来。这人却从头至尾未显露出一个惧字,他的那种遇事的从容自定来,让天兰大感佩服,到底这人是未来的帝皇,即有他日登极之日,必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即这人是未来的帝皇,那么眼前的危险也不会有事的。天子洪福齐天是也。天兰本来心里火烧火燎的,却在他的安定带动下,心里一松。推他说:“你以后飞黄腾达的时候,可要记得我们今天分饼而食的情份噢,不许你过河折桥。” 胤禛看她一眼说:“你不折桥就好。”天兰在火边搓着手,有意无意的喃喃的唤着胤禟的名字。她没注意到,她每轻言一声,胤禛的眼眸中黑色的漩窝就深上一分。直到她烤暖了手,抬头时方才看到他眼的异彩来,四眼相视,胶着,天兰的心扑通直跳,赶快躲开。不自在的说:“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共处一地,你可不能想什么啊!” 她不说到好,话未话完,忽胤禛伸手一带天兰拉于怀中,低眉俯瞰,眼中如电闪过一丝光亮来,他的唇离她的脸只有一丝的距离,天兰眨动的眼睫,几乎就可以触到他的脸颊来,他低语说:“这是激将法吗?还是你想有什么?”这句话配上过于暧昧的表情来。 天兰吓的连连摆手,又象沾到了热油一样,跳到老远,以策安全。抱头回看,却见这人可恶的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来,体内的小宇宙爆发了。拾起一块石子就招呼过去。 然他手不过往前面一探就接石在手。胤禛挑眉道:“《诗经?卫风》中有投木报琼之典,你现在投这么一块过来,我要如何报答你呢?” 这人强用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之典,天兰又羞又恼来怒道:“喂,我要生气了。” 胤禛哼了一声说:“你哪里时候才能-----”这话说了一半,他未说下去。这话的意味,幽幽的。两人皆默默了一会子。天兰仍坐在一边,不敢过来,抱臂以取暖意。但山地天气下降的极快,胤禛慢慢的拨弄着火堆道:“不冷吗?还是火边上较为暖和吧!你一会子冻病了,岂不是由我----?” 天兰一想也对,身体到底是革命的本钱,范不着与本钱过不去吧!天兰又不情愿意的挪到火边坐下来。这山里静的不寻常,连虫鸣都听不见。胤禛的眉宇有些紧。 两人不说话,觉发显的渗人。这人身体一暖,天兰就不由的困了,眼皮沉重起来。地上是石板,是睡不得的。想靠一下,都没有地方可以靠。虽说恨他有意无意的说了那些个话,可这人却是眼下最亲密的难友来,根据所学的户外生存知识,背对着背以体温取暖,无疑是正确的遇险操作。就算这是一个堂皇的借口,天兰也就厚着脸皮认了。爬了一天的山,累了,顾不得是否好意思来。拉过他的肩来说:“让我靠靠。” 胤禛先是异然,却也未做声,让她靠了。 天兰为自已辩解说:“我可不是豪放女,主动投怀送抱。这是非常事态,太冷了。你也能谅解的吧。”。 胤禛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又要里子,又要面子去。自已教育了这人这么久,还是这般赖皮情态来。在他身边也只有她一人敢如此。 天兰闭着眼问:“夫子你为什么会信佛?” 胤禛:“我喜欢佛家的某些说法。” 天兰问:“你修佛的,为什么佛不来救你?” 胤禛反问:“佛有万般变化,知万物之事。你怎知佛没有安排?” 天兰问:“佛陀曾割肉饲鹰,以身饲虎,如果换作你,你会吗?” 胤禛让她的头靠的更舒服些,然果断的答:“不会。佛陀曾割肉饲鹰,以身饲虎他是为了可以同时维护仁慈与公义。但他能把天下的鹰都以这种方式喂养吗?即使能,那还是鹰吗?那只是佛陀的家畜。” 天兰道:“那你不是真正的大慈悲。” 胤禛的笑容里仿佛隐含着深深不为人知的苦涩。他淡淡道“什么是大慈悲?因人而异。事有万妙之法,人有百万样人。所以,我只是喜欢佛家的某些说法。佛是我的精神寄托,不是信仰。信仰是目标,寄托是需要,是无奈,是不得已。信仰是你为它在服务,寄托是它在为你服务。生命是一口气,信仰是一个念头。”天兰默默的想着他的的话,想象着他的理念,他的王道。 忽冒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未来,知道你命运发展,你会想知道你的未来吗?如果我说你未来是要做皇帝的,你会信吗?”她感到这人的身体动了一动,却又静若止水来,两人背靠背的的相抵着,天兰不知道这人的面上神情如何来。然火光下,胤禛剑眉冷挑,双眸蓦然冰冷,有丝戾气时隐时现。天兰咕哝的问:“你会问我吗?” 沉寂了许久,她的话,他是有些淡淡的疑惑的。胤禛唇角微勾,冷冷一笑:“我不问。即使你知道未来,我也不想问你。有些事情知道的太清楚并不是顶好。比如说这个世道。这些个胡话,天马行空之语以后不许你说。” 天兰说:“原来你当这是胡话呢,有些事只能想不能说,你常教训我的,是吧!” 胤禛恼道:“天兰!还说?” 天兰嘟着嘴咕哝说:“其实我只是知道一点,一点点。你真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起人,最喜欢说一套,做一套,还不如我干脆。有什么意思?”她疲惫的意识已经被一片沉沉的黑暗所渐渐取代了,她坠入梦中睡去。 胤禛感觉到她睡实沉了,才把她顺势的拢到跟前来,让她枕在他的腿上,眼望着佳人不怎么安详的睡脸,他忍耐多时的情感终于可以稍稍显露。手指轻拂上她的脸庞,细细的描画,留恋不已地在她清秀的五官上轻轻游移。最后,停留在弧线优美的粉色红唇上。她的确是清新淡雅,令人神往。她或笑或颦的小样儿,哪怕是孩子气的嘟囔着嘴的样子,是那么轻易的能引发他身体内的欲望。他抑制不住地俯下身子,轻轻覆上了那让他梦迁魂移的所在。半响,轻抬起头来,深邃眼眸已然淡如远山。胸口的悸痛,那如汪洋般的艰酸与苦涩,好象已经不在。 当清晨的露珠滑过嫩叶,她从他的怀里慢慢睁开睫羽,醒而未醒,仍一脸的睡眼迷离,忽对上正上方他的眼晴,他的眼晴泛着红丝,但却是明亮异常的。胤禛轻抚她的颊说:“早安!” 天兰用力眨了眨眼晴,怔仲了好半天。她像个婴儿似的倦在他怀里。她哪时候睡着的,她可是一点也记不得了。可是有一些记忆有些延时的回到脑里时,脸腾的红了,她好象是主动拉他当枕头过来靠靠的,脸上飞霞越发明艳。 胤禛慢慢等这人回过神来,有一些似笑非笑的说:“你打算在我身上还腻多久,借了一晚上还不够吗?还不起来。” 天兰脸上跟火烧似的坐起来,然方才那种四目相对的尴尬却因这一句看似取笑的话来,轻松化去。胤禛皱着眉轻捶着被她睡的麻木的腿来,天兰有些歉然欲替他也捶上一捶,然手已触及,却又收回来,双眼又对上,视一眼后,她却低眼错过去。脑际滑过一人的名字来,那心思更是百转揪结,有些不自在的站起来背过身去伸了个懒腰,眼色有些暗淡。转过脸来,却是嬉皮笑脸道:“夫子,天亮了。这下可是解困了呢。” 胤禛没做声。 天色是淡淡的深蓝色,雾气仍是淡浓不定的。忽天兰眼尖瞅见有什么东西在雾里移动。这下子可是唬了一跳,忙躲到他身后去。两人警戒的定晴一看,从那雾中走出几个人来。走近了,方看清楚了。两人不由得大喜。原来来人昨儿在山顶上困住的寻人的二人并,并昨天走失了的三个学究。这来人里不见胤禟,天兰有些个担心。心里不安,却先问那三人安否。三个学究神色虽疲惫但精神是不错的。原来这三人昨日贪看山景,走到山里的岔道上去了。找到他们时天色已晚,又遇到了和他们同样的状况,直到刚才才寻了路,下得山来。天兰喃喃称善,说:“没事才好,没事才好。” 胤禛问向导中的一个说:“看见九爷了吗?” 向导中的一个说:“九爷沿着那路找了一段,担心福晋,打发了我回来跟着福晋的,却也碰上了这事故来。我哥哥也是跟着九爷的,且对这山在熟悉不过的,不妨事,那边可以下山去,必是无事的”。天兰的心才稍稍儿放下来。 即然他们一行能下得山来,表示鬼打墙已经消失了。于是二路汇聚成一路,又向下行。 清晨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昨日遇到鬼打墙的时候,好象是进入了一个封闭的世界一样,是听不到这样的鸟鸣虫声的。这时几声歌声婉转的鸟儿鸣叫传来,世界好象一下子又充满了生气。一行人不由得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山风很大,云雾渐被吹的淡去,只及脚背。站在山上,迎风而立,扬起双臂,面对在云雾的遮映中若隐若现的群山,有一种在空中飞舞的感觉。行在雾里个个都成了神仙人物一般。一学究忽停住脚步指着山的一点叫道:“看,是日出了。”大家都顺着那学究指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一束淡淡的光芒将那边山上的云海映得亮起来,一个金球从大山的怀中缓缓爬上天空,山顶的云海渐渐开始翻滚,那是太阳在舒适的被间伸着懒腰。慢慢的,慢慢的,金球从厚厚的云海完全中透出光影来,初时象光透过毛玻璃一样是温雅的红,周围环抱的山上仍是黛色。渐渐的那云越来越亮来,不知是大山亲切的催促起了作用,还是太阳决定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忽那一角金光瞬间展示出了无比辉煌,展示出了雄壮。金光也从一角到一块、半块……悄悄的,放射出万道金光照亮了整座大山,这一角金光似乎令大山也微微颔首,仿佛令鸟儿也轻声歌唱。 众人屏息观之,好一会子。一学究道:“山中日出果然壮观无比,如果我们在山顶,还要壮观一点。”一夫子颌首道:“极是,极是,能看到这样的日出,这一晚上也值了。”胤禛叹曰:“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三夫子相视一笑,赞说:“还是雍王悟的深啊。我们都是大俗人。” 拍的这种马屁,天兰哼笑。知足常足,几人能做来?的确,不知道珍惜现有的,过分地追逐名利,势必招来灾祸和不幸。好名之人必为虚名所苦,重利之人必为贪利所困。但知道的何其容易,然做起来,却是何其之难。做人难,难就难在既要有发奋图强的进取心,又要有淡泊处世的平常心。做人有时就象山石夹缝中艰难探出头的小草。然笑别人易,自知却是更难的。他尚能自省吾身。然她天兰却是对自已理都理不清,岂不惭愧。遂看了他一眼,这人比她是强的。她虽晚生了这些人数百年,却在处事能力上未必有法。 想到这里,有无数的郁闷之气,从下腹深到丹田。忽她跑跳到一块山石上,放声喊了一嗓子:“哎——”“嗬——!”众人皆将视线投向她,很快那边山上响起一串回音。“哎—嗬—哎—嗬—!”天兰笑。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都笑了。这声音在群山中回荡着,渐渐地远去,如此的有趣。胤禛深视了天兰一眼,把手合在口边,也大喊,就好象一口气吐尽心中的烦杂之气一样。 向导们是生在此山中的,喊山是更是拿手好戏,花样叠出。一向导扯着嗓子唱一曲山歌,对面山中向是天然的音箱,好久后,高亢之曲,仍似似萦于峰。雍王都能放下架子,那三个学究也就不再端着文人架子了,也加入了这个行列。一声声的“嗨嗨、嗬嗬、嘿嘿”的喊山声,如雷似鼓,响彻山林。只有在喊山的时候,人才能裸露自己心底的良知,走出世俗的樊篱,在心灵的深处与大自然空灵的高处,终于感念到一波恬然的律动。这是一支拥抱大自然,追求健康生活的歌——像皓月、像秋阳,淡泊而宁静。 喊山,是人与大自然共通共融的亲密接触,是自己心灵与大自然空灵的超然沟通,是与穿越时空的真善美的亲切对话,是一种最大限度地释放心灵重负,是随心所欲地亲近大自然的最好表达方式。这其中蕴含的哲理,如果没有亲历喊山的人,是品味和领悟不了的。 喊的如些畅快淋漓,如此的痛快。在无拘无束、尽情宣泄中,她喜欢聆听这心灵与空灵的同频共振、互动和谐的喊山声这是她来到这个空间里心情最好的一次肆放。 喊山带来了心的空灵和飞翔。因一些个事,心灵也许已经被揉搓得倍感疲惫和倦怠了。天兰在以前领会不到,到如今才领悟到了。天兰低低的对胤禛说:“心不能承载太多的东西。要懂得放松,你压抑的东西好象太多了。岂不闻知智大迷呼?”胤禛负手视着太阳的异彩说:“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这种事是没有的。你看地上的一条蚯蚓,虽然没有强劲的筋骨,锋利的牙齿,但它能够上食埃土,下饮黄泉。人岂能不如它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人不可能没有烦恼,就如她时时刻刻都有烦恼一样,在现代的时候,她的烦恼是钱,是工作,是男朋友,是不断增长的年龄问题。她现在呢,当年龄不再成为最紧要的问题,钱她也有了一点,有了爱了的人,但她仍然很烦恼。也许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她接受,但却不好过。遇到不如意时,她便想回到几百年后,她的窝,她工作中去,哪怕工作是为了生活,然后一了百了。她缺乏了上下而求索的勇气。缺少了和命运搏斗的那股子气势。 这人说这话时,天兰感觉到他的心是鲜艳的。他双目坚毅果决,他的内心充满斗志,他本就是不屈服于命运的人。而敢于挑战命运的人,是不仅仅需要心目中的目标的,更需要那种吃苦耐劳,不屈不挠的坚强意志。生活中,总有一些人会抱怨自己有某方面的缺陷,而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并以此当作自己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懦弱。然而,历览成功者的足迹,哪一个人不是自我挑战的勇士呢?他是勇士。 胤禛腰挺然而立,衣服上虽然带着灰尘,但仍然气度非凡不减。当大家经历了生死一晚后大多如盐菜一般,脸泛青色的时候。独他还能如此玉树临风般傲然,到底是真正的龙孙凤子,与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啊,天兰心里暗暗赞叹。忽然有点了解他了。他若做了皇帝必不是她所愿的,因为这是和她的利益相违者背的,但在这一刻天兰对他是鼓励的,因为他配。天兰对他规距行揖一礼说:“夫子,学生受教了。” 三学究相视心道,原以为这二人不过是虚名上的师徒,闹着玩儿的,却万无料想,雍王原来真是实心教育,这种言语中透澈,这种思想上的深远,连他们都是受教的,恭敬之心犹然而生。而天兰那自然烂漫之姿,学究就是再古板的人,也忽觉的也许有一个女弟子也是不错的事。遂把方才不过是惧于雍王之威,不敢轻吐的,看到的二人相处的不合礼法上的轻视和侧目,全都收敛起来。 还未下至山底就看见来寻他们的人来,人数不少,灯笼火把的一堆,有的山民还背着绳索,想是昨日就开始找寻他们了。天兰别人不见,眼里只见了胤禟来,那可就顾不得人多了,如乳燕投林般扑到他怀里去了。胤禟因不见了她,焦躁非常的带来人寻,也是遇见了莫明的状况,被困住了大半夜儿,这时见她好生生的下山来,自然是喜从心来。 忽一眼看到他四哥果也在其中,心里不由的沉了两分,这时才忽闻到天兰身上淡淡的冬青香味来,本是抚弄着天兰头发的手不由的停下来,那心里的不悦象被投入石子的湖水,一圈圈的涟漪一波波的扩大。紧抿着唇眼神锐利的与他胶结。他四哥氤氲的黑眸有些什么,静水深流却看不真切。 感觉到胤禟身体骤然的紧绷的起来,天兰不解的抬头看他。忽看到胤禟眼里的冷意,然后随着他的视线瞟向那人,心紧然一抽。这两个人的眼神在半空中噼里啪啦的闪出火花,天兰手足无措的对胤禟说:“我-------” 却见胤禛从容过来,胤禟的脸色有些难看。天兰见他越来越近,心里跳的扑扑的,眼瞳如瞪的如猫儿一样,想这人过来做什么呢?这不是找乱吗? 胤禛明明瞅见了天兰挤眉弄眼的杀鸡抹脖子的样子要他不要过来,却装做视而不见,来自身前说:“还好所幸无事,你也该放心了吧。” 胤禟眼角瞧见这二人无声的互动来,心里哪有好的,如煮开的水一样,起着泡呢。而在面情上,却是仍尊循着皇家的风度,咬牙谢道:“谢谢四哥照看天兰。” 天兰急的摆手道:“他可没照看我什么。” 胤禛瞅着她笑的云淡风轻,胤禟皱眉与她说:“他是亲王,何等尊贵。若不是为你,岂会以身犯险。你到如此说来,是大大的不是呢。”这话里是话中有话,一语双关,三人都是门清的。天兰本是想撇清点什么,为会子恨不得咬了舌头去。越描越黑来,脸上讪讪的,觉的好没意思来。装着头痛抚着头说:“我头痛的很呢,先回去了。” 回到庄院中,八福晋拉着问长问短了一番,也是得了报的知道山中一夜她与雍王一处的,不禁拉她到一避静处,有些数落的说了她几句,说:“要你不要跟个小子似的,管那么多事吧。虽说困在山中也是异想不到的事,但女人家最重的就是名节,这会子老九心里必是起了疙瘩的,这会子你怎么排解去?”那栋鄂氏在京中大开宴席,不过是为了扩大影响挤兑天兰,天兰现无着名份,若连老九的心都-----,世道是现实的。得势的时候,人捧着你。若失势,可就万事不如了,她为她忧心。 天兰正气胤禟对她有些个冷淡没个好颜色呢,堵气说:“排解什么,我又没做什么,随他想去。”一时委屈,一径至房间去,忿忿的躺着去了。 大家即然平安无事,于是文会二比照常举行,在山上呆了一夜的三个学究,可能是吸得了山川之精华,天地之灵气。虽一夜没好生休息,仍然是精神劲十足。说也奇怪,文会中是人才济济,会写诗的不在少数,水平高的也多,但他们三位硬是在文会上是大放光彩,技压群才,且文思绵绵不绝,被公议为好诗。一人奇,谓一夫子曰“先生今天写得妙句,想是得了神助?”夫子抚三寸长须大笑曰“吾等,自然是得到了神助。你们可见山中日出否?吾等见。轻风凭借力,送吾上青云。” 天兰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下人劝进,她也未吃,只抱头坐在床上。胤禟后来自是回房来过的,却未理她。天兰吞声叫了他的,他却总不理她,一径出去了。 虽当着人,仍一付没事人的样子。但二人独处的时候,他却是不与她说话了。哪怕她温颜示好来也未打动他来,这次他可是真气的不轻。胤禩夫妇深知这二个,这时断不能劝的。天兰终忍不住拉胤禟问:“凡事都有个原故,说出来,人也不委曲。好好的就恼了,终是什么原故起的?” 胤禟冷笑道:“问的我到好,不知道为了什么原故?我那日在这房里的话,看来你未听懂来?你即应了我,如今这样我怎能不恼。” 天兰闷闷的垂头自审,想他那日在房中半是玩笑,半是确认的问她是否明白了他要她和那人保持距离的诉求,她是点了头的。他真是恼了吧。见他又走,忙又拉了说:“我与他没什么,你知道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有意要与他在山的,那是事故。” 胤禟道:“这一节还恕得。再你为什么又和他使眼色,有什么不能当着说的,要如此?” 这下子天兰可是蒙了,这话从哪里说来?他怎么看的如此仔细?气道:“你这人死小心眼,这有什么?”胤禟不禁越发添了气转身就走。天兰在后,眼直瞪瞪的道:“这一去,一辈子也别看我来,也别说话。” 在云梦山最后一晚,当地乡绅尽地主之谊请听戏。就在当地的祭祖的戏台上摆开了架势,戏班请的到也是名伶小班。开场唱了几出吉祥的戏文,再来是男人喜欢看的杀来杀去,斗来斗去的热闹武戏来。忽不知是谁居然点了一出《情挑》。这是唱出家人妙常,与书生潘必正冲破了道德世俗禁锢相恋的故事。这琴挑就是妙常奏琴,潘以琴曲挑之的折子戏。 只见那台上小旦,弹琴毕,吟曰:“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阴,喜长宵兮孤冷,抱玉琴兮自温。”生唱:“此《广寒游》也。正是仙姑所弹。争奈终朝孤冷,难消遣些儿。”旦又唱曰:“《长清短清》,那管人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枕上听。柏子坐中焚,梅花帐绝尘。果然是冰清玉润。长长短短,有谁评论,怕谁评论?”生接唱:“更深漏深,独坐谁相问。琴声怨声,两下无凭准。翡翠衾寒,芙蓉月印,三星照人如有心。露冷霜凝,衾儿枕儿谁共温。” 胤禟低头瞧仍坐在他边儿上的天兰一眼,往那边哼道:“好一个此情空满怀,未许人知道。”天兰心里有病未免脸胀的通红,暗暗儿叫苦,是谁这么缺德什么戏不好点偏点这一出个来。一般也是夜深人静二人独处,一般也是----,这是明白的隐射,叫人如何下台来。 台上那旦,作怒状斥喝生说:“先生出言太狂,屡屡讥讪,莫非春心飘荡,尘念顿起。我就对人说来,看你如何分解。生吓的做跪状:“小生信口相嘲,出言颠倒,伏乞海涵!巫峡恨云深,桃源羞自寻。你是个慈悲方寸,望恕却少年心性。小生就此告辞。”旦背立,忽轻越的叹唱说:”岂无春意恋尘凡。” 胤禛手里轻打盖碗,忽与人说:“钟罄声里求参悟,一卷经销香一炉。戏里也有好文章,摘其字句,可以唾玉生香。”众人说:“及是及是。”胤禛且吟道:“闲庭看明月,有话和谁说。榴花解相思,瓣瓣飞红血。这句到是越见细腻。”众人又付合不已。 听到这里天兰哪里还坐的住,腾的站起来。众人不防都瞧着她。胤禟也瞅着她,眼里有不明的情绪。 这时旁白唱道:“情儿意儿,那些儿不动人。他独自理瑶琴,我独立苍苔冷,分明是西厢形境。老天老天!早成就少年秦晋、少年秦晋!” 天兰恼的手紧握成拳,急急的离去,差点儿打翻了茶水。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0章 章节字数:14715 更新时间:08-01-19 14:10 隔日的日头还是和往日一样儿出,并不因为你心情不好就把好颜色收了。推窗临风来一阵清冷,山的带着清爽的泥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与他一夜无话到天明,辗转反侧的都没睡好。洗脸时水中印着人脸,在水波荡漾中,模糊的看见人影儿象是枯萎了一截,不免恼的用手打碎那水波儿,让影儿晃成万块千块,眼不见为净。对镜理装,眼中的泛着的红丝让人想起纠结的线团。脸色有些暗淡,一狠心多往脸上抹了些杏花红,有了胭脂这才映衬的人精神点。 一前一后的来至饭堂,众人对他们行注目礼,人家早整整齐齐的坐好了就单等他们了。等的无聊的文人用那筷子正搭着塔玩呢,见他们进来,无心继续搭就,方才轰然倒的一响。他们这才发现今日反而比前日起来的还要晚些,大约是走了困的缘故。两人对迟到有些讪然,低着头落了坐,还未坐稳,胤祉先取笑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少年夫妻自然是缠绵的很的,不象我们老夫老妻的都腻味了噢。我这次出来,就把我福晋给丢在家里了。她讨人嫌!”众人听了皆笑。他二人则装没听到。 胤祉忽把手搭在胤禛肩上说:“老四你说是不是啊?你这次不也一个人吗?”胤禛冷冷一笑,他三哥如今也会在话里冷不防扎人一刀了,有些不悦。郭络罗氏说:“三哥到会倚老卖,人家脸皮薄的脸可就红了呢!”胤祉说:“自家亲戚的,这有什么?” 胤禩似笑非笑说:“三哥的话,十句只能听一二句。才出来二天,三哥就连府门都忘了往哪边开了。这“讨人嫌”三字,三哥就真敢向福晋说去?不能吧!我们赌上一赌如何?”胤祉脸上一红,他虽是有些心爱的年青妻妾,却在他府里的女人中独就最敬畏他这个嫡福晋。 胤禛忽说:“我来说个笑话儿。”众人一听雍王要说笑话,都放筷来听。胤禛淡淡说:“有一个人极惧内。”只说了一句有人就瞅着某些个人笑。胤禛说:“有一天,有一个人趁老婆不在家的时候偷吃了一盒果子吃。晚上被老婆发现了,把他狠狠骂了一通,又罚跪三更才准许睡觉。第二天,这人越想越觉的自已命不好,便到街上找算命先生给自己算算命。算命先生问:“请问贵庚多少?”那人赶忙回答:“没有跪多久,只跪到三更。”算命先生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年高几何?”那人说:“我还敢偷吃几盒?我只吃了一盒。” 胤禛一行说,众人就一行笑。就连胤禩和郭络罗氏这最怕人提及怕老婆的人也笑了。胤祉的脸上可就不太好看了,这个典虽明说是吃果子,可是只要是熟人一听,可不就知道这是在借这话笑话他吗?这是在趣他前一个月吃醉了酒,醉眼模糊的把他福晋当成了皇上,跪了几跪的事。他福晋骂他作死呢!他在外面躲了二日才有脸回去。这事怎的都传到外面去了。他心里着恼,又不好怎么样,心想这老四也不是块软柿子,阴坏阴坏的。 胤禟本来就不快。这时眼瞅着他三哥脸上有窘色,却再捅一刀去说:“东晋而后,南北对峙,历宋齐梁陈,直到隋文帝出来,才把南北统一,隋文帝也是惧内的人,有一天,独孤皇后不知因何事发了肝火动了怒气,文帝怕极了,跑到山上,躲了两天两夜不敢回宫。大臣杨素诸人,与皇后陪了许多好话儿,方把皇后说通了,这文帝才敢回来。你说----” 胤祉脸上挂不住说:“老九,你说这些个什么意思?”胤禟笑说:“三哥,又不是说你,你急什么?”胤祉眉一挑,正要说话。 天兰见这几个掐的太深了点,忙劝解说:“我读《越绝书》看到上面说,伍子胥看见专诸正要跟很多人打架,忽见他妻子出来叫他,他马上不打架了,跟在妻子的后面回家了。伍子胥很奇怪就问他说:“你有万夫莫当之勇,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看的死死的呢?专诸说:“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也。三哥这专诸是大丈夫吗?” 胤祉一愣说:“专诸大智大勇,自然是大丈夫。专诸之刺王僚也,藏匕首于鱼腹之中,奇巧袭之如彗星袭月。事成后虽被护卫所杀,却成就了吴王阖闾的一生,后专诸之子皆为卿相,他也算死的值的。” 胤祉会意这是给他解围呢,却又不忿的想这二人到乖觉,一唱红脸,一唱白脸,珠联璧合啊。他这一张嘴,哪说的过这三五个去。心里虽不忿,却不免顺坡下驴,掩了这话头儿来。 忽天兰猛瞥见有四目不约而同的瞅过来,被看的剌剌的,有些掩饰的端起汤来喝了一口,却不料是滚热的,烫了一下,苦起脸来。对面一杯茶送至手边来,有人数落她道:“用膳也不经心,怎么处来!” 天兰眼一热,且愣愣的不管烫的痛来,只看他。胤禟到底还是关切她的,虽然他生气了,不觉她嘴弯起一个弧度来。胤禟黑玉色的眼底的光动了动:“笑什么呢?说你还笑?小心着用。”天兰端着碗只拉长着尾音说:“哦!” 胤禛放下筷说:“各位慢用。”胤禩眼风往那边一眼,又对上胤禛的,似笑非笑道:“四哥不用了吗?只用了这么一点就不用了吗?”胤禛冷冷一笑说:“慢用,慢用。我出去转转。” 三天二夜的笔会终于在暗潮涌动下结束了,本来这些人来的时候就各有目的,临了去时自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收获,有些人收获的多些,有些人未免失意些,全凭各人的手段罢了。 回至京中,第二日,就得报太后不豫,胤禟未免进宫谒见问安,住府南边的那位也是花容失色的入宫谒见。独她不用去,因为她如今不够格。 太后春秋已年有七十七,皇上曾奉太后幸盛京、出古北口避暑,幸五台山,南巡北巡无数。二十二年皇上外出视查,在行猎中途不过射得鹿一只,也命人断尾渍以盐,并亲选榛实,以进太后。太后六十万寿时,皇上亲制万寿无疆赋,并奉佛像,珊瑚,自鸣钟,洋镜,东珠,珊瑚、金珀、御风石,念珠,皮裘,羽缎,哆罗呢,沈、檀、芸、降诸香,犀玉、玛瑙、赩、漆诸器,宋、元、明名画,金银、币帛;又令膳房数米万粒,号“万国玉粒饭”,及肴馔、果品以献。可谓诚孝以极。 胤禟谒见回来。天兰对太后的病不过是依礼问了几句,到是对皇上是十分关心的,因皇上近日欠安的缘故。胤禟想着皇上今日的情形,不由的叹气说:“我去的时候,阿哥们,母妃们跪了黑鸦鸦的一地。只见皇上捧太后手轻声说:“母后,臣在此!”一语未完,泪已满面。太后双目好似畏明,以帕障以手视之,执了皇上的手,有满心的话就是说不出。看来是已不能语。大概就这几天了。皇上这几日也着实不好呢。实让人忧心。” 天兰与康熙到底是亲和些,自然也担心些。忙用恭楷写了问安折子,送进宫去。未几,皇上命人召见。天兰见皇上头上用黄帕缠着,问起病来说是头眩足肿。在他跟前蹲下,果见皇上屐着拖鞋,并未穿朝靴,难道是肿的连鞋子都穿不进去了吗?。好象是十分严重的样子,对于她来讲,皇上就如她的父执辈是一样的。心里难过,眼泪就不由自主的下来,且揉着眼睛呜呜咽咽的。 李德全有些为难的侍立着,在皇上跟前哪能如此失礼呢?哭在宫里可是大忌,何况在万岁驾前。这人全不理会,且已在皇上面前哭过不止一回了。斥责不是,不斥责不是,想了想李德全用盘子上递了手巾。 康熙见天兰眼晴哭的红红的,小孩子的担心情怯怯的,未免有些感受,忍了头眩唤她到跟前来说:“朕受命于天,自有上天庇佑。哪里就怎样了呢?瞧你哭的跟花猫似的。” 天兰把手轻轻触及康熙的脚,仰头问:“皇阿玛,疼吗?” 康熙笑了说:“你来了,朕就安些。你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朕不叫人唤你,你就不来谒见了,牛心古怪的。” 太后的病日益严重,皇上带病于苍震门内支幄以居日夜侍奉。又谴人去各处与太后祈福。但太后之病未有起色。戌,太后崩。皇上号恸尽礼。次年三月,葬孝陵之东,曰孝东陵。上太后徽号,定曰仁宪恪顺诚惠纯淑端禧皇太后。 栋鄂氏失了太后这个靠山,她也是个不用人多说的人,见风使舵,在府中行动收敛起来,一时间从表面上看到也相安无事起来。然她也有她与人的来往,京中亲贵下贴子请她的不少,请了栋鄂氏的同时,也有贴子同时请天兰的,天兰能推的就推掉了。到是栋鄂氏以前不好这些应酬,现在却象是悟了些什么,把面子丢些,头也低些,逢人便说命苦,这样换来宗室里不少的同情来。 天日渐暖了,在日升几杆时,把早晨的寒气驱赶掉,把暖气铺散撒落在府坻里。那些树木经了一冬,都开始藏含着绿色。有一股清新已经开始从那树上生出来,散发着,淡淡地在那园里走,在那院里飘。 春天像露珠样挂在了树枝上。窗口外的一从铃兰一夜间挂满了紫色的花苞,似乎咋儿白天还没有,经了一夜春天就来了,杨柳上就挂着绒穗了。桐树就挂着葡萄似的一吊一吊的桐铃了。栋鄂氏请了几个宗室的女人来打茶围,一处说的咭咭叽叽的。天兰带着人从边上过,听到风中传来的几语来,脸色一沉,立了一立,然就这么过去。男人她是占了,嘴长在别人身上,随她如何说去。理她来,也无什么趣。 ┄┄┄┄┄┄┄┄┄┄┄┄┄┄┄┄┄┄ 宫外是春光正好,然宫内的春天却是迟迟未到的。在下等宫嫔的住处来更是如此。吟霜在小小的院子里散步,二个随身侍候的小丫头子却坐在台几沿子上说话。一人说:“听说畅春园那边风景可好了。湖光山色的,那花儿红的比最艳丽的朱砂还亮。可惜这好景子是见不着了。” 一人瞅了吟霜一眼讥道:“左厢的侍奉贵主子的小六福儿都跟着主子去了二回了,人家可不是命好吗?人摊上个好主子。我们就别想了。” 吟霜是没份侍奉皇上至畅春园的。故听了这故意拨高的风凉话,转身气说:“明月,你要不想侍候我,就离了我去。我也不缺你一个。” 那明月到也不惧,冷笑道:“若这样到敢情好。您退了奴才干净。” 吟霜气的倒仰,在这宫里奴才到比主子还气壮了,这是个什么事,人就是这样现实和势利。不就欺负她未得帝宠吗?她不比那贵主子生的好?只不过她没有那福份罢了。明月是明着欺负她不敢真去叫敬事房的人来。吟霜和那明月拌了几句嘴,其实这样与奴才拌嘴是近来是常有的事了,尤其是眼见着住在同院里的贵主子得了帝宠之后。吟霜并不敢认真得罪这二个侍候的奴才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从这二人手中打过,好不好,总没有自已亲自去提水领饭的道理。但也渐渐的也拨使不动这二个人来,每过几日,到还得她自已贴几个钱来,与这二人些赏钱。 然这些个事,她是不愿与人说去的,她有她的体面。吟霜恼的出门去躲静儿。然也只能在这相邻的几个院子转转,远的地是一点也不敢走。宫里的规距大,乱走是犯忌讳的。高高的宫墙隔断了她的思绪,这里是望不见家乡的。墙是砖墙,可那靠墙的砖缝里落了土,这时候,就有嫩绿的草芽从那砖缝生出来,挤出来金黄色,嫩黄色,透明地亮,越过草叶望过去,看见日光金澄澄的青,和金箔儿在水里发光样。原来宫里的春天在这里,每年悄悄的就来了,又悄无声息地去了。看着那草儿在宫里森严的气息里就有了清新的铺散和流动。 忽侍候她的四儿急急的跑过来告诉她说:“主子,有人瞧您来了。您快回吧。”吟霜诧异的扬起头来,这会子有谁来瞧她呢。在西六宫一个并不大的偏殿里杨天兰见到了许久未曾见面的小表妹,要见到这位表妹并不容易,这回子是趁了为宜妃办事的便宜,才好容易买通了人过来。 吟霜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湖绿万字不到头的旗装,两把头上两柄珍珠流苏很好看的垂下来,把她容长的脸蛋衬得很柔媚,这是宫里的正经装扮。杨天兰从未来过吟霜住的地方,虽然在宫里进出过几回,可去的都是主位们的宫室,那里敞亮华美。可杨天兰也没想过,原来地位差上一等,居住条件就有很大的不同。她一进这边就以经了然于胸。吟霜所居住的这一个小小的偏殿是和妃瓜尔佳氏宫室的一部分,一个不大的地方,居然隔成几间住了新旧好几个贵人、常在主子。贵人一人一间,常在则二人一间,居住空间是十分挤的。 吟霜这一间,空间逼仄,有一股子潮气,只有二十步的大的样子,东窗是一个炕,房子最里面摆了一张床,余下的竞再没有很多空的地方,家俱也少的可怜,只在窗边放了个小几,外加二把凳子而已。她几乎是很惊呀的看着墙顶头上有一块发黄的污迹,大概是曾经漏过雨的遗迹。都说宫里荣华富贵,连马桶搞不好都是金的,这些人万想不到宫中有些地方如此的寒酸,入不得人眼的地。这样的地还不止一住。杨天兰不敢露出异色来,怕吟霜看出来。 吟霜在这深宫里好容易见了自家亲戚来,当然是很热烈的欢迎她,未免有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但这是在宫里,宫里有宫里的规距,抱头痛哭是不成的。吟霜眼圈一红,想哭又哭不出来,眼泪在眼底里只打转。她问了家里的情况后,眼泪又欲下,连忙找帕子擦了。 这时明月满脸堆笑的寻了盖碗上了茶来,笑说:“我们这儿没有好茶,您若不嫌弃,将就着用一点子吧。”吟霜不解的看着明月,心想这贼懒的丫头怎么勤快起来了。吟霜不知道,这待候人的人眼睛最也尖,也最毒。虽然杨天兰并未表露身份,但明月早就一眼瞅见天兰那挂在胸前的那串比莲子还大光华难掩的南珠了。这种珠子得一颗也是难得的,何况是一串来。这人还是首领太监宗二点头哈腰的送来的。这宫嫔中能见到家人的,万人中也难有一个。能手眼通天见着面的,岂是常人?明月敢紧儿巴结。 天兰把外面带进来的新鲜点心打开,吟霜拈起一块来道:“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平常物件,现在却觉得希奇了,金贵了,这人可不是此一是比一时的吗。你说是不是很可笑。”这话说的伤感,天兰忙打赏了这二个宫女一人一块银子,希望她们以后小心侍候她主子,二人欢天喜地的接受了。见屋内阴暗,且有人跟着也不能说些体已的话,便建议出去走走,吟霜也有这个意思,二人遂出来。 天兰拉着吟霜的手,心想着姑姑在外面可曾想到自已的女儿过的是什么样子,要是知道她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条件还不如自已家好,可不是心疼死了吗。杨天兰强笑道:“吟霜,外面空气好,不要总在房里闷着,要多出来转转。”吟霜却叹了一声:“宫里是处处都是要小心的,一步走错连命都没有了,哪敢到处走呢?进宫也这么久了,也只敢顺着墙根到南边花园里去转转而已。” 天兰见话头不对,忙说道:“你那个宫里不是有几个贵人常在吗?可以找他们玩一会,讲一会话,这日子也好打发不是?” 吟霜却道:“刚进宫时常找徐贵人聊天,她进宫也有几年了,一直住在我们宫里,哪知,哪知-----前儿自已吊死了,说是不想活了。后来一打听,这宫里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要死人的,前儿刚死了一个贵人,昨儿又死了一个小宫女儿,据说是被打死的,苏拉们用太平板一抬,也不知道送到哪去了。我现在每日睡都睡不安稳,总觉得这一闭眼吧,徐贵人就站在我床前哭。” 天兰连忙宽慰道:“别多想,这世上哪有鬼啊!别疑心才是。” 吟霜道:“我到是不怕的。有什么可怕的,自已个也要这么走一遭的。这宫里从前明建起,过了那么多个年头了,天长日久的,哪一片瓦下,哪一个房头没死过人啊!要是都怕哪怕的过来啊!”天兰听这话意,未免不安来。才进宫了多久,怎么就跟老太太似的生死都看开了。 吟霜忽道:“我求你一个事,行吗?”天兰看这么认真的样了,道好笑来:“什么事啊?”吟霜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天兰唬了一跳,面红耳赤的说:“这么做不好吧!”吟霜哀求说:“只有你能帮我了,除了你,你让我求谁去?” 天兰看着她的眼问她:“你真想这样?”吟霜握着她的手说:“若不这样,我进宫做什么?横坚我也是皇上的女人,至死也是。难道你真让我在这宫里做个活死人不成?我不甘心。我不想这样老去。你总得让我做回女人吧。”天兰道:“可是---”吟霜松了她的手说:“你要帮我。”天兰心乱如麻说:“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一个半月后,吟霜迁了新居。 天兰和吟霜还是在南边的小花园里绕弯儿。天兰问:“新居如何?”吟霜说:“很好!”天兰问:“心情可好?”吟霜说:“很好!”天兰叹道:“这就是你要的吗?”吟霜幽幽的叹道:“谢谢你。” 吟霜坐在亭子的栏杆上,回想着她生活的改变。她革退了明月。她如今有四个人侍候了。她的房子由一间成了四间。现在所居的宫室,只有她和另一个贵人平分,比以前七八个人挤在一起的窄小偏殿要好很多。虽然名份仍是没变,但她得到了皇上的赏赐,虽然这种赏赐来得并不容易,赏赐上沾着的是她红艳艳的血。如果时光能倒流,她还会如此吗?她怔仲的想着。原来------这就是侍寝,用身体去换回的富贵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令人难受。然这就是她想要的,她用她年青的皮肉所换回的。 燕禧堂前,一个太监捧着绿头签高声叫到了她的名字,四周闹哄哄的声音一下子静下来,无数女人嫉妒的眼光剌过来,几乎想硬生生的分了她,她全身一下子如火烧般燥起来,口干舌燥且头脑里乱如麻般。 侍奉帝王的机会,终于降临到了她的头上。她被许多面目陌生的人按住洗刷,梳头,用香。就恐她身体的不洁和异味使的帝王皱眉。晚间,她等了许久,一张巨大的床,那至尊至贵的人原来是那个样子的。震惊,恐惧,她的身体抖动的颤颤的如秋风之中的落叶般。被动的迎合,陌生的人,无感情的眼神,可怕的身体,无止境的痛,还有剌眼的一片红,这就是她的---初夜。 激情过去,没有得到一刻的休息,还在喘息的当口,她就带着酸痛被迫的穿衣走人。她的名份低,低到尘土里。连在皇上居所偏殿留住下来的资格都没有。“快走,快走!”那太监厉声厉气的说。她离开了那座华丽的宫室,回头一望宫室里依就是灯火晕黄,她隔的也只有几十步之遥,这么近,但为什么距离的这么的远。宫门已然下匙,她被安排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住一夜,她拥着被子哭了一夜,她怎么就这么低贱的活着? 第二日,宫里照例有送的一些个贺礼来,她看着这些个礼,想这就是一夜的价码了。这种礼她再也不要有,当初还不如老死在宫里好了。然她在心底却也在期盼日理万机的帝王何时会再次想起她来。人到底就是这么贱。 然他再未召过她。她的侍候也许并没有让他满意。也未能只凭春风一度就让帝王记住她。她就象是才冒到水面吐了一口泡泡的鱼,还来不及看清一切就被浪卷着沉下去了。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她的心麻木了。 吟霜并不开心。也许她陷进了一个比从未得到过帝宠更糟糕的境地。她成了宫里又一个在漫长岁月中等待临幸的可怜女人。然是她亲手将吟霜送到这等地步的。 天兰沉默了,也许她又做错了。可若不这样,她又能如何做呢?想象着年青的珠玉一般的身体和一个垂老的皱巴巴的身体翻云覆雨的样子,皇上是个英武的男人,是一个比万人强的男人,却是一个步入暮年的男人啦! 天兰伏着山石吐个死去活来,黄水都恨不得吐出来。吟霜惊慌失措的拍她的背:“怎么了,怎么了?”天兰吐完,紧紧的搂着吟霜大哭不止。吟霜吓的如受了惊的小羊,红着眼眶道:“这宫里是不许人哭的。仔细人听见了。别哭了,真有人向这边来了。” 吟霜进宫来,从未在宫中看见过除了皇上外成年的男子。她并不知道这位衣着华贵,满脸王者尊贵之气的人是谁,但他的身份一定不低。吟霜忽然想起宫中被教导的关于宫嫔的禁忌来,更是面如白纸,不等那人的眼神投过来,也顾不得礼数,慌慌张张的得推开天兰站起来。一时手足无措,又见那人越来越近,俊逸的面容略皱的眉,那一阵迫人的气势压面而来,吟霜抖的如落叶般,索信连招呼也未敢打就落荒而逃,生怕多呆一阵就出了事故来,把天兰一人丢在当地上。 一双黑色的内制厚底鞋,一片绣着四爪龙的衣袍下摆,有人站到跟前来了。天兰泪眼蒙胧的抬头,先寻吟霜不见,然后才慢慢儿瞅眼前这人来。杨天兰擦着眼泪问:“你怎么来了?” 胤禛道:“今儿我当值呢。”见她神色不好,遂他更近一步,手放在她额头上一探,有点热,又瞅见她吐了。遂问:“身子最近不好吗?” 天兰避了他手一避说:“哪有,都还好。只觉的有有些倦怠如此而已。” 胤禛心里一动,眉有些个紧然。落跑到山石子底下,方敢回头望上一望的吟霜转回头来,见那山石子上,两人在日头里并立着说着话,那二人的神态竞是随意的很的,吟霜忽然觉的心里不是嗞味来,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天兰瞅着胤禛身上的那亲王的服色来不觉的有些扎眼,不禁出言讥道:“越来越受重用了啊!亲王大人!皇上又派了什么差啊?” 胤禛一怔,有些不悦,却淡然说:“为父皇分忧,是分内之职。什么重用不重用,却还没想。”原来皇上封了三个皇子亲王爵位,可当下,这皇子中亲王却只剩下这一位了,不能不说这人有手腕会经营。三阿哥因母丧未服完丧就剃了发,只因这一点子爱漂亮的小事就夺了爵,老实人五阿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也丢了王爵。皇上近来的心就如那走马灯,喜怒不定。然就这样,他却如怒海行舟,行的稳稳的,不能不说本事。 从云梦山回来,朝中的局势越发吃紧,这些个阿哥们的关系越也发微妙。胤禛峥嵘渐显,胤禩到反过来藏而不露起来。凡事儿高高挂起,一脸和气。胤祯在政治上成熟的很快,已经很圆滑了,逢人三分笑,脾气收敛,哪边都不得罪。胤禟以前多是胤禩背后的角色,但近来却走位到台前来,明晃晃的张显出他的手腕来,他渐颇得圣心,有人缘,有威望。 前儿胤禛府里执了家法,急言厉色的处置了人。胤禩在圣驾前因一场事故,讨了个大大的没趣。不知是谁打了胤祯的小报告,胤祯连人都没找出来。这些个阿哥们陷入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混战中。互恨,互猜忌,互掐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这几股子争储的势力,在底下冷枪冷剑干上,然却未当面锣对面鼓的明干,不能不说是奇事一件。天兰一直以为胤禟会和胤禛翻脸,不料小看了他。打的这么凶,却还是顾及了面情。这人在政治上的老道,远非她能比。她是直来直去的,胤禟却不是。他见了胤禛仍是“四哥,四哥”的不离口,满脸是笑,那位也是,兄友弟恭。 这样的面情文章,天兰是做不出来的。他们的心机让天兰望尘莫及,也懒的及。想起一事来,五月里是皇上万寿,各府早早儿都预备寿礼呢。偶尔碰见胤禛问他预备的什么?他说没预备什么,他反问她准备预备什么。天兰回他说皇上什么没有啊?上万寿不过是敬个心意罢了,一幅字,一幅画儿,一个荷包儿都是心意。哪知只这一句话反到提点了他来。上万寿那天是胤禩一手操持的,费尽了心思,讨皇上喜欢,别开生面又是千叟宴,又是好戏文儿,热闹到天上去了。 到献寿礼的时候,胤禛的确是没送什么。别人都是争奇弄巧的奉上一堆的贵重物件,他只奉上一幅自已写的万寿图来,简单却出众。展开那图来,一万个风格不同的寿字,字是上好之字,且是念佛一句,写上一个字写就的。 当下个不但皇上就连在场的众人眼都直了,这样一幅字要花多少功夫。这祝寿的风头被他抢了去,胤禩一看脸就黑沉了。几个乡野老叟不知趣的夸:“真是孝子啊,皇上!您这个儿子才是正真的孝子啊!”皇上大笑说:“说的好,说的好!”众阿哥亲贵相视炯然变色。天兰那个后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只不敢告与胤禟知道,少不得以后说话留心。 大寿未过不久,皇上即命胤禛代替他自己到盛京三大陵祭祀。盛京三陵,是爱新觉罗家远祖的永陵、太祖努尔哈赤的福陵和太宗皇太极的昭陵,这是爱新觉罗家真正的祖坟。胤禛能代父祭祖,可见他在康熙的心目中的地位已很不轻。胤禩、胤禟很忧虑。胤祯也有点坐不住。 两人说了会子话,个自走开。过了十几日,胤禟出了趟小门,领了差使去直隶数日。六儿在院中乘着日头好,晾着洗好的衣物。 小桃坐在台矶上,忽看到六儿手上一个水色极好的镯子来,遂笑问:“你哪里得来这么一个翠的镯子来。我总没看见?” 六儿晾衣服的手停了停,下意识的用衣袖掩了镯子,转身却笑道:“在这府里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会子眼晴这么浅来。不过一个染了的石头,你当我是顺的主子的东西不成?” 小桃啐了他一口说:“不过白问问,你哪这么一大篇子话来。” 六儿晒完了衣服,遂也坐到这台矶上来,理了理头发,看着暖日里轻风轻轻带着衣飘动。小桃因见四下无人,遂用肘撞了一下六儿悄悄儿说:“你觉没觉的福晋这二月的葵水来的奇怪。前月一个月未来。这月却来了二次。月中来的那次我瞅着不对,有血块呢,福晋的脸色也不好。且一二日就没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小桃未注意到六儿脸色有些不对,只顾说自个的。 六儿勉强笑道:“这日子不准也是有的。我就是这样的。有些个血块,想必是时气所致,血络不活,你有什么好瞎想的。一个黄花大姑娘,说这个也不知羞的慌。” 小桃脸一红说:“我是担心福晋。” 六儿嗤了一声说:“咱们福晋,主子还看的不紧吗?那王太医、李太医可是十天半个月的就往我们府里跑一趟。只为请脉而来,就是寻常福晋有一点头疼脑热的,主子就担心的不得了了。敢明儿王太医来了,记的支语一声也就是了。” 小桃想了想说:“女人的庚信,总是要紧的。你不知道-----” 六儿忽站起来说:“就你一人服侍的经心,我就不经心了?就你会服侍,让你一人服侍去。你要想些个,尽管想去。”说毕竞走了。小桃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走了,到奇起来,说:“这死蹄子,恼什么呢?” 小桃进屋来,见福晋正看书呢。遂倒了茶端到杨天兰跟前来。天兰接了,随口问:“小乔呢?” 小桃笑说:“福晋,要叫六儿了。这府里就您还未改口叫她呢。今儿她不当班呢。” 天兰笑说:“早叫习惯了。哪里改的过来。六儿这丫头脾气最近可是很躁呢。” 小桃说:“可不是吗?” 天兰问:“她最近有些个什么事吗?” 小桃回说:“听说,她恋上一个人来,那人却另择了人娶了,想必是为这个吧。” 又一日,六儿在杨天兰跟前侍候,六儿只默默看着门口架上的八哥儿呢哝。天兰说:“想什么呢?春暖花开,春心蒙动,莫不是想着嫁人呢?”这本是取笑话。 六儿一笑却说:“若奴才真是想呢?” 天兰一愣,然后笑道:“是谁这么有福气啊,放心。我替你说和说和。” 六儿说:“当真吗?福晋。” 杨天兰说:“说是谁呢?” 六儿忽正言正色的说:“若我看上的那人是个地位极高的男人,比如说是雍王,你能替奴才说和吗?” 天兰脸色一变,手里精工雕琢的玩艺儿掉在地上。一时间天兰看六儿不语。六儿慢慢儿低头将那玉石雕成的华容道捡拾起来,却是嘻皮笑脸的说:“您看,你当真了吧。奴才哪份子上的人,哪有这种痴心妄想。奴才不过是玩笑话。福晋待奴才好,奴只想在福晋面前侍候一辈子呢。” 天兰看着她的眼说:“是玩笑话吗?爱情没有贵贱之分。等你有了人,就告诉我。” 六儿行了个礼说:“谢谢福晋。” 胤禟再三上了折子,请皇上恢复天兰的名号,这种儿女家的私事,皇上总是不太管,也未好驳回的。可皇上对这些个折子却是一反常态,总是留中未发,胤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二再,再而三的,圣心不明,胤禟不知其由,遂不敢再造次。然眼见着皇上对天兰的喜爱和宠爱是一点未缺,且越见浓厚。每每敬上的各色新鲜供品,别府里还未有,他们就得已得了皇上的赏了。有这等福分的皇子家,不过一二处而已。在皇上跟前更是走动的寻常,别人看了也不免眼红。 天兰一日在康熙跟前陪着说话,康熙忽然问她说:“三国的书,你是常看的,你看出些什么来?” 天兰见问便回道:“儿臣愚顿,只看出一点来。那就中原得鹿不由人。逐鹿未必得鹿。成就偏霸之业易,然成就帝业难,守成更难。” 康熙瞅她一眼,眼有赞赏之意:“你不愚顿,有些个人未必现在看出来了。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却让曹魏一统,这是为了什么?” 天兰想了一想说:“这个儿臣说不好。” 康熙说:“这是因为条件和局势决定着这些英雄和国家的命运。曹魏洞察了局势,有效调和了内部的矛盾所以三国归晋。光有胸有大志气有蓝图尚不行,光有坚韧和权谋也不行。即要会走老路,也会要走新路。不会走新路的人是难以成就一番事业。” 天兰不知道皇上忽与她说这些做什么,不好问,只好点头儿。又觉的这话好象是皇上的自言自语,象是思考似的自问自答。 一会子,康熙说:“历朝历代,皇帝也有不少。秦皇汉武,康宗宋祖。朕登大位六十年,也算未负祖宗所托。”话说的很感慨也不寻常。 天兰忙道:“皇阿玛是天底下第一圣君,那些个人哪里及您。您没听人说,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那些人可都不及您呢。” 康熙指着她笑:“哪里听来这些个俏皮话呢?哄人也不是这么哄法。”他却又踱步了半响,方又说:“这些个皇帝也算是一代明君,古今也是少有的。有他们的功绩,也有过失。是人都难免有过失。然这也有他们的难处。不过他们的确有一件事未办好,但朕如今要把事办好了。”这话说的杨天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不知道这一件事指的是什么。 天兰回去时绕过一处花木茂盛之地,树下背着手站着一个人,他帽子上的花翎子翠羽森森的发着蓝光。杨天兰道:“觉罗永贵,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觉罗永贵过来说:“当着值呢。” 他走近了,天兰方瞅见他的帽子。她就说他的帽子怎么会蓝光的,原来他新换了蓝宝石顶子,这位现在也是从三品的大员了,升的也是老快的。这个蓝宝石顶子又是用了许多人的命换来吗?手起刀落了多少人头,冷笑道:“换了顶子啦,我说呢,你不是在御前当差吗?怎么到花园子里站岗来了。”他象是在等什么人。 对于她的讥笑,觉罗永贵到是见惯的,说:“在哪当差不是当差呢。我才躲了一空儿,就被你发现了。”他升了官儿,天兰因说让他请吃酒。 觉罗永贵说叫上韩越一块儿。天兰皱眉说:“别叫他了,他如今哪得空儿,自从他死活辞了差使,接手了他夫子的书院来,越发不理这些个俗事了。整天个只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已成了半个仙人了。” 觉罗永贵冷然一笑道:“这正是他看的开的地方。我不及他。” 走了老远,天兰不经意的回头这么一瞧,模模糊糊的见到树下多了一个人,那人的影子很熟悉,杨天兰心中一惊,难道觉罗永贵等的是胤禛,他们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的,她心中有些不快。觉罗永贵果然不及韩越清高看的开。 未几,西疆策妄阿拉布坦与西藏喇嘛之间政教之争却愈演愈烈,终于酿出大变。阿拉布坦遣准噶尔部将军大策妄率兵大举攻略青海,杀死大藏汗,大军入藏占领拉萨城,囚禁达赖剌嘛。兵士快马将凶信传到北京,康熙赫然震怒,即命传尔丹为振武将军,祁德里为协理将军,出阿尔泰山,会合富宁安军严防准噶尔入寇,只遣西安将军额鲁特督兵入藏平叛。 端阳节到,前方六百里加紧递来捷报说,两路大军次第渡过乌鲁穆尔河,准部叛军接战即败,连夜西遁。这大节下得了捷报,自然是上下高兴,张灯结彩,康熙皇帝大悦。 但没高兴太久,居然很快又传来急报说西线兵败,溃不成军了。几天之内得获二个结果不同的战报,皇上岂有不大怒的。何况这次兵败,是大清立朝七十年来空前未有的。两名统兵上将,六万大军全部战死,只有十几个幸存的逃到了西宁,败的太惨。西宁守备栗海上战报说,前次准葛尔稍触即退,是诱敌之计,传尔丹祁德里贪功冒进中了圈套,在喀喇乌苏河岸被围,几次突围均被堵了回去,才有此败。 皇上恨的咬牙切齿的。怒是要怒,法子也要想的,要想好对策,亡羊补牢犹未为迟也。兵是要出的,谁做大将军呢?此消息一出,每个府里莫不是夜夜挑灯召集人研究来研究去的。因为不知是谁放话说,这次谁为大将军,搞不好就是圣上心中的储位之选。不管这消息准不准,这一去就是几十万的兵,有兵在手,不管立谁,都有周旋的余地不是。 胤禩、胤禟、胤誐和几个亲信关起门来谈了一夜,后胤祯也来了,回去时象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和共识。胤禟回来,杨天兰扳着他的脖子问:“累了吗?”胤禟点头。杨天兰看着他说:“我们哪天寻一个桃花源去做隐士好不好?”胤禟一点她的鼻子说:“桃花源吗?你寻着了在告诉我。”杨天兰怔忡了会,哪里才是桃花源呢?” 各人且写各个保荐的折子。胤禛这边却显的是风平浪静,看不出一丝波澜。雍亲王府,胤禛阴着脸坐在书房里,手里玩着一把扇子。好久才慢慢对沈竹说:“写折子吧!就写我保举大将军人选为十四阿哥胤祯。” 沈竹提笔又放下:“保十三爷不是更好吗?” 胤禛说:“他不是圣意之选。” 沈竹:“爷,那么荐年羹尧!或者是岳钟麒呢?”“也不行。” 胤禛淡淡道:“老十四是圣心默定的将军,且理掌兵部多年,无论何人难以替代。你在折子就写,臣觉得惟独十四阿哥能当此大任!” 沈竹担心。“这样一来这兵不就在八爷手里了。” 胤禛冷笑道:“八九十确是坚如磐石,老十四却是‘党中之党’都打着算盘呢!”以他看来,老八必然会推举老十四,这是一定的。他自已没那份本事。老九文武双全,老八却要做臂膊,是轻易不让他去的。老十倒是带兵的阿哥,却不是块当将军的料。只有老十四。但老十四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学的是晋国重耳,独自将兵在外,手握兵符观变,一旦万岁大行,北京起乱,他来收拾局面,然后拥兵自立。老八想的是内外策应,文事武备双管齐下,要在万岁身后大干一场。算的都精着呢。 叶青进来回道:“据报十四爷果然悄悄儿去了八阿哥府里,他们好象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八爷决定推举十四爷,但八爷早已着人在西宁活动上了,看来是要控制住十四爷的兵。” 沈竹放笔道:“十四爷已经料定自己要当大将军的,他去不过是不能不对八爷有所交代。八爷在京师势力惊世骇俗,没有兵权却是他的心病。然十四爷一但十万雄兵在外呼应,却也正是他可乘的风云。,一旦万岁龙归大海,无论遗诏谁来承位,只要不是八爷,想必内外策应,立时就把北京搅他个天翻地覆!主子,您要早做准备才是!” 胤禛立眉道:“谈这些个做什么呢?把这些个不安份的想法好生给我收了。不知道为国分忧,却想这些个名利。平日里白教训你们了。”沈竹不敢做声。 胤祥过来,胤禛也知道他这事而来。也未说及别的。只说交待他在征西的差使中预先插些个人去。胤祥本来着急,一听这个话中之话,不禁会意。 十月初一,四川巡抚年羹尧自请西线军权,奏曰:“若想尽除弊端,将镇协各营整顿一新,非假臣以虚衔不能也。伏祈圣主暂加臣以总督虚衔,并求赐以孔雀翎子,令臣节制各镇,一年之后营伍必当改观。事竣,臣即奏缴总督印信,不敢久忝其位。”他这个折子一上,未免朝堂有些个议论,但年羹尧自从与雍王走的远后,胤禩到对他极为拉拢,这次居然也未驳他的回。 胤祯来雍王府走动,胤祥本也在的,却有意回避了不与他见着面来。胤禛见到胤祯也知其来意,他还未开口,便说:“十四弟啊,你熟悉军务,我决定保举你为大将军。”胤祯本来担心他四哥不保他,保老十三,多生些变数。他听了这话不由的喜出望外,连声多谢。说:“到底是一母的同胞,显的比别人就是近些。你提携我,我知道感激。以前我有些错处,您就别放在心上。”胤禛说:“一家子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行我才举你,你知道我的为人。没有私心。” 胤祯得多人推举,果没有任何悬念的担任了大将军,十月十二日,胤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着封大将军王,率军驻西宁;二十日年羹尧被任命为川陕总督兼四川巡抚,节制各镇,协助胤禵。 西征,大张挞伐,这么大的事,不是三天两天就能预备好的,朝庭从古北口、喜峰口、奉天调八旗兵,从四川河南调绿营兵,得忙几个月。雍王府的门人李卫也神鬼不知的在这个征西的差使中得到了一个小小的位置,征西粮道,主管对十四阿哥和年羹尧军中的粮食补给工作。众人对这个位置都不理论,但只有胤禛知道,这么做,是用一支手死死的握住了二路几十万军队的脖子,只要他轻轻一握,就-------。李卫不过是他暗棋中的一个。 年羹尧给胤禛上了个折子,说:“今日之不负皇上,即异日之不负王爷。”胤禛立责回道:“是何言欤!以无法无天之谈,而诱余于不安分之举也,岂封疆大臣之所当言者!‘异日’两字足以诛羹尧全家!” 胤禛到底对年羹尧是不放心的。令李卫把年羹尧盯死了,见什么人、说的什么话,去什么地方甚或和谁一处吃酒看戏,三天一封信,用传驿送府。李卫规距办理。然李卫不知道,他身边又有多少眼晴盯着他呢。就这样,人盯人,一层接着一层。胤禛并不信任任何的人,世上除了他自已,他没有人可以信任。他嘴角微微吊起,闪过一丝阴冷的微笑。 闪爵读书www.shanjue.com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1章 章节字数:12044 更新时间:08-01-19 14:12 大早上的六儿神神秘秘的背着人拿了一张条折来,天兰看了责她说:“你到底得了他多少好处,如此私相传递的进来,你是我的奴才还是他的?” 六儿面有窘色,绞着手说:“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并不敢得了谁的好处。论情论理儿奴才不应传这个条子的。但奴才也有些缘故。” 天兰恼道:“你有什么缘故?” “命奴才姐姐传过话来说十四爷临出门儿,只想见福晋您一见。奴才想,这个回奴才要是驳了,总是落个不是,奴才姐姐也落个不是。主子一向是宽和体下的人,且您与十四爷虽然近日里并不来往了,但一块儿的情谊总是念及的。十四爷即日就要出征,这一去西北,那儿乱哄哄的,上了战场,生死不知。谁知道哪天能回来?奴才想十四爷不过想辞个行,这个话奴才想还是回才是的,去不去自是主子您拿主意,奴才想―――” 天兰眉一立:“你在他面前怕落了不是,怕他难为你一家子,可你为我想过了吗?以后不要做这些个私心揣度的事。若是再有一次,这地方你就难站了。”说完喝命说:“还不离了我去。”福晋如些厉声厉气的,是少见的,小桃立在旁边默然的没有言语。 六儿咬了咬唇,看了小桃一眼,神色不安的退了出来。退下来在廊柱旁碰见来回事的新晋大管家秦道然,遂福了一福。秦道然笑道:“六姑娘,福晋在吗?”六儿眉低了低说:“在的,大管家。” 秦道然悄声问:“刚听声气,福晋好象不太高兴。”六儿头一抬,冷然道:“主子高兴不高兴,我可不知道。”说毕一摔帕子自去。 秦道然被这话梗了一下,心里便屈的慌,他一个翰林院编修正经的礼科给事中,居然要看一个三等奴才的脸色,这是一个文人所不能忍的。然文人骂人的话也有限,搜肠刮肚的却只骂出句:“什么东西!”来。 那声音虽低,六儿却听见了,不禁绞着帕子心里骂秦道然:“老不死的东西!”秦道然是皇上第四次南巡幸寄畅园时带回来的,奉旨教九阿哥读书。好好的一个夫子,居然在鄂尔泰外放后,抢了这个管事来做做,可见是个贱骨头。六儿不禁儿有些感想来,她若是个男的就好了,搓揉上几年,好不好的也可靠着主子的大树,总能赶着机会放出府去,再不济也做个小吏。偏她是个女儿家,有心无运。 秦道然请见,天兰便叫他进来。秦道然先行了礼,天兰站起来避了他这个礼去,不受他的礼。 秦道然字雊生,号南沙。因他曾执教于胤禟,杨天兰尊敬他,便称他南沙先生。秦道然也与鄂尔泰一样是官派了来的。自鄂尔泰出任内务府员外郎,他的位置就空了下来。他谋这个事,胤禟也不好驳他,遂应了。 当然他和鄂尔泰论知心是比不了的,他来了,胤禟和天兰觉得不惯,秦道然觉得这府里风俗与别府格外不同,也不惯。这秦道然,天兰看着有些个古板不堪大用,故不大用,只命当管领和财务经办做些案头工作,其他一切事情仍以使惯了人为主。主子二人对他客气,秦道然知道。主子二人并不对他推心致腹,秦道然也知道,心有些不遂意,耐何他并不善言辞,也做不了那些个机动的事,也无可奈何。 胤禟下了朝回来,天兰和他说:“今儿南沙先生来见了我,为府里一些个事。我与他叙了半天,乏的很。他也来了些个日子了,却一直都溶合不进去。我看他烦恼,心里也不受用。” 胤禟皱着眉说:“他不在他那寄畅园养老,却要在京城之地钻营,人直白些,嘴笨心实,春秋又渐高了,哪里敢与好差使他?但向上的心都是如此的,他自已要这样,我也无法子。好歹着我看些,能使就使着吧。”一会子胤禟又说:“前儿我看到鄂尔泰才写的诗了,这奴才到会自已可怜自个儿,说与你听啊,他说他是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呢。” 天兰笑:“他也四十一二了吧,人家三十岁就号老夫了,他如今当得了。” 胤禟叹道:“这世道为人难啊。” 天兰见胤禟有些感伤的意思,少不得说些个轻松的事来排解。这些日子着实过的沉闷,忽天兰生了一想法,冒出一句说:“我们去约会吧!” 胤禟疑惑的重复了一句:“约会?” 这话说出来,天兰心下不由觉得羞赧,但自从住到他这府里来是日夜一处的,回想看看,还没有正经的约会过。这就好象美丽的花缺了几瓣,有些个东西无从轻易得来,然这个却是可以自主的。他最近是忙的很的,天兰知道。但故意半分真,半分假地皱起眉头来说:“莫不是不愿意?还是看我看的的腻味了。” 胤禟紧紧地看着她,用很深,很深的目光,而那双有着修长好看的手指的手,从旁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他说:“好,我们去约会。”那嗓音低沉得仿佛就压在胸口,天兰眼眶有些红。 胤禟以前从来不知道何谓天兰口中的约会或是交往,因为不时兴。皇室亲贵们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来,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自有得到她的办法,指婚,联姻,或买或娶或献不过如此。他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还有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去经历的。那种交往的感觉比男女之间的欢爱还要更令人愉悦,令人久久的回味。 他第一次和佳人,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小条儿写着约会的地点,在外面碰面。一切都是很新奇的。第一次按着指引学着送了花给佳人,虽然他送的盆栽可能与佳人要求的捧花有一点差距,但他认为盆栽起码是活生生的吧,这样长久。但还是拗不过天兰,第二次约会的时候是送了玫瑰,带着露的火红的玫瑰。天兰接过玫瑰的时候,眼角有泪,她说她已经好久没有收到过花,然后她主动的吻了他的脸颊,他觉得有一种甜蜜把心里填得满满的。 他有始以来第一次和佳人只有两个人,就坐在银锭桥上吃了天兰所说的烛光晚餐,奇怪,每天吃的不都是烛光晚餐吗?难道还有不点烛火摸着黑吃的晚餐吗?他和佳人手牵着手逛了京城的夜市,在昏黄的灯光下吃小吃,买东西。他学着和摊主讨价还价,买了一堆用不着的小玩意儿,但快乐无比。看到一个小摊上是做面人的,天兰硬是拉着他在摊着站了很久,一人做了一个和自已一样长相的面人儿,互相交换着看,天兰看着他长相的面人笑说“真逗!”他也笑指她那个说“你好丑”。 他渐渐的也喜欢上了这种偶尔的约会。他眼里熟悉的京师,原来也有两样的时候。原来京城里有这么多好玩又精彩的地方,原来生活在穷苦里的人也有着他自已的快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愁眉苦脸。原来好吃的东西并只是在装修华丽的地方才有,某个不起眼的简陋地方也有让你食指大动的美食,就等着你去发现。原来交往并不需要隆重的礼物,不需要华丽的衣饰,只需要带上一颗简单真诚的心就已经足够。天兰说这就是平民的约会,是啊,是平民的约会,但也是心灵的盛宴。 在散朝后每日例行的宴讲上,翰林院的编修夫子,长编大论的证来证去。胤禟想着事情嘴角间不禁微笑起来,皇上不悦的问:“何事发笑?” 宴讲官、众阿哥都停下来看他,他尚不自知。直到他八哥推暗暗的推他,他才晃然知道他现在身居何地。胤禟出位回道:“因悟了这讲的理儿,有所体会,故笑。”皇上问:“悟了什么理了?”幸亏他事先做了工课,总算把这事圆过去了。别人不理论。但皇上意味深长地目光在他身上转动,可眉宇间又有几分犹疑不决和不确定。 好容易散了宴讲,胤禟正要回府去。胤誐忽拉住他悄声说:“皇上方才又叫魏珠把老四叫去了。这段日子老是叫他,莫不是真想把大位――”胤禟止着他说:“乱说什么呢!有话回去再议。” 胤祯理着出征的事,好些个日子也未上朝来。听到这句话来,未免觉得他自已身上有股子火焰简直是要烧起来。早觉的他四哥城府很深,心里总有些影儿,只未做实。若皇上真是如所想,他要如何自处?心乱如麻,且急急的走了几步,赶上已下了御阶的胤禩来,耳语了几句。胤禩拍拍胤祯的肩说:“好兄弟别多想,有我们几个帮衬你,你还怕什么?未必是他。皇上还常找老三,老五呢。你把心事好生放在你出征的要紧事上,才是正理。” 最近每日散了朝,他们哥几个总要到八阿哥府里商议。这日也不例外。一切都按着胤禩的想法平稳的在走,若事不出意料之处,且是可以得手的。胤禩心里稍安些。一时议完了事,上了点心来。胤誐这人心宽体胖,兴致一来唱个小曲儿,胤禟顺了胤誐一下子。胤禩只留神装着看古董,却其实是瞅着老十四呢。 胤祯敛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一回子,握着的拳青筋毕露,又一会子只望着胤禟的背影发愣。胤禩心里盘算不已,老十四在他眼里可是只狮子,要制住他,还要花些个心思才好。 胤祯走后,胤禟说:“老十四个性太强,猜忌心也强。八哥,看来安插在西北的人,要隐密些,若他知道雅齐布在那儿,还不知怎么和你闹呢,我看让雅齐布回来方好。”胤禩想了想,在屋中踱了二圈方说:“可大眼下,换了他回来,着谁去呢?这个节骨眼我只信的过他。”胤禟说:“那就尽量要他别露面的好。”胤禩说:“我交待他也就是了。” 胤誐忽敲着桌子问:“你们说大将军王是个什么王啊?” 胤禩、胤禟停下话头来,都望着他。的确大将军王是一个模棱两可含糊其辞的头衔。将军不是将军,王不是王。说是将军吧又是王爷,说是王爷吧又没有封号。皇上忽拋出这个职号来,的确是含而不露引人深思的,人皆有所想,却不见的是皇上所想。老爷子玩弄权术之精髓,只看这一大将军王来,就让阿哥亲贵们有望洋兴叹之感。 做了新媳妇的克雅府里传来讯息说他们家大奶奶与贝子爷不知道为了什么样的一件事平白的拌了嘴,吵的昏天黑地的,大奶奶气的把贝子爷打回家去了。胤禟正在喝茶,忽然听闻这种家务事来,一口水未咽下去,全喷出来,笑的丢了茶碗与天兰说:“润青兄可怜啊!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如丧家之犬被人撵出去,这体面这脸面可全都没啰!” 天兰嗤了一声说:“你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只替他叫屈?说不定是润青自已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来,克雅才生气的,别把克雅说的跟河东狮似的。” 胤禟笑道:“那你说润青能做出什么事来?寻花问柳他没那个胆子。我们兄弟相交也有一二十年,他可是咱们这票亲贵里最老实的。” 天兰叹道:“还是新婚中,就吵的这样。可见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伤心不止是小青。”说毕她抬眼看他,却发现他也正在看她,胤禟瞅着她的黑色的眼眸突然闪了一闪,那眼神沉默柔和让她几欲窒息。 她与他之间看似波平浪静,甜蜜幸福。但她与他的生活实则是暗涌连连的。细思量有些个话还是不说的好,因为不能左右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烦有何用?在意有何用?有些事情可以萧洒利落的转头,有些事情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再有个性的,有本事的,有思想的新女性,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料想未必能做的萧洒绝决,爱情是条跨不过的坎。 天兰去那府里看了克雅,克雅先是强笑着装无事,却到后来不禁泪已泉涌,她转过头不让她看见她的泪,只拼命别过脸去,然泪却滴在地毯上,一滴一滴,地毯全部笑纳。握着克雅的手细问来却也无非是些个琐事,但天兰猜不止是她说的如此,想必有深一层的缘故,然克雅死活愿意说,天兰也就不好问了。十分的劝慰一番:“过日子牙齿难免碰着舌头,处的久了惯了就好了。性子还是改改的好。” 克雅扬起脸来瞅了她一会子,抹泪道:“久了惯了就好了吗?麻木了就好了吗?若是还不惯,两看相厌,只恨不得杀了对方。这要怎么办?并不是每人都象你那么有福气的。有人宠着,有人捧着。我有时想,我也许很-----”克雅看着天兰,在短短的时间里神色很复杂,眼光很冷很尖。 天兰怔然的想,她有福气吗?她若有福气哪里来到这个时代,会在错的时候遇上了对的人,造化弄人。天兰伴着她直到她睡了才回府去。 隔日去郭罗络氏那走动,郭罗络氏那儿正为她儿子宝儿的小病请脉呢,一屋子的人,天兰遂避到耳房里去。 宝儿这小孩十分的乖觉,小小的年纪已经是很知道事了。没人告诉他,他并非是郭罗络氏的亲生,但这小孩子却好象感觉到些什么,十分会看人眼色。做为胤禩的独子,一点大家子的娇气也没有。也很会讨郭罗络氏的喜欢,从来不哭闹着要东西,就是撒娇也是怯生生的,半大的小孩子,却跟小大人似的,这不能不说是豪门亲贵家的孩子早当家呀。 请完了脉散了人,天兰方才到郭罗络氏那去,问及宝儿的病情,知道不妨事,小孩子生个病也是寻常的遂也就安心了。那请脉的太医一时写了脉案来,郭罗络氏看了命人照着方子配去。 因今儿来的这位太医是太医院的副院使大人,郭罗络氏遂请了他来,命人看座设茶,聊些个闲话。 那叫和方达的太医是院使从五品,着着官服,十分的谦恭,郭罗络氏说:“我这配着药丸呢。这和太医好脉息,不如一并让他瞅瞅,一块儿配去。”天兰笑道:“这药也是混吃的吗?” 和方达忙离座道:“药自然不是混吃的。但配些个养生平和的药来,防在前头也是好的。平日里好生培养,病也少些。”天兰遂让他请脉,侍女用娥黄的小枕垫了她手腕,又用轻纱将手腕盖了,方让他跪请脉象。 和方达老达干练,服侍过不少的亲贵主子,医术更是出群,十拿九准,要不然也不会只四十出头就坐上了正堂的位置。这请个脉在他看来不过是易在显贵面前上好的小事一件。初时轻按,并未用心,哪知按及脉有些沉,和方达遂敛了心神来细看,这费时自然也就长了。 天兰问:“脉象如何?”郭罗络氏见费了许多时间也问:“怎么样?” 和方达却笑道:“福晋的身子安康着呢。这春夏交替时气不好,奴才配一付调理气脉的药来,包您玉颜常妍。” 郭罗络氏指着他道:“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儿了,我看你的口才到比你的医术还强呢。” 和方达行了个礼:“多谢八福晋夸奖。”一时又问天兰道:“不知常服侍福晋的是哪个太医?奴才写的方子要抄了他的常用案子去,免的犯了忌。”天兰见问便随口说了。 和方达出了八阿哥府,将脑端细密着细小的汗珠细细的拭了去,这时节天气已经十分的闷热了。回至院中,却见胤祉正坐在大堂上呢,一群儿堂官围着奉承了。和方达少不得理了衣装,前去凑趣儿。 挤进去,却见同是副院使林节烈笑嘻嘻的奉上一碗清凉解暑的药茶与胤祉。这林节烈想挤掉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和方达未免十分的不悦,心想一时眼不见有人就想攀高枝呢。这些个济世活人的大夫,表面体面正派,底下还不是跟群抢肉骨头的恶狗似的。皇上春秋已高,未免有些个病痛,这皇子中能插手决定皇上的用药脉案的只有二位,一位是眼前的这位三爷,再一位就是四爷了。皇上信任这二位爷啊,太医院的主子就是三爷、四爷。 和方达不让林节烈抢了风头去,遂十分的打叠起精神来满脸堆笑的与胤祉说:“前儿在外面看到三爷一付字,那字写的可是真好啊!”胤祉听了这马屁话十分的受用,未免态度亲和些。 过了一时,胤禛冒着日头过来,会齐了议皇上用药的事。众人又是请安又是让座的闹了一场。等散了,和方达小心的跟在胤禛身后送了一段路。欲言欲止的道:“爷这礼部管着生药库,总管太监管着御药房,奴才们的日子可是越过越艰难了。前儿皇上跟前大太监魏珠还戏弄奴才们呢,奴才们可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胤禛回身道:“你说哪里不艰难?户部愁西北的银子艰难吧?刑部又发了个大案也艰难。黄河的讯期要来,工部的人混天黑地的,也艰难吧!六部的上下臣工,人人都坚难,哪只你们太医院。” 和方达嘴动了动,终说:“三爷好象特别喜欢那林节烈。” 胤禛冷笑了:“爷就说呢,你在爷面前哪里是替别人叫屈,是为自已才叫的真切。记住,这体面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已挣来的,你好生当差,比什么都强。” 和方达低头说:“喳!” 胤禛瞅了他一眼又说:“明儿我跟皇上说,今年差派考核医官我举你去。你要实心办差,好生选拨几个有本事的人上来。”往年这可是只有掌院才能负责的肥缺,和方达大喜。 和方达春风满面的回来,却见太医王仲景背着个医箱正要外出,和方达哼了一声,叫住他,满脸似笑非笑的说:“仲景兄,这是去哪儿?这大热的天你怎么这么勤快啊?”王仲景哈啦了二句,和方达冷冷道:“最近仲景兄的差可是越当越好了。你说是吗?” 王仲景脸白了白说:“哪里,哪里!” 和方达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且掷到他脸上去说:“这方子你细看看,别与我的用犯了忌。论调理身子的本事你可不如我。仲景兄冒头固然好,可是太出格了就掉了。” 王仲景怔了半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又几个太医鱼惯的往这边出来,王仲景忙把那单子死攒在手里避到一边去,就生怕人看见了。直到无人之处才展开来细看,果见和方达开的那方子有一二处用药用量比自已的高明,只是和方达故意用红字在单子上写的大大的“右脉沉而细,左脉浮而迟,血虚之症需用―――”这些个字有此个剌人心目,王仲景心里跳的突突的,不敢再看,哆哆嗦嗦的赶紧儿收了。一时后,王仲景又有些不愤。俗话说的好个人修行靠个人,凭什么只准你往那高杆上爬,却似门神拦路偏不许别人成仙?这也未免太霸道。王仲景心里千回百转的坐着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拿笔别录了那单子,交与人去配药的正经,那位主子的身子可是无比金贵的。若出了差错,他担不起。 这月十二,宫中赐出新敬上的西瓜来,又命人传一干儿亲贵入畅春园中消夏。传旨的太监到九阿哥府来的宣旨,面南宣了圣意。又笑嘻嘻的请了胤禟的安后,转到天兰跟前特特的说:“皇上说了,请您啊一定的去。皇上他老人家说如果没交待了这一句啊,您又该牛心古怪的赖着不去,说是没叫您了。”这话说了跟前站着侍候的人都笑了。栋鄂氏盛装虽站在最前头,这时却未免心中一酸,死灰似的,只管把眼放的远远的。 宫中消夏自是选的好地方。太湖石畔,高木林立环抱的一广厦。林木浓密早已挡住大半热烈的阳光,而这处所在更妙在面山临湖,推窗便可见满池红莲,抬头可见架中宣草之浓芳。比各处自然是凉爽的。然天兰仍觉的热,大概是穿的无比的周整的缘故。 满人也是尤不耐热的,只看内务府每日里只管把冬季在金水河里敲起来的巨大冰块用小推车源源不断地向送往各主位处就可以得知。这殿中的四角都放上了冰块,加上细密的湘妃竹帘,成功的将滚滚热浪挡在屋外,但人一多起来,却也就不是那么的凉快了,天兰悄悄儿的摇着小扇子解着暑气。 别人府里女眷都是来的一位,且是有头有脸的正室主子,独他们府里来了两个。这怎能让人心里觉的不别扭。天兰看了栋鄂氏一眼,栋鄂氏一脸的肃然之色,双手叠合很正经的坐着。天兰收到一记目光是胤祯的,他眼光里些怨意,只装着没看见。看向别处偏又与胤禛的眼对上,他眼里射出晶芒,让人心尖一颤,然旋即又猛然消失,恢复成如潭水般深沉。且他也是怯热的,因他手里扇子动的比她还勤。 忽想起他这人怕热的笑话来,刚想笑一笑,却瞟见胤祥打着盖碗吹茶沫子,这人似笑非笑的一双眼晴墨如黑玉,嘴角却轻弯着。他在笑她吗?天兰坐这这些人中,这时的心可是最为敏感的,顾不得多想且心头郁闷无比。眼晴有些雾雾的投向胤禟,只见他俊雅的依着椅背里,无双的美。天兰愣愣的看着他,贪恋着这人身上透出的温暖气息。她在看人,人也在看他。 一家子间家常的聚会,许多大规距已然是省了的。胤禩支着头,有些探究的瞅过来,天兰方把眼光移开去。正觉的眼光无处可搁住。刚好消夏的正头戏,冰碗子上来,抓起来痛喝二碗。喝毕对身边侍候的宫女说:“再来一碗,我要多多的莲子。” 胤誐听到爆笑说:“大妹妹你这叫牛饮。”大家都笑。 天兰白他一眼说:“你懂什么,这叫实心的恭领圣意一点都不敢剩下。你在一旁装什么秀气?” 胤誐拍着扇子说:“大妹妹我们到要论一论什么叫装秀气啊!” 天兰对他福晋说:“十妹妹,你看他凶我。这人一点可都不念旧的啊!” 十福晋笑道:“我为你做主,你只管训他。” 跟随着皇上的各宫嫔妃,本是端着的,这时也笑起来。气氛方比方才默然无声要活络一些。一时吃毕的西瓜,宴毕。正要回去,却不防皇上命人传她。胤禟与她点头呢,天兰便去了。她跟着皇上在后头慢慢儿绕过水阁去,皇上的身上透着那种孤寂与冷漠的气息尊贵而疏离。天兰默默的想,方才在宴中围着皇上的嫔妃、主位、阿哥、福晋虽多,但皇上坐在那些人堆里,好象感觉也是孤独的,话也未多说两句,然这时的气息更浓些。 天兰忽紧走了两步从后抓住康熙的衣袖来说:“皇阿玛!” 康熙回过头来,满面的温和,然口里问的话却是严肃而敏感的。“前儿,你去那边外头巴着沿子瞧过废太子和石氏了?” 天兰唬了一跳,她还使了银子的。谁的耳报神这么快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敢紧儿跪正了回道:“儿臣违了皇阿玛的严令的确是去了。侍卫未许进去,故在沿子上问候了几声。并没敢私自夹带什么出来,也未敢替他什么传话。儿臣请皇阿玛责罚。儿臣去,是因为佳宜姐姐过生日。往年总一起过。如今个她在里头----儿臣也是为了女人之间的情谊。” 康熙眼沉沉的扫过她:“你到是念旧啊!” 这话里带着讥讽,天兰觉的委屈,不知不觉的顶道:“儿臣又没什么坏心,也没得什么好处。更没有什么人指使。难道每做一件事情都要有什么目的才好吗?那人活的多累。” 康熙哼了一声说:“你与那几个一处,没学什么好的。光把胤誐那一套直着脖子与朕顶牛到学的十成十的。” 天兰低头道:“儿臣惶恐。”康熙仍转身过去。天兰见回毕话老半天也没听到皇上言语,故偷偷儿抬眼看他,只见皇上负着手眼望水面似想着什么,气氛十分的凝重。天兰且不敢起来,心里害怕的跟什么似的。他不叫起,只得跪着。这次跪的着实的久,足足跪了一盏茶的时间。 终康熙叹了口气说:“罢了,起来吧。以后不许你再去。”天兰如获大赦慌忙应诺。皇上喝令她跪安。然她行了跪安礼还未走出一丈远,却仍被叫了回来。 这是她第二次在跪安后被传唤回来,记得头一次是初进宫遇见皇上的那一次,这次被叫回来却是因为皇上教训的话没有说。训完话康熙见天兰变得沉默乖觉,又有点可怜兮兮的。康熙不觉得为刚才过于的急言厉色有些个后悔,他不该把朝堂上一些个不悦的情绪都发泄在小儿女的身上来。想要软下来,宽慰她两句,又做出不来。故康熙只得继续往前绕弯儿,且留神听着她的脚步在后面拖拖沓沓地跟着,才略略放心。 天兰嘟着嘴跟着皇上,从林香山翠一直跟到瑞景轩,又从瑞景轩又跟到延爽楼。皇上总算结束的绕弯之行,坐下来休息。天兰回想皇上的教训中,不只有说她的,好象还有意思是责怪胤禟,胤禩的,也有某某大员的。总之七七八八,夹枪带棒的,五六门子的事混在一起,说的让天兰摸不着头脑。延爽楼窗格上的如意花纹明快好看,光从窗格中透入,在地上投射出一片片奇怪的倒影。天兰就站在这斑驳的倒影中,皇上却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中。他手中有茶,天兰却没有。他舒服的坐着,她却站着,天兰的嘴嘟的更高。 殿中只有皇上慢慢儿打着明黄盖碗的声音,四周恭敬侍候的人静寂无声。放了盖碗,康熙充满睿智的眼闭目养了养神,等再度睁开时,却又如两口黑色的深井,让人不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他忽然问:“你夫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天兰哑然不解的看着皇上,他自已的儿子他还不知道吗?却来问她,天兰半响没说话。 康熙说:“不愿置评?他小时候喜怒不定,是极易怒的。朕训示他“戒急用忍”,他便敬书于居室之所,观瞻自警。如今个他涵养到是好了。可也喜怒不形于色,纠之太过。你们走的亲近,朕要你答他是何等人来?” 在殿中天兰忽听得窗外打雷了,夏天是孩儿脸,片云便可致雨。先是低沉的雷声,忽闪电透过窗子划过一道凄厉的光芒。一会子雨伴着如火炮般的炸雷,像是万千道白线从空中同时落下,击打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天下雨了。天兰僵硬的站着,想着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无数的记忆的碎片在排列组和。皇上并不及着要她回答,他好象有耐心等她慢慢儿想。终天兰说:“他是一个坏人。” 康熙挑眉说:“哦?”他面上仍是有着那淡淡微笑,声音却已然没有了先前的和蔼。 天兰低头看着光亮鉴人的青石砖好一会子,有些个想法在大脑里一闪而逝,她把头扬起来,打他的小报告。句句属实,不添不加。只说现象不说本质,就事说事。天兰的目光与康熙直视着。她忽然发现康熙的眼睛和胤禛极像,黝黑黝黑的,明亮而深隧,象深蓝色的海。康熙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来,脸上有讶异之色。然天兰忽然话头一转说:“他虽然是个坏人,也总是欺负我。但他却是个真正为皇上实心办差的人,他不计劳苦,不计后果,也不怕得罪人。算得上是有才干,有魄力。还蛮刚毅果绝的。我想他是忠于皇上的人,国贼禄鬼他断然不是。” 康熙刚刚端起一边的茶欲喝,却正听到这后头的话,端茶的手在空中略滞了下,然后又慢慢的啜饮一口,缓缓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康熙一面打量着她,一面问:“你认为他是坏人,却又如此说来。可不是自已打自已的嘴吗?” 天兰答:“这世上黑白哪有那么分明?再说了这世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人心也不容易看透。一个人在某事上他可能是好人,在另一事上却又是坏人。儿臣以为只要不走了大褶子,便是可用之人。” 康熙喝斥道:“谁问你用人之道来?言语梦浪,不知所云。”天兰吓的哆嗦了一下,康熙眉目间却有隐隐的笑意。 康熙忽朝殿后的屏风后头令:“还不出来?” 天兰视线遂往那边瞧,不看可好,一看却真的吓到了。原来从屏风后转出来的就是她刚刚说了他不少坏话的胤禛,天兰脸皮再厚,也下不来台来。胤禛轻声与皇上请了安,退到一边儿。因是对面站着,他的眼自然也就紧紧的盯着她的,然神色却是平常。起码看不出他恼来。天兰几乎可以听到自已剧烈的心跳声,但她仍旧低着头,后悔之情有些高涨。可是她仍旧什么也没有说,她有什么好说的呢?天兰不禁恨皇上搞什么东东,这是他消夏的余兴节目吗? 康熙对天兰的小报告并未置评,反而问胤禛说:“听到她说的了?” 胤禛平静的说:“儿子听到了。” 康熙说:“听取别人对自已的评价,是最易改正人行为上偏失的办法。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三省”说了两方面,一是修己,一是对人。人是需要自信的,但又不能过于自信,过于自信了,就自以为是了。所以要常听别人劝解,谏言,所谓忠言逆耳。你要省的。” 胤禛跪对说:“儿子仰遵庭训。必时时体察,得以淘溶气质,皇上训诲之恩,尤不敢忘。” 康熙说:“朕年少之时也常用此语告戒黾勉。朕虽被人称为真龙天子,万岁,万万岁。但自家子关起门来老实说,朕仍然是凡夫俗子一个,不过是沧海一粟,终究要被时光的惊涛骇浪吞噬。人只是这世间的过客,在时光飞逝中,容不得你自己去有更多的时间去遐想,也由不得你去有时间做一个大大的贤圣。我们无法求得孔子的乐之境界,那是大圣大贤们追求的目标,需要有超人的毅力和过人的智慧方可问津,是可远观不可近贽的。即然做不到,就要务实。面对现实中的一切,你就必须流于俗行俗世。尽自我绵薄之力,力所能及地干一些能够做到的事,无愧于自我,无愧于祖宗,无愧于大清,无愧于你爱新觉罗这个名字。朕把这话与你们两个。” 胤禛、天兰跪曰:“谢皇上垂训。” 好容易皇上放人,出得殿来。大雨渐止。先是下一阵停一阵,然后又转为毛绒细雨,渐渐地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只有偶尔两滴水从屋檐上凝聚,然后如珠般坠落。太监收了伞具,退到后面。她不说话,胤禛也不说话。 雨虽然停了,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天空呈现出墨染般的颜色,但并不醇,而是层次分明,就好像在水中滴入一滴浓墨,慢慢的洇开一般。她立住说:“雨停了。”胤禛说:“是停了。” 天兰问他:“你生气了吗?” 胤禛用眼神描绘她的面庞,良久。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闷的气氛逼疯时,胤禛终于开了口:“你即说了,就不怕我会生气。对吧?如今我生气了,你要怎么办?” 胤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掉头就走,丝毫也不见一丝眷恋。天兰心底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慌乱,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一句话就脱口而出:“站住!” 胤禛身体微顿了顿,但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身冷冷的开口:“还有事吗?” 天兰才不惧他的冰冷脸色:“要回家,我们也是同路的啊。” 胤禛哼道:“谁与你同路?”这话一语双关。 天兰脸上一阵红。却也怕他真不理他了:“你就是去十三那,我们也可以同一段路的嘛。” 这人赖皮如此,胤禛眼里闪过几缕复杂的神色。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无数的丝绪在纠结交错,天兰咬着唇说:“别怪我这么说,那些是实心的话。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起你。可-----我讨厌你,我又喜欢亲近你,这种感觉很疯。你知道我爱胤禟的。老天,我都说了些什么----” 胤禛定定的瞅着她,心里是万千思绪,波涛汹涌的激荡在胸,却无处可去。然他却冷不防揪了她的耳朵一下,然后冰凉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滑过她的肌肤,如此轻佻的举动,在他做来,却做的是坦坦荡荡、自然无比。他责她说:“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今天这么多话,奇奇怪怪的,该不是中了邪吧!”转身缓步而去。 回到府里,府里四周的灯笼早已点燃,风并不大,但足以吹动那些灯笼,它们在蜿蜒回转的长廊上摇曳着,仿佛在低声吟唱。每个灯笼下面都有一片投影,那种粉红的光芒照在地上,像是跳动的火焰,让人觉得从心底温暖起来。天兰苦着脸想,今天又做了一些无可挽回的错事,说了一些个错话,打错了一些个主意。行差踏错,后果难料。只得自个内心煎熬着,面色还不能露出丝毫。 在府里还未坐稳,忽宫里又有人来传旨,不得不大晚上的设香案开中门。旨意也传的奇怪说将她抬旗。由镶蓝抬入正黄。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将她抬旗。天兰以眼神询问胤禟,然胤禟脸色沉然。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2章 章节字数:8952 更新时间:08-01-19 14:12 八旗制是努尔哈赤在原有牛录制的基础上创建的。初设立时只有正黄、正白、正蓝、正红四旗。后来人口多了,又增设了四旗即镶黄、镶白、镶蓝、镶红。两黄和正白是上三旗其他是下五旗。皇上为什么将她单由下五旗抬到上三旗呢?她只知道胤禩、胤禟都是正蓝旗属的。而她抬了上三旗不就与皇上同属一个旗籍了吗? 天兰雾蒙蒙的不知道这老爷子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感觉到胤禟听到了这个旨意很不高兴。天兰不敢问他问什么不高兴来?只是有点直觉的感觉他若答了未必有好话,反而会让她脆弱到不行的心更加脆弱。晚间他未睡好,不停的翻身,虽然动作并不大好象并不想扰了她。天兰只是装的睡的很熟,却也窝在他身边不知何时才坠入梦乡。 第二日老按规距向宫里递了牌子请见,以谢抬旗之恩。哪知道从大早上请见却一直等到响午也没个信儿。还好天兰得了大总管李德全的照顾,吃了一碟子点心,算是没有饿着。好容易来了信儿,却不是召见的。皇上只命他在乾清宫照壁前嗑个头就行了,天兰少不得整衣前往。 刚到乾清宫门口儿,就听到那殿里哗啦啦的好象是什么东西撒了一地的声音。又听到皇上低沉的不悦的斥喝声,然后有响亮一片利索的打马蹄袖的声音,看情形好象是皇上在接见什么人,人数还不少。皇上在发脾气呢,然隔了一点,却是听不真切。只见那殿前当班的宫女太监都大气不敢喘地静立着。天兰心里不由的惴惴的起来,只得提醒自己一切小心。 殿前立着的大太监魏珠过来宣旨说:“谢恩吧!”他领她跪到一块石阶前去,且小声道:“福晋跪在这儿吧,这儿嗑头声响亮着呢。”头嗑的响,这恩也就谢的诚。这是礼数问题。天兰行了礼,果然触声响亮,想必皇上是听的见的。魏珠领她跪的地是块空心砖,所以嗑头不费力也响亮。若这起人遇到不喜欢的便捉狎让人跪到实心地上,那处就是把头嗑破了,也未必有音儿来。这就是官场的一些巧妙隐晦处。天兰知道规距悄悄儿递给他一二张三位数的银票,魏珠也不推,笑着袖在袖中。 谢完了恩,宜妃着人传她过去呢,天兰便随了小太监过去了。在长春宫前遇到出来绕弯儿的德妃的大队人马,且避到一边儿,依礼请了安。德妃却在她跟前才侧头微微笑着停住了,问说:“来瞧你婆婆呢?”天兰笑着点了点头。德妃眼神好象若有似无的地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说:“听说皇上与你抬旗了。还未恭贺你呢。” 天兰敢紧儿摇手说:“不敢,不敢。娘娘,这话打哪儿说呢。也没什么好喜的。”德妃忽深深的瞅她一眼说:“自然是喜事的。也难为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我在你这个岁数,都做不到宠辱不惊呢。”说毕笑了笑就过去了。 天兰凝神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她高高的旗头上有两只金玉的扁方,富贵华丽中含着圆润的光,一如她的品格儿。宜妃与德妃面和心不和,总是在无声的较量,深宫多怨毒,挤兑了一辈子。他们都想做唯一的胜者,然而他们却没有得到过胜利。当圣眷如今过多的流连在二八娇娃身上的时候,这二人的争斗又有什么意义呢?天兰不懂。宫道上一二个年青的宫嫔低低细语的边谈边走,青春的脸庞上耀动着红,这样的鲜艳明媚又能有多少日子?青春易老。 到了宜妃宫中,宜妃春睡刚醒正在梳头,一排宫女捧着东西侍立着,梳头的芸香拿着象牙骨的梳子为主子通头,头发里露出一二根银丝来,芸香手不禁停了一停。要知道宜妃素来最注意容颜的,最怕一个老字。天兰瞧见,故意儿随手拿了梳装台上的一二件手饰儿向宜妃讨要,一边使眼色与芸香,芸香何等的灵巧通透,忙乘主子不注意,将那发根子轻轻拨了,挽了头发起来。 天兰回到府里,在花阴里寻到正看着鹅儿戏水的胤禟。从后一把揽住他的腰来,说:“你今日回来的到早呢!”胤禟问:“谢了恩了?”天兰说:“皇上没有召见,只嗑了头了。皇上好象不太高兴。”不料胤禟哼了一声说:“他何时高兴来?总是不快的。”天兰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胤禟,他的声气不同往日。天兰寻思他是不是因为朝中的事受了什么气了。 小池里的鹅儿张着翅拍水,两两戏耍,天兰故道:“还是这些个鹅好啊,游之玩之,自得其乐,不为俗事所苦。”胤禟转身过来,手里微微一带,将她拉到前面来,她仰起脸看他,他气度是一贯的雍华优雅的,自成一景。 胤禟的手轻轻抚上天兰的脸来,轻轻的说:“你又不是那鹅儿怎知他们乐呢?鹅一辈子只能成家禽,然雁却可悠游于九空之上,何乐也?”他那微微笑着的脸上,却有一双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天兰忽然觉的自已今天无比贴切的触摸到了这人不肯与人看视的心里另一处。他的志向,他的野心,他的执着,也许不输于任何一人。也许那是存在于他血脉里的。他有一颗极尽绚烂,却无法掩盖寂寥极度压抑的灵魂。 两人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胤禟问:“明儿十几了?”天兰答:“十七了。”胤禟背着手说:“十九那天老十四就要出兵了。”天兰说:“噢!” 她不明白他这时说这个做什么。他一向不在她面前提十四的。又一段沉默,天兰心里有些个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胤禟忽抬手硬生生的从花树上折了一个树枝下来,且丢向小池,可怜惊起一滩鹅儿乱飞。天兰一愣然后拉他道:“做什么呢?人家好好的。”胤禟摔开了她的手说:“就是见不得它们好来。”天兰说:“你这人—” 鹅儿乱飞了一阵,见无事,仍依在一处去。天兰拿了鹅食逗鹅儿吃食。这时胤禟深吸了一口气,忽一字一顿的说:“老十四想见你,他想向你辞行。” 这话儿怎么今儿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他是最不应说这话的人啊。这里面有多少利益的成份?他们想在他出征前稳他的心,遂他的愿吗?她竟不知自个何时又成了人筹码了。”天兰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嘴里苦苦的,心里揪成一团。脸上僵了僵,自侧转头,说:“我不去见他。”胤禟心中因她这句话而波涛起伏。胤禟咬着牙,负着的手拳握的青筋并出,他心里是极不好过的。说出这话来,心更是一抽一抽的痛着。 天兰拍拍手在池边站起来,忽高声叫管事来的厉声斥道:“这树上的知了,我不是吩咐要粘竿处早点粘去吗?这么吵杂,你是成心让主子们不安生是不是?若今儿你还不把这满树扰人的知了粘了去,你明儿就不用来了。”管事的承慌承恐的应了,敢紧儿找人去。 天兰忽快步离了他跑开去,胤禟在后头唤她的名儿叫:“天兰!”那拉长的音调中有无限的幽伤之意。他是知道她的品格的,她也是知道他的。这时只顾着不愤,委屈,怀疑,着急着否定一切,且顾不得别的。 天兰呜咽着说:“别跟过来,我要一个人呆一会。”胤禟叹气的站住。 天兰只跑的见不着他的人,才停下来。午后的阳光洒在地面上,因为眼泪眼前一切都是蒙蒙的。阳光白花花地反射回来,刺得她眼睛生生地疼。天兰背贴着一处墙,一点一点地慢慢滑倒,坐在了地上,抱膝生气了许久。她却不知隔了一面墙,胤禟靠在那边心就如纽了的麻似的,缠不清,理还乱。他又何尝想,情势迫人。这是身在局中人的悲苦,跳脱不开的悲苦。 一夜无话,第二日也无话。早上吃粥时,胤禟的眼长久的落在她身上。而她的眼却是长久的无视点的望着厅外的柳树,早上落了雨点,夏的雨丰润的很,乱花迷眼,烟雨绿透了多少人家。气氛是凝滞的,侍立的侍从下人们有点无措的看着主子们间无声的隔膜,心里揣踱不已。 她淡淡的唇紧抿着,像春天落蕊般的颜色,淡粉中带着一丝苍白,有一种楚楚的风情,胤禟放筷叹息了一声,这人如此的敏感和脆弱,只一句就得罪了她。底下的话他也无可说去。胤禟的每一声叹息都落在她心上,有无奈和苍凉的意味,听的她的心一阵发紧儿。她无法痛恨他的那一句话来,尽管她不问不理,这眼下的情形,她也能体会出几分。 吃罢了早饭,各干各的。早上落了雨,这时却升了太阳。初升的阳,落在她身上还没有展现出热力来,只感到细细碎碎的暖意。在店里转了一圈,想起来随步往韩越的书院走。走了两步却想起来,两手空空的不好,遂弯进一家店子买两样新鲜的水果点心。这时忽看见一辆青帘的普通马车在书院门前停下来,上面下来个人,在门口略站了站,望了一望,便往里去了。天兰愣住了,这不是克雅吗?怎生她这时候也往这儿来。还轻衣减从的,这事耐人寻味,不由暗暗猜想。这时她且不好跟进去,只好打转回去。 什刹海 胤祯在天兰的面容上徘徊好一阵后,方有些苦涩的吐出两个字来:“来了。”他已经在这什刹海边坐了整整一天。他在等她。他却也本没指望她来。她没来时,说的好听一点,他在沉淀心情,说的不好听一点,他在发呆。一个即将领着十万兵士出征的大将军王,不理军务,不拟战略,居然在这当口发呆,这话传出去,未免会引人垢病和非议,然他不管。“嗯,来了。”天兰点头,却越过他去,自上画船上找座坐下。胤祯怔了怔,也跟了来。 良久的沉默,两人对望着。胤祯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仿佛要把她所有的线条都贪婪的收入眼中。而她被他看的垂了眼。胤祯说:“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天兰讥讽的说:“大将军王百忙之中相约怎么敢不来呢?” 好让人难受的话,她来不是为他,是为了他,他懂的。胤祯不理她这话,且把眼光放在满湖的水色上,他叹道:“这儿还是那样。只那年来是冬天,如今个却是满湖的荷花。” 天兰眼色如黛:“那时怎样,如今怎样?哪只是这景儿变了。许多都变了。”虽这么说,但那时的光景儿历历在目。她记得那时他与她争着划船玩而落了水,还是她救了他起来。她记得那时他胸前还挂着小孩子的金锁儿,而她那时也是稚气非常,有棱有角的。可如今个,都长大了。有些感伤,天兰把头伏到窗沿上去。 胤祯黯然,有些是变了,但有些个是没变的。比如他看她眼,比如那一刻的时光,比如那年她已是他九哥的人,如今个依然是。他拿起桌上的酒壶摇了摇,里头是满满的醇酒,然酒香扑鼻却没那个饮性,遂复又放下。“见了如何,不见如何?大事都尚为成,又何苦在这些小事上―――。你起的誓看来是不算数的。”这是他九哥的话。 他回说:“上次起的誓,我不改。只是――”他如她责他的一样,如今个的他妻妾成群,然她却是他的渴望,这一点从未变过。原以为日子久了就淡了,这人却是越久在他的心里剌的越深。就象发了芽的苗长成了树。他心里的热烈渴望的情感和他的野心在斗争。他见了她又能如何,一切都还是照旧。然他想见她。自少在出征前他想见她。以后何时回来,怎样回来还不一定呢。 胤祯问:“明儿你还送我吗?”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来啊!天兰说:“你有很多人送,哪里缺我一个。”大军出行,上至皇上,下至大臣必会举办盛大的典仪来鼓舞士气,到那个时候人山人海的,这位大将军王哪里还看得到她。 胤祯叹道:“你来了,就没有一句好话啊!我都要走了。还给我使这个性子,我最近对你不好。可也不想想――――”天兰忽然道:“一路顺风!”这是真心话。曾经逗她开心,曾经为她难过。他从不觉的白认识了她。胤祯深沉沉的望着她半响,然后笑了。为什么一句这么简单的话从她口里出来就让人感觉甜丝丝的呢? 胤祯低低的说:“其实,我只想你一人来送我。”眼瞅着天兰的眉渐要立起来。他补了一句:“我求了九哥,想要见你的。放心,我跟他保证了,如今个要丢开手去。”天兰有些恼然的说:“我才不管你和他说了什么。我不是一个物件,由着你们―――”这话咬了牙却也未说完。天兰终说:“有些个话我懒的说了。你此一去,必是功成名就的。先贺你在前。”她起身走了。 胤祯眼光幽幽的随着她远去。如果他能得到那个面南的位置,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这个女人了呢?他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位置还是因为这个女人促使他疯狂的想要那个位置。想得到,他知道他真的想得到。 皇阿玛心里有他吗?皇阿玛即然越过了那么多个哥哥单立他为大将军王,这说明他是有希望的吧。皇上与他大将军王的头衔与他,许多人都说这是圣心属意他为太子,出征回来就要封的。十几万的大军交到他的手中,不是极度的信任是什么?老八、老九当着面拍着他的肩说:“早成大功,得立为太子”。 面上虽不露出一点,可他的心确是不确定的。虽然那些个话有些个影子,但皇上却从未亲口对他露出这个意思。有兵在手,他至少让他有了一争天下的宏愿和信心。他是力量最弱的一个,但他还是想一争,无论成败。 他也不信他老八,老九会真心拥立他,他们必是有他们的盘算的,他又不笨,但这个权衡他要顾。他们有他们的打算,他也有他的打算。他若离了京,这京中就只剩下二股他忌之又忌的势力。八、九、十算是一股的绳,本就人多势众,权可遮天。若哪天有一个万一,这大位可就在他八哥的手里了。这是他所担心的。 然他四哥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表面上不露,一个净的说自已是闲人,又性子淡泊。原来这话他信,可如今说与他,他也不信了。即是一心想出世,那还管之俗世的事做什么?什么无心,那是狗屁。他不出头,他也不用出头,有个拼命十三在前头打头阵呢。他看的真真的,他四哥办差费心费力,一脸的孝诚假样。有一点小错儿,皇上表面上责的严厉,骂比赞多。虽骂是骂,却也是越把重要的差使多交与他去。圣心对他如何?可想而知。他这些年不比老八得皇上信任?就是参见圣驾也是多的。 他不信老八、老九就不知道老四的心。若他们不知,他岂会明的暗的屡屡的使了绊子。他如今的本钱全在这十几万大军上,近可攻,退可守。他只指着他们鹤蚌相争的才好。 天兰走了老远,忽停下来回头望上一望。胤祯眼里泛着血丝,想是多日里连续的忙碌所致,他疲惫得很让人心疼。她虽然想说一些鼓励他的话的,但见到了他这些话终没有说出来。没有说,有一点后悔。其实她好怀念和他能无拘无束轻松的一起的时候,笑笑闹闹的是如此的有趣。怀念和他一起吃的冰糖葫芦,怀念和他一起看过的皮影戏,怀念他大笑时露出的洁白的牙齿,怀念他和她一起逛街的种种欢乐时光。这个人是真的喜欢她的吧!可是―――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可以只保持纯纯朋友关系的男女吗?难道男女之间就只有做情人一种选择吗?如果真是这样,太狭小的吧。她不禁想他会顺利吗? 十九那日胤祯挂帅出征,出征的仪式极为隆重。康熙亲行祭礼,亲授敕印,诸王及二品以上官员齐集德胜门军营送行,帅旗用正黄旗,俨然代皇帝出征的架式。就是寻常人见了也未免会想,这大将军王会是以后的储君吧。胤祯就这样隆隆重重的出德胜门而去。 —————————————— “在想什么呢?”郭络罗氏推天兰。天兰方回神过来说:“没,没什么。”郭络罗氏笑道:“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才特特儿携了你到十二格格这儿来听戏的。”天兰说:“姐姐,我听着呢。”郭络罗氏问:“你还在和老九别扭呢?你要为他想一想,他也不容易。”天兰说:“哪与他别扭呢。那是多少日子的事了。” 郭络罗氏说:“最近你笑的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们这些女人啦,不要去管那起男人的事。你管也白管,操心也白操心。哪是能转还一点的。那些人就象那一圈子里养的红眼黎鸡,不斗的你死我活,弄的一地鸡毛是不会罢休的。你没看小家子就为一个房头还争的头破血流的呢,何况是我们这天下第一家子。你来的日子尚浅,这里头的事不知道。”天兰叹道:“我省的了。” 那日见了胤祯后,回转走在长长的斜街上。跟着铁勒忽说:“主子,爷在哪儿呢!”她顺着手往那边一看,果见胤禟负着手站在沿街的店子的二楼上。她就在楼底下与他的眼光对视着,任时光流转,人群穿梭往来,视线与他的胶着,就象想这么凝视上千年万年一样。 上得楼来,远远的他向她伸开臂膀,她激动,她疑惑,她不懂,可是她无法拒绝。他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脯的结实、温暖和急促的心跳。她茫然了。这二日的一切都象是一场梦,但又是那样地真实。从他站的位置往外望视去,什刹海的波光湖色尽收眼底,自然那与胤祯见面的画船也是尽收眼底的。天兰眼底有些酸。 他的心比她的更零乱难理吧。他明明可以不动声色的安排她与胤祯偶然的碰见,那多简单,比如请到家中吃一顿饭,她也无法表示出不满来。偏这人做事,如此的实心。一如他的为人,他从来未对她说过一句做不到的事来,从未向她许下不可兑现的承诺。那日在长城上,他起过誓的。心意相通,绝不欺瞒,诚实的说出所想所做,这是爱情的基础。他是个爷们。即使是剌伤了她,也是明明白白不遮不掩的。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的这个男人是真正的爷们。 天兰心底有一个影子。那人如影子般如影随行。他淡定的笑,他如深潭一样的眼,他捻动佛珠的手,总是一闭眼就浮现在她面前,隐隐约约的让她想到了什么,又不能确定是什么,总是模模糊糊的。她的不安是与日俱增,但她并不清楚这种不安从何而来,眼前的一切还是这么的平静,小家子过日子,酸甜苦辣自然是都有的。但就是这么的美好,这么的让人沉醉其中,忘却今昔是何年。 亲贵家的卦尔察氏与格格氏边走边笑从边上过,他们的闲聊,天兰听到了几分。天兰忙问郭络罗氏:“他们说什么呢?他们说的是克雅吗?”郭络罗氏说:“怎么,你们那么好,你还不知道这事啊。这亲贵里可都传开了。”天兰说:“我这些日子,可没出门子,哪里能知道啊。怎么说克雅养小倌这么难听啊!” 郭络罗氏嗤了一声:“有说的比这更难听的呢。克雅和他夫婿打了一架,不是分居了吗?有人看见克雅老是出入一个书院。流言蜚语的不断。终于传到润青那儿了。润青是个贝子啊,哪里忍的住被人戴了绿帽子的事啊,立马上那书院里闹了一场,也怪了,好象听说没讨到什么好,反而被那人骂了一顿,灰溜溜的回来了。你知道润青是最老实的,他气的那样,可怜见的。克雅这人真混。知道了这事,反而直闹到润青家去了,当着二老的面,把润青的脸抓的血流如注的。你说她这母老虎之名可真不是白来的。这下子翻了脸,可就不是二个人的事了,是两家的事了。克雅老子是诚郡王不假,可润青可是延庆贝子,正经的亲贵。这两家已经掐起来了。直要闹到皇上那呢!” 天兰忽想那天介看克雅上韩越那去的事,不禁慌起来:“那书院那人有事没有?”郭络罗氏奇道:“你不问克雅有事没有,却问那人?那人当然被拿了,如今个关在大狱呢。怎么说也要议个死罪吧。”天兰急道:“克雅不是有他老子的吗?这人可没那么利害的老子。你说,那人关在哪儿呀?”郭络罗氏见她如此之急,也有点慌了说:“我也是听人说的,哪知道这么清楚啊,别急,别急。我让人打听打听。” 白鹤书院 天兰与韩越坐在树底下品茶。韩越挑起眉来看天兰:“你以为是我?”天兰说:“我吓到了。我看见她上你这儿来了。”韩越视着她道:“前些日子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天兰弄着梅花色的茶杯道:“见她来了,我就不好进来了。”韩越:“矫情,虚伪不是?她是有妇之夫,上我这儿来,若你真是朋友就应劝着拉着。怎么反而回避了呢。你越活越越假了。” 天兰也不恼,苦笑道:“这是所谓的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天天介在那个圈子里打转,不变是不会的。自打你离了我,连剌我的人都没了。偏你又不回来。想当初我的苦求,也不是一次二次的吧。”韩越淡淡道:“没了我,你的生意不也打理的很好吗?” 天兰站起来:“克雅这次可能会被休。他老子在皇上面前哭说请皇上可怜克雅打小儿就没了娘,不用拿宗法了。”韩越哼道:“自做孽,不可活。自已重的因,必是结这样的果。反正两人分居了,勉强的在一起,哪里又有好处,不如分了的好。” 天兰忽道:“克雅她喜欢你。” 韩越皱眉道:“我只拿她当朋友,我们之间没有男女的缘分。我不欠她什么。她即可与人做出苟且的事来,那我问你,她哪有什么真的情?她哪里懂情?真情对我来说,是宁缺毋滥。这话说到这里,就这么么罢了吧。”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韩越回过身去,不看她。 一白花相间的猫儿忽然从树上跳下来,唬的天兰一跳。韩越抱起那猫儿说:“娇儿,你越来越会使坏了啊!”天兰说:“你又养了只猫儿啦。韩离呢怎么不见?”韩越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猫儿的毛说:“韩离可做额娘了,这娇儿就是它的孩子呢。你呢?怎么与九爷也没一个。”天兰嗤道:“你这人。我不喜欢孩子。”韩离瞅着她坏笑道:“是啊,你就是一长不大的小孩,还要什么孩子啊。”天兰恼道:“你找打呢!” 一会子天兰说:“我收到李蟠的信了。虽前年放了他回原籍,他却还委屈着呢。我想若有一天与他平个反就好了。”韩越正色道:“就算现在没人与他平反,百年后自然有公道与他。让他放宽心的好。”天兰叹道:“但愿吧。他在信里还为胤禟担心呢。说这时局早抽身的好。我给胤禟看了,他笑笑,让我谢着他的关心。”韩越忽冷笑道:“这当口,已不是说退就退的。退也未必得以保全,这是书呆子话。这么大灾难,也没让李书呆子想明白。” 天兰说:“你说,若我知道这件事的结局,我可以与胤禟说吗?”韩越看了她半响说:“不论你说的这个结局,是真是假。我劝你不说的好。何必呢?说了又不能改变什么。大位也就在四爷,八爷,十四爷这三人的手里打转。局中人都跟明镜似的。你以为你说了就能让九爷改变立场,去投靠可能胜利的那一边吗?。若他这样做了,他还是九爷吗?这不是投靠谁的问题,这是基本理念所执的不同。” 天兰捂脸说:“我想帮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帮他。”韩越安慰的拍着她的肩道:“你不用帮他。他是个男人用不着别人帮。这是男人对男人的战争。你只要站在一旁看着就好,你上次出手了一回,可你帮到他了吗?” 天兰忽然哭道:“我没想到那人这么狠。”韩越眼有点涩:“我知道你虑的是他。我知道你对他是近不得,远不得。得罪不得,亲近不得。我知道你的难处,苦处。可大眼下,你得忍,说不定时局不是你想的那么糟,哭在前头有什么好的?” 天兰抹着泪说:“我就是知道是他的。皇上前儿当着人说,只有他与废太子是他亲手抚育的。这话深里是什么意思?听也听的出来。皇上又跟我说抬旗是为了我好,我以后就知道了。我是日夜不安的。我也不敢往深里想。这话我也只能在你这儿说!” 韩越安慰道:“你啊,真让人操心。放心他怎么不了你。他不会对你狠,你就安心吧。”天兰扬头说:“你这话什么意思?”韩越直视着她的眼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3章 章节字数:13106 更新时间:08-01-19 14:13 来时如一缕轻烟,去时也是如此。韩越的眼远然的看着她恼的掷杯而去的影儿。这人又恼了吧。总是喜怒挂在脸上,行动小气的一句不合便使了小性儿了,如此这般的,她却在那个小圈子里活了下来,这不能说不是个奇迹。韩越忽喃喃的念道:“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那花猫儿不识愁绪,只管作呢哝语。 天兰在车中拿抱枕掷在板壁上恨声说:“再不到这处来了。”铁勒在车沿上听见偷笑,因他知道这话就是说上百遍,过上二日准就忘怀了。福晋是个不太懂得记仇的人,这点好也不好。 天兰且坐车儿去成郡王府去瞧克雅,哪知去了那府里,才知道克雅已然起程回盛京老家躲静去了。京城对她来说这几个月可是呆不得了。天兰有些怪克雅居然要走连招呼也不打。把这帐儿且记得等她好生回来再来闹她。 光阴如梭,胤祯闲坐在西北大营的军帐中,他的身后挂着大大的军事战略图,可这位大将军王却在专心致致的玩着大漠上收集来的奇石。不要怪他无心军务,心无斗志。本来雄纠纠气昂昂,踌躇满志盔甲鲜明的的出征来,就是想着学着祖辈策马扬刀于白山黑水间,来与敌军来个面对面,刀对刀,血肉横飞、你死我活的血战的。哪知来了前线却发现原来不是这么个事。先不说总也抓不住策旺阿拉布坦麾下猛将大策凌敦多卜大军的主力,就算抓住了也恐怕没有他上场的份。来西北已有一年多,他一个仗也没打过,这飞尘却吃了不少去。 皇上布置的攻敌大军有三路,北路,中路,南路。北路军由富宁安,傅尔丹指挥。南路军由年羹尧指挥,而他负责的是中路军。北路负责骚扰、牵制策旺阿拉布坦的后援部队并直接受命于皇上,南路进军以来也已经打了实实在数个回合的仗了,只有中路,远离战事,处在宁夏寸功未立。且不说争个军功,来了一场总不能让人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偏这天底下就有这窝火的事。无奈所有军事行动都有皇上直接布署。故而指有听命行事的命。 然胤祯也不是一点事没有,大事是没有的,却是琐事不断。几路大军十万号人,要人居中调度。皇上虽布署战事,这些个实际的事却是不管的。所以得有个人关注这三路人的动向,敌我情报,给养,人员升降,这些个眼前的事都要他顾及。这十万号人里原来就抽调自各地军营,有南人有北人。有满、有汉、有汉军。满和汉军旗中又分八旗,成份复杂的。这是一只联合的部队,里头有各色样人,里头必然有各色牵扯、矛盾、争端,你不服我管,我不服你管的事情时有发生。再来年羹尧带来的川军,人虽不壮,却是兵风彪悍,与满军言语不通,互看不顺眼,时有口角。一点子的小事,必闹出几条人命来。胤祯做为皇子,地位最高,弹压力最大,费了不少心。 京城八阿哥府 胤誐气呼呼的一掌拍门进来,唬的正在下棋的胤禩、胤禟一跳。胤禟不悦的斥道:“老十你又怎么了?”胤誐气的丢了帽子道:“你们到与爷评评理啊,老三那三耗子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他逮着谁便告谁,前儿告了老十三,昨儿告了老七,今儿在皇上面前下了爷的话来了,我想等明儿就要把嘴巴到你们二个头上来了。爷这张脸就那么象软柿子好捏啊!” 胤禩丢了棋子说:“你别与他碰,碰了你到落个不是。你也不想想皇上是喜欢他啊,还是喜欢你。”胤誐说:“他如今到在爷面前摆哥哥的谱,迟了。谁给他这脸啦。他早干什么去了。原来老二在位时,他怎么不替我们担待担待些委屈。这人真他妈不地道。只会玩阴的。”胤禟哼道:“他凭什么替你担委屈?他如今不愤呢,你想通这点,就懂了。” 胤誐忙问:“他怎么不愤呢?虽亲王没了,到底银子、面子都比我们多着呢。”胤禩道:“小孩子被人抢了糖果,要又要不回来,你说他能不恨吗?”胤誐虽不聪明,却也不笨,明了这是老三争不上大位,心里又服不下这口气,见谁咬谁,泄火呢。 门上忽报西北有人求见,命人请了进来,那人交了二个盒子一封信与胤禩。胤禩看毕,写了回信命那人带回,又命府将那人带下酒席款待。胤禩着人打开来人送来的盒子,且递了另一个与胤禟说:“他信中说与你的。”盒子打开,盒子内无什好东西,不过是一二块满是孔洞的奇石。胤誐拿起看了一会子,仍丢到盒子里说:“他走了这些个日子,这礼也太薄了点。那西北就没有什么别的土产的吗?只这个破石头?再说怎么独你俩有,我却没有?就我不是人?” 胤禟哼了一声说:“你当他真是千里迢迢的命人递与给我的吗?我还没那份福气,这个的主人是另有其人。”胤禩笑道:“可不是吗?有人可喜欢这些个石头呢!”胤誐把盒子中的两块石头又看一遍,果见与老九那盒子里的那块更有趣些。胤誐哦了一声:“难道是给我大妹妹的,你们说这老十四怎么贼心还不死呢!”胤禟双眉一立,脸沉下来说:“老十,你是欠打吧。你怎么说话的呢?”胤誐嗤道:“唉哟哟,我又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护短,我怕你还不行吗?” 胤禩把那封信交与胤禟看说:“你看,老十四在叫苦呢。”胤禟看毕说:“他怎能不叫苦呢。他的目的没达到。以他的性子可不是要叫唤的吗?他这二万兵里,到有一万延信的人,这延信可是我们的人。老十四猴精似的,嘴里不说,心里知道。那北路大军里是皇上的亲兵,富宁安,傅尔丹他是使不动的。不过据报,他连络了不少底下的人,想是笼住了些人。他可是大将军王啊,有想头的可都指着他做太子的那一天呢。年羹尧那铁桶似的,他未必插的进去。算起来他能拿住四成的兵权,他岂有不恼的呢?他也急,他现在还未下战功,虽别人立下也算他的,可必竟没有在军中建立威信。没有威信压不住人的。” 胤誐插话说:“你们说皇上这老爷子打的什么主意,他让老十四领兵,却又不让他指挥,也不让他亲临战场,这里面是个什么理呢?莫不是疑他?”胤禩摇头说:“皇上在阿哥中只是疑我,是怎么也不会疑他的。你没看到前儿西北折子上的朱批吗?这爷俩亲和着呢。”胤誐问:“这却又为何?” 胤禟凝神细想了会说:“准噶尔如今把持着西藏,皇上真正虑的不是大策凌敦多卜打不打的败,而主要是虑蒙古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这三部的上十万的大军会不会倒戈相向。准噶尔的势力强大,必然影响到其他部落的利益,但这些人却也不愿看到大清的军队深入厄鲁特,这些个人是墙头草,见风就转。皇上命老十四西征,也不过是希望他做坐镇青海,弹压与笼络并济,防范青海的蒙古厄鲁特贵族起异心罢了。他是皇子,举正黄旗,地位何等尊贵,份量何等的重。再来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皇上自然是不愿有什么闪失的。别以为这事不重要,以我看这事比兵事更为重要。更难为。” 胤禩忽皱眉说:“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岳升龙的儿子岳钟琪不错呢?”胤禟瞅着他八哥说:“四川护军统领、定西将军噶尔弼到是可以试着笼一笼的人。岳钟琪却是不用。不过眼前我虑的不是这些,而是京中的人。那些人虽好,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老十四有人牵累着就好,放一放也错不了。”胤禩弹指在案半响说:“你的意思是----”两人的视线胶着了半响,胤禩忽叹了口气:“唉,我知道了。好兄弟我再不存什么妄想了。你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胤禩没要胤祯的土产,让胤禟一块儿携了回去。胤禟遂亲手交与天兰并告知是胤祯命人带回的。果杨天兰十分喜欢这二块石头,却因胤禟在跟前儿,不敢细细的把玩,怕他多心。胤禟轻然一笑把她搂到跟前儿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用装样。”杨天兰脸一红说:“哪有喜欢?”胤禟假意说:“原来不喜欢啊,那我命人拿去丢了。”遂叫人。杨天兰急道:“别,别。也是好远送来的东西。可惜了。”忽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噙着的逗弄之意,才晃然他捉弄她玩呢。遂嘟起嘴来,胤禟笑着哄她半响才罢。 次年四月里清军收复拉萨。以中路大军为新达赖喇嘛做仪仗的卫队入青海塔尔寺,胤祯代表皇帝册封噶桑嘉措为弘法觉众第六世达赖喇嘛,举办了隆重的坐床大典。胤祯直接代表大清的皇帝有效的拉拢了达赖及上层喇嘛宗教势力。达赖喇嘛在藏民中中拥有崇高的地位,势力也极大。当初大策凌敦多卜就是公开支持噶桑嘉措达赖而占据西藏的。新达赖喇嘛的册立,使蒙人治藏,恢复为藏人治藏,土司、贵族、僧俗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西藏平定。 准噶尔部骑兵虽被逐出西藏,却时时凭借熟悉青藏高原地理环境的优势来扰不断。平定西藏之后未几,皇上下诏命令中路军改驻军甘州,又隔数日便授年羹尧,川、陕、甘三省总督印,年羹尧遂由西路军统领一职升到总领西北一切军政大权之职,始拥大权在手。 西北军事,打的是钱粮。色楞、额伦特在第一次征西战役的军事失败,一半栽在给养保障上。色楞以为大策凌敦多卜是一伙打家劫舍没什么战斗力的乌合之众,急于求胜。在沿途竟然未设兵站,又中埋伏。于是在没有情报、后援、军需给养的情况下,在吃光所以粮食和牲畜后,全部沦为大策凌敦多卜刀下之鬼。 皇上在布署第二次征西作战时,便更加注重粮草给养的供给。北路军粮草是由户部直接供给。中路军的粮草由甘陕总督鄂海提供,西路军的粮草由各省向年羹尧提供。可自年羹尧任川、陕、甘三省总督后,粮草的供应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中路军的粮草供应开始由川、陕、甘三省总督年羹尧接手。年羹尧可比鄂海难说话的多。年羹尧虽然在胤祯而前礼数周到,说起话来胤祯却觉的他是硬气无一点商量的口气的。若将来举兵,从西北致京城,所需大军粮草何止万担,如今粮草掌在别人手上,必然的胤祯是心里烦燥的很。 胤祯心里烦燥,人处西北不在京中,消息自然是得的迟些,少些,也是心中时时不安的。三五天与皇上密折专奏不断,上的勤了,皇上答朱批,知道了。又言不要频繁上奏,不但有累驿站,而且惹外间猜疑。胤祯有些不忿有什么猜疑的?父子关系亲密,旁人猜疑什么。 夜间,郭罗络氏从睡梦中醒来,枕畔无人,因支起身来,笼过帘帐,却见胤禩披着衣服在窗前静坐。听到帘上金勾的响动,胤禩回头轻道:“吵醒你了。我没事,看看月亮。”郭罗络氏披衣起来,坐到他跟前来说:“你最近晚上总睡不着,别过分劳了心神,这伤身体。所谓人到桥头自然直。”胤禩苦笑:“有劳贤妻挂心。夜深了,你先睡吧。”郭罗络氏摇头,轻轻将头依在胤禩肩上:“我伴你一伴。你不用对我说话。”胤禩拥她喃道:“莲儿,有你在我身边真好。”郭罗络氏闭着眼说:“你知道就好。”胤禩忽言一句:“我若不是圣意之选,我们一家又当如何?”郭罗络氏没有答,也没有睁眼,象是眯着了。 胤禩叹了口气想,胤禟已经催他早做准备。看来他是觉的皇上是不会传位于他的。他也知道,是不过他不敢相信,若信了,他将再无站起来的力气。他只知道得人心者得天下,为何他得了人心却得不了天下?举荐太子一事后,他何尝到不明白,越是得人心,就越是不得君心。因为任何帝王都决不会允许别人的威望和受到拥护的程度超过自己,哪怕是自已的儿子。得人心者得天下,得人心不如得君心。他也学乖了,收敛了,为何皇上仍不肯相信他呢?皇上责他觊觎皇位,可觊觎皇位的多了去了,哪只有他一个?想不通,想不透,也不服气。 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在一瞬间夺眶而出,胤禩却全然不在意。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在私坻里何必总挂着一付温文而雅的假面孔。他是个人,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在爱人面前显露什么丑态又有何妨。也不在乎这一两滴眼泪了…… 半响,胤禩侧过头,拭干了泪。低头看看,他福晋还睡着呢。不禁抬手去撩开她额上散落的碎发,恰见她微微挪了挪身子,轻睁双眸,迷离后又闭上。胤禩轻声道:“还记得我初见你时吗?那天你穿着海棠色的裙子,你我四目相对,你却羞着跑了。慌乱中还掉了一块碧玉色的绣着牡丹的帕子呢。那个时节真好。”胤禩将郭罗络氏抱回床上,掖好了被子。郭罗络氏睡的翻了个身。她心里道:“那块帕子是故意丢下的。你可知道?” 这年九月,虽国有军事皇上却仍照旧例行驻热河。因西北用兵人员、费用皆有紧张,有些个臣工未免有些个异议,说太平了再去也是不迟的。隔日皇上命谕大学士时说:“有人谓朕塞外行围,劳苦军士。不知承平日久,岂可遂忘武备?军旅数兴,师武臣力,克底有功,此皆勤于训练之所致也。”宗室们听了皇上的话,未免心中有所想法。西北战事,川滇汉人的兵立的功比旗人还多,皇上是不是觉的八旗男儿抵不过汉人了,心有怨气只是不敢明说。 正巧儿年羹尧、噶什图上了折子,请量加火耗,以补有司亏帑。这一折子上来,京中六部的官儿可就炸开了锅了。有人不客气的说:“虽然前线出力保家为国,是好的。可每顿肥鸡大鸭子侍候着也就够了,不要不知足,成天想着吃龙肝凤胆。军前再加火耗银子,我们京中的穷官儿可就穷的抹脖子上吊了。”有人说:“年羹尧、噶什图哪是什么不够花费,是在那处大手大脚惯了,不愿节省,不知朝庭艰难了。”这话说的过于尖酸剌耳,前线的大小官儿听到未免跳起脚来骂娘不止。说什么老子们在前线忍冻挨饿、浴血奋战,你们在京里搂着老婆子,丫头子整天介花天酒地的享福,也不想想这太平日子怎么来的,又不是吃你的血肉,要点钱粮怎么了?遂二处你一封折子,我一份折子,折子如雪片般轮番儿向皇上告状。 年羹尧私写信与胤禛诉说苦楚,胤禛命人带话说:“你就好生着吧。好生当差,好生打仗,好生为官,别闹那些个花花肠子,不许与那些混账人一处来往。以后自有你的好处。”胤禛并不对这请量加火耗的事予以表明态度。 胤祯听闻有六部的人就火耗之事问之八王,八王言户部空虚,前线也暂无战事,此事从缓的好。语意竟是不同意加火耗的意思。胤祯虽素管不着年羹尧的事,但他是大将军王,堂堂皇子,底下人连要个钱粮都要不回来,他的脸往那搁去,遂是极为恼的。胤祯恼起来,自是顾不得别的。在向皇上的密折中未免提到他八哥的几桩旧事来。又与他四哥去信叙些别情,也是话中有话。胤禩从宫里皇上的近身侍从边听到些许消息,恨胤祯是牙痒痒的,只是不好明着说。 胤禩与胤禟一处没人的时候才说,这老十四是个极不省心的人。在京里咱们这些时候明着暗着和对过府里那个掐着打着,还没完呢。他在西北又插上一脚来,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胤禟苦笑说:“八哥,加上这些个打太平架的,架桥拨火的,背后使刀子的。这才热闹不是?从咱三哥算起,那哥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胤禩也叹息。 皇上如何不是深知其中原由的,被这几拨人闹的是日夜不安。终下旨说:“火耗只可议减,岂可加增?此次亏空,多由用兵。官兵过境,或有餽助。其始挪用公款,久之遂成亏空。昔年曾有宽免之旨。”京中六部拍手叫好,年羹尧、噶什图正觉的委屈想上折子再求。哪料皇上又有恩旨下说:“现在军需正急,即将户部库帑拨送西安备用。”户部所送的库帑虽不多,却送了来了。年羹尧、噶什图闹起的这件公案才暂罢了手。 皇上与胤祯的家信中说:“原来花白的胡子居然有些返青了。这事不要与人知道。”言语中的亲和,让人嫉妒。胤祯上折子言,想念父皇,有期望回京之意。皇上又去信说:“家中一切安好,不要对家里稍有惦念。”胤祯有些不解。 冬十月辛酉,皇上命雍亲王胤禛、弘升、延信、孙渣齐、隆科多、查弼纳、吴尔占等人察视仓廒。仓廒查验情况上后,有几处严查之下,发现有所差错,皇上未免极为震怒。十一月中旬,皇上因前数月活动频繁,幸热河,巡河堤,幸上苑,日理万机过于劳心劳力,终于病了。这些个臣工们为保重皇上龙体,未免才稍安生了些。 可这月庚寅,皇上因抱病,命皇四子胤禛在天坛斋戒并举行祭天大典恭代祀天。这道圣命就如一石击起千层浪,群臣宗室私底下议论不已。到了那日,在天坛众皇子、亲贵大臣黑鸦鸦跪了一地,扬着脖子眼巴巴的看到帜旗鲜明,金黄到耀眼的由皇帝仪仗拱卫出来的身着着红色海水托日五爪龙袍的雍亲王,他行动之中浓重的贵气,那顾盼之下隐隐透出一种让人不敢正视的威严犀利,那种剌目到睁眼不得的复杂感觉,尤如一记重石击打在胸口,每个人都不同。 在礼乐声中,胤禛登上三层圜丘。圜丘很大,很空,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礼乐止。除了风声,这里不在有任何声音。所有臣工都环着圜丘无声跪着。坛上只有胤禛一人,胤禛细看坛面,坛面用艾叶青石砌就。坛面除中心石是圆形外,外围各圈均为扇面形。三层栏板望柱及台阶数目均用阳数,采用九的倍数来表示天子的权威,符“九五”之尊。胤禛忽然可以体会到他皇阿玛登上这圜丘,那一瞬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沉淀淀的,是孤寂的,是充满责任感的,是无所依靠的。胤禛的心跳的很快。 胤禩双眼没有意识的看着坛上的那个傲立的背影,甚至于连伏地磕头都好象忘了。他的世界被这记火辣辣的巴掌击得支离破碎,在懵懵懂懂之间,他的神思游离了。雍王神色恭肃的读着祭文,虽声音不大,却显得十分洪亮,加上无比庄严的气氛就如同上天神谕一般。胤禟看了看坛上,又看了看他八哥,眼里有些许酸楚,这无疑是皇上发布的一个预告篇,怎能不懂,怎可不懂。 天兰与从天坛回转府中正下轿的的胤禛又一次在家门口遇上,两家住的着实是近,近的有些无奈。胤禛远远的面上浮起一丝微笑的与她点了个头,便进去了。天兰愣愣的瞅着他的大红的吉服,那种隐隐夺人,自然的慑人之威。想这人穿起红色来越发显的贵重,虽不似胤禟般飘逸,却更有着超人的气度。这人今儿是大大的露了回脸吧。不禁有些颦起眉来。 天兰转身回来,也无心绪出门了。在窗前静静的坐了不知多少时辰,方见胤禟挑帘回来,神色倦倦的。天兰却笑宴宴的说:“陪我去转转。”转转,在这个时候?胤禟有些疑惑,却未出言相询。 直到来到所谓转转的目的地,胤禟疑惑的表情更浓些。高高的尖顶,五彩的玻璃,破败的教堂,推门而进一股子灰土扑面而来,这是马利埃的教堂,自从他去了,也无人打理。 小民百姓见教堂落败,把里面的椅子桌子等能拿的动的木器都顺回去生火去了,故十分的空旷。只有那十字架仍原样挂在墙头上,大概是百姓嫌这木头块太小,不经烧才有幸遗存下来。十字架虽满面蒙尘,却仍闪着圣洁的光。胤禟终问:“怎么来这儿?马利埃那洋毛子又不在了,触景生情的。” 天兰一笑说:“我就想在这儿站站。你愿意陪我吗?” 胤禟叹道:“哪怕是去天涯海角,你也知道我会伴着你的。” 从破损的五色玻璃中,阳光透出几线金黄色的光线来。天兰喃喃的说:“我曾无数次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想象我的婚礼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我曾希望它一定要象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的婚礼一样,豪华而盛大,宾客满堂。最好中西合璧的办上两场,一网打尽,收足红包。一场穿白纱,一场穿旗袍,好好秀一把我因为结婚而减肥二个月后的好身段。我的白纱和旗袍一定不会是婚纱店里现租来的,而是量身订做的,我穿过一次后,就把它挂在衣厨里,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味一下,多少年以后就做为传家宝传给我的女儿或者是儿媳。喜宴一定不要在蜜月前,一定要在度蜜月回来以后才办,因为办喜宴是一件受累的事,我可不想累个半死后,还要强撑去游山玩水。我的婚礼希望能在教堂举行,我的王子骑着白马来迎接我,我穿着曳地的长裙,身后有十几个花童轻轻托着我的裙摆,我的父亲挽着我的手踏上红毯,把我亲手交给那个接替他的人。我的母亲坐在第一排落泪,是喜悦的泪,泪中含笑,我和他在浪漫中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我想象中的婚礼。” 胤禟负着手静静的听着,有些个字眼他不懂,但他能体会到一个女人纯真的梦想来,他的眼有点红,有点酸,因为他从来没给他爱的人这样的梦想,他懂,但他给不起。天兰忽拉过胤禟来,手轻拂上他的脸,梨窝灿烂的一现。胤禟轻声道:“天兰!” 天兰轻轻用手指止住他的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长大了,变老了。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好。” 形式没有想象中的重要。胤禟用力的拥天兰入怀,在他怀中的天兰没有看到他眼中掉下一滴泪来。天兰用力在他怀里蹭蹭:“无论在什么环境,不论疾病苦痛,你都会爱我、安慰我、保护我,不离不弃以至奉召归天的吧?” 胤禟心涩涩的说:“我愿意。”不是不知道彼此的心,只是如此真切的说出来,那种感受就分外的让人的心一阵发紧。与其说是诉情,不如说是急切的誓言,求一种安心。 从天坛祭天回来,胤誐急燥在胤禩面前转着圈一会儿说:“老爷子看来是铁了心了要传位与他了吧。”一会子又说:“八哥,你还有心情与老十四写闲信,老九这时也不知道野哪去了。我这急啊,这会子----”胤禩不理他,由他乱着想,只顾写自个的。一会子传过饭来,胤誐这人是越烦食量越大之人,且不管别人,先动起筷来,边吃边还嘀嘀咕咕的。一时胤禟推门进来,胤誐拍筷在桌上先叫唤道:“你哪去了?这会子才来,那火就烧到房上了。”胤禟冷冷的不说话,只拿眼横了胤誐一下。胤誐吃了一记眼风,单瞅他那糁人的眼神,便自动蔫了。 胤誐因告状说:“你瞧,八哥这时还闲心与老十四写信闲嗑呢!”胤禩放笔说:“老十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稳沉点啦!”胤禟冷笑着拍胤誐一下说:“埋头吃你的吧。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信才要写,才需写。”胤誐不解,但却信胤禟自然比他看的通透,他说必要就是必要的。于是却只问说:“老爷子莫是真要传大位与他了吧!”胤禟坐下端茶说:“是他怎样,不是他又怎样?”胤禩洗过手来吃饭说:“是啊!如今个猜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胤禩面色日益沉重,连续数日亲于深夜私访数个亲贵的府坻。以往这些个事都是胤禟露面调停的。显然这时他已顾不得避皇子不得私自结交外臣的明忌了。自从天坛祭天后,皇上病重,再未公开召见朝臣。皇上居住的畅春园,由二万亲兵围的跟铁桶一样,内外隔断消息。连太医院的医官也皆被禁足在园子里,外边想要知道消息,几乎是不可能。在这种气氛之下,是明白人的都已经知道皇上可能最后的大限就在这几日了。 忽胤禟得心腹下人回报说:“对过府里的雍王爷门上来好象宫里的人了。看那模样陌生的很。雍王爷过了会子就冲冲的往园子那边去了。”胤禟听了心里未免咯蹬一下,手里的书滑到地上。天兰从地上将书拾起来,他一页书起码看了一个时辰,想是无心于书的。胤禟急急的拿了披风准备出门去。杨天兰在后头说:“下雪珠了,多穿着点。”胤禟回头过来,端整看她好一会子说:“晚上不必等我吃饭,早些个安置。”天兰点头儿。 哪知端的,胤禟刚至府门正准备上轿。忽见外头来了一队人过来,皆是身着戎装,刀剑出鞘一片萧杀之气。为首的他认得,是皇上的身边的亲兵,不多见的亲兵,叫哈什克的。哈什克携刀过来,打了个千说:“请九爷安。九爷要出门去啊?”胤禟冷然道:“是又怎的?你有何公干?”哈什克脸一端说:“奉皇上旨意,护送九阿哥进宫。请吧!”胤禟冷笑使眼色与心腹,心腹得令悄悄退下。胤禟方道:“是护送还是绑着去啊?哈什克脸色一晒说:“小的只知奉旨办事,若有得罪之处,请九爷责罚。别的爷也是如此的,请九爷不要难为奴才才好。” 人都来了,岂有不奉诏之理。只有随着他往。却见一路行来,街上空无一人,胤禟暗叫不好,九门戒严了。虽已使眼色吩咐得用之人按计划行事,可能否便当的行来,就有些个拿不准了。这一天来的好快。进了园子,因天气滴水成冰,戒得居的廊子上已然放了几个火炉,然却不是给阿哥们候着的。皇上驾前,兵丁自然是多的,里三层处三外三层。来的早的阿哥们在戒得居前的空地上跪了一地候旨呢。胤禟瞅见他三哥穿的少,冻的直打哆嗦。别人也好不了多少去。 胤禩在胤禟之后也披着斗蓬来了,一进来便瞅见这群跪在雪都没扫净的地上的兄弟中少了二人,少了二个重要的人。胤禩一面与胤禟跪到一处去,一便悄声问:“四哥呢?”胤禟往戒得居里呶了呶嘴,胤禩便知意。又问:“老十三呢?”胤禟摇了摇头,胤禩的心沉上了数分。胤禩沉下心想想自已的安排来,妥贴的没有一丝的缺憾,心又宽了宽。当跪得脚都麻木了,正当其他阿哥们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有人已经开始低声的咒骂的时候。李德全眼角含泪的从里出来尖声道:“阿哥们请见吧!” 众阿哥争先恐后的进去,戒得居里暖的很,只是透着一股子药味儿。帘子一重生低低的垂着,康熙很虚弱的闭目躺在床上,床下跪着一人,这人正是胤禛。而臣下只有张廷玉、隆科多,别的南书房大臣一个没有。胤禛眼角有泪,一脸悲色。 胤祉一瞅见这情形,以为皇上已经大行了。那血从脑子里一股子的涌上来,在门边就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上前来,哭的惊天动地的。他一哭,别的阿哥们也就跟上哭上了,一时哭声震天。胤誐却不管别的,一把揪住张廷玉的衣服,逼问说:“你说,皇上传位与谁了?快说!”张廷玉急道:“十爷,你这是做什么呢?皇上已经昏厥,你就不讲礼数了吗?” 胤祉巴着床,挤开胤禛来,摇着皇上的身体说:“皇阿玛呀,皇阿玛!儿子胤祉来瞧您来了,您睁开眼啊!”康熙的眼动了动,又闭上。胤祉瞧见摇的更起劲了。李德全拉住胤祉道:“三爷使不得。使不得啊!”胤祉一抹泪说:“有什么使不得,总得让皇上与儿子们留几句话吧!”别的阿哥帮腔说:“是啊!”阿哥们在康熙的床前闹成一团。正闹着李德全忽痛哭道:“皇上啊!”,早被挤到边上的医官们急来验看后,也哭倒在地上喊:“皇上龙驭归天啦!”这位千古一帝终于走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康熙在畅春园内驾崩。享年六十九岁。 隆科多抹了抹眼泪站起严声说:“皇上驾崩前,已面谕臣,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尔等还不快参拜新君”。说完向胤禛倒头便拜。众人哭声一收,都死盯着隆科多。又盯向胤禛。却瞅见胤禛闻得此喻,脸未见喜色。大家眼巴巴的看着他跪到床边去,眼直直的,双手捧握着康熙的手,大哭,是且哭且泣。 胤誐冷笑的逼问隆科多说:“拿来?”隆科多一怔说:“拿来什么?”胤誐说:“自然是遗诏了?口说无凭这个理你不晓得?”隆科多说:“皇上已有口喻,你们不信?”胤誐哼道:“我们一来,皇上已经人事不知的,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鬼啊!”隆科多说:“大行皇帝遗诏就在正大光明殿后,以着人去取,有什么疑的。”胤誐冷笑道:“疑的地可多了,我可听说是传位给老十四的,怎么老母鸡变鸭了?”有人悄悄儿嗤笑。 张庭玉寒心道:“大行皇上尸骨未寒啦!”胤禟上前却接道:“是啊,大行皇上尸骨未寒,就有人想矫诏了。”张庭玉指着胤禟道:“九爷你?”胤禟冷冷道:“我怎么也听说,是传位给老十四啊!我们人都在外头,可没听到大行皇帝遗言呢!” 胤誐忽把李德全从地上抓起来恶狠狠的问:“你说啊,皇上是不是传旨给老十四啊?”因李德全是紧跟皇上的,他应该最知道当时情况,故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李德全,李德全在众人的逼视下,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苍惶。他偷偷儿看了一眼正在大放悲声哭得死去活来的胤禛,又看了一眼铁青脸色的胤禩。李德全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泪如河水,怎么问都只是哭。胤誐急的上前一脚把李德全踹得老远,李德全又哭着爬过来继续哭。 正闹着,储着大行皇上遗命的金盒已经取来,张廷玉走至胤禛面前,重重的向痛哭不止的胤禛一跪,说:“请请万岁节哀啊!”张廷玉是当朝一品大员,首辅大臣,且生性中正,品格高尚。 张廷玉这么一说,有几个阿哥也齐声咐合说:“请皇上节哀啊!”胤祉瞅见遗命都来了,这事也就这样了,这时不上何时上啊。胤祉遂跪地说:“皇上节哀啊!”他一跪,又有数人跟着跪。胤祉又摆出兄长的派头来,把胤禛从地上扶携起来,归座到椅子上。胤禛只是拉着胤祉哭,大哭,痛哭。对有些人质疑他是一点也管,也一点不顾。 胤祉冲仍在闹着的胤誐、胤禟说:“你们还闹什么呀!遗诏都在这儿了。”胤誐两眼一翻:“谁知道是真是假?爷还就不看。”虽是和胤祉项牛,他的眼却瞅着胤禟的眼色。他们何尝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不过他们在拖时候罢了。他们在拖,胤禛也在拖。他们在等消息,胤禛也在等消息。这局面就混乱了。 张廷玉斥喝道:“十阿哥大位已定,新君已立,你还不跪,是何道理?”虽然是斥喝胤誐,眼里却看着胤禩。胤禩昂然而立,背着手,神情木然。胤誐高叫着道:“什么万岁,万岁在床上躺着呢,别没搞清楚就混认。”胤禟也哭道:“皇阿玛!老十四在肃州,正日夜兼程赶回来给您请安呢。您怎么就不等等了呢!”几个阿哥停住了哭做观望状。 张廷玉,隆科多见九、十阿哥越闹越凶了,厉声道:“在大行皇帝灵前,尔等竞敢如此放肆!““张廷玉,你这个小人,也想跟着欺君乱政么?”胤誐梗着脖子直问到张廷玉脸上。张廷玉,隆科多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新君又只顾着哭,并不出来主持大局,也不知道是何意思,眼见这里就要弹压不住了。张廷玉,隆科多心急如焚。 正乱着从外头就来了一队脸生的侍卫,打头的就是觉罗永贵,他杀气腾腾往厅里一站,整个人就如一把利剑一样,寒光四射。他冷冷的命身后人道:“大行皇帝灵前,若有人闹事,不管是谁,人头落地再说。” 他是带剑入内的,他的身后是都是精壮的持刀护卫,刀剑出鞘,闪着寒光。此话一出,连胤誐也吓住了。胤誐是知道这觉罗永贵可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主,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啊!只见觉罗永贵冷冷的用眼扫射了一下屋中的阿哥们,许多阿哥都低下了头,不敢和他的眼对视,满屋的哭声都吓小了许多。觉罗永贵对胤禛行三跪九叩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在园内护驾,请皇上宽心。”胤禛稍微点头。觉罗永贵起身立在胤禛身边,连隆科多身后都立了人马,连他都监视在内,外面护卫则将别殿层层围住。张廷玉心稳下来想,原来新君早有安排。 胤禟、胤禩估算着这会子,丰台大营的二万精兵也该到了。丰台大营不到,那西山锐健营的兵也该到了,这何这外头这样的平静。如果他有兵来他们就能扭转局势,如果没有兵来他们就输了。可是不应该啊。这城里的兵故然掌在隆科多下,但城外,十之八九都是他们的人啊。就是城中也有他们的人,这时也该有所动作了。就这么僵着。 一阵风雪厅里又进一个人,张廷玉,见无人主持大局,只有忙上前哽咽着道:“十三阿哥,您来了,大行皇帝已经龙驭归天请-----” “是……么?”胤祥早已看清殿内情形,尽管他来之前早已知道结果。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还是被眼前所看到的,受到巨大的震撼。他呆呆地看着已经移箦的康熙,半张着口,梦游人似地走近了,轻轻揭开蒙着的面纸。突然,胤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皇阿玛,皇阿玛!儿子不孝……临去也没见您老人家一面。您醒醒……您为什么不理我……啊……嗬嗬……” 众人方才住哭,经他又一哭,又不得不跟着痛哭了一场,哭声又起。胤禩一眼瞅见胤祥脚上沾的黄泥,愤怒得眼中火星迸射,原来他出城去了。看来兵是来不了了。胤禩死盯着胤禛——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大闹一场,还是回头再说。 隆科多因见十七阿哥这时也不在了,便问胤禛说:“皇上,十七阿哥胤礼不再了,是否把他找来听旨?”胤禛未语。正哭着的胤祥,但这时回头看着仍然不认新皇的八、九、十,嘴角闪过一丝讥诮,他带着哭音道:“不用传胤礼了,他正当着差呢,他统率丰台大营军马,在园子外宿卫!”胤禩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幸得胤禟相扶才未倒下。隆科多见屋里跪了满地,只这三个仍似葱笔价矗着,遂阴着脸问:“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你们仍不奉诏么?” 胤禩忽慢条丝理的整了整衣冠冷笑道:“怎么敢不奉诏呢?我们哥仨,自然是做新朝的臣子的。”低头一跪,三呼万岁,承认胤禛的地位。他一跪,胤禟、胤誐自然从命。 “万岁节哀!”隆科多、张廷玉一齐上前,劝哭得发昏的胤禛止哀。张廷玉请道:“大行皇帝庙谟独运授您大宝,应以国事为重善摄龙体,宜先定大事,方可一应按制度办理丧事”。众人连请三次,胤禛方止住哀声。 胤禛抹去满脸的泪,挂着十分的悲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众人的三呼下,成功坐上了面南的位置,从这一刻起他成了整个皇朝真正至尊至贵的人。 隆科多断喝一声:“拜!即行三跪九叩大礼!” “万岁……”阿哥们总算叫出了口,君臣名分即定。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在地上跪着的满眼怒火愤恨无比的胤禩、胤禟、胤誐,嘴角往上一扬。雍正继位,新的纪元翻开了第一页。 雍正道:“大行皇帝的梓宫停在这里欠庄重。一会儿朝会罢,朕要亲自护送大行皇帝至乾清宫奉安。”他第一次用朕做为自称。 胤禩听到这个字全身一震,抬头和新皇四目相对,雍正眼底里闪动着冷冷的光,终胤禩停止了和他的对望,无力的低下了他高贵的头。众人齐声道:“喳!”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4章 章节字数:7874 更新时间:08-01-19 14:14 凶信是半夜传来的,远远的听着钟楼那传来按制敲打的低沉的钟声,一声声象是敲打在人心里,闷沉闷沉的。天兰被钟声敲醒,坐在床上发愣儿。昨儿胤禟是被兵士带走的,因惦念着他,直坐在灯前等着讯儿,三更天才眯了一会子。 屋里自有守夜的大丫头,听到动静,忙披着小衣掌灯来瞧。天兰拥着被子正问胤禟回来了没有呢,忽听到外面一阵乱乱的脚步响动。秦道然慌慌张张的隔着窗子启道:“主子起了吗?宫里来人传说,皇上龙驭归天了。按祖制王、公、大臣、公主、福晋、县君、宗室公夫人都要咸缟素,去宫里朝夕哭临。别家的福晋命妇们这时候恐怕都已经过去了。” 天兰一听就觉得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眼前冒着金星几乎坐不住,一种巨大的悲怆感如波涛般卷头扑来,她扶在床上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天兰喃喃的说:“皇阿玛没了吗?”皇上病了这些日子,天兰自然是知道皇上大行将近的,但知道是一回事,得知龙驭归天又是一回事。论及皇上待她的亲厚来,素日比儿子也不差什么,此时闻得凶信且顾不上什么别的,只觉一阵伤心由衷而来,晃过神儿来,才惊觉面上已然湿了一片。 今儿在厢房值夜的是大丫头小桃,小桃见天兰伤心,也知道到这位主子素来是重感情的人,遂也不敢催,只拿着衣服站在床边无声的陪着。小桃忽听到窗外有一俏丽声音问秦道然说:“秦管家知继位的是谁?是八爷吗?” 秦道然唉了一声答:“要是才好呢!是对过府里的雍王爷呢。”又自打嘴说:“你瞧我这口,现在应称雍王爷为万岁爷了。” 那俏丽声音拖长了道:“是四爷吗?” 小桃听这声里有些喜气的意思,心里涌上些恼意来,出来说道:“你们小声着点。主子在里面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六儿你来了,就应进去侍候主子,在这说什么闲话呢?” 六儿没有言语,一打帘子就进去了,但那眼神一瞟之间,小桃却清楚的看到六儿的轻蔑之色,小桃有些气愤愤的。这些个的气愤和猜疑,小桃并不敢在主子面前露出来。进屋来,就瞧见六儿对主子正说着:“回主子,方才秦管家说,大行皇上传遗诏说让四爷继位呢。这下可好,我们两下府里来往本就多,这新皇继了位,必是会青眼看我们的。” 小桃眼瞅着主子脸色渐变了,然那六儿却不曾留心这个。小桃心骂道,这蹄子也太得意忘形了点,就算高兴,也不要显的那样的明白吧。 天兰慢慢儿从六儿手里拿过衣服来,瞅着着她问:“你觉的他继位也很不错,是吗?” 六儿才发觉这话有些个出格,慌着说:“奴才说错话了,奴才本是想着还是八爷继位的好的。不过如今个四爷继了位,论亲疏这么想来,必不会亏待我们。再说了,四爷素日里如何待您好来,我们可是眼见着的呢。保不住就要――”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天兰打的是又凶又狠。六儿捂着脸哭道:“奴才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惹您这么大的气来?” 小桃过来说:“福晋仔细了手。” 天兰从来没有这么气恼过,她没想到跟了她这么久的六儿会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她如何待她,胤禟又如何待她,哪一点亏了她。不求她能与他们共同进退,同荣共辱,但岂能一点心肝全无?素日里到是看错了她。 六儿泣而不止,小桃拿了素衣素服过来,天兰穿好了衣服指着六儿说:“我不应该打你。你若想站那高枝儿,尽管站去,对过府里就在眼前,没有拦你。只怕一会子,那人返回潜坻来,你是见的着的。只不要拉扯别人。什么亲疏?谁亲谁疏?你若不懂,就不配在我跟前站着。” 六儿哭道:“奴才不敢。”她自是不敢强嘴的,可天兰知道这人心中不服,看神色就看的出来。 然这时候也无心理她,白色的麻衣是找暗暗预备好了的。侍女们也皆换了白衣,忙着把室内的红烛皆换成白烛,凡用红的地方替换了去。天兰命传秦道然进来问:“西院主子,预备好了吗?” 秦道然见天兰衣外宽松松的套一件白布袍子,头上也不再戴花饰,一点点缀全无,只是在耳边吊有一寸长的银流苏,也不上妆素着一张脸,显的分外素净。不敢多看,秦道然面有难色低头回说:“西院主子称了病了,死活不去。奴才说按制应去,可她就是不去。说就算治了罪也是不去的。她说的底下的话,奴才不敢回。奴才求了老半天,也无法子。咱们府里也没有侧福晋,若各府里都齐了,只缺我们府里的,恐面上不好看。” 秦道然只敢说恐面上不好看,天兰知意他深里不好说。秦道然那些个不好回的话,大约她也知道。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候且不说违了制,就是归置错了东西也是天大的罪过。栋鄂氏分明是在这时有意让她难堪,有意让胤禟难堪。天兰心里道,这时不时不能乱,不能乱,一定不能乱。天兰对小桃说:“我们去西院一趟吧。”小桃忙应了。秦道然也慌着跟着。 到了西院,栋鄂氏已然起来,正坐在大厅里的正座上,侍女老妈子在厅里站了一地。就连几个不太露面的妾室们这会子也都在这儿呢,显然是她召集过来的。栋鄂氏一双眼似笑非笑的,见到天兰一行人过来,那脸上的冷笑之意更浓些,她显然早就料到她会过来的。而且她料定她会来求她的。天兰眼先瞟向这些个女人们,妾室们面上有个讪讪的。然后天兰向栋鄂氏敛了一礼说:“想必你也听到了皇上大行,按祖制,宗室亲贵都要咸俱缟素去宫里朝夕哭临。看来你已经准停当,这就请起身吧!” 栋鄂氏环视一周哈哈笑道:“按祖制只有福晋、有名份的侧福晋才需要去朝夕哭临,我们府里你当家,你是主子,我是奴才。这露脸的事,你该去啊!你怎么还不去啊!在外面谁不叫你福晋啊,你是福晋啊!怎么这会子你又不是了。”妾室们相视无言,栋鄂氏见无人帮腔遂骂妾室女人道:“你们这起没用的东西,被抢了男人,连嘴都不敢张!这时你们爷不在,没人与她仗腰子,怕也做什么?” 秦道然瞅见天兰脸上有尴尬之色,于心不忍,遂出言道:“这国之大丧,本是紧急的事情。各府里的福晋可都起身了,若去迟了,可要担个不敬,不孝的罪名。” 栋鄂氏直问到秦道然脸上来:“你说,这府里嫡福晋是谁?”秦道然陪笑说:“是您。是您。当然是您。”栋鄂氏一指天兰问:“我是嫡福晋,那她是什么?”秦道然说:“这个,这个。”栋鄂氏喝命:“说!你给我说!”秦道然眼瞧了天兰一眼吱唔说:“自然也是主子。”栋鄂氏恼道:“什么?即然她是主子,那好啊,你求她入宫去啊!她去就好了,找我做什么。”秦道然为难的说:“这个,这个。”仆从们眼巴巴的都瞅着天兰如何解这个局来。 天兰只觉的两颊赤热赤热的,她即过来,本就知道这人会发难于她。她过来不过是不想让处在被动和艰难中的胤禟,不至于在丧礼上再有个什么差池,好让人抓到什么把柄罢了。这是她的一份心。为了胤禟,即然栋鄂氏不合作,也就不得不怪她先礼后兵了。天兰忽喝命铁勒道:“进来!” 不说栋鄂氏,妾室女人们,就连秦道然也吓了一跳。铁勒从背后一掌打昏了惊恐万状的栋鄂氏。打昏了她,再扶掖进宫去,人到了就不算失礼于人了。别人问起,只说是悲痛的昏厥也就是了。 正收拾停当,将栋鄂氏扶进了马车,忽见大太监魏珠坐了车来,在门口下车,请了安说:“出了这么一件天大的事,奴才恐路上车马纷纷出了什么事。特前来护送福晋进宫哭临。” 天兰侧过头来看看马车说:“嫡福晋过于悲痛已然昏厥。” 魏珠略挑起帘儿来,向里面瞅了一眼。回头说:“奴才不是请她来的,是特特儿请您来的。请福晋起身吧!” 天兰一愣说:“是我吗?我没有---” 魏珠抬手止了这话,笑道:“奴才没有说错,奴才单来护送福晋您往入宫哭临。至于这位,即然昏厥就不必去了。” 天兰有些疑惑。然经不住一再催促,只得随他进宫去。 来至宫中,就见宫中白汪汪的一片,男摘冠缨截发,女去妆饰翦发,人来人往乱哄哄的,宫里是哭声震天,每个人都哭得是眼红肿得象个桃子般。虽看上去每个人都是声嘶力竭,极尽悲苦,号恸如丧考妣。但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在为失去一个圣君而觉得悲痛欲绝呢?应该是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无法抑制地情绪吧,有委屈,不气愤,有无奈。王公大臣入乾清门瞻仰梓宫,皇子、皇孙行礼丹墀上,公主、福晋等咸集几筵殿前哭临。 魏珠送她自几筵殿前就请退了。天兰还未来得及问他胤禟如今怎样,殿前自有其他太监来引路。正值寒冬,几筵殿前烧着两个巨大的四足四象平安铜炉,但刺骨的寒风还是在殿中不住的狂肆地翻卷,殿中的白帙吹的飘飘欲飞,众人都得忍着冷意哭临,数十人分两拨跪在大殿的左右。 因天兰来得迟了,故而不得不跪在最外面。说是在殿内,其实跟跪在外面没有任何的分别,一样的冷。天兰在众人中寻到八福晋与十福晋的脸,那二人跪的都太远,只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八福晋无声的问了一句:“怎么来的这么迟?”天兰还未来的及回她,只因又一波的痛哭浪声袭来,只得低头做痛哭嚎啕状,这天的温度大概只有零度以下,天兰觉得真是冻得手足都麻木了,没了知觉。 为什么大家要一直的跪着哭下去,悲痛的深浅,难道都是由这个来衡量的吗?对康熙的大行,天兰是悲痛万分的,然这样的景儿下,却觉的泪都哭尽了,只觉的心里酸痛,却哭不出多少泪来。胤禟在那边也是如此的哭吗?那个人他现在也是如此的哭吗?天兰胡思乱想的悄悄儿的抬头,有数个太监阴着脸在旁监视护卫,原来如此这就是众人这么老实跪着哭个不停的原因。 大行皇帝既大敛,奉梓宫已于乾清宫,前三日设几筵在朝、晡、日中三设奠。每到时辰,新帝就会亲诣尚食祭酒,三拜,立,举哀。这时王、公、大臣、公主、福晋、县君、宗室公夫人于也要同时陪着随起举哀。京城自大丧日始,寺、观各声钟三万杵,故钟声连连不绝。 晚间掌灯时候,宫里的一天哭临才结束了,福晋,公主,命妇们准回,明日里还要赶早儿进宫来。女人们跪了一天,又哭了一天,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女人们,哪里受过如此的罪啊,全身都是又累又乏又冷的,听到可以散了,莫不是加快脚步往外赶。她们可以回去了明日在进得宫来。可是那些阿哥们可没有如此的便宜。众阿哥们皆随着新皇帝守灵,寸步不得离开大内,连入厕睡觉都有专设的太监监护。吃不好,睡不好,本来按祖制每天尽可以从私坻入宫守灵的,但新皇帝不许,众阿哥们心里怨气冲天,无奈里里外外手脚都捆得死死的。别说传个消息,就是递个眼色道个寒暄都有多少眼死死盯着,哪里有半分自由?大家心里叫苦不迭,也只得耐着性子等着这漫长的丧期过去。 朝夕哭临,天兰一连二日,随人哭到子时,回府去睡不上一会子,又要匆匆赶入宫来,便觉十分辛苦。然身体虽苦,却不及心之苦来。自从办大丧起,她就一直没有见到胤禟,她心里不安极了。命人打听,只知道那些个爷们都在乾清宫那儿呢。也日夜哭临,且不许家去。新皇就是表率,新皇以东庑为倚庐,就日夜呆在乾清宫守灵,别人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侍奉。 第三日仍是天还黑着就进了宫,天又落了雪,滴水成冰。烧了清晨祭纸后仍行哭临之事。听旁边有衣服动的声音,天兰往左一瞧,就见周围跪着哭的五福晋悄悄儿的拿手放在膝上来回的摩擦着取暖。天兰刚想效彷,就见一个太监对这边轻轻咳了一声,五福晋立马不敢再动了。哭声起就跟着哭,哭声停就跟着停。跪着跪着天兰就觉得眼皮重得很,咕咚,天兰眼前一黑往前倒在了前面三福晋的身上。 几筵殿顿时大乱。有人惊叫:“九福晋哭得昏过去了!”有人闹说:“是冻得昏过去了吧!”有人批评说:“这殿里是不是应该多添点火呀!”有人乱叫唤:“御医在哪里?御医在哪里?”有人趁着乱站起来活动一下子手脚,有人悄悄儿吃一口东西。 很快太监过来看视,一看天兰面色发青,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连忙把架起来,往外送。五福晋机灵的说:“我去照看一下九妹妹!”领头太监冷笑着挡住五福晋道:“别乱,别乱,请各位继续哭临,各归各位。主子们,九福晋是金枝她玉叶,奴才自会照看。”各位福晋命妇只有跪回原来的位置。八福晋因隔的远,在最里面跪着,她心里担心,却没法子去,暗叹一声,跪回原位。 领头太监带着二个小太监架着天兰就往外走,走得飞快。转过一处侧殿,就见觉罗永贵迎面而来,领头太监给觉罗永贵请了安。觉罗永贵一眼就看见天兰闭着眼,脸白白的,一拭额头,热得很,知是在发烧。不由欲伸手想从太监手里接过她来。领头太监拦道:“您有大事要办,不劳您了。”觉罗永贵以为太监是不敢劳烦他,故道:“我送她去御医哪儿,不麻烦。”领头太监阴阴一笑:“您不麻烦,奴才就麻烦了,这是奴才份内的事。请您自便。”领头太监一使眼色,两个小太监便先行带人离开。 觉罗永贵怒道:“我说让你把她留下,没听到吗?爷的刀可是喝血的。”领头太监到也硬气,说:“奴才奉旨办差,不能从命!”觉罗永贵见此人面生,不由问:“你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对我这么说?不怕掉脑袋吗?”领头太监不慌不忙答道:“奴才叫高三,是在养心殿魏总管底下当差的。”觉罗永贵一惊,这人是皇上身边的人。手收回来,说道:“你把她带到哪去?她可是九福晋。你们可晓得?”高三道:“奴才知道,能进到宫里的,个个儿都是贵人,奴才自然小心侍候的。” 觉罗永贵正想再拦,身后有人急急跑来说:“统邻大人,十三爷正请您去呢!”觉罗永贵应了那人,再回过头来,那高三从容的行礼毕,扬长而去。觉罗永贵握刀的手,不由的青筋并出,几次欲抽刀出鞘,终按下来,脸上铁青一片。忽远视那高三的去处,又不由得大吃一惊,那边是,那边是皇上暂居之所,新皇的寝宫养心殿。他们将天兰送到那里去是个什么意思啊?老天!皇上莫非想? 八福晋边走边打着跪得麻木的腿慢慢儿走出宫来,等候许久的贴心大丫头银红忙递上披风来披在她的肩上。八福晋收拢披风的口儿,小丫头递上一个用手帕子垫着的小手炉。八福晋拿在手中长叹道:“真是暖和。” 正准备登车的时候,就看见九阿哥府里的铁勒还长着脖子向宫门处望着。八福晋连忙让人把铁勒叫过来:“怎么你还在这儿?”铁勒干笑着给八福晋请了安。道:“您看见我们家福晋了吗?怎么我们主子不和您一处呢?” 八福晋奇道:“你们家主子到这个时候还没出来吗?早上的时候就在几筵殿昏过去了,被人送了出去,这会子应该早就出来了才是。”铁勒急道:“没有啊,奴才一直在这等着,未见我家福晋出来啊!”八福晋道:“你确定她是从这个门出来的吗?也许从别的宫门回去了也未可知。”铁勒一听,对啊,这也有道理。连忙给八福晋告辞赶回府去。 禁宫的夜是沉寂凄冷的。北风呼呼的吹在宫巷中,打着卷儿,发出一种近似于狼嚎的音色来,有点鬼气。虽然有不少的宫人都宿在宫里的各个角落里,但是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这一片黑沉沉的屋檐下,却还是那么阴森冷漠。然煌煌紫气之城,天子之居所,哪来的鬼气?有人眼中这是一片金壁辉煌的神仙境,在某人的眼中却是修罗之城。不过是看它的人的心境不同而已。 觉罗永贵在寒风中坚起衣领来,领着一哨人马沿着紧要宫室巡查。他如今本已经早不用当这个差,但今儿不同,今儿他心不宁,他要走走。乾清宫后的配殿如今个是守灵的阿哥们临时的居所,觉罗永贵踏进后殿去关照了烛火小心之内的话一回,方看到配殿后的院内一人深夜未睡,临风披着滚着白狐毛边的披风正赏着月色呢。 天下了几日雪,这夜又有大月亮。星月皎洁下,融汇着大片白雪,交织成亮若灿银的一片琉璃世界。这样的人,配上这样的景,实在是如一幅图画般的赏心悦目,美的紧。这雪的确是好东西,它可以轻易掩盖了世界一切或丑恶或美好的东西。 觉罗永贵过去打了个千:“九爷还没安置呢,好兴致啊!” 胤禟转回头来,俊美的脸上却无甚表情:“今夜,怎么是你当差?” 觉罗永贵笑笑:“与人替了班而已。九爷这天冷的可以,您可要保重了。” 胤禟未理这句话,只细看屋沿子下似玉琢银雕的晶簇,,根根水晶倒挂,一簇簇一棵棵如银枝玉叶的珊瑚,又如一座座冰塔高耸,更象是一把把利剑可直剌人心,胤禟有些个皱眉。 觉罗永贵请安后并未立即告退,反而与胤禟站到一处去看雪。二人立在一处好半天无语。半响,觉罗永贵说:“那天,在戒得居。我以为九爷会与我叫板。” 胤禟慢慢儿侧过头看他一眼,冷笑道:“与你叫板,然后让你找到理由一剑收拾吗?你进来时剑上的血已经拭净了,但衣上点点红迹,是瞒不了人的。” 觉罗永贵叹道:“九爷是个聪明人啊!” 胤禟眸子黑沉沉的看他问道:“那夜你杀了多少人,二百个?三百个?” 觉罗永贵仰起头来与胤禟对视:“九爷算的不错,三百二十七个。若您和八爷底下的人有您万分之一聪明,也不会动的那么早了。若迟些,也许就不会那么容易收拾。沉不住气的人总是死的快的。” 胤禟转眼瞧见觉罗永贵提着的墨绿色的刀哼道:“所以你换了刀。” 觉罗永贵冷冷道:“人的脖子总比剑硬的,奴才的剑卷了口子,自然要换一把了。奴才没有别的本事,只有这个。九爷您说是不是?” 胤禟冷冷的讽说:“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觉罗永贵到也阴冷的一笑说:“谢九爷夸奖。”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均是如此。觉罗永贵忽从胸口拿出一个银扁壶来丢给胤禟。胤禟抬手接了,看了他一眼,没有迟疑,仰头喝了一大口,仍丢还给他。 觉罗永贵赞道:“九爷好豪气!就不怕我这酒里有什么?”说毕也大口喝酒。 胤禟冷笑道:“爷量你还没有那个胆子。二十年的梨花白,果然是好酒。” 觉罗永贵仍将银扁壶收入怀中低低的说:“九爷猜的不错,是二十年的梨花白。她也喜欢喝的。这酒还上是上次庆韩越那小子的乔迁之喜时喝剩下的。九爷这日子过的真快。不是吗?” 胤禟忽叹道:“你这人,心硬但人却不算坏的。” 觉罗永贵当着他有话几次欲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忍了下去。离这配殿去,觉罗永贵想起十三爷的话来,十三爷说她在这二十七日之内是无需忧虑的。是啊,二十七日必是无忧的,因还未除服呢。但除服后又当如何呢?他拿这话问了十三爷,十三爷只是怔了怔,手里的杯子拿起又放下来,他的眉头比他锁的还深呢。这深夜中,宫中还有零星的灯火,未睡之人岂只一个,想必是个有个的事务,觉罗永贵笼紧了衣领。 天兰在昏昏沉沉中觉得有一双略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她很想努力的睁开眼,但眼皮就好象有千斤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就好象小时候溺水的感觉一样,拼命的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却什么东西也抓不住。一个声音好似从远方传来,如远处的钟声一样隐约。但这个人又好象坐得很近,她似乎听见了耳朵边上吹过的他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不对,是非常非常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谁。 “好烫!传了御医了吗?” “回主子,传了。周太医,王太医在偏殿换着班守着呢。” “有无大碍?” “周太医说了,只是受了点冷,感染了点风寒,说细加调养过十几日便好了。” “为何一直未醒?” “回主子,发着热呢。不过才喝了药,热应该马上会下去。” “小心侍候着。醒了便即刻来回。” “喳!” 她热得踢动被子,翻了个身。马上有人又轻轻的替她把被子拢上了。口里无意识的唤了一个人的名字。有人立在他床边好一会没有动静。她又拉开了被子,有人在她耳边轻道:“睡着了还这么不老实。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她的被子又被重新的掖紧了。接着有衣履行动之声轻轻细细的,声音又渐渐远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5章 章节字数:11493 更新时间:08-01-19 14:16 八阿哥府的朱红大门被拍的山响,守门的人被剧烈的响声惊醒,不禁低声咒骂了几声。这个早晚,又这个天气来敲门的,可不是要杀千刀的吗?守门的人披了衣,提了灯,打着哈欠过来开门。 门外就见九阿哥府里的铁勒,满脸冻的青紫,满身满脸都是雪和冰渣子,他在门外跺着脚,满脸都是焦虑之色。 “哟铁兄弟,这个早晚的你怎么来了?你瞅这天寒地冻的。” 守门的人一开门,铁勒也不搭话,就急着往里闯。门上的急了,拦道:“铁勒啊!你往哪里混闯呢?那边可是二门内室主子们的地界。” 铁勒吼道:“你们福晋呢?我有急事求见福晋。” 门上人两眼一翻拦道:“就算是急事。你也不能混闯啊,主子早就安置了。有话明天再说吧。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我们主子福晋在宫里哭临了一天,劳乏的这会子才睡下了。” 铁勒一向力大过人,这时又是火烧眉毛的事,故一把门上的推得老远,指着他硬声道:“要是误了爷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门上的人没料到他使这么大的劲,也急了,拦腰把铁勒抱住,不但不让往里进,还高声叫起人来。八阿哥府里素来高手如云,顿时悄无声息的从暗出闪出二个巡夜的高手来,二个人也不管平日里和铁勒有多熟,上来就是摛拿手闪电般的招乎过来。铁勒被拦的进退不得,无法子,只有越发高声叫嚷起来。 寂静的夜中,哪怕是一点声浪也是大的。二个巡夜侍从见铁勒在府里乱叫,怕担干系,那手下的也越发狠快来。当听到声的待卫赶到有四五个后,双拳难敌四手的铁勒被人手脚麻利的缠成棕子状,连口都给封住住,众侍从正准备将铁勒丢到马棚里,明日再请示发落。 忽见一个小丫头过来问出了什么事?众侍从认得这个丫头是侍候福晋的,见已经惊动了里面,遂不敢再加隐瞒,把事情回了。小丫头回去了半响,又来说道:“解开他吧,福晋要见他。” 铁勒灰头土脸的跪在八福晋住的东暖屋的门厅里,八福晋见铁勒这会子过来,心里已经有不详的预感。心揪起来。好容易稳住了神,在里间问道:“什么事让你三更半夜的上我这来。出了什么事?” 铁勒带着哭音道:“这么晚来打扰福晋是小的该死,但实在是没法子。”“究竟是什么事,你麻利点说!” “回福晋的话,我们家福晋并没有在家里,我本来想着是不是还在宫里,找了人去宫里打听,可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了,该出来的都应该出来了。奴才没法子啊。奴才这思来想去,只有来回您。” “她不在家里?” “是的。晚间早些时候在宫门口时,您说我们家福晋昏倒了。奴才想或许太医院知道什么信呢。好容易找到王太医府上,可他府上人说王太医还未回来呢。又问至柳太医那,柳太医今儿也当值的。他只说没看着我们家福晋,这事可不是奇了怪吗?病了让太监架出去了,又不在太医那儿,又不在府里,难不成-----”是丢了不成。这话铁勒没敢说。 铁勒就听见里屋里,八福晋一下子坐了起来。八福晋急道:“即有这样的事,就应早来回我,怎么到这个时辰才来?你们秦管家呢?这事应是他来回才对啊?” 铁勒回说:“奴才一回去,就回了秦管家。可他说这事等等看再说。左等不回,右等不回,直拖到这个时候,他象没脚蟹也没了主意了。这秦道然误事又胆小,真是不及原来的鄂管家一半。我们福晋不见了。我这要怎么对我们主子交待哟!”铁勒抹起眼泪来了。 八福晋捶床怒道:“这是什么时候,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喝命银红马上传起胤禩素日得用的人先至宫中打探消息去。铁勒重重的给八福晋磕头。“全指着您了,福晋。” 静了好半天没声,八福晋忽道:“指着我了吗?指着我也未必有用。你就别磕了。”铁勒愕然。 天渐渐的亮了,没等到消息的铁勒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府去,老远就听到对过府里府外闹哄哄的,门口只见车马成行,仆从熙熙来往穿梭,欢声笑语不绝,想是那府里的贵眷们在打包行李,收拾细软,归置东西。那府里的爷做了皇上,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过府里的福晋、女人们都要跟着迁居到宫里去了。眼见别人家热热闹闹的,再一想到自已家的主子音讯全无,铁勒心里一片冰凉。 自大丧三日后,从第四日至二十七日。每日只在梓宫前哭临一次。宫里的嫔妃们在灵前哭完了灵,纷纷散回宫室休息。宜妃伴着大行皇帝几十年,感情深厚,大丧期间哭的死过去好几回。别的嫔妃们都散了,只有她和德妃仍在守在灵前。 德妃望着梓宫,虽是无声,可那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洒了一地,格外悲切。底下人劝进再三,也未能劝得她回转。宜妃木然的枯坐在灵前,心里是一片的乱,她的心象是许多草,横七坚八的疯长。这个女人在这么多年后,终于赢了她。过几天她就应该称她为皇太后了是吧!忽然宜妃很颠狂的扑到梓宫上以头撞棺痛哭起来,这个举动几乎唬了所有人一跳,连忙几人上前死命才拉住了。 德妃劝道:“宜妃身子要紧,断不必如此。举哀当止则止。你的悲切大行皇帝想是知道的。”宜妃抬起头来眼直直的视了德妃许久,眼里的怨意让德妃暗暗心惊。然宜妃忽收了泪,慢慢儿整了装束后方淡淡道:“少陪了。”一摆帕子,带着人飘然而去。德妃在后怔了怔,暗道好傲气的人。哪怕是落败了,血液流尽,那骨子里也是傲然的人。 “起风了,娘娘!”贴身宫女为宜妃披上披风,宜妃拉了拉出锋出的极好的黑貂皮面子的领子立在穿堂口,望了望风色,口里喃喃道:“是啊!起风了。”宜妃觉得这风吹的人格外剌心,遂急急的走动。 德妃如今太后之位是做稳了的,有说不尽的荣华富贵在后头,母以子贵,正是争荣显贵的时候,有什么好哭的。哭与谁看?深宫厚帷里有几份情意是真切无私的?她有私,德妃也有私。大行皇帝一去,把这巍峨的宫殿下的深藏着的无数人所不知的故事都带了去。把那些怀抱着或多或少野心、心机,憧景、夜夜孤苦的女人们却留下了。宜妃叹了口气。以后的漫漫长夜就这么熬灯油似的熬下去吧,等到油尽灯枯,也就罢了。 等宜妃刚扶着宫女进了西六宫的地界,隔的老远就听见怒骂声,哭声一片,然后冷不丁的就见许多人从西六宫宫道口里涌了出来,有的提着包袱,有的拿着几件衣服,有的搬着家俱。宫女,嫔妃,太监就跟炸了锅了蚂蚁似的,来来往往的,都往外搬着什么,运送着什么。 那个阵势几乎唬了宜妃一跳。宜妃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站在一角上不敢动。宜妃的首领太监余福儿是个知事的人,连忙拦住了一个冲出来的女人问出了什么事儿,如此慌乱。 余福儿拦住的那女人,手里夹着一个盒子,右手上提着一个汝窑的盘子。一边哭天抹泪的,一边对着那边吐着口水。余福儿仔细一瞅,看清楚了,惊道:“这不是嫔主子吗?奴才给嫔主子请安!您吉祥!” 那女人狠命啐了一口说:“吉祥?吉祥个屁。就剩一口气了。早知道有如今田地,还不如跟大行皇帝去了才好呢!”余福儿被啐了个满脸,讨了个没趣。 宜妃仔细端详那人,模糊的认得,这个女人好象是大行皇帝的嫔,叫什么马佳氏的。前不久还来她宫里请过安的。看面相,那平日里也是温和可人的,如今怎么这样了呢。宜妃招手叫她过来问:“这是怎么了,这个钟点上你往哪儿去啊?” 宜妃与德妃往日里摄六宫之事,在宫中地位是越众妃嫔之上的。马佳氏一见是宜妃,脸上不由的有些惧色。不由得整了整衣服,过来小心回话,但脸上仍是怒气冲冲的:“请娘娘金安!您还不知道吧!奴才看您不用回储秀宫了,奴才也不用回芳娱殿了,我们如今儿都被人赶出来了。”宜妃面上变了几变。余福儿忙问“这是为什么?” 马佳氏恨恨的盯了一眼余福儿,哭天抹泪的道:“内务府着人来传话了,命旧宫眷们即刻把宫室空出来,好给那些新主子们住。娘娘啊!是即刻啊!一大群阉奴守在那儿候着我们移宫呢。奴才要去灵前哭给大行皇帝听去,这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怎能这么快就叫我们旧宫眷移宫呢,这起势力的小人。惯浮上水的兔仔子们!是不得好死的!如今个奴才的东西都被送到慈宁宫去了。奴才不想活了。” 余福儿回宜妃道:“主子,看样子这阵势是在移宫了。”宜妃气的双颊发白道:“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可以这样快移宫呢,再快也要等头七过了吧。这起人连这几天都不愿等了吗?” 余福儿劝道:“娘娘,大行皇帝故去,这宫是要移的,是伧促了点,可宫例上并未写明主子娘娘们应何时移宫,这理也不好与人争去。” 新旧交替,一代新人换旧人。马佳氏冷笑道:“奴才看您啊!也赶紧去占个住处吧,迟了可就赶不上了。”马佳氏说毕也不跪安,拨腿就走。这个时候还是个人顾个人吧。 余福儿道:“主子不用急,您慢慢来,奴才先回储秀宫看看。”宜妃只有点头,余福儿便飞跑。宜妃呆立在风中许久。 人多路挤,宜妃的贴身丫头,不得不张开着手,尽力的护着宜妃,但就这样还是免不了被挤得东倒西歪。好容易宜妃回到储秀宫,一进门就看到余福儿脸红脖子粗的四处拦人,宫殿里数十个身着白衣手抱东西的太监宫女们急匆匆的来回忙着,动作麻利的打包着行李,余福儿那拦得住这许多人去。 宜妃看到这个情景儿,一股子怒气直上心头,大声喝命道:“停手,都给我停手。”那十数个人停了手下的事头儿,在原地请了个安。 余福儿眼红红的跑过来,带着哭音道:“主子,真的要搬。奴才说请迟二天,慢慢儿收拾一下都不成。这起人说后天这里内务府就要派人来粉刷三新了。”宜妃越过这些人坐到宝座上去,眼冷冷的扫了那十数个人冷声问道:“这儿谁是头?传他过来回话。” 一会子一个面生的太监麻利的进来,满脸堆笑的请了安。可底下的话却不是那么客气:“宜妃娘娘,噢,瞧奴才的这记性,现在应该叫您是宜太妃娘娘了,上面传下了话是这么吩咐的,奴才们也为难不是。奴才是干事的人,听吩咐的人。您大人大量,千万儿不要为难奴才才好。这旨意是养心殿魏公公下的,魏公公如今个正在侍驾呢。您只管问着他去。” 余福儿怒斥道:“放肆。死奴才,怎么回话呢?你这是什么口气?就不怕板子侍候吗?”那太监到也不怕,居然冷笑道:“回宜太妃娘娘。奴才不知道什么是放肆。在主子面前奴才也不敢放肆。主子叫奴才回话,奴才便回。主子听在耳里不喜欢,奴才也是据实报之的。” 宜妃冷冷道:“好一个灵牙利齿的奴才,你在哪处当差啊?” 那太监回道:“奴才前天才补入养心殿当差。” 宜妃眉一立冷笑道:“你办的好差啊!我要提拨提拨你。余福儿你还不传敬事房的人来。” 那太监初还是趾高气昂面露轻视之色的,这会子听传敬事房来脸都吓绿了。敬事房为宫中管理太监赏罚之所。这时传敬事房来哪里是提拨,分明是要就地杖毙的意思。在这深宫中主子打死个把宫人还不是小事一桩。那太监顿时磕头如捣蒜。 宜太妃娘娘,宜妃皱眉。这个词怎么听的那么别扭啊!是啊,大行皇帝去了,她现在是太妃了。她从十四岁入宫,如今也有四五十个年头了,这些年里,她瞧得起谁?谁在她跟前儿,不是小意的堆着笑,高声一句都不敢。如今真是天变,人也变。她的头顶上那片天倒了,她的天没了。她的生命里不再有了支撑。若不是心里念着她的二个阿哥,她到真愿意随着大行皇帝一起去了。哪里由得这些个奴才如此轻待她。 门外不住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扑扑声,和初时大,未时小的哀求哭喊声。一时执刑毕,敬事房太监拖进一个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身子进来。敬事房太监踢了那身子一脚道:“还不谢主子恩典。”那身子哆嗦困难的支起身来,声细如蚊:“奴才谢主子恩典。” 宜妃眼神冷冷的扫过地上跪的移宫人等,那些人皆低下头来,不敢吱声。半响,宜妃无限留恋的环视了这屋子一圈,方吐出一句话来,这话说的很慢,很费劲:“余福儿,我们移宫!”移宫人等人磕头说:“谢谢主子恩典!”余福儿双眼泪下:“喳!” 听到消息赶来处理的魏珠,悄悄儿从窗根儿退出来。谓底下人说:“万人也傲不过这主子去。你们仔细着点!别生出事端来!”底下人应声说:“喳!” 魏珠又叹道:“这等品性是出挑的。可这祸事也是由这个起。”底下人不解问:“为何?”魏珠白了底下人一眼道:“你若悟来,就做了我的位置了。” 吟霜呆呆的看着慈宁宫后偏殿最里面的这间,几乎见不到天日的房子,这个居所比她先前住的小了二分之一去。这将会是她终老的居所吗?老天,她还不到二十岁啊!难道她的一生就这样渡过了大半,到了需要青灯古佛的时候了吗?她还这么年青,她还不想被人当成行将就木之人。 “借过,借过!”吟霜转过身来就见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女人抱着东西准备挤进来。吟霜惊惶的拉她:“伊尔根觉罗小真你要做什么?” 伊尔根觉罗小真抬头道“噢!原来是你!”“我不在这里,我能在哪里!”伊尔根觉罗小真从吟霜身边挤过,也不管吟霜落在她身上惊异的目光,自顾自的把行李放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 “这是我的床。”吟霜不满的说。伊尔根觉罗小真笑得很嘲弄:“是吗?以后这张是我们的床了。”吟霜瞪大眼晴:“你要住这儿吗?不不!”这么小的房子住一个人都觉得转不过身来,怎么能住两个人呢? 伊尔根觉罗小真冷冷的哼了一声:“你还做白日梦呢。奇怪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以为这慈宁宫有多少的房子可以供我们这些过气的太妃太嫔住啊?有位置安置就该偷笑了。”吟霜快哭出来道:“我不要和你一处!你给我出去!”伊尔根觉罗小真脾气大,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伊尔根觉罗小真讥讽的笑了,脱了鞋,在床上躺下:“我哪也不去。你不愿意和我一块儿,哪你去找人说去啊!让人给你换一间。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尘土一样的人,我一个嫔都愿意屈就了,你在闹些什么?” 吟霜赌气跑到殿沿下站着,但外面又冷又冻,管事人皆有事务,哪有人耐心听她说去。不过几句厉言俱色的话,就轻易的将她驳了回。吟霜冷得打了个喷涕,抱着臂膀在沿上灰灰溜溜的回去,一句话从后传来,戏笑她不识天色事务。吟霜忍了好久的泪珠儿终顺着脸颊滑下来,人命轻贱如纸。 陪伴着新宫眷的太监领着娇贵的贵人们来择未来的宫室。“我要住那处。”年氏指着一座单檐四角攒尖顶,铜镀金宝顶,黄琉璃瓦,双昂五踩斗栱,梁枋饰龙凤和玺彩画鲜亮的宫室。 太监吓了一跳忙回道:“我的主子,您指的那一座是交泰殿。您可不能住。” 那拉氏闻言心里未免堵的慌。暗暗的瞅了耿氏一眼。耿氏知意,且笑道:“哟!年妹妹,交泰殿可不是我们这个牌子上的人能住的了的。你我这辈子也别想了吧。”交泰殿是皇后千秋节受庆贺礼的地方,正主子在这儿,都没发此狂语。这位莫非疯了想当皇后,年大将军就是能举起一座山来,也未必能把他这妹子给托上那个位置吧。 年氏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我也只能空想想。耿姐姐却不似我,说不定哪一天转了运就能住住了。您的大阿哥可是长子嫡传呢!” 那拉氏的脸色变的很难看。耿氏吓的连连向着那拉氏说:“我可是万不敢想。”又恼却问到年氏眼皮底下去:“你什么意思?我到要与你把这话说清楚了。” 年氏哼道:“那一句不清楚。耿姐姐才多大啊,没想到耳朵就不好使了。” 耿氏正想还嘴,那拉氏喝命道:“好啦!都给我闭嘴。才进得宫来,就拌嘴。还当这儿在王府呢。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年氏和耿氏方不吱声了。 一会子看了一圈下来,年氏看中了一处且说道:“这处好。”又谓言与耿氏说:“你可不要跟我抢。”“我不用和你抢,这东西六宫位置可多的是。”耿氏挑眉道。一妾室在后笑道:“年姐姐选的宫室可离养心殿远着呢!您以后就不后悔?”年氏恼道:“你管我呢。你到选一处近的,也要咱们主子好瞧你去啊!”一个要说,一个不服,眼见着又要掐起来。 太监忙劝止道:“主子们,主子们,静一静。论制东西六宫要由皇后先选后,才能让妃子们选,这是规距。”眼就望着那拉氏那边。 哪料年氏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一巴掌打的太监脸肿起来。年氏怒道:“我偏要先选怎么样吧!你一个奴才还敢教训主子。”凭什么那拉氏就要当皇后啊,她即无所出,母家也只算中等,要的什么强?爷理她不过是情面上的。太监吓的在地上磕头不止。 那拉氏脸气的通红,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且离了年氏而去。耿氏等忙跟随了去,把年氏一人丢在那处。耿氏凑近了那拉氏说:“主子消消气儿。她也真是的,一个主子和奴才计较,也不怕低了身份。可见上不了台面去。”有妾室劝言说:“是啊,主子您一但登了凤驾,正了名号,那时也不由的她不低头去。”那拉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顺下来。 耿氏因见待驾的女人中多了些不认得的年青女子。故问那拉氏说:“主子,这哪里孽生出这许多的女人来,我们蕃坻可没这些个女人啦!” 那拉氏冷笑道:“这几个就嫌人多了吗?等开了春选了秀,那人可就更多了。你以为这些宫室是做什么用的。等到那会子,八旗选的,底下人献的,自已看上的,这些个年青漂亮的女人都会填满皇上的后宫。那时你我可就更得为这些个人让路了。” 耿氏脸白了白,旋即陪笑说:“皇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您这些年操持家务之辛苦,担了那么多委屈,皇上是知道的。” 那拉氏自嘲道:“老妈子一个。不中用了。” 耿氏忽与那拉氏耳语说:“您听到信了吗?那府里的喜塔拉天兰如今个可在皇上的寝宫里呢!” 那拉氏听了,反问说:“你意外吗?” 耿氏一怔,然后呐呐的说:“不意外。可是---” 那拉氏冷笑道:“在蕃坻咱们爷对她已是----如今个更是掩都不用掩了。” 耿氏脸上酸意漾满了脸:“主子您就甘心如此吗?” 那拉氏眼风扫了耿氏一下,耿氏觉的生上冷冰一片:“你说,我当如何?”耿氏哑然。 ———————————— 国之大丧,事出繁多。但头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确定大行皇帝的谥号。不料礼臣进仪注再三也未惬合圣意,就是如此一件只怀敬仰之心评价大行皇帝功绩即可的简单事,偏偏儿议了三四天也没议下来。无法,雍正遂只得亲与诸王贝勒等亲贵大臣亲议进尊谥事宜。 雍正冷眼看着自家一个个好辩才,好文思,滔滔不绝说的一套一套的兄弟们,他那心里的漾满的苦涩和无奈,沉重的让他感到乏力。与其说这些人在议进仪注,不如说这些人在与他较劲罢了。他懂,这是诸王贝勒正式的第一次与他的过招。虽然他早就知道皇帝的位置并不好做,他也做好相应的准备来应对挑战,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大行皇帝到底交予了一付什么样的担子给他?他疑惑。 以前在蕃坻时遇事不决,下有一众能信赖托付的属下,上有大行皇帝可请教于上,必得解矣。那时日子虽然苦,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逾越,可现在好像什么都到手了,心中却空荡荡的,仿佛又回到从前,那段什么都没有的时光中。 大行皇帝曾谓众阿哥说治国需用明臣。“明”臣,识大体、顾大局,为国分忧,为君父分忧,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不怕自己吃亏这才是明臣,这才是大丈夫。 可“明”臣太少,不怕自已吃亏的大丈夫也少。反而目光短浅,不识大体者众。四月二十二日,赵弘燮请安折子上言广平等南数府所属州县少雨,百姓甚苦。大行皇帝病中朱批:“朕安,气色甚好。惟春忧大旱,故夙夜不宁,焦劳日甚。口外虽不少雨,亦觉旱些。”大行皇帝在病中仍不忘忧国忧民,惦念百姓。而这些领着国家俸禄亲贵大臣们,却在知道南边十数州县有大旱之忧的情况下,仍置之不理。只乐于在一些个无关民生的体制事上,引经据典,喋喋不休,这是何等道理?怨不得大行皇帝曾对人叹说:“朕真是不明白,你们怎么都把这个国家看成是朕一个人的呢?”他也应发此叹。 这边议兴正浓,却不料雍正霍的站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人身上感觉很冷,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力量。胤祉被这起身的声音惊的一盏茶没扶住,茶水泼掉了大半。胤禩的眼微微微的眯了眯,胤禟的眼却不惧雍正眼神的寒冷抬眼与他对上,那斜睨的视线居然有些狂放和不羁。胤祥无声的坐着,脸上看不到表情的变化,然视线却在这二人身上扫来扫去。 忽然新帝做了一件万人异想不到的事,他咬破了食指,沾血写下“圣祖”二字并划圈圈定。诸王贝勒皆讶然的看着新帝,雍正面沉如水宣旨意说:“朕意已决,上大行皇帝尊号为圣祖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不必再议。” 众人哑然。胤禩的瞳孔骤然缩紧,这是新帝第一次越过众臣圣躬独断行使的帝王皇权。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即可对别人的生杀予夺,决定只在顷刻之间。胤禩暗暗的握拳青筋并出,然却起身恭敬行礼说:“皇上圣明。圣躬决断的极是,敬上尊号本就不宜久拖的。”胤禟也起身冷声道:“皇上可不是圣明吗?”众诸王贝勒见八、九贝勒出声,皆随之咐合声势如潮水。 雍正眼见如此,心里不快,却冷冷一笑说:“八弟一向办事干练,思虑周到,就是大行皇帝在时也时常夸赞。现又领着工部,不如将大丧事宜交与你操办,必是妥贴的。” 办理大丧事宜可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胤禩正想推拖这件差使,胤祥却在这时道:“我们兄弟都知道八哥的本事,你若再推,别人还以为八哥怕辛苦不肯为皇上分劳了。” 胤禟暗道好一个刁钻的老十三,这话说出来,怕是八哥想推也推不脱了,胤禟忽然回道:“胤祥一向诚孝有名于兄弟间,不如由他协同八哥办理,也可以全一全他的孝心不是。”这话未完,有人就笑,胤誐更是乘机下话,一时场面乱起来,再无一点肃然之气。 胤祥因自热河密告胤礽,被大行皇帝所怒,斥为不忠不孝的孽子。自那以后连大行皇上的面都未单独见上几面,哪来的诚孝的机会?这是明夸暗讥的把戏,胤祥未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若是以前,以他拼命十三郎的名号,自然是要这人大大的打上一架的。但自有了囚居宗人府这一段遭遇,他已经脱胎换骨,早已不是以前的拼命十三郎了。 胤祥主动起身讨了旨意,雍正沉吟一下应了,他不得不应。雍正只无声的视着胤禟唇边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有点想笑,这人聪明如此,懂得互相绊着,让他八哥吃不了亏,还拖住他得力的人,真是反将他一军,一石二鸟。 好快的反映,好精明的决断,他真是他心腹大患矣。胤禟有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也有着眼底淡淡的忧愁。一身丧期素白的袍子,也掩不住他的玉树临风。他英气里透着孤傲,好个人品。这样的人是她看上的人,她也好眼光。他眼里竟然有妒忌,他现在至尊至贵,富有四海,居然还会妒忌一个人,这实在是新奇又不愉快的感觉。帝王驭人之术,奸人用,忠良也用。有能者用,无能者也用。仁为用,威武用。天下人皆为吾用也,这是大行皇帝的话。当用得用,可用之不得,又当如何?这个决断很难下。 胤禟早已发觉新帝的眼晴一直盯着他看,那种眼神此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冷得可以冻死人的冷漠,更多了一丝很复杂的感情。其实他也或多或少地明白一点他的心意,虽然不是很确定他的想法,却有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和眉宇间的淡淡的无奈,还有那纠缠在三人间理不清的情愫。有些事,人所期望地发展,特别是感情这东西,你越是压抑,越是沉迷;越是抵触,越是不可自拔。那时在蕃坻他选择的是顺其自然,现在事移时移,他又当如何? 他很难,他懂。他也难,他懂吗?这几日,胤禟心里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渐多。有这种情绪的时候,却还不能将其表露在外,这个苦又有谁知道?气氛僵的有些诡异,新帝忽瞅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这笑里将胤禟心中好不容易熨平心中动荡不安的思绪又堆卷起千层浪来。 —————————————— “来用药了。”克雅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药来,亲递给天兰。 天兰看到药不情愿的扭过头去说:“不是早上才用过吗?怎么又到了钟点了。” 克雅笑着把药又递到她眼前去道:“你以为我每日在这做什么的?是专有人烦我来看着你的。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此药需热服效果才能达到最佳。你尽可以一口一口的喝,不过不可以等到药凉了才喝。” 见天兰仍一脸喝药就象要杀了她的表情,遂黑着脸把碗一放说:“难道不想病好了?若不想病好,那你就不要在我耳根子前,天天心心念念的提胤禟的名啊。你又想见他,病又不赶快好。我的姑奶奶,我这么老远的从盛京回来,是奔丧回来的。可不是为做照看小孩子的老妈子才回来的。” 天兰拉起克雅的手来摇动:“克雅!” 克雅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你就是耍赖也不中用。药是一定得喝。你早点好,我也早点解脱。” 万般无奈,天兰颇为不愿意的看了她一眼,终皱了皱眉,像是怕苦,最后还是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克雅这才满意了,且出去了。 放下药碗自有宫女捧了茶和白玉的漱盂来,漱毕了口,又有人立马有人从新再献上填黄描金细磁茶碗来,这方是喝的茶了。透着手里热茶的缭缭清烟,天兰觉的那些个侍立在周围的宫女太监面容一阵儿模糊,就象她此时的心情一样,她自个儿的心飘浮的就象踏在棉花堆上,没有感觉,只有一阵阵的眩晕。 她实在是不懂,为何她要坐在这里?她凭什么不能去随起举哀?她凭什么不能家去?因为心情糟糕透了,简直到了极点。她忽然使气的狠狠地将茶杯掷在地上,一时茶水四溅,碎成几瓣,发出哐当的声响。 这个动静,不但外头侍候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屋内的侍候人等更是黑鸦鸦的跪了一地。那胆小的竟然开始抖了起来。一个宫女赶着过来收拾。天兰烦燥不安的道:“不许收拾。”那宫女被她的话唬了一跳,惊慌失措的也顾不得别的,居然一下子跪在那些个碎磁片上连挪动一下都不敢,膝盖处的衣服很快便溢出了斑斑血渍。 万没想到这里侍候的人会对她如履薄冰,诚惶诚恐到如此地步。看到如此场景,天兰不由的反被吓怔住了。喃喃的说:“你们――你们。” 等克雅带着底下人急冲冲的赶过来,就看到天兰颓然的呆坐着,以及一地磕头不止的脑袋瓜子。克雅的眼神不由的闪烁了一下,定了定神,挥退那些个人,且陪笑向天兰道:“好好的,又怎么了?” 天兰抬头两眼直刺剌的瞪着她说:“你为什么回来?” 克雅脸上微微变了变色,仍笑道:“你说我为什么回来?这话你问了无数遍了。” 天兰哼道:“我问了你无数遍,你却一句实话也没有。” 克雅的脸上没有了笑。她向她轻道:“那你如何想?你即觉的我口里没有实话,那就不需再问了。” 两人僵着,天兰伏在床上看书,克雅也不走斜着一歪就坐在她方才坐的地方,一个人在旁打围棋子。天兰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个郁闷。自打她在几筵殿内昏倒再醒来,就一眼瞅见克雅了。克雅说是受了胤禟之托来照看她的,可是这话天兰是不信的。胤禟一个贝勒,一个外臣,哪里有权在宫里寻出一个宫室来让她留在宫里养病呢?就算有这个本事,也指使不动堂堂的郡主格格来做她的使唤丫头不是?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可数十天来,她却未能见到他。因人说他忙着举哀,且顾着国事不好惊动的缘故。 这间宫室宽大敞亮,陈设富丽,光是布地的金砖就有三尺见方,拼贴无缝,光洁如镜。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藏青地行龙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处处透着皇家的尊贵。靠窗下厚厚的明黄缎绣九龙纹缎面的引枕,那屏风背后与引枕同色系的垂幔,满架鳞次栉比珍奇的摆件。 这一切都透着某种讯息,这不是一间一般的宫室,这满室耀目的明黄让她如坐针毡。她何尝没有闹着要回府去,她一闹便涌上无数太医宫女来,磕头如倒蒜求道:“主子身子金贵,病的又重,还是不移动的好。免的反反复复的,再来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又降了二场雪了。” 那些个日子病的重时,还能被这些个人哄住,就是怕见了风受了凉。可如今个身体渐好,只是白咳嗽些,脑子活络了,这些人的话她哄不住她了。 借透气之名,在这宫室的院子里略转了转,她居的是这间殿的西暖阁,那东暖阁透窗瞅了里面置着书架满满,间或文房清供等等,人告诉这边是书房。当间院里遍植着虬劲的老树数颗,无甚看头。绕过照壁有二个小门,一个叫恬澈,一个叫安敦。从这里出去,便是正殿了。 正殿是才收拾好的,正阔七间,进深三间,一色的黄琉璃瓦单檐歇山。正殿内设有宝座书案一个。殿顶内堂柱上留着白,想是留着悬挂匾额的。天兰越看心越惊,逼迫自己不再往下深想去。不愿留给自己一个最残酷的想法,然后,看着它一点一点浮现,这样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6章 章节字数:7729 更新时间:08-01-19 14:16 几筵殿内烧过了黄昏纸后,五福晋忽往八福晋脸上猛看。八福晋不禁侧过头去且扬起手帕来遮道:“看什么?又不是不认识我?” 五福晋嘿了一声说:“你这么花容如此憔悴呢,想是劳累了,八爷又不在家里,没睡好吧!”旁边几个福晋听见嘴角不禁一弯。八福晋素日是利害的,几个福晋遂也不敢笑,只悄悄的拿眼视她。 八福晋不禁大怒,却又忍了下来,淡淡的说:“五姐姐到是亮丽人儿,大丧时还不忘涂脂抹粉,那银红的内袍边子都快露出来了,幸是我看见,若是别人看见可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犯忌可是大罪,五福晋脸遂紫涨起来,忙慌慌张张的低头把袍子弄了弄,想还口,偏偏儿什么也反驳不回去。 七福晋因四处张望了一回说:“今儿也没看到九妹妹,想是仍病着呢。不如等散了我们几个去瞅瞅她去。”十二福晋等皆点头儿,独十三福晋默然无声。七福晋深知她一向与喜塔拉天兰不和的,也不好再去叫她。 八福晋强笑说:“九妹妹病着呢,这又是丧中,这时结伴去看她,到也不好,不如等除了服再说吧。”七福晋说:“那也是的。去一屋子的人,九妹妹又好面子,必又费心张罗,反而越是闹的她不宁了。除了服再去也好的。” 那拉氏如今贵为准皇后,已处于上位,早已不入福晋们一群,她是带着宫人自成一路的。众福晋对准皇后的恭敬和巴结奉承,没有那拉氏想像的群星拱月那么多,未免那拉氏心底里有些个不满。正是不快准备回后宫去时,却在旁听见这话来,心里暗暗的冷笑,却到也不说破,只不过重重的冷冷的哼了一声,也不理人就昂然而出了。 这福晋们里以三福晋居长,虽然满人先讲尊卑再论大小。三福晋却对那拉氏如此的目中无人有些侧目,因对人说:“有些人处境一变,就不认得人了。可见这人是富贵不得的。” 好容易散了,各自登车回府。三福晋叫住登车的八福晋问说:“你刚才为什么拦人?” 八福晋勉强堆笑说:“我何尝拦你们呢。” 三福晋四下看看无人,方悄悄儿说:“你就别瞒我了,九妹妹真的在府里休养吗?” 八福晋不自在的挑起眉来说:“怎么不是?” 三福晋叹道:“别人不知道。可我有点门路是知道的。有宫里人传,九妹妹在宫里呢。” 八福晋面色一变脱口而出:“胡说,胡说,这谁编派的。” 三福晋冷笑了:“胡不胡说。你自已知道。若不是如此,你们府上的人怎么在宫里悄悄儿打听呢?我告诉你可是好心。你若不想听,我也就不讲了。反正除了服,这拘在宫里爷们回来,也必是要知道的。” 三福晋装作要走,八福晋却拉住了她,叹道:“三姐姐!” 三福晋方回转过头来:“你可别跟人说是我说的啊!告诉你,有人看见太监们把九妹妹往后宫方向送去了。”说毕笑。 八福晋大惊:“你说在后宫?谁的后宫?怎么会在后宫?” 以女人敏锐而错综复杂的直觉,八福晋忽骤的停口三福晋眼角一翘,笑的很暧昧,暧昧是一股夹杂着不咸不淡不暖不凉气息的暗涌。两人不再说什么,但空气中丝丝缕缕飘忽而过的气息,让八福晋的神色在某一刻有一种灰白之色。 ———————————— 远远见新皇的圣驾过来,殿前听着侍候的几个宫女紧张得双手微微发抖,慌忙跪拜接驾。还未及行礼就早有人过来吩咐说不必道圣安了,只需接驾即好。宫女们知意皇上是不愿意惊动里面已睡下的主子,自是晓的轻手轻脚的。 然宫中的夜是何等的静,就这衣角裙边发出轻微的唏娑碰撞的声音,却已足足让雍正略略的皱眉。新皇如刀削般冷峻的侧面,让宫人们的脸都不禁低到最低,以免触怒了这位才以刻薄寡情闻名于宫禁的皇上。人皆想,就算是佛爷一但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恐也会变成不太尽人情的不动明王。 雍正在床边站定,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天兰的睡颜许久,天兰睡的很孩子气,想到她笑时脸上散出剔透的红晕,气恼时的灵动神态,他的眼神里不禁露出平日里从不显露的温柔来。替她掖好了被子,把那不规距的一段粉臂重新归置到被子里去。 就当他转身准备悄然无声离去时,天兰忽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他转过身来,她的眼晴里没有睡意,这一下子雍正显得有些意外,气氛很尴尬。 然雍正却出乎天兰意料之外的很容易的打破了难忍的寂静和尴尬,她瞪他,他却好象视而不见似的,他笑的温和无害,且大大方方的反而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醒了吗?” 这话问的是轻松平常,就好象她与他不是几十日没见过面,而是天天介的平日家常里亲切的问候。这人的眼神不仅是没有道歉,还是该死的恬意清澈的。杨天兰温怒的瞪着他的脸,气的双颊红通通的。 凭什么他做了这样的事后,还能一用一付镇定自若,理直气壮的样子来面对她?她也顾不得什么条理,也顾不得他如今个是什么吓死人的地位,只觉的心里对他恼怒是铺天盖地,自个的委屈是绝古旷今。遂想也不想顺手操起那团花挑金的枕头来,披头盖脸的就往他身上打,边打边哭,且诉且泣。而雍正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揽过她瘦削的肩来,轻拍她的背安慰她,到像在哄一个小孩。 闹起这个动静来,殿外人自然是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只是无人敢进来。跟着新皇过来的大半人等皆是从蕃坻带过来的,对皇上以及这位金贵主子平日里是如何的情形心里是有数的。只这新添进的宫女太监哪里见个阵势,不说对皇上高声一点都是死罪一件,哪里还看到过敢打皇上的女人,这背上不禁看的落了一身的冷汗。 天兰肩膀抽搐着,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里落个不停。因过于激动,身上的病又未好利索,不禁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声嘶力竭地动山摇几乎吓着了他。咳嗽让她的脸色有些微红,却也让她平添了几分艳丽,整个人鲜活了不少。 怕她着凉,雍正忙起身自在那架上拿了她的小袄过来,杨天兰虽挣扎不已,然手劲哪里扭的过他去,到底让他给她穿好了,着衣毕仍怕她冷着,又拿被子将她裹着。瞅着她的那个可怜样儿,心里未免怜惜不已。 伴着她直到她泪止了,雍正蹙着眉问:“哭够了?” “嗯!” “累了?” “嗯。” 这时雍正遂唤人打热手巾来,又亲从水盆里绞了热手巾与她擦脸。那热手巾触脸的一瞬间,天兰浑身一震,他也知道,只是把手巾递与她去。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天兰也叹了一口气,才擦去的眼泪眼里又一股子酸意涌上来,天兰尽力眨去眼中湿意。 雍正伸手过来轻顺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来:“痛哭一场就什么都能解决了吗?我素日如何教你?” 天兰抽吸着鼻子问着他:“你要怎样?留我在这里,你想如何?做学生?做宫女?做嫔妃?做摆设?我要家去。” 这时阁内白龙盘金的灯烛花儿一爆,哔驳的一声很响。灯影摇动之下,显得雍正的面色有一点沉。天兰嘴里直直的问出这一句话后,心里是舒服了,可眼见着这人眼里墨色冷洌起来,窗外又夜风凛冽,吹着窗扇微微动摇不住发出呜咽可怖的声音来。天兰素来胆小,这时的底气可就没这么足了。未免双腿悄悄儿往床里挪了挪,且边挪边偷偷儿看他。 这时雍正唤她名儿说:“天兰!” 天兰惊的一跳抬眼说:“啊?” 雍正剑眉微锁,但眉宇间却隐隐含着层淡远。他说:“你即问我,我便答你。你恐要在我身边一些日子。不愿意也得愿意。做学生?你是我的爱徒,自当是天子门生。做宫女,我还不舍得。做嫔妃,以你的小性子,那里受得?做摆设,我平日身边的点缀可不是你寻来的。你问的话,其实我没有想好。但即问了,就如实答你。”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瞅着她,深邃得让人看不到尽头。他鼻子英挺,脸上轮廓刚柔并济,这容貌算是相当俊逸的,这人也是极不好说话且可恶的。天兰焦燥的一时没拥住被子,被子滑落下来。他伸出去拾,她也去拾,他那缂金织锦的袍袖拂过来,她缩避不及,手上一暖,他恰巧按上她的。 他只觉得触手生温,柔滑腻人,低头瞧见正按在她的手上,且收回去,然她心里却犹自怦怦直跳。床能有多大,隔的这样的近,他身上冬青的香味,幽香萦绕,不绝如缕,直如欲透入人的骨髓一般,天兰不禁面红耳赤只觉从耳上滚烫火热,那一路滚烫的绯红直烧到脖子下去。 与他这样的对着,实在是诡异的很。天兰不自在地的倒头睡下,嘟着嘴说:“我不要与你一处。反正我要胤禟,我只喜欢他。” 皇帝的嘴角不易觉察的微微扬起,但那丝冷笑立刻又消弥于无形。“好。知道了。”他如此答她。 ———————————— 深夜禁宫某宫室 新皇重重的把一堆恭祝他登位的上表折子往桌子上一抛,双目炯炯有神的逼视着胤祥,然口气却是无比淡然:“你这么晚来见朕就是为了问这一件事吗?”这声音里无形的散发着强大的压迫力。 胤祥一双眼睛已变成鹰一样锐利道:“是。” 雍正叹了一口气,用食指在太阳穴位置揉了揉,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的道:“朕以为你这么晚来,是要我谈关于老十四回京的事宜,或是尚膳的那二个太监的口供,没想到你居然是特地来问这件事。这件事对你而言这么重要吗?已经重要到比平定政局更重要的地步上来了吗?” 胤祥表情很凝重:“您还是没有回答臣弟的问题,她是不是在养心殿?” “是。”雍正的视线毫不闪避的与胤祥的视线胶着目光坚定。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胤祥暗暗的叹了口气。他的回答如此干脆,干脆的让他觉得有些异外,本来准备好要对质的话,现在全部派不上用场。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承认?他难道不是想金屋藏娇的吗?胤祥皱着的眉越敛越深。想了一会儿,新皇却并不打破这个沉静,任胤祥想下去。 胤祥忽道:“四哥。她是弟妹,是胤禟的福晋。” “是吗?”新皇从喉低深处低低的的逸出一声笑来。雍正以咄咄的目光视着胤祥道:“胤禟的福晋姓什么?宗室的金册上写的明明白白!喜塔拉天兰。是我的什么弟妹?你到说说?”这是无可争辨的事实。 胤祥道:“可大行皇帝承认了她,她不是也是。四哥你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你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他四哥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每做一件事情必是经过深思熟虑,再三推敲,所以他能笑到最后。 丰台大营二万精兵,为什么从八哥手上变到他四哥手上的。隆科多是佟国维族孙,佟国维一族皆是八阿哥一党,为什么隆科多从八阿哥党人变成了四阿哥一党,这是因为他四哥从不变中看出了变化,他深谙人心,读懂了人心,适时的许了愿而已。那天他八哥看着隆科多愤恨的眼神,简直是想活吃了他。 他四哥城府之深,常人难以想象,就是亲密如他也只能猜个一二分而已,他那日在灵前见到坚立在四哥身边的觉罗永贵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得一惊。觉罗永贵是拿来治住隆科多的,这是他四哥的另一张牌,然事先居然连他都是不知道的。他的四哥,他最亲的四哥到底有多少心思是他不懂的? 如今个他四哥贵为九五之尊,什么样的女人以后会没有?哪怕就是想要一个天仙也不是件难事。天兰的确很特别,但有特质的女人也多的是,比她漂亮的女人也多的是。为什么他四哥会做得这么出格?这么的肆无既惮不在意人家的眼光?绝不会是简单的因为他想要她而已,又是在大丧之中的节骨眼上。 天兰会顺着他吗?恐怕---若她是那样一个可随意摆弄的女人。他也就不必如此着急了。胤祥的眼里明白的露着他的担心。雍正也读着他眼中的担心。他还是想着她的,虽然经他一再有意无意的打压。情这一字果然是害人、误人不浅。 雍正不悦却又不便说些什么。略一思索,在书架的一个暗格来,寻出一封折子来,抛给他看。这折子里的一言一句,就像是并刀的尖口,撕啦撕啦将人划落开来。胤祥人微微一凛指着折子问道:“这是大行皇帝的字迹?” 雍正点头说:“是。” 胤祥喃喃的苦笑说:“大行皇帝果然是圣祖,居然雄才大略到如此地步?连-----他不觉得----” 雍正喝断他的话说:“老十三,不许混说。” 胤祥思绪翻滚,却只得说:“喳!” 雍正淡淡道:“朕即与你看了,你知道就好,不许外传。你担心她朕知道,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会处理。老十四这些个日子就会到了,你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胤祥道:“喳!” 出得殿来,四面都是风,冷冷的扑在身上,只吹得衣角扬起。屋瓦上皆是一层银白,地下的金砖虽日日有人打扫,却不及雪落的快,让雪渐渐掩住,成了花白斑斓。 临出殿时,他又问了句可笑的话,他问他四哥,要往哪边去? 他四哥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哼道:“你说呢?” 他怔忡道:“那个-----” 他四哥叹道:“你以为朕是何等人来?” 他松了一口气。却苦笑的想,他何时居然变的婆婆妈妈的起来。曲廊飞檐,湖池早已冻得透了,结了冰直如一面平溜的镜子。十余株寒梅,寒香凛冽。那雪落在梅上,漱漱有声。胤祥在湖池边停步,暗想虽说如此,只怕他四哥不止做此打算吧,心里未免一阵发紧。 ——————————— 闪爵读书 www.shanjue.com 众亲贵王大臣们因丧事都不得家去,只得昏天黑地的在宫中守制,数十日下来被搓揉的着实辛苦。个个皆一付面容憔悴,头发混乱,胡子拉茬的可怜模样,都巴巴儿的等着二十七日后释服后家去呢。好容易等到释服那日,文武百官跪请嗣皇帝释服。储王大臣在御前三请,雍正不许。谓众人说:“持服乃人子之道,二十七日服制,断难遵从。” 雍正即不许,群臣又以万几至重,再请遵遗诏除服,雍正仍不许。天底下哪有不除服行吉礼的先例呢?照例嗣皇帝不愿除服是为了表明对先帝的孝心和追思,这不过是一种姿态而已。储王大臣行御前三请之礼也是体贴嗣皇帝的心意。然三请也就够了,面子也挣足了。何况现已经四请除服了,仍不许算什么? 众亲贵王大臣们不明白雍正的心思,有点无所适从的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胤禩、胤禟等。皆心道,嗣皇帝难道不要行登极大典这个吉礼了不成?胤禩、胤禟对视一眼,别人不明白,他二人是明白的,这是嗣皇帝矫情的地方,显摆孝心诚嘛!皇上即不许,这时应继续请嗣皇帝释服才对。可胤禩、胤禟却不再请,有心不给雍正这一个台阶下。故他二人只默不作声的立着,一付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其他众亲贵王大臣们见这二位不动,也就更无所适从了。胤祥瞧见这个,暗暗着急,正准备他出位再请时,这时有一个人却抢了他的先。 这时有一老宗室亲王出位请道:“皇上从来天子之孝,与士庶不同。这服是要除的。”即他之后十五六个宗室亲贵皆再跪请除服。雍正未理。这时胤祉又出位跪禀道:“孝经曰,天子以德教加于百姓、施于四海为孝。书称高宗谅阴,晋杜预谓释服后心丧之文。盖人君主宗庙社稷,祭为吉礼,必除服后举行。若二十七日不除,祀典未免有阙。臣胤祉率众臣弟们请皇上除服。”说毕率先磕头。 胤祉说率众臣弟们,他如今在兄弟间如今个资格最老,说话就算是不算数,也要给几分面子,且当着御驾的面。胤禩、胤禟自不得不被动的凑了个数。胤誐心里不忿因嘀咕说:“瞧把三呆子机灵的!见竿子就爬,不知象个什么?”这声虽小,被胤祉却听到却大怒,只不好发作。这话雍正也听见,不过装做没听见。得储王大臣在御前跪请再三,不好再推,遂除服。 觉罗永贵与隆科多在宫墙边遇见,觉罗永贵先行礼问了安。隆科多笑道:“你这几日到忙的很!皇上前二日还对我夸你呢,说你干练,办差又仔细。才抓了尚膳太监欲投毒的,昨儿又击杀了三五个混账想谋剌御驾的侍卫。就凭这份功劳,以后你的前程无限啊!”觉罗永贵道:“这是卑职份内之事而已。得隆大人看重而已。以后还需隆大人多提携提携。”隆科多指着他赞说:“好个不贪功的人。我明儿必在圣上面前举你。” 觉罗永贵摆手说:“卑职谢过隆大人。卑职只想有朝一日能放出去做一个地方的小官,管理一方百姓,即心满期意足矣。”隆科多愣了愣说:“在皇上跟前不比外放要好吗?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的志向?”觉罗永贵也不辨白。 廊下风大觉罗永贵因请隆科多到值班的耳房里坐坐,本是客气,不料隆科多却真去了。觉罗永贵踢起房中小苏拉倒了好茶来。 房里就他二人时,隆科多喝了茶半响说:“这些天尽是烦恼的琐碎事,而且件件关乎国体,一些儿也不能疏忽。刚听属下的的人回了半晌话,我只觉得那太阳穴上又突突跳着,隐隐又头痛。不瞒你说,这些天里我真是如履深渊,就生怕圣驾有什么闪失。新旧交替,这宫里人心思变,心不稳当啦!就说出的这几桩事,都是宫的人干的。且是包办各位主子衣食住行,皇上身边的人。这今儿查出这些祸害来,保不准哪天又冒出多少祸害来,说个笑话,我晚上都不敢闭眼,你说这一出事吧,全家的性命可都在这上面呢。” 觉罗永贵顺着隆科多说:“是啊,这个差难当。卑职也有体会。不好当也要当的,别的且顾不上,眼前只全力把皇上跟前护个严严实实的才罢。” 隆科多叹道:“也只得如此。皇上跟前现在已换了不同大营里调来的兵士,到是不会怎的。”隆科多忽用手指比了一个八字来,悄声说:“宫里他们的人可不少,根深地固防都防不过来。要不咱们皇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拘着他们不许家去,且用自已的亲兵把乾清宫围得个铁桶一般呢,就是这个理了。我要有顾不过来的地方,你替我看着点,我必不会亏待你。” 觉罗永贵慌忙起身道:“隆大人这是什么话,都是为皇上当差,哪里分你我呢?卑职自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即除服,于第二日举办正式的登极大典。与畅春园那次不同,这次将继位的尊荣华丽丽的告祭天地、宗社、万民之礼。嗣皇帝先衰服诣几筵行三跪九叩礼,祗告受命。然后于侧殿易吉服乘舆出乾清门,御中和殿,受内大臣等执事官行礼。再复往御太和殿,受王公百官上表行礼。嗣皇帝继位为表示对先帝的哀思,故全程不宣读诏书,不作乐,不设宴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众王大臣行完礼退至殿外。 然这时应按例再宣入赐茶。但等了半响,众王大臣却没有等到赐茶的恩典。问殿前太监,才知先帝已反丧服,至灵前苫次去了,众人未免面面相觑。 胤禩忽哼道:“子曰:‘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这是孝经里的话,不过反意是说皇上也太怠慢众王大臣了。 众人皆会意,然这时胤祥却也冷笑说:“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八哥你说是不是?” 胤禩看他一眼,却不理这话。胤禟对胤祥冷冷道:“所谓忠顺不失,以事其上,然后能保其禄位。十三弟真是言必圣人之言,行必圣人之行,兄弟毕不仍你悟得深啊!” 这三人正用《孝经》之语掐的有劲,一时圣喻下,命众储王大臣可回府去。众人巴不得一声,遂行三跪九叩之礼谢了恩,只恨不得胁下生了双翅好飞了回去。 胤禩胤禟等更是归心似箭的出了太和殿,忽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从后而来,叫住胤禟道:“快,快,九爷皇上宣您呢。” 胤禟挑起眉来,胤禩心下一沉不由先问说:“什么事宣他啊?” 小太监倒也乖滑,陪笑说:“回八爷,小的也是不知道的。九爷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7章 章节字数:14468 更新时间:08-01-19 14:17 小太监领着胤禟打南边宫夹道走,胤禟便知道这是要往乾清宫去了。新帝早已经宣布将以暂居的养心殿做这他的新寝宫,这就结束了乾清宫做为明清十六位帝王寝宫的历史。宗室亲贵们对新帝的移居,表面不说,私底下未免有许多猜忌,说什么的都有,只不是好话而已,有些个还是胤禟一手炮制的。 胤禟在乾清宫门前略停了停,这是来了无数次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忽然觉的这里是这样的陌生起来。宫前露台两侧有两座石台,石台上各设一座鎏金铜亭,称做江山社稷金殿。重檐,圆形攒尖式的上层檐上安有铸造古雅的宝顶,象征江山社稷掌握在帝王手中。平时未曾留过心,不过是普通物件儿,今儿再看觉的有些剌心,他八哥曾走到离江山社稷不到半步的地方,如今个,却是如此田地。 小太监侧着身子请说:“爷,皇上召见呢!您还是快着点吧。” 胤禟方回过神来。 这时恰值正午时分,雪初晴,薄阳淡淡。然在殿门口一抬头,一束耀目的金光直剌的人几乎睁不开双眼来,让人心里一凛,被万民之主万钧的威仪所慑。胤禟抬起手来遮了一下,殿内正大光明匾威严地悬挂在宝座上方,犹如一面金色的镜子发出灿烂的光芒,他这才明白原来是阳光反射的缘故,心里不禁有些恼然。 殿内只有新皇一人,新皇背着他立着,身着素白的丧服,手按在宝座前摆放着的獬豸上,圣祖的梓宫仍停放在这里,明儿一早就将移到景山奉先殿(即后来的寿皇殿)。大清以孝治天下,想他是在这儿伴着圣祖在寝宫的最后一夜才仍穿着丧服不肯除服的吧。胤禟低头看看自已身上的这身为贺新皇即位的吉服,不禁叹了口气。流言传新帝因惧怕圣祖责怪故不敢居住乾清宫,至于怕圣祖责怪什么,则有意让人去思量猜疑。这话他是不是编的太恶毒了一点,胤禟略有思付。 雍正听到袍带响声,转过头来,他的眼是冷淡的,无情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洞察一切的锐利和逼迫人低头的气势。 胤禟请了个安,然后站起来,眼落在新帝的手上,他手底下怒目圆睁的獬豸是神话中的一种神羊,一角,毛青,四足。据说獬豸非常正直,而且具有超人的智力,能地分清是非曲直。尧帝的刑官皋陶曾饲有獬豸,凡遇疑难不决之事,悉着獬豸裁决,均准确无误。新皇这是在有意无意中,表明的的无私和正直吗?胤禟觉的有些可笑,他即能登大位,诡诈之计不知了用了多少。怎能还若无其事的标榜他的公平正义,光明正道? 雍正看了胤禟一眼仍转过头去,灵前的白幡飘飘举举,圣祖的梓宫高大华丽的摆放在殿内,投下浓重的阴影,音容犹在眼前,话语仍绕耳际,胤禟眼一红,如今个,竟已是物是人非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死亡面前,纵是富有四海又能怎样呢?终不过是一个土馒头罢了。在灵前磕了头,伸出手,轻轻抚摸梓宫黑色的封盖。 雍正说:“在为圣祖丢大落时,收拾起了几件东西,未舍得烧了去。一部分送到盛京安奉,别留了几件与兄弟们。朕留了圣祖的数珠儿,这二部书,就与了你做个念想吧。” 胤禟从太监手里接过书来,略翻了一两页,圣祖批在书里珠砂色的眉批,已让他心潮翻涌。他缓缓地言道:“臣弟以为圣祖不喜欢臣弟,顾少与臣弟说话。平素里少夸赞,骂的到是多的。每次侍驾也都是哥哥们去,却不让臣弟跟着---” 雍正叹道:“却是你多心之处,圣祖是看重你的,只是不说出来,当着我们几个却是私下赞你的。这兄弟几个,从二哥起,哪个没被圣祖骂过,所谓责之切,爱之深是矣。” 胤禟抬眼说:“是吗?” 雍正反问:“不是吗?”他与他的眼对视着,眼神中仿佛在进行着一场奇怪的较量和语言的交流,只有他们二人才懂。胤禟虽自称臣弟,口气和动作却没有任何该有的谦恭以及对上位者的敬畏。 雍正深邃的眼眸中一道精光:“圣祖看重你,朕也看重你。朕未继位时,两家子住的对街之隔,何等之近。且平日里也是私交甚笃。你性格克殚忠诚、至纯至恪朕是知道的。朕看重你的能力,看重你的品格。朕有意册封你为亲王,希望你能成为朕的股肱,为朕实心办事。” 在拉拢他吗?他有些匪夷所思的玩味。胤禟眼眯了起来,雍正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胤禟,胤禟听了却毫无喜意,只似笑非笑的谢了恩说:“臣弟谢过皇上。臣弟愚浅,也并非上善根器,当不起这个。”这话拒绝的干脆果断,很有那么点胆色。 不羡富贵权势是吗?雍正眼中一丝刺骨的寒意转瞬即过,那这个如何?胤禟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竟有些招架不住,且低下头去。雍正明黄的金丝龙靴停在了胤禟面前:“九弟是个不简单的人。” 胤禟听不出这句话是是褒是贬。雍正又道:“也是令朕失望的人。” 胤禟跪下说:“臣弟惶恐。” 他在惶恐吗?他怎么不觉得,听其话音儿却是高傲倔强的。雍正探下身去,扶住胤禟的臂膀,带他站了起来,那眼直望到他眼里去。雍正道:“即不愿那就算了,以后再说。” 雍正轻轻笑了笑,而胤禟心惊地开始担忧起来。笑容不止是笑容,它不止代表着满意和欣喜。新帝的的笑是令人恐慌的,因为你完全猜不透在那笑容背后的深层含义。 果然雍正用平淡的话语,述说了一个足以令他就此疯掉的事情。他说:“天兰如今个在养心殿。朕要她在身边一段日子,朕怕你担心,且素日里她就与别人不同,故朕要亲口告与你知道。”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平缓道来,仿佛在与人闲话家常一般。 然听到这话,胤禟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般,他无力的立在地上,紧捂着他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被人硬生生掏空一样,依稀能看见他自己流淌的鲜血。 胤禟这才发现雍正方才的笑容中隐隐地带有一丝轻蔑和嘲笑。他猛然醒悟到他平日里忽略了许多细节,致命的细节之疏。胤禟一字一句顿得似乎超出必要的用力艰难的开口说:“皇上,喜塔拉天兰她是臣的福晋,臣要带她回去。” 雍正冷冷道:“是吗?恐你要她不回。天兰不在金册之上吧!内务府前儿在核查轮换人员时,到在内务府的宗卷上查到她的女官之名。” 胤禟道:“那是-----”那是他八哥在任内大臣时改了档,做了假的。那时也不过是为了册她为侧福晋方便而已。确不知----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已脚吗?胤禟已经抖成了一团,不免又急又气又后悔。苍白着脸,冷汗直冒,毫无平时的优雅可言。 雍正冷笑了:“即她是女官,算官中的人。你就应当知道,这各府里皆有官中派出的人。官中的人是在宫里,各府里流动当差,几年一置换,没有在一地儿当差一辈子的理。现内务府将她重新拨回宫中,也是遵从宫例而已。” 胤禟急道:“便是官中的人,她也早就委身我的,皇上岂是不知吗?”语调不由得提的老高。他觉到身体中的某样东西正在一片一片地瓦解着,身体有着来无比的寒冷。 雍正缓缓道:“若她育有你的子嗣依例当然算你的人,可确不是------” 胤禟冷冷地睥睨着雍正,忽狂笑起来,笑的是天地变色,笑容中透着一股子嘲讽,举手抬足间更是显得清高桀骜,只是那猖狂的笑声中透着一股沉重的绝望和悲凉。雍正只皱着眉瞅着他。和一个大权在握的君王辨白不过是用牵强搪塞人的本就不是理的理,实在是没有任何赢面可言。胤禟止了笑,一指梓宫道:“皇上的理说的很圆,很正当。可臣弟不解,皇上怎么不用圣祖给的那个理呢?她现是正黄旗啊,用这个多简单。” 雍正一怔,淡淡瞥他一眼,斜挑起了嘴角,笑意冰寒彻骨,杀机隐现。然却责道:“朕当着圣祖灵前,把这话与你,即是问心无愧。朕的为人如何,你清楚。圣祖虑的什么?你也清楚。你是个聪敏人,即知道这其中的深意。也知道该如何做来。是不是?”这无情的嗓音让胤禟觉的如地狱般的冰凉,他猜测果然是对的,难怪最是无情帝皇家。 胤禟沉默了半响,忽道:“为什么这么做,除了那些个?” 雍正又是一怔,略有迟疑,然后答道:“大约与你一样的缘故。”新帝尊贵威严地站着,只是那张冷漠淡然的脸却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丝从眼角眉梢间不着痕迹地显露出来柔情,令人心感平和,顿生亲切之意。 胤禟怀着复杂的心思,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不知为何嘴里出现了一丝甜腥的味道,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是因为喜欢?” 是因为喜欢吗? ———————————— 快点,快点,她可以跑的更快点。心在胸腔里跳动,她的血液在沸腾。她要更快一点,她要跑的更快一点才可以。她的生命里就在这一瞬只剩下了奔跑。好像一生都不会再跑这样一段路,一泻千里,再也不肯回头。 “快关宫门啊!”“主子不要跑!”“主子,请不要为难奴才!”“主子你现在过去,也是见不着的。您慢点,别摔着!”一大群奴才跌跌撞撞的连跑带爬的跟在后面。 然纵她再努力的奔跑,跑的鞋子都掉了,那火红的宫门却轰然一响在她眼前关闭。把她的希望,她的爱人都关在了那宫门的另一侧。幸福就在那儿,就差那么一点点。花落吹雪飞,小瓣初雪碎,乍起冬风,花零雪碎。这须臾之间,天兰心里转过千般念头,满腹心酸,越是觉得千般委屈,万般哀怨,清逸的眉,秀挺的鼻和黑漆漆的眼睛,浸在一层迷蒙的水雾里,看不真切。 克雅走至天兰跟前蹲下身来:“就让你去了,你也是见不着的。御前这么多的人且不说去,说不定九爷这会子早就回了府了。” 天兰忽抬起头来,那冷冷的眸子突然精光四射:“克雅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帮着他?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何哄骗我。这么么相信你,你为什么帮着他哄骗我?” 天兰的目光盯得克雅胆战心惊,这复杂锐利的目光令后者的心陡然一跳。克雅陡然的躲开了这目光,然后站起来冷笑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恨你。喜塔拉天兰,我恨你。” 天兰瞪着她道:“你为什么恨我?” 克雅哼道:“你想知道?那我叫告诉你,因为韩越这个男人。那日在那小城里,韩越醉了,唤了你的名字。从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喜欢你的。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从那日起,你便不再是我的朋友。我忍了这么久,就是要你尝一下,投到不爱男人的怀里,是个什么嗞味。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展示你的幸福?凭什么在我面前可怜我?我不屑于要。” 天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你恨我。” 克雅哈哈笑道:“我们从敌人开始,再从敌人结束,是不是很讽刺呢!老天爷,就这样安排的。我又能如何?” 两年还是三年,她以为已经忘了的身影,忘了的气息,忘了的感觉,其实只是自己骗自己。如果感情的事真的那么容易放下,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旷女。情之一事,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它有多么甜,多么酸,多么苦,多么恨……她恨他喜欢的是她,而不是她。虽然他爱她,她一点过错都没有,可她还是恨她,她恨她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爱。 看着天兰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克雅一摸脸颊,脸上一片湿意,原来她也落泪了。这份友情,曾经对她来说很珍贵,如今却失去了。原来恨一个人,心也是剌痛的。 克雅再也看不下去,离了她飞奔而去。直到一处没人的地,才伏在宫墙上失声痛哭出来。指甲扎进肉里,那短暂的疼痛终于换回一丝清明。她烦燥的松开领口,也许是为了恨她,也许是为了她阿玛的前程,她做错了吗?她是没有选择权的,毕竟,毕竟她只是个弱者,克雅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直到天色晦暗,铅云低垂,一大圈子侍候人等仍在旁静静的伴着杨天兰在那宫墙那跪着,不敢言语。各处宫里正上灯时辰,稀稀疏疏的灯光渐渐照亮宫庭。小宫女也挑了灯来悄声说:“主子,又下雪了。” 僵在这里已有大半个时辰,魏珠急的满头大汗,这天又冷,她穿的又少,若这位金贵的主子冻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可就了不得了。魏珠且不敢报与上头,又无甚好法子,只得跪行几步至杨天兰跟前再三苦求道:“请主子回宫。奴才们与主子磕头。”魏珠一磕头,众宫人皆着起伏不止。然天兰却无动于衷一动不动,只抱膝而泣。 雪片子越下越大了些,细细密密,如筛盐,如飞絮般,无声无息落着。宫门的内庭宿卫正当换值,只听见那佩刀碰在腰带的银钉之上,叮当作响的划破寂静。一队哨卫走近了,那领头的见总管大太监魏珠在雪地里磕头如倒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匆忙忽拉拉的急步过来查看。那领队的侍卫曾任觉罗永贵的亲随,自然是认得杨天兰的,瞧见这个情形,立马转身急报与觉罗永贵知道。 等觉罗永贵赶了来,那宫门处却空无一人来。觉罗永贵挑眉问及禁卫侍从,侍从有些敬畏的望着这位天生威严的总领大人,结结巴巴的回说:“方才,方才------皇上来过了,那个---回宫里去了。” “不必回了。”觉罗永贵不耐的扬手止了他的话。把那眼转过来望向那边高高卷檐的位置。 雪光照在宫墙之上,反着光的发白,越发的清冷。那边围侍的都是皇上的亲军,他是到不得的地。他下意识的重重的按了按墨绿色的刀柄,眼里一阵紧然。身后有人轻声说:“大人,该去那边了,那边回话说,就等着您呢。”觉罗永贵半响方沉声说:“走吧!” 他抱着她回宫,走了很长的路。明可以乘舆,然他却未乘。李德全,高福儿在后跌跌撞撞的撑着油伞,然飘飘洒洒的雪却落了他和她一身儿,连睫毛上都成了白。 好容易回到宫里,一群宫人迎上来侍候,进了屋子,让里面的的炭火的暖气一扑,半晌人才缓过劲来。天兰被动的被人拉着换了湿了的衣服,洗过了脸。方又被人拥着送到雍正跟前来。 雍正视着天兰,她才换了穿着莲青绣百花的缎袍,外头是一件仍轻暖的长白狐毛的套头衣服,因湿披散的头发只用浅色缎带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一挽,一只累丝凤的金珠颤颤垂到鬓旁,几缕黑丝寥寥垂落於脸的一侧,配上红红的眼睛着实是可怜见的。雍正把自己拿在手中的手炉递给她。 “不要。”天兰把头一偏。 雍正微微皱眉,然却笑说:“还说不要,连声音都瑟瑟发抖的。来让我瞧瞧你冷着了没有?” 雍正用手揽了她的腰,稍一用力,就将她抱到了自己膝上。天兰本欲推开他来,却因在外面冻了那么久,身体仍是木然的,未及反应过来。任她惊呼“放开,放开”也是无用。 如此轻薄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从容自然的很。他也是才换了衣服的,想是抱她回来时,也湿了去。天兰不免心想,这些人手脚也快,居然这么快就将他的衣服递了来。他方才未着龙袍,现在也是素服,不过穿着月白色的锦缎的大毛衣服,越发显的雍容。在人家的地头上,就是喊破了嗓子,又能如何?难道还指望这些宫人还解救她?她不是不知道这个理的。但天兰不由的有些气忿忿的,只得把丢开的手炉仍抱回来做交换让他松开手去。 指与指的触碰,触感是过于冷冰的。这让帝王的眉紧皱起来,他近而握了她的手问道:“冷成这个样子,也不言语。你啊!”她低着头也不搭理。他却替她慢慢儿揉搓着,又吩咐宫女:“打盆热水上来与她泡脚,人冷脚下寒。”又向她叹道:“你这人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呢。偏要这样?如此这般受苦的终是你自已。难道是我?何苦来不是?” 杨天兰不答,只紧咬了一口细白的银牙,既似衔恨,又似隐忍,深黑色的眸子恍若琉璃。一时宫女便端过了热热的水盆来与她泡脚,泡完脚后果然身体暖和了不少,她不觉低吟了一声,不禁脸庞“刷”得红了起来。忽她一眼瞥见她娇小的脚指还光祼祼的现在他眼前呢,遂脸上红的更盛,手忙脚乱的穿起袜子来。 忽听得他问:“你就这么想见他?” 她的手停了下来,她抬眼瞧他,她也算是看著他走过来的,愈看便愈觉得他隐约有一种内敛的魄力,静如止水。即使现在贵为九五之尊,眼眸深处却仍是一派淡然清明。天兰瞅着他迟疑片刻道:“当然想见。” 雍正说:“那就见好了。” 天兰不敢置信:“真的吗?” 雍正道:“自然是君无戏言。” 天兰急切的拉着他的袖子问:“那何时?” 雍正道:“明天。” 天兰喜道:“明天吗?明天真可以见到他吗?” 雍正看著杨天兰,只见他那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著她,眼底的神色一变再变,不停地闪烁著光芒。那张脸上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细节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道:“明儿奉圣祖去景山奉安,步行送驾,他自然也是要去的。即去了,你不就见着了。” 天兰道:“果真吗?明日吗?我能去吗?” 雍正胸中猛然袭来一阵窒息感,然他却苦笑说:“这会子能吃得下东西了吗?” 天兰点头说:“好。” 他的妥协来的是不是太过容易?这人娴於辞令,惯会哄人。自从她被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拘在宫里来,她对他是鄙薄厌恶憎恨到了极点,然却是不当着他的时候如此想。当着他的面儿,却吐露不出来。本来明明知道这人心狠手毒、花样百出,刻薄寡恩,偏当你视着这双眼睛的时候,纵有万钧的恨意,这时也如泥牛如海般,没有使力的劲道。 明儿真的能见着吗他吗?她不知道。且抬眼看着他那温和却无法穿透的眼来,天兰不由咬紧了嘴唇。 见她瞧他,雍正挟菜的筷停了停问:“怎么了?” 天兰摇头道:“没什么。”她心乱如麻,便如一千只茧子在心里缫了丝一般,千头万绪,却不知从何思忖起。 宫禁离九阿哥府驰快马不过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而这日胤禟却觉的这条路格外的慢长,他已无心驰马,只牵马徐徐而行,雪落了一身,马蹄落在已覆满雪的青石板路面上,发出一种沙响声,沉闷的紧。铁勒始终搭耸着脑袋跟在主子后头,迟疑着不敢上前,他为了福晋的事愤懑填膺,主子一出来,他就焦急的报告了福晋不见的事,主子听了,面上未露惊色想必是知道了的,主子只淡淡分咐道:“回府吧。”就不再言语。 主子连听到他报告说大管家秦道然在福晋不见后,是如何的不上心,不做为。那西院主子是如何乘府里无人当家,任意妄为的诸多事情后,居然连眉都未挑一下,脸色阴沉却是吓人的平静。这种神色是比动怒还要吓人的。终自府门前,“恭迎爷回府,爷这些天可是着实辛苦了。”栋鄂氏早已率人含笑迎了出来,那面色笑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让人不甚舒服。她颐气指使着底下奴才张落茶水,又是过来欲亲手来接胤禟的披风,却接了个空,手伸出去,收不回来,有些个尴尬,燥红了脸。 胤禟的眼从这众人的脸上扫过,淡淡的叹出了口气来。那一刻他眼里的悲凉几乎让人窒息。小桃过来请安说:“主子,饭已经预备下了,主子您用点吧。”胤禟立了好一会方道:“原来是你。怎么不见六儿?”“她早-----”小桃咬唇欲言欲止,胤禟却并不想听她的回答,已然越她而去。小桃欲跟了去,却看见栋鄂氏铁青的脸色来,只得默默的退在后边,这时已轮不着她在前头侍候了。 栋鄂氏一路跟在胤禟后头,胤禟却并不理她。她跟不上他的脚步,却一溜小跑在旁坚持着跟着,好容易跟上了,脸上堆了笑说:“爷!饭摆在我屋呢,您往这边走吧!” 胤禟听了停步,只把眼斜了她一眼,那眼里竞有三分的厌恶,看的栋鄂氏心里一酸。栋鄂氏何尝不懂,这位爷心里没有她。心底最软处本是一片黯然,只是那人一去,她突然心里却似燃起一明炬来,有些妄想。她陪笑说:“爷,我等了您一天了。” 胤禟不耐的挥手说:“我乏了,去歇一歇。你自便吧!” 夫妻一场,他竞与她一处坐坐都不愿了。栋鄂氏的眼睛在暗沉沉的光线里似隐有泪光闪烁。然她从来是个好强的人,她也是个极不会与人说话的人。当着下人,他如此的给她没脸,一股子幽恨之情涌上来,她尖声问道:“爷那喜塔拉天兰有什么好的?就值得您为她牵肠挂肚的。您知道这宗室的女人们这些个日子怎么议她来?她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 只听得“啪”的一声,栋栋氏脸上已着一掌,栋鄂氏含泪仰脸道:“爷,你打我?我说的又没错。皇上尚还在蕃坻的时候,他们可就----” 胤禟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怒道:“住口。滚!我不想看到你。” 他哪怕是侧脸对着她,那每一道也都勾勒出的那绝对完美的弧度棱角的轮廓,这是她画不厌,看不厌的。栋鄂氏强自压抑的低哑哭声转成了撕心裂肺的大恸“我是爱你的,我爱你。你知道吗?” “是吗?”胤禟的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的情我受不起。那些个因你而屈死的人,少了吗?我平日未理,不是我不知道。只是顾及着脸面如此而已。若这是你对我的情,那这情未免太可怖了点。我容不下身边有一只毒蝎。这话我不想再说一遍。还不离了我去。” “爷!”栋鄂氏跪地而泣,泪断肝肠。等她泪眼蒙蒙的再度抬起头来时,那雪地里只余脚印一行,如此而已。她呆呆的看着那行脚印,她这一生究竞做成了些什么?她想不出来,万事到头终成空。还是少年好。只记得那年未嫁时,她双垂环髻,娥黄娇衣,桃花红的正好。三月三翡翠浓阴琉璃浅,金钩错落绣舞蹁。多少年过去,夜里梦回,也忘怀不了柳树下那少年的瞅向她含情脉脉的眼神。果然是当初她错了,若是当日应了他,与他到南边去,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天地?她总是在想的。 年轻时的喜悦忧伤,犹如旷野中弥漫的花香,一散千里,终不可追。如今个,雕楼朱阁,珠箔绣帷,琴瑟静好,也掩不住心里的空落。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这种痛来自于心的失望,甚至绝望,直至她的心死。它看不见,摸不着,只能感觉,只能默默承受。 胤禩漱洗毕,他福晋就把天兰的事告知了他,胤禩皱眉了半响没有做声。郭络罗氏推他说:“怎么办才好?九弟是个重情谊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这心里怎么受的了。这天兰在宫里老天知道又是个什么情形?着实让人焦心啊!”胤禩有搭一搭没一搭的转动着手里的斑指:“还是怪我啊!若当初料到,也不会---” 一抬眼,他福晋穿着碧烟水色的湖绉衣服,只银线纳绣疏疏几朵梅花,因服着丧,素素的头发,那淡如秋山的眉眼,他不由的捏过她的手来叹道:“还好,你没事。若是你有什么-----我也就真灰心了。”郭络罗氏嗔怪他道:“此时还讲这个做什么?”胤禩苦笑道:“你当我们是在何谁斗?若是与那人一争长短我到不惧什么,只是我没想到,圣祖他居然如此偏心于他,替他谋划到如此。一般都是他的儿子,我就如此轻贱,不入他老人家的眼不成?当日我就说呢,怎么忽喇喇的将天兰抬旗呢,原来老爷子早就透出这个意思了。这招毒啊!” 郭络罗氏勉强一笑劝道:“如今名份已定。不如咱们当个太平王爷也就是了。”胤禩冷笑道:“太平王爷我是不愿当的。我咽不下这口气去。”郭络罗氏脸上忧意明显,却不愿在这里驳了他的心气,突逢大变,人不就全靠一口气撑着吗?郭络罗氏因说:“不知天兰如何哭呢?”胤禩叹了一声说:“她必是要受点委屈的。你不必过于忧心,伤了身体。我先过去看看老九是正经。”郭络罗氏点头。 胤禩过府来,就瞅见老十已先于他在这儿了。他心里一暖,这正是兄弟们的情谊,哪是某些人说分就能分的开的。老十正在陪着老九喝酒,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的酒壶。胤禩皱眉道:“老十,你怎么也跟着他闹,酒是这么喝的吗?”胤誐打着酒嗝道:“不喝酒还能怎么样?现在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啊!” 胤禩把胤禟手上的酒壶辟手夺了下来劝道:“九弟,你不要想这么多,哥哥我知道你心里面难受,可事情还没有糟到那种地步。不要先乱了阵脚才是。胤誐拿手支着头说:“八哥说的对,我大妹妹又不漂亮,脾气又不好。改明儿我替你找个十个八个比她漂亮的不就得了。你啊,就别想了。” 胤禟的眼色沉然。 方才他问新帝说:“除了那些个,你是喜欢她的是吧!” 新帝的眼冷冷的与他对上许久,然后向他道:“跪安吧!”如此答他。其实他不用答他。 她这时在做什么呢?他最爱看到她笑的时候,那笑意溢满整个眼底,随著长长的睫散了出来,娇美动人的让人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瞬才好。他喃喃的问新帝:“她好吗?” 新帝怔了怔说:“嗯。” 他问新帝:“有没有哭?” 新帝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察地苦笑了。是啊,以她的小性子,她哪有不哭闹的呢?只是对着他,会不会哭的少些?这人不是生人,可是熟人,一个只要三天不见,就想念的很的人。这人对她来说是不同的吗?他不愿在她心里这人是不同的。 他屈膝跪了安,退至门前。忽转头说:“若皇上想的,臣办不到。又当如何?” 新帝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锐意,又沉静无波,新帝道:“佛家讲因果,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所以谚语说因果不爽。” 他回道:“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那时观三界如牢狱,视生死如怨家。何不留些地步与人?” 新帝冷笑了,他负手而行:“她最喜欢的天气是清晨,虽然她早上通常都是起不来的,若起来了,看到清晨有雾,她就会立刻跑出去,就要云中漫步。她挑食,许多东西都不吃,她最喜欢吃的菜是一道上不了正席的小菜,鱼香肉丝。她不信神佛,但有事的时候却相信的不得了。她喜欢打扮,又怕麻烦。她很容易满足,逛街往往只要买到一件称心的东西,她就会很高兴。她的性子很坏,通常不喜欢忍着。她很聪明,你的话刚说到一半,她可能就猜到你的下面话了,她会在你未说完之前打断你,这是个坏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她睡觉的时候手里一定要抱一个什么东西,要不然睡不着。睡眠也蛮浅的,不太容易入睡,有一点声音马上就会醒。她睡相很差,如果和她同床,半夜一定被她一脚踢下来。她喜欢右侧睡,她的臂膊内侧有一点珠砂小痔-----” 雍正停下来视着他冷冷道:“还要朕说下去吗?还要朕说的更私密一点吗?朕懂她不下于你。你放心她在朕的身边?就不怕缘变而情迁?当着她,你还能说出什么心灭则种种法灭,这种话来?若割心肝如木石相似,便始可行世间逆顺事。生死心不切,如何敢云念佛成片?”这话是刀刀见血。 胤禟把酒壶从胤禩手里硬生的抢过来道:“八哥,我今天只想喝一个大醉,不要管我。” 殿中本来静极了,却遥遥听见远处隐约的打更的响声响起来。他在批折子,高高的几堆折子,也不知道他要在这披到几时才好?她要在这儿伴到几时?她不明白,整个皇城这么大的地,他哪儿占一块不好,偏要在她这儿办公。 天兰到今儿还被蒙在鼓里,她不知道这养心殿是皇上的寝宫,皇上自然是应该呆在寝宫自已的居所的。宫人推门奉上茶来,脚步上带着的风,吹过御案上的折子,上用贡宣软白细密,声音发的也是极微。 她百无聊赖的翻着那些个折子,就如原来在蕃坻她找他玩儿,他让她自个儿在边上看书一样随便。他早已习惯,仍然能心无旁骛的专心批阅奏摺,就也象在蕃坻一样,他并不避着她。她一边通看,一边就随手将那些个请安折,不太紧要鸡毛蒜皮的折子挑了出来,单放在另一摞上,她向来就是一目十行的利索主儿。等她翻的差不多了,她才问自已,自个儿为什么这么做?是怜他辛苦,一天工作超过了8小时?还是惊然的发现这个表面上的体面事,原来里面大有藏掖,实在是不易?他看见了已按事情紧急程度分成几摞的折子,抬眼瞧她时,她讷讷的说:“我不是想帮你。你别会错意。”那人笑的清淡,眼里有点探究和若有所思。她则恨不得自已打嘴。遇到他,她引以为豪的理性就自动屏蔽百分之八十以上。 暖阁的窗纱正是前几日新换的江宁织造例贡上用蝉翼纱,轻薄如烟,她想起旧时自己屋子里,糊着雨过天青色薄纱窗屉,树影透过窗纱映在美人靠上,象映上了一层折枝皱褶。那桌几案上的博山炉里总焚着香,那烟碧透了似的缭缭盘旋。她忽然讨好的递茶与他说:“你就不能象放风筝一样把我给放了?”皇帝的手却渐渐冷了,一分一分的松开,慢慢的松开,那指尖却失了热力似的,冷的、凉的、无声就滑落过她的手腕,他没接她奉的茶。天兰的眼暗了暗。 又一会子,天兰慢慢儿说:“克雅说她恨我。”放下笔,皇帝黑如点漆的眼眸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一天之中,见不到爱人的面,失去了多年朋友,这样的双重打击之下,仍能当着他进退有据,实在是难得的。她远比他想象中要坚韧的多。 他问:“你病了,她照看你可曾尽心?”天兰一愣说:“自然---是尽心的。可那是你的圣命不是吗?”他冷冷一笑说:“圣命可让她尽力,却不能让她尽心。她说她恨你,你为什么不想想,她也许是在无奈的找一点理由使自已信服呢?”天兰瞪着他道:“就象你把我绑成了肉票一样?别以为我会相信那些个,我还没那么自恋。” 雍正的眼危险的一眯,像一眼危险的深潭,充满未知危险。天兰就吓的住了嘴去。他低头不再理她。天兰却巴着桌子问他:“你为什么找她来照看我?”雍正头也不回的答:“圣祖大事一出,千头万绪,实在是无神顾及到你。找一个人安抚住你,就可以腾出手来做些别的事。”天兰皱起眉来,这人实在是可恶可恨。若这时认真与他计较,他恼了去,那明日里-----。她怕得罪了他。 屋内很静,只有纸张“悉嗦”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雍正又抬头,天兰此时歪在一个引枕上,眼睛微闭,似已睡著。他於是起身,拉过边上自己的一件大氅披肩,替她轻轻盖上,然后打横将她抱至床上去,掖好了被子,又重新坐下。 “皇上夜已经深了----”李德全在从殿外进来提醒。雍正将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一个“嘘“的手势。李德全瞅见那边睡着龙床上的金贵主子不禁噤了声。李德全悄声启道:“主子明日还要早起呢。你还是安置了吧!”雍正看折子只有两三件未批完,遂停了笔。便分咐摆驾。这已是寝宫,这会子又摆驾去哪呢?李德全不解。雍正瞅见他的神色,遂也知意,只淡淡道:“摆驾乾清宫,朕还要为圣祖守灵呢。”李德全慌着出殿低声叫人。雍正眼见着蹑手蹑脚的宫女打下床边那明黄的帘幕来,方跨出门去。那雪绵绵下了半夜,这时却已晴了。 次日天兰一睁眼,宫女听到动静打起帘幕来,窗屉外射入好一片光明来,天兰不禁叫说:“可是迟了。”地上三四个宫女过来一边蹲身在地忙着侍候她穿衣,一边笑道:“主子天色还早呢。”杨\天兰不信亲自巴着窗子看过来,才发现外边雪尽下了几日,虽停了,那雪色却齐齐整整的映的日头,怪不得这么亮来。 匆匆的漱洗毕了,梳头宫女上来与她通头。平日里天兰不理论,随人梳来,这日却特特的吩咐了几句。因一抬头,这梳头的有些眼生,并不是往日的那个。 因问说:“那倩玉今儿怎么不见?”这话问出来,天兰觉得那宫女的动作颤了颤,久不见回答,天兰有些疑惑,遂又转过来却瞅见那宫女眼中泪花隐隐。天兰惊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那宫女忙颤声回道:“奴才回主子的话,倩玉调了地了,故由奴才来待候主子。”天兰疑道:“是吗?”昨儿胤禟的消息,就是倩玉透给她的,今儿这人就被调了地了,有这么巧吗?。 天兰遂扬声叫魏珠。不料一唤之下,魏珠没进来,反而高福儿应声进到暖阁来。天兰挑眉问:“我叫魏珠呢,怎么你进来了?你不用在他跟前吗?”高福儿是蕃坻旧人,与天兰是熟惯的,到也不怎么拘礼。笑嘻嘻的请了安说:“主子万福金安。魏公公昨儿不巧病了,不能来侍候主子。奴才过来侍候主子,这是奴才的福份呢!不知主子有何差谴?”天兰心里更是疑云顿起,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她遂道:“原来魏公公病了。那就罢了。我喜欢倩玉头梳的好,如今换了人我不惯,你叫她来。” 高福儿听了笑的有些勉强,因道:“主子不喜这人,奴才再为主子选一个好奴才过来便是。奴才举荐一人,包管是不错的。” 天兰把耙镜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就是要倩玉,不能吗?还是你叫不来这个人?”高福儿吱吱唔唔的。天兰忽注意高福儿的眼光往四周瞟了瞟。天兰会意知是不方便,故支开其他人,单命高福儿过来侍候她梳头。 高福儿见阁内无人方低声说:“主子是个灵透人。岂不知道这宫里短个把两个人是寻常事吗?” 天兰心尖一颤,凄声道:“难道是因为昨儿我硬是要------” 高福儿一边挽着头一边叹道:“主子,咱们做奴才的命运都甚是坎坷的,生死也就是主子一句话的事。魏公公昨儿领了五十板子,恐三五个月起不来了。那倩玉赏了一付吉祥板子----” 天兰喃喃的道:“吉祥板子。” 吉祥板子可就是-----天兰眼里酸楚的很,手不自觉的攥的死紧:“她怎么没的?” 高福儿轻声道:“昨儿夜里就当着这殿里的人立毙杖下了。主子,奴才与您相识不只是一二天,奴才方抖胆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露出什么神色来。” 天兰泪下:“是我害了她。” 高福儿忙奉上手帕来:“主子快别哭了。若您这样想,奴才可就罪该万死了。即在宫里做奴才来,那就跟喽蚁不差什么。遭了祸事,不能怨人,只能怪自已没福气。奴才不会说理,只一句,您自个儿得保重了。这宫里可不比原来在府里,人心殊异,步步都险恶啊!奴才愚心想,不管您做如何打算,可得先顾了自身,才能有转寰不是?皇上在等你用早膳呢。” 高福儿的梳头手艺很是灵巧,在他的装扮下镜中显现出一个容长脸蛋,柳叶齐天,端庄矜持的可人儿来,极切合今儿移殡宫所需要的庄重穆然的之感。天兰的心是被某种东西重重撞击的,有一种茫然和一种强烈愤然感。他是杀人凶手,一个人怎么能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不论高贵与卑微,贫穷与富有,一个生命不是应该让人们百般珍惜着的吗?手握生杀大权就能如此轻待一个鲜活的生命吗?这样的人绝不可以原谅。可笑的是,她没有能力将他移交法办,也不能让人民审判他。在这个时代里,她甚至无力挑战他的权威。但她会鄙视他。各种的情绪像吸满了水的棉花,紧紧地塞在她的胸腔里,让她的呼吸分外沉重了。连叹气都是不能负之重。 早膳很简单而精致,白粥、小菜、火烧。他依然着素服,一身的黑,但那黑底下是隐隐的金,团龙从黑上泛出来光来。他是许下了三年服素为圣祖敬孝的大愿的。雍正何尝没看出天兰眼底的怒意来,若是他是这火烧必被她硬生生给吃了。雍正看了高福儿一眼,看来他是按他吩咐的说了。她的反映在他的意料之内,他视而不见她的怒火,招呼她过来用膳。天兰直直的瞪着他,就象想穿透他,他无惧她的眼光亲手盛粥与她。柔声说:“再不喝,可就凉了。” 与他这样面对着面,天兰觉得一股凉意直抒胸臆,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高福儿从蕃坻就是他贴身侍从,论亲疏远近来,岂会逆着他向着她?告诉她这事,必是得他授意的。这对她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提示呢?她不自禁地想着若是惹恼了他,他会不会也赏她一付吉祥板子?她是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可她难道就没有仰天一笑就刀横,那种慷慨就义的热血了?他莫要小看了她。 喝了一口粥,她目光灼灼的瞪他:“夫子,人说生命如草,你说是也不是?” 雍正放下银匙来,心道这人啦!这世上哪有直话直说的政治,政治是诡暗之术是也。直来直去来的是痛快,只要对的住天地良心就可以了。谁不想行煌煌之道,可往往由不得你。就如宫中的流言,先是传他不敢居乾清宫是怕被圣祖责怪,他天天介在那宫里守灵,又接着传他在那园子里进了一碗参汤,以至圣祖一病不起。如当面锣对面鼓,他何惧已?诡暗之术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提不得,晾不得。这人偏明晃晃的偏挑出来?幸而是他,若是别人------ 雍正答道:“生命如草草民草命,民如此,官如是,众生如是。然以芸芸众生之命喻为草,似乎有蔑视生命之嫌。其实,人的生命有如草一般的平凡,也有如草一样的不凡。一粒草的种子无论是落入沃土还是落入贫瘠的沙土,无论落在山石间、还是瓦砾间,它都会找寻萌发的机会。生命有时而看似脆弱,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命时而看着坚忍不拔,但是却常被指掐而断。便有人作生命如草薄,低浅而葳蕤,之无奈语矣。” 天兰哼道:“夫子说的好。却----”雍正有意打断她底下的的说:“人皆愿自已如疾风下的劲草,岁岁枯荣,岁岁更生!在我看来,与其祈求福多寿,不如多考虑如何把握转瞬如烟的命运要强的多。不是吗?生命如草。即如草,便要有草的顽强,要有草的随遇而安,要有草的顺其自然。天兰你要听仔细。”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8章 章节字数:6298 更新时间:08-01-19 14:18 天兰听的愣愣的,如草一样平凡的人生,不论愿意不愿意,皆要从生命的起点走到终点。必须一路奋斗,历练。不管在什么地方,遇到何种样事,受到过什么样的困难,这皆是自然的安排。生如旅途,即是旅途,便不会一帆风顺,途中必有忧伤和孤寂,有痛苦和悒郁;只要能够跌倒了再爬起来,继续走下去,或好或坏自是有它的结果。他说的对,她一定要如草一样,顽强和坚忍不拔的活着。 如果结局是悲哀的,那么你起码对得起你自己的时候,你也会骄傲自己的无愧于心,无愧于父母,无愧于人生!她无法准确预见到结局,但是她能预见人生价值!那么,现在是否能为她正确的人生价值而努力了呢?天兰深吸一口气,扬臂举匙说:“我要奋斗!” 雍正瞅着她含笑,笑的高深莫,他问:“向谁发战贴呢?” 天兰与他的眼对在一起道:“你知道的。” 雍正颌首道:“好。今儿的课授完了。再不用膳,可就迟了。有一句赠你。喜,不形于色;悲,不敛于心。生命不仅仅是这一刻的悲喜所决定的。思想,有时是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多想了,面临的选择也就多了,反而会犹豫不决,裹足不前,因此而痛苦。我最不愿你痛苦。顺其自然,然后秉着自己的目标和信念,就一直地走下去就好。” 天兰看着他,这人是她的师,他的话总是那样精妙到无以复加,来时她已觉的受人制约的人生毫无生趣可言,他却为她推开了一扇窗。他明明给了她一条坎坷,有荆棘的山路去前行,却又为她指了一条通向光明的小道。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天,她遇上的是一个魔王。有人说一个人经历的遭遇越多,痛苦越多,人的思想越深,回味越浓,见的也越丰富。是什么样的生活,造就出这样一个人来?她何时才能有这样思想的深度? 雍正不动声色的观查着天兰的每一个表情。从她进来时脸上的苍白,到这时的微泛起的红。他知道她一定觉的他是无比冷酷残忍的帝王。殊不知他残忍的对象不仅仅是于人,更是于己。一方面要对自己的敌人和对手不能手下留情,更不能养虎为患,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另一方面还要克制自己的情感和言谈举止,作到凡是于权有力,行之,于权有害,则弃之。这对来说何其之难?他心中有情,他并不是铁石心肝,只不过不巧他生在这红墙之内,纵是无情,也是身经万千血雨中历炼出来的。 权术所谓之帝王,便是帝王之术是也。在浩如烟海的历代传统文化典籍中,较之宣扬仁义道德的主流文化而言,对权术的论述犹如九牛一毛躲躲藏藏。对帝皇而言,权术也一直是讳莫如深的话题,一直都在刻意地回避,却又不断的使用着。术者,藏之胸中,以偶众端,而潜逸众人是也。倚于愚,立于不盈,没于不敢,藏于无事,窜端疏匿,示天下无为。他身处危地,要平天下而大治,岂可不用? 当大行皇帝梓宫由乾清宫移往殡宫时,嗣帝要恭送。至于如何恭送各朝情况不一,先前圣祖送世祖时,圣祖只出东华门,便由另道乘轿前往先贤殿等候。这次新皇送圣祖,新皇却有意改了礼法,决定亲自步送圣祖至景山。 圣谕一下,在议论中有些个别有用心的闲话传到雍正的耳中,令他着实不快。他坚持步送圣祖,那些劝止的亲贵大臣也就不好再劝了。 李德全回说:“地方道台周致远回奏说大将军王一行已经到了离城500里的王各庄了。这二天就能返京。他替大将军王谒问先讨主子一个示下说,大将军王一再要求直去哭灵,要如何答他?”李德全回这话时,悄悄儿看了一眼皇上的眼色,眼见着皇上的眉略皱了皱。天兰在一旁喝着茶儿,听到未免心中一动,他要回来了吗?不知道再见他,他又是一付什么样子呢? 李德全又递了一等侍卫郑提全密折,雍正只略看了一眼,中有一句“大将军王一路口气颇多抱怨,日不打尖,夜不投宿。不顾圣意安排应停宿之所,只管一路飞驰,已累死沿路三匹驿中好马。奴才们被搓揉的着实辛苦。侍卫一行三十人,轮着戒换也替换不过来。奴才私心猜疑大将军王恐-------” 雍正重重的将折子拍在案上,冷不丁的天兰、李德全不禁都唬了一跳。 高福儿进来启奏说:“太妃和娘娘们都已经在乾清宫候驾了。” 雍正点头问:“德太妃到了吗?” 高福儿回说:“德太妃也候着驾呢。”这话不是平白问的。前儿移宫时,因德太妃说住惯了长春宫不愿移到慈宁宫去,皇上亲自劝迁居再三,德太妃也未应允,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这两母子的关系就僵住在那儿了。高福儿私心想,皇上在为圣祖上尊号时未一并将德太妃的尊号也加上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天兰却想着等会子见了胤禟要如何向他诉之别情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并未留意这些个。直到一个凉凉的物件儿有人与她挂在脖子上了,天兰才蓦地低下头去瞧胸前的这个物件:杏黄的络子上好大一块白玉。 她的手握住它一阵温润感仿佛透进心里,这是圣祖在时惯长佩在胸前的饰物,她见了喜欢向他讨,圣祖被她磨的不过,到底是亲与了她,听说这块白玉还是圣祖小时得的世祖的东西,特别珍贵。天兰眼有些发酸,且是想着圣祖往日的样子,眼里不禁有些湿。 抬起头来,瞅进一双漆黑双眸去,她喃喃说:“今儿是送他吗?我不愿送他的。这人好好的为什么会没了呢?” 下一刻她被拥到一个暖暖怀抱里去,他让她依着他,道:“生老病死,时至则行。你去送他,他老人家-----必是欢喜的。” 这话说的有些哽咽。天兰抬起头来瞧他,不经意见他眼里透着红,天兰下意识的想人说帝王家父子之情淡薄,但眼前这人却不似在装假,也许她看的不真。 帝王梓宫在移送时可谓隆之又隆,且颇费人力。大驾卤薄在前导,卤薄之后方为梓宫。梓宫大门外,预设着鹰和狗,这可能与满洲早期习俗有关,很带有满洲特色。庞大仪仗队黑鸦鸦的一片。由乾清宫起灵到景山路并不远,但依着仪仗来,种种规距内容层出不叠,那就显的远了。因他要她跟着他的,天兰不得不行动随着帝王。投向她身上的各色眼光,令她浑身的不自在。她明白那些个眼光的含义,可在这种大阵仗大场面下,昏乱的很,只顾跟着起跪行礼,生怕行差踏错,违了这股子穆然之景而矣。 天兰在这些黑鸦鸦的脑瓜子里寻找胤禟的脸来,也不知人太多,还是那些个引幡遍地飞起,遮了视线。寻之不见,她心里的那种沉重和酸楚无法形容。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好想见他,哪怕一眼也好。她心里只觉的乱糟糟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时有抬棺人令换小舆。这人一声令下后,一队三十二人,迅速把梓宫从大舆移到小舆上。在移送殡宫时梓宫的抬运是关键,如果用人太多,出门过桥摆布不开,因而要预设大舆和小舆。大舆80人,小舆32人。这些抬棺之人,首班末班用銮仪卫、校尉,以示庄重整齐,其他班次之人,都是由五城之内选用健壮的青年民夫充用的。即换小舆表示又要过门或者是桥了,梓宫所过门或桥,都要祭酒,焚香钱。 天兰眼见着雍正接过祭酒洒在地上,她也学着样子洒在地上。他跪,她也跪。他起,她也起。从旁人的目光中,她知道她如今个站的地,位置是极不妥的。她站的比他的皇子们还要靠前,就更不必说什么太妃后妃,亲贵大臣了。她不明白,恐那些人也不明白。那些个人皆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她,那些个后妃们若眼可以变成刀那么她早被这些眼千刀万剐了。她不知作何表情才好,也不知如何面对这些个人。 在一声“起行!”中,梓宫又继续前行。德太妃对天兰位于主丧位是明显不赞同的,她下意识的瞅了瞅宜太妃,那女人的脸上却无甚表情,她暗暗的揣度着。她的一腔子话,在面对着新帝那冷冷的眸子的时候,德太妃一句也说不出来。那些亲贵大臣在新帝那双幽黑的眸子之下,心脏都有种结冰的感觉,自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德太妃忽瞅见天兰礼服上的那块子玉,一股子往事便皆从这玉上起来。原来那块从不离身的玉圣祖是赏了她了,万想不到。那块玉当年废太子要,还没要着呢,可见圣祖待她的亲厚。如今个她为他扶丧,不看着她,只看着这玉,也是当着的,德太妃眼垂下去。 那拉氏几乎是恶狠狠的瞪着前面那个穿着深蓝色正经礼服娇俏的无措身影儿,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了。她这时的心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就好象有人当众甩了她一个大耳光,脸上热腾腾的。在后的年氏不顾禁忌,居然悄声在旁说了句风凉话儿,她恼上加恼,转过头去,那明亮的凤目中冷电湛湛,年氏被这目光剌的脊梁发冷,冷嘲也不由的戛然而止。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还出了太阳,宫阙连绵,红墙金瓦衬着瓦蓝色的天空,汉白玉的栏杆,那么的庄重,那么的壮美。这样的天气不应该是送丧的天气,因为让人感到太过温暖。送丧不应该是在风萧萧,雨急急,天地变色中进行的吗?今儿实在是个不宜的时辰,尤记得那人横眉立目的斥他为孽子的。可如今他却孤单单的在那里躺着,再也骂他不得。胤祥心中充溢着痛,眼角有一滴不知什么液体溢了出来,他拭了去,也许是眼角进了沙子。 忽他看到三人急急的混进队伍来,显是来的迟了。这三人本就出众,混是混不过的。亲贵大臣见之纷纷让出地方来。然那浓眉大眼,狮鼻方口的天底下第一混人还嫌让的不够快的,居然撇了撇嘴,推人说:“让让,让让。”这就更让人注意不过了。胤祥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这铁三角居然敢在移殡宫时迟到,好大的胆子,如此的公然对圣祖不敬。胤祥瞅见前边的天兰因瞅见了心心念念的人,不住回望很有些可怜见的。他四哥也回头偏了一偏,只是这一顾,胤祥已然看到他四哥眼中的隐怒,不由的周身冰冷。 殡宫奉安至景山先贤殿,新帝亲自捻香祭拜,众亲贵宫嫔也随之跪之不迭。她紧随着帝王,与胤禟隔了有数十步之遥,这数十步的距离,不远。可对她来说却是咫尺天涯。她今天才真切的知道这句话的含义。“胤禟”这两个字已到口边,却仿佛每个字有千斤重,怎么也唤不出口去。他俊美的脸上,好重的阴影,他一夜没睡所以来迟了吗?她想。 三根香燃着青烟递到她面前来,新帝示意她与圣祖捻香,她接了过来,拜了三拜方插到香炉里。乘回身之际,她寻上他的目光来,他的目光是深深的、冰凉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方才止住的泪水又瓢泼般倾泻而出,倒也应景。 他在怪她吗?他为什么要怪她?昨个盘算了一夜,决定一见到他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绝对的熊抱的姿态扑到他怀里去痛哭一场的,却-----天兰泪眼蒙胧的看了一眼新帝,这人负着手,眼底一片深沉。 就是热血再直冲脑门,天兰也不敢就这么当众过去。她又不傻,她这两边都有人呢。她若有稍动之意,恐还未过去,胳膊就被人攥住,硬拉了回来。若她叫一声,恐怕他二人,就要以大不敬之罪,才下灵堂,就入牢笼了。难怪他昨儿应她让她见他,难怪今早儿处置了人,这都是杀鸡与猴看呢。一股子痛从骨髓里直透到心里,痛得她全身四肢麻木。有些事情已脱了她原本的轨迹,她却无力拉回。 她不禁抱臂半跪下来。然下一刻,新帝的动作令在场的众人惊的倒抽了口气,新帝将她扶携起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她入怀,让她的眼泪落在他尊贵的肩上,他轻拍她的背说:“节哀!圣祖在天上看着呢!可又要笑你孩子气了。” 胤祥瞅见胤禟眼里的痛楚,因他看见他的手在颤抖着,他的眼晴依然是那么平静,像结了冰的水面。然他的手在诉他的痛,他的恨,他看的出。他如冰的水面下依然是水流湍急的。他忽然觉的有一点同情他,这个场面,连他看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了一把,不能呼吸。更何况是他----。然这人的反映也让他暗生警惕,以这人如此高傲的性子,在此情况下居然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那么多的伤痛也没有压垮他,这人比想象中头脑更冷静,精明,是办大事的人。 天兰挣动着,却被他牢牢的固着。天兰在他怀里一字一顿的说的细微如蚊,却又无比真切:“我从来没有恨过什么人,可我恨你了。” 雍正眼色一暗手固的更紧,却也轻道:“那就恨好了。” 天兰一愣,又哽咽的说:“我诅咒你。” 雍正叹道:“那就诅咒吧!” 天兰不懂他凭什么说的这样轻松,遂哭道:“你倒底想把我怎样?” 雍正微微掀了掀嘴角:“想留你在身边。” 天兰骤然抬头瞅紧了他:“我不喜欢你。” 雍正意味深长的凑到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雍正说完后松开她,抬起头来,他的眼有意无意看剌向胤禟,神色不明,却是不善的。天兰紧张起来,两手不由的把他的衣服攥得死紧。就象是怕他跑了,或是什么的。 丝丝温热透着衣服传到他的肌肤上,她这个样子让他觉的很怜惜。她是这么紧张他吗?帝王的眼不悦的锐意起来。 天兰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利的圣意来,眼见着胤禟今儿来迟了,可不是有现成的小辨子吗?天兰急的这会子哭都哭不出了。随着雍正的目光,她也瞅向胤禟。他二个都瞅着他,胤禟岂有不觉,他幽深的目光,与他二人对了个正着儿,殿中的空气明显在这一刻是鼓胀的,气氛明显的一紧。他三人的目光胶着着,把殿中其他人明显的排在外面,众亲贵皆面面相相觑,只不敢在这节骨眼上作声。 礼部的堂官清点完了当日应用物件,打发了一应人等,到殿内回奏事宜。因方踏进殿内来,不知情况,且大概是个后知后觉的人,他与皇上磕了头后,先是拉拉杂杂的打破了寂静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忽话头一转说今儿迟到了三个亲贵大臣,是某某某等,应按大不敬论处等等等。这人说这话的原故,可能是想上新皇的好,礼部官儿能露脸的时候着实是少的。因经历了继位、丧事,多多少少的亲贵们,也都知道新帝不太喜欢那几个。此时上点眼药说不定就可以让皇上印象深刻,从此起用了也保不准。 然这人一奏,殿上就象炸开了锅,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争的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然当事的三人,除那十愣子,暴跳如雷闹的要把那人活撕了之外。胤禩、胤禟却是异常的平静,眉都未挑一下。天兰被这一奏吓的双腿虚软,就象被人重重插了一刀,太阳突突地跳着,张了半天的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嘴唇无法控制地哆嗦着,所谓关心则乱。胤禩仍一惯温雅清朗的忽出列与新帝请了罪,然后胤禩看了胤禟一眼,胤禟方请了罪。这会子有人叫嚣着请皇上圣躬独断了。这叫唤的人明显是皇上的人。 天兰的心就象被人揪着,唇不自觉的都咬破了仍不自知。以雍正的心思深沉,那样的机谋算计会真借这个事处置这三个人吗?她看着他。却不防雍正的眼却瞅着她的脸,天兰明显的一愣,想到什么,她一惊,迅速地调转目光再看看胤禟,他薄唇紧抿,他的脸色十分的暗沉,他两眼放出幽暗的光芒几乎吞噬了她。 天兰这时的泪再也落不下来,只觉得所有的血都涌上了头,想尖叫。她不能让他落在这么险恶的地步里。她不忍看到他的眼晴。为什么,要她看的如此真切?她如此的痛苦。雍正在等什么?他为什么不表态。她微闭了眼,然后猛的睁开,他在等她------ 夕阳西照,晚霞如锦,映得殿中的窗格也是红彤彤的。殿中里静静的,静得要将人吞噬。天兰就好象是忽的惊醒过来,她咽了口唾沫,用了全部的力气把她重若千斤的脑袋抬起来望去,帝王还站在那里,一步之遥,淡淡的冬青香味,让她觉的有些旋晕。她无声的张口,二个字无声而出:“求你。” 虽是无声,帝王却显然听到了。她身体所有的机能似乎都在瞬间消失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那么看着…… 那双眼突然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她眨了眨眼,眼花了吗?怎可能……正想着,突然帝王的眼神比原来更冰冷。她忽然当众夺门而出,只觉得各种眼光向她射来,如刀似剑,她的周围都是敌人,都是敌人,她要跑开,她想回家。然跑出殿门老远,四下一顾心茫然,她的家在哪里?哪里才是她的家?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79章 章节字数:6174 更新时间:08-01-19 14:19 韩越在窗边看到觉罗永贵提刀携酒而来,不禁暗暗的叹了一声,要来的始终是来了。因隔着窗儿唤他说:“稀客啊,觉罗大人,今儿可是贵脚踏贱地啊!” 觉罗永贵扬眉一笑说:“什么大人?你我兄弟。找你喝酒来。不行吗?”话说着已进了屋,扬手把酒壶抛给韩越,便在桌前坐下,那把碧青的刀也就放在桌上了。韩越眉头皱了皱,却是没说什么。觉罗永贵问:“怎么不喝啊?” 韩越遂喝了一口,这酒浓烈烧喉,才入喉咙便是热辣辣的一路下肚,好烈的酒,好足的劲儿。他拿来的是陈年烧刀子。韩越从不喝如此烈酒,不禁呛的咳了二声,觉罗永贵见之笑。 韩越用袖子拭了拭嘴方道:“你到好。上次我请你喝的是二十年的梨花白,你就这么还礼的啊,这街上粗人喝的烧刀子你也好意思拿过来,你的银子呢,花完了不成?” 觉罗永贵似笑非笑的说:“粗人怎么了,烧刀子怎么了?不是兄弟我还不请你喝这烧刀子呢?槛边听风声,援琴叹浮萍。那是你,我可就没那个性情了。来,是兄弟,我们再喝。”韩越看他一会子,方道:“好,今儿无醉不归。我陪你。” 真个儿,那酒瓶儿你来我往的丢着,直到那一壶喝尽了。觉罗永贵掷壶在地,酒壶碎裂成片,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半响,韩越叹道:“你这个人,如今怎么不爽快起来,这到不是你的脾性了。如今酒也喝过,叙也叙了。说正事。”觉罗永贵神色一敛,却又苦笑起来:“你啊!也罢。我只问你那件事儿,你若说不知道,我立马就走。” 韩越冷笑了,目光炯炯的视着他:“觉罗大人,我说知道,你又如何?象你处置他在蕃坻的那些个人一样,一并处置了吗?六儿躲藏在这儿过,你既知道,还问什么?” 觉罗永贵说:“六儿死了。” 韩越哼道:“是吗?”她以为她跟对了主子,便会有荣华富贵的一天。却不知道这荣华富贵是要用命来换的。有时一个选择可以让你上达九天,但也可能会让你下到阿鼻地狱。不巧她命运不济。韩越从架上慢慢儿取下一把三尺青锋来,回身瞧他,冷声道:“你还在等什么?动手吧!” 觉罗永贵提刀而起,神色狞然:“也是。我让你三招,动手!” 觉罗永贵的刀很快!很准!很稳!很狠!他下刀之果断,之精确,令人叹为观止。觉罗永贵使的是杀人的功夫,韩越虽是打小四五个名家教出来的,哪里是他的对手。拔刀柳絮身边舞,举剑江湖携酒行,觉罗永贵应该是这样的人,偏他却是-----。红的血液,缓缓顺着刀的刀尖流下来,一滴!二滴…… 韩越身体僵直的站着,他的咽喉上有一道血痕。刀锋只划在这儿,便停住了。室内一片死寂,韩越长叹一声,手一松,青锋剑跌落在地上,他闭目等死。 “你真是个实心的人。说一声不知道,又能怎么?怎么如她一般,如此的左性。”觉罗永贵说毕,竞缓缓的把刀拿下来。 韩越忽淡淡笑道:“怎么不杀了?” 觉罗永贵送刀入鞘,走出屋外,才道:“今儿没心情,且记下吧。” 韩越赶着出房门来说:“你明儿还是另换个差使吧。岂不闻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吗?你也一般是做机密事的人。” 觉罗永贵头也不回说道:“我的事我自然省得。你呢?你若是为她好,便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 不要说吗?不说的好吗?就是要说,又哪能见着她?韩越喃喃的念道:“借月留云醒也醉,识曲解韵色与空。西楼顶上依斜阳,几缕清风几寸情。” 景山外,是禁军站满的御道。她在御道上飞奔,却无人上来拦阻她。天兰正诧异,一回身却见后面跟着十三,有他止着人,难怪没有人敢来拦她的。 他跟在她身后一箭地的地方,她眼里畜满着泪水看向他,他见她回头来,骤然止步,黑黑的眼底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看的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天兰气急败坏冲他嚷嚷:“不用你跟着。” 胤祥叹道:“好,好。不跟着就是。”然说是说,做是做,却仍是跟着的。 他要跟着,她能怎样?天兰只想远远的离了那儿,顾也无心再止他,只低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气的就这么走着,高福儿带着人小跑着随着胤祥,眼见着那金贵的主子就要从御道一径走到街市上了,连忙想上前去拦着,胤祥却使眼色说不用。高福儿焦急的道:“十三爷,奴才的脑袋可就要掉了。”胤祥哼了一声说:“急什么?出了什么事,有我呢。哪用你担待。”高福儿遂不敢作声了。 街市上仍是行人熙熙,然对天兰说这种热闹的街景却是晃若隔世般。她一身显眼的礼服,加着身后跟着的那些个人,让行人不由的退避三舍,却又好奇的探查不已。然天兰却晃若不觉。胤祥顺着她走,忽一抬头,看到一个门楣,他皱眉止了步。高福儿也瞧见了,不禁低声道:“哟,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这可怎么处啊?” 天兰也停了步子,愣愣的看着那填金的牌匾。连这门前的二个大石狮子,都透着亲切。她怎么就信步走到这里来了?天兰眼一酸。 “福晋回来了----”门上人忽看到停到门前的人来,愣了愣,惊喜非常的迎出来,却在看到身后的胤祥不禁把那下面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们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形,他们不懂为什么他们爷没一同跟着回来。他们不懂这十三爷怎么会和福晋一道回来?小桃,铁勒等原来天兰的贴身随从,都被拦在外面,眼睁睁的瞧见,却接近不得。无数的疑问在脑里打转,然在宫中禁卫明晃晃的鲜明盔甲刀锋下,却无人敢问。 天兰径直走了进去,回她的院落,她的房。屋子仍是老样儿,一切都没变。只是她变了。 她在靠窗的卧榻上随性儿地歪靠了下去。窗上的米兰怕冷风吹坏了,早从窗上移了下来,放在地上暖着,叶子碧青碧青的可人。 几上仍有她那日里顺手丢在那儿的香袋儿,秋香色,海棠络子,闻上一闻,这是家的味儿。 床上有她的家常衣服,她不是命人收拾起来了吗?怎么又寻了出来?莫不是他-----他是在想她的。她愁然的闭眼,她细细的想着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今儿见他,他的样子比任何时候更加英气逼人,脸线亦是愈发的深刻,就象烙在她心里一样。想他,想他,好想他。 胤祥这倒是第一次踏入她与他九哥的内室中来,三明一暗的屋子精致不说,且是舒适无比。北墙上挂着数架瑶琴,向南的窗下种着大株芭蕉与梨花。若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听琴推窗而坐,只看那阳光经了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绡纱,投射的影子,一格一格映在平滑如镜的青砖上,就足以让人别无所求。 他懂她为什么回到这儿来,他与她的情份岂是轻易能丢下的。今儿他四哥做的如此出格,却不是随性之举,一个帝王来不得随性,他四哥懂得。他今日的四哥是他从未见过的四哥,高贵威严,令人琢磨不透的高深莫测,这才是真正的皇者吧。在景山先贤殿,他随着那些个人抬头看他,他是希望从他眼中看到熟悉的神色的,然而却失望了,他四哥望向他的眼神和看着别人时一样,冷漠疏离,那时他心中居然微微的泛起了隐隐的刺痛。 他轻叹了一声,自去开窗通风,又拿过来暖斛子里的水沏茶,屋里静静的,只闻得一阵茶叶清香,沁人心脾。他虽在外间坐着,却时时留意着那轻花罗幔之后的动静。虽有距离,却不远。他听到她的呼吸声极不平缓,心里乱着吧。她在那躺着,他也无话好说,只得屏息静气的喝茶而已。眼角儿却看见门外的高福儿不住的从怀里掏出那核桃大的镀金珐琅西洋怀表看着,只是不敢催促。 忽听窸窸窣窣有声,却是天兰闷闷的翻了个身,四下里依旧是沉沉的寂静。这样的安静,仿佛要天长地久永远这样下去一样。窗外像是起了微风,他怕她冷着,便轻轻走至窗前,将那窗子仍关了起来。回身却冷不丁的瞅见那格子上的玩器来,那寿山石的海子,那玉雕的四五件生肖件儿,那老大的油冻佛手儿看着眼熟。再观一仔细,可不是那些个嘛!在那府里见过的。她放在这内室之中,想必是极心爱的东西。他不禁摇头,暗道这三人啊,这是什么缘份?心里焦燥,又倒了一杯茶,才饮了半口,忽回过味来,这茶是黄金桂啊,忽他负着的手骤然握紧。 胤祥在地上踱了一回,终忍不住扬声道:“你在等他吗?”天兰半响不作声。胤祥不知道怎么有点儿着恼,遂挑开软绫幔子,直站到那塌前来。她不作声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胤祥道:“等也无用。他今儿回来不得。皇上罚他们三人在灵前与圣祖守制呢。就是回来,你又能这样?你如今----起来,我送你回宫去。”话毕,胤祥忽觉的这话说的有些个---- 正有些懊悔之时,天兰拿帕子盖了头:“你说我干脆死在这儿怎样?” 胤祥一听,火起,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坐起来吼她道:“什么死啊活的,要死好办。你一头往墙上撞最是省事的,我绝不拉你。” 天兰怔怔的看他半响啐他道:“亏还是一块儿受过苦的,你就不会劝慰我一下?” 胤祥硬声说:“爷不会劝慰人。” “没义气!”天兰复躺下闭眼道:“我今天失控了。我现在不敢想明天的事情了。方才想难怪他早起和我说那些个励志的话呢,说什么人生应当坚强,顺其自然-----都埋伏在方才了。他是怕我想不开才这么说的吧。我怎么就这么笨呢!你说我拿什么和他-----不然,我总归会想到法子的。” 胤祥眼有些个暗然,半响他叹道:“他已经不是蕃坻的那个四哥了。” 天兰忽睁眼直直的看他道:“在蕃坻的那个就是好的吗?” 胤祥与杨天兰视着,有些个哑然。在蕃坻的那个雍王就真是清淡如水的吗?在打围的时候,见过狼捕食,狼见到猎物是并不是飞扑过来,而是盯着它观察,了解其一举一动。然后再下手!这种最大限度的等待。是为了等待着最佳扑击机会的到来!一扑即中,决不落空!胤祥觉得周身冰冷。 夜沉如水,高福儿在旁掌着灯,那盏灯笼暖暖一团晕黄的光,照着脚下的青石方砖。宫禁就在眼前儿,衬着浓紫深黑的天,高墙四合,如同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刻。这不象是一座天子之居,在黑地里看着,这禁宫到象是活了一样,象极了一只盘踞的猛兽,张着血盆的口,只等着她进去呢。 天兰凝望着她面前的这座紫禁城,只能凝伫。风声凄冷,风是越刮越大了,吹的人几乎站不住。然她却坚持着立着,那风就如刀子一样割在脸上也并不觉得。 方才那屋子里胤祥迟疑片刻方说:“我送你出城去。远远的离了这地?” 她瞅他半响,却笑的毫不领情,几近讥讽的说:“你担待的起吗?若是担待不起,何必说这些个。我若真应了你,难道你真放我走?” 胤祥眼与她胶着一会儿,却低下来。再抬起来时却是冷若寒星的:“我不能放你走。不能。不是为了那担待。” 底下的话他未说出来,然却透出意来,天兰岂不知道?他要顾着大局呢,他当然不会放她,也放不着她。他说出这话来,已是不易,却是该死的让人恶,比不说更让人嫌恶。 天兰咬牙切齿的在他手上,狠狠地攥了一把说:“假好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总有一天会怎样,她想不出,也说不出来。 胤祥忽抬手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他的手像烧红的烙铁一样,脸上却是复杂的看不懂的表情,看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然他的眼却的那份光茫,却如那火盆里的炭火燃尽一样,一芒一芒的红星渐渐褪成灰烬。他与她视着老半天,终也未再说话。无从说话。 随着高福儿慢慢儿绕过殿来,过那门时,却瞧见那明间正中宝座那顶上原本空着的地方,新挂了匾额,写的是“中正仁和”四个字,只瞅了一眼,她便知是那人的手笔,无非是说帝王要中庸正直,仁爱和谐。这是帝王对自身行为准则的高要求。可这人哪里仁来?做了这么恶毒,不顾人心情的事来,爱又何在?一股酸热猛地冲上了眼眶,泪水含在眼中,却落不下来。 进了西暖阁,那人在屏风前坐着,神色平和,瞧不出什么端倪。只随口问:“回来了。” 她不理他,恨恨的离他远远的,盘腿坐到北窗炕上去。忽她发现,她才离了片刻,这殿中已改了样子。收拾的有些个人味了。原来殿中的陈设,俱是珊瑚珠玉之类,入目皆是明黄剌人的很,这是依皇室规距设置,中规中距。品味自然富丽堂皇,只因为地方太大,疏落落的虽是华丽宣美,却是略显冷清的。 如今这殿中减了不少玩器,多了些文气,一下子简洁起来。明黄之纱帐重幔也改用素色,高雅而大方。且喜当间桌上叠叠厚书,且喜那泼墨山水的大写意的屏风,且喜那颈部莲瓣纹青花瓶,且喜那兔子的一对抱枕儿,且喜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果香,这布置无一不合她的心意,也合那人的品味儿,简单却是别致到极点的。 那人抬眼问:“喜欢吗?” 她不由的点头说:“嗯!”违心的话,她不太会说。 那人过来,立在她面前俊逸挺拔。他轻轻的弯腰负手与她的眼平视,她的眼睫轻轻的眨动,这人的那笑容还是那么亲切爽朗,眼眸还是那么温柔宠腻……然这人却不是她认识的那人了,虽然他的嘴在笑,但他的眼神却是冰冷锐利的。他说:“这里是朕的寝宫。”这是这人第一次在对她用那个字自称。 “你混蛋!”那兔子的抱枕掷到了他脸上。 显然她的动作激怒了眼前这个帝王,他笑的淡淡的,然却顺势就将她压到炕上,牢牢地控制住她。她惊骇地用力挣扎,却哪里扭的过他。她是慌乱的,他却是从容不迫的,或是乐于看到的脆弱无助的。 “怕我吗?”他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庞,摘下头上的碧玉发簪,当她浓黑色的发丝在披散开时,他的眼开始变得深沉起来,仿若暗夜下平静无波的海面。他用那幽深的眼眸望着身下的天兰,那是他所要拥有的女人。她没有哭,没有在他的身下缩成一团,没有低低的啜泣。 在他复杂难解的目光下,她虽觉害怕,却更多的她是觉的从未有过的难堪。她侧过脸去,却没料到他扳过她的下颚来,重重地吻上了她淡色的双唇。这个吻虽重,却不是激烈粗暴的。不急不缓,到后来到象是轻尝。他并不是急切的占有,不是调情,不是惩罚。不一样的欲望,似乎多了些什么。仿佛是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对她的需索……只是在他的唇触上她的,留下一片窜动的火苗。她眼也不眨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忽然她被他轻柔地把搂进怀中,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前,她记住了这人心脏不规律的跳动声,血液沸腾的流淌声。她喃喃道:“你就不能把我象风筝一样放了?放了我不好吗?” 他深邃的眼眸中一道精光闪过,却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紧贴的身体未留一丝间隙。“不能。”这人淡然的语气掩饰不了烦躁的心情。 她问:“你要睡这儿?” 这人道:“是的。” 她说:“那我睡别处。” 这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轻道:“想也别想。” 她叹道:“那好。我睡床,你睡地板。” 这人放开她,他那如漩涡黑潭般的乌眸折射不出任何能令人探知的信息。这人说:“你睡地板好了。” 她仰头看他,她搞不懂,她为什么还能平心气和的和他讨论这些个。她应该一头撞死给他看才好的。她想忘了这一切,忘了那份彻骨的寒冷,锥心的刺痛。这人熟悉的,冰冷的,残忍的……令人堕入地狱的声音。 殿中只剩下诡秘的寂静和一触即发的危险。他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怀着复杂的心思垂下了眼眸。他的淡定下有着莫明的沉重,他的冷洌下有着无比的苦涩。这人未必比她好过。他们不是一二天的关系,她也懂的他三分。她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不知为何嘴里出现了一丝甜腥的味道。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0章 章节字数:10520 更新时间:08-01-20 10:15 晚间,那人邀她一块打围棋子,她执意要执白子而那人死活也不愿意执黑子。遂杨天兰赌气不愿意伴他,那人只有一人对着棋谱自已与自已下了。殿中人侍候人很多,却寂静无声。他低头弄棋作想。她与这人虽熟,除个别状况外,她从还没与这人一处呆到如此晚间的,她不惯,她局促不安。 一会儿那人拿着一只黑胎厚釉,紫口铁足哥窑小瓶细看其开片。又吩咐造办处的某某来,要他照他要的式样仿几件来。与那人一处这么久,对这些个到也不太生。哥窑产于南宋,为龙泉章生一所造,由于哥釉瓷细致、精美,以后各代对它都喜欢仿造。这人是喜欢细致东西的人,自然是喜欢的。哥釉瓷中以大器小开片者和小器大开片者颇为珍贵,这人手上便是小器大开片者,俗称百极碎。 那人递与她瞧,她故接了过来,这瓶是粉青色的,釉质莹润,通体釉面被粗深或者细浅的两种纹线交织切割,粉色是极纯粹的,杨天兰便知道这是极上品的一件哥釉瓷。那人在旁指着瓷器的“金丝铁线”说:“哥窑纹取冰裂、鳝血为上,梅花片墨纹次之。细碎纹,纹之下也。这件便是鳝血,却是最不好仿制的。”她点头儿。这人又教她瞧哥窑釉层的“聚沫攒珠”,”这是辨别真假哥窑器的传统的一个方法儿。她的好学心儿被这人引了上来,她细拿那瓶子瞧了一回,觉的实在是有趣的。 不管怎样打混儿,到真正睡时,仍是尴尬无比的。虽是累了一天,乏的很了,眼皮直打着架呢,她仍强撑着不愿先他而睡去,她不知道在他眼皮底下,她要如何睡去。她悄悄儿看他,又看他,还是看他。那人的眼风瞟了过来,她掩饰性的忙忙的喝了一口茶去,却不防是极热的,烫得在舌尖上打个滚就胡乱吞下去,烫的她直吐舌头来。 那人忽似笑非笑的瞅着她,直瞅的她觉得嗓子眼儿干得很,领口也突然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他问:“困了吗?困了就先睡去?”杨天兰急急的摇头说:“不困。”那人“哦”了一声,起身道:“那我先睡了。”她动也不能动地僵在了那里,只觉得连呼吸也停止了,恼的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人睡前先在床上盘腿打坐,这人修为深厚,一会儿便入了静。据说这人已经修炼到心身飘浮,一灵独存,真气勃发的圆融层次的。这是不是这人胜她之法呢?杨天兰好奇。故也样学样,然一般是打坐,她却是心猿意马,一念刚息,杂念又生。才发觉她自己的心跳得厉害,做了几个深呼吸——定了定神儿,觉得好些了。然却怎生入静不得。 那人未睁眼,显却是知道的。好一会儿,这人缓缓道:“遗欲自静,澄心而自清。气不清而神不安,神不安而无成矣。安法在于止观,收心人内,修心自虑,以心制心,以心悟心,断尽烦恼,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修到无我方是法,行到无心方人道。神凝气聚,则真气足而神自灵。” 她不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她本就是执念之人,哪里悟得?天兰倒身而睡,不再打坐。那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叹些什么。 她不能算是睡在地板上的,因她睡在那人床前脚踏上。这宫里的脚踏与民间不同,不止是单用于登床之用的,它还有一个延伸性作用,那便是供夜间与主子、主位们上夜的宫女太监准备的。上夜的宫女太监睡在靠近主子们的地方,便可供便捷驱使,递个茶水什么的。然宫里的规距大,那些个上夜的奴才们虽有这脚踏却很少敢使用它,顶多困了在主子寝殿的门外边地上用一床毡子一裹便打个盹儿了。哪得真正的铺上厚厚的棉被正经睡的。 虽说这睡脚踏跟睡单人床,除了低点,也没什么区别。但在心理上,对心的压抑却是巨大的。想想只要能不与那人同床,睡哪里都好啦!然似乎有一种不好的心里暗示在里面,天兰想尽力的忽视它却忽视不掉。杨天兰气愤愤的想,是谁说古人不会玩心理战的,那人便是个中高手。 杨天兰在她的床上转展反侧,那人方才在她面前很从容的表演脱衣秀。帽子,腰带,外衣,中衣---。还好这天冷,不必连内衣也脱了。要不然----老天!那人没脱内衣,然透过那层宽松薄衣,也可以想象那人身上每一块肌肉的饱满有型程度来,在蕃坻她是见过他强健的胸肌,平坦的腹肌,修长的腿的。这人也许在色诱她,可恶。她闭着眼心里恨的是牙痒痒的。 一时睡静,然一会儿她轻声问床上那位:“睡了吗?”那人未答。 她说:“是噢!猪都是睡得这么早的!”忽床上丢下一个枕头来。她仍把枕头扔上去道:“还没睡?狗总是这么有精神!”那人不悦的哼了一声。她道:“想骂人吗?只有猴子永远都比人缺少这么点忍耐!”床上那位气得一下子坐起来。她支起头来,对上那人想杀人的冰冷目光,很可惜的摇着头道:“想扁我?只有狗熊才总是这么暴力哦!” 那人一声不作的仍躺下。忽问她说:“冷吗?”这殿中有地龙,又有二个四足有象的大炉,算得上是温暖如春,哪里会冷呢?她正想答,却不料那人淡淡道:“不知道景山那边用炭火了没有?”天兰坐起来,脸一下子垮下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里火烧火燎的。然那人忽嗤了一声说:“睡吧,朕记得关照过,炭火是有的,必不会冷着他。” “啊!------”她突然大叫了出来,直到这口气尽了,才停下来。她好象唬了他一跳,也唬了那侍候的人一跳,那人止了门口视看的人,眯着眼瞧她半响,两人的眼较着劲似的,他忽然扯被睡下,床板有很大的动静,他生气了,她想。 次日一早,那人便早早儿起身了,他没有赖床的毛病。她是有的。那人好象出去了一圈,回来身上带着冷气儿,脸上沉沉的。这么大早上,他能上哪去呢?杨天兰不知道,也无心理。她与他一处不惯儿,也算是起的极早的。他回来,她方在穿大衣服。梳头时杨天兰手上珍重的握着一把牛角梳子,雍正瞅见那是一把男式梳子样,显然是他的,想必是她回府后带回来的。然天兰在这位帝王的目光下,却不藏不掖。 早起杨天兰便去御花园做晨运,回来的一路上也一直做着伸展运动的,却不防在养心门处与一拨人碰个正着。杨天兰在这拨人异样剌目的目光里,不由的讪讪然。那拨人穿戴整齐,花枝招展,环佩叮咚,她们在养心门前已经排好了班。杨天兰不知道这些人在这处做什么,只知道要敢快闪人就对了。 刚想硬挤过门去,却不料有谁领头喊了一声“跪”,那拨人就整齐划为一的跪下来,天兰唬了一跳,不知所措。这些人与她行礼做什么?然这拨人三跪九叩,口祝圣安。天兰方才明白,这些人不是在与她行礼,是向皇上问早安呢。不等这群女人起来,她敢紧的溜进门去,片刻也不敢呆。然那股子怨毒的目光却无形的随了她一路。直到她无了影踪,那股子怨毒仍想视透宫墙一般。 那拉氏的眼随着那紫色轻便短袄的身影儿进去,她立在那里动不得,只是感觉着她的胸膛快速的起伏着,象是脖子被人掐住了呼吸不得,好痛,那拉氏用力的呼吸着,却是身体里哪里生生的裂着闷痛不已。一起一起的行完了礼,站起身来。那些女人们的眼晴还有所期盼的眺望着什么,然那拉氏却是知道,哪怕今儿就是在这处跪死了,那里面尊贵的帝王,也是不会出来瞧上一眼的。不凭别的,就凭只命让宫嫔这些个无指望的可怜女人们每日远远的只在这养心门前跪请圣安这一点子,便知这人是冷情的。 忽听养心门内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女人们忙整衣理装,争着往前涌,无比期盼的拉长着脖子瞅着,然门内出来二个小太监,却不是女人们心心念念的九五之尊,女人们无不失望的叹气不已。小太监出来请了各位贵主子们安,却道:“主子们,请完圣安就请回避吧。万岁爷命叫起了,亲贵大臣们可都等着呢。”皇帝身边的太监与别处的不同,说起话来是仰着头的,傲慢的很。女人们被催促着不情愿的慢慢的挪着,然仍是散了去。 耿氏与那拉氏住的近,一路回去,耿氏因与那拉氏计较说:“娘娘,我听人说皇上要封那姓年的贱人为贵妃呢。我到没什么,只是为娘娘不值啊,娘娘你想啊,那贵妃可就离皇后只有一步了。论年数,她才来几天啊!前儿选宫室她当面就敢要您的强,您要是退让一点子,她可就要骑到您头上来了。” 那拉氏瞅了耿氏一眼,到是笑了笑,指着她说:“你范不着这么说,我们一处也有十数年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来?你可是灵精人呢。她封贵妃,你还没什么吗?这话骗谁去?你只想着抽动我,指着我与你去前头与人拼刀枪,哼!我是深知你的心思的。你是想她才来几年,你却是与皇上十数年的夫妻,论情份也是你显得长的。再来你又有功于社稷,生了大阿哥这个长子嫡孙的,凭谁也越不过你去,她若是做了贵妃,你起码要封个皇后啊,是不是? 耿氏面上红了红,双手一拦就在那拉氏面前跪下表白心迹说:“主子娘娘,奴才可不敢这么想,您才是皇后娘娘呢,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抱如此觊觎之志。奴才只要能日夜侍候您也就心满意足了,哪里敢争个什么主位?奴才一片痴心可是全是向着您啊。 那拉氏岂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真假,只是这是拢人这际,这深宫里也暂要一二个人作个臂膀才好,那拉氏遂满脸都是笑的拉她起来说:“都是自家姐妹,你的好心我素来是记得的。就算你为大阿哥想,要争个名份也是应该的。她这信我也听了,也着实是你吃了亏,我替你可惜呢。要不是人家有一个带兵打仗的哥哥,这贵妃之位岂跑了你去?” 这说到耿氏的痛处,耿氏眼一红说:“主子说的是,奴才家里没有个成体统的男丁,可不是被人看轻吗?”那拉氏很是安慰了她一番。 耿氏又道:“主子可瞅见今儿那喜塔拉天兰那轻狂样儿,我就不服她哪里生的好看,让咱们爷这么迷她?居然别设一家宫室都嫌远了,巴巴儿天天儿腻在一起。这人也是主子的心腹之患呢!别看年氏嘴上与喜塔拉天兰亲和着,其实年氏恨她恨的紧呢,比咱们还恨的紧。咋儿我们秋红就悄悄儿回我说,听侍候年氏的人讲,这些天年氏天天介在佛前咒喜塔拉天兰呢,咒的话那个毒啊,人生生的不敢听!主子讨您个示下,我知道一个道姑可是灵的-----” “住嘴!”那拉氏未等耿氏说完就喝断,立眉道:“别学着她混使,下作。宫里头可是忌讳这个。这可是一个把柄,你命人先细查查,且让她闹去,以后要紧的时候再抖出来不迟。” 耿氏因说:“主子啊,那就由着喜塔拉天兰独得圣宠不成?怎么也要使个绊子才好。” 那拉氏冷笑了:“现在非但不要使绊子,还要助她的好。” 耿氏不解:“不使绊子,还要助她,哪有这个理去?” 那拉氏笑的森然:“我自有道理。” 耿氏被她这过于阴郁的笑容,吓的打了一个激灵。 天兰得了许可去请宜太妃早安,她忍了一路旁人隐匿的敌意和白眼,方得到了地儿,又很不巧的与去请德太妃安的女人们碰见,她很尴尬很无趣。然通报进去宜妃却不肯见她,想是怪她呢,任她在那儿蹭了许久到底也未见她,天兰在殿前规规距距的请了安,垂头伤气的回去。 新皇叫完了今儿的起后,第一次在寝宫用早膳,比不得先前个的因事就简,也就显得格外的隆重排扬。光侍候进膳的太监就满满的站了一屋子,吃食也罗列了一长桌子,三四十样是有的。等杨天兰进来,光看看那些个杯碟满满的感觉就已经饱了,看饱了。也太腐败了点。 她到了,那人还未到,想是还有些个什么事。然她立马就发现,有些个不对。这桌子边只有一个座位,那张是龙椅,明黄色的,她是认识的。那她要坐哪?她疑惑。问之太监,太监答说就是皇后与皇上一处用膳也是要站着侍候的,自然是不要椅子的。她大怒,气的旋即跑出去殿去。 然却直直的撞上那人。她没好话好,不管是什么先嚷嚷了一通,直说的那人脸色红转黑,阴云密布。难为那人居然从她那乱其八糟的话里艰难的理出个条理来,终知道她气的是什么。早膳风波处理的结果是,李德全明其妙的背了个不是,那侍奉进膳的老太监在老泪纵横的硬巴着门叫着:“万岁爷,祖制不能改啊!”的声气中,被人叉了出去,又另添了把椅子才算了结。 那人沉声训她:“有什么说理便好,使性子哪里要得?他说祖制不能改,你怎么不驳他说,孔子着裙垂裳以遮其下体。你若是尊祖制,何以着深裤哉?” 这个典用的极好,很有些个一针见血的锋芒,天兰叹了一声,自愧不如这人。她方才以为这是这人要给她立规距,才命人不设坐的,未免有些个小家子气。 被人训了一通,心情哪有好的,天兰故更不想用膳了,推筷说不吃了。雍正有些个皱眉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不想吃,却不想一想,这冰天雪地里不知有多少没有吃食,饿死的人呢。”这人到是说的冠冕堂皇的很呢。 天兰看了桌上数十样东西,白了他一眼说:“夫子只看我,我不吃还省粮食呢。你呢?按你说来,这一桌子预备下来只怕是够一二十人的吃食了吧。您到忧国忧民,爱民如子的紧呢!”话毕瞅见那人脸上很不好看。 只两眼炯炯地望着她,一会子后,雍正居然笑了,笑的有些让她毛骨耸然。 “啊!”突然一股大力将她拉了过去,等天兰回过味儿来,她已经被那人拉到了他身边儿,两人近的,只觉得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放开我!”天兰扭过身背对着他来,那人却从背后抱住了她,她想挣开他的手去,然这人的手却是牢不可动。 “你是个妙人儿!” 天兰恼声说:“我讨厌你!” “是吗?”雍正将她硬生生扭过来,他用额头抵住了她的头。 她动也不能动,道:“别以为我与你一处,我就会忘了胤禟,我永远不会忘了他。” “是吗?”他脸上还是有笑的样子,可眼里的神色已凝固了起来。 天兰看着他,很认真的问他:“如果我永远忘不了他,你觉的和这样一个女人一处有趣吗?” 雍正冷笑了,他的手慢慢儿划过她的脸:“我没有要你忘了他,甚至你想他也未尝不可啊。其实逼一个人忘掉一段记忆这是天底下最蠢的事。就是有人说忘了,也是忘不掉的,记忆从来没办法抹去。它会藏在你生命的深处,总有一天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浮出来,比如说深夜,你会午夜梦回想起许多的事。所以我不强调你忘记,这是你的经历,每个人都会有经历。” 天兰哼了一声:“你是怕逼我,会势得其反,怕越逼我,我越想的深刻吧。” 雍正笑了笑,笑却不及眼:“如你所想。” 天兰恼道:“你究意想怎样?”这人真是噩梦一样的人,心里酸酸涩涩的。 雍正忽叹道:“这话你问了几遍了,我不想答你了。” “啪”的几声,眼泪已滴上了他的手背,她不禁愣住了——她最近特别的好哭…… 养心殿的暖阁儿,阁上挂着“勤朕亲贤”的九龙金匾。雍正穿一件白狐青白色的袍子,腰间随意的系一条玄色腰带,戴着黑狐镶有东珠的帽子背着手立在窗前,雪珠儿打在外面的窗格上,沙沙做着响声,外面的一切都很模糊,又下雪了。新进的怡亲王,胤祥静静地站在皇帝的背后,房间里只有他们君臣兄弟二人,除了地上摆的巨大的熏炉里时不时的传来火碳的哔剥声外,几乎静静的连窗外的雪落下的簌簌声,树不能负雪之堆积,树枝折断的声音,都一一清晰可闻。 今儿皇上的恩旨公布了,正式册封胤禩为廉亲王,他封为怡亲王,胤祹为履郡王,废太子胤礽之子弘晰为理郡王。圣祖当日再世时,曾册封过儿子们二次,这二次他都未赶上,他这个不忠不孝之徒,如今个却荣贵为亲王,他实不知道圣祖若在天有灵会如何评他,他这个亲王是硬挣来的,本是应喜,然他却没有喜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雍正说:“天下雪了。”胤祥道:“瑞雪兆丰年啦!皇上!”雍正一晒说:“愿承你的贵言,去岁,有几十处地界报旱,这库里的家底也知道,我虑着这个,若是开了春下了雨,才好。”胤祥说:“皇上忧国忧民,臣弟务尽心公务以报皇上之恩。”雍正问昨儿景山情状,胤祥见问便一一答之,雍正听毕十分不悦。 静了好一会子,雍正慢慢问:“在围场行围的时候,必先着人举着旌旗,吹着号角,打着鼓,做出惊雷般的声响这是为什么?这话问的着实奇怪,胤祥答:“回皇上,这是为了驱赶野兽出来,只有野兽行迹已现,才好进行围猎。”雍正问:“如果野兽躲在树从里,不愿意出来,又当如何?”胤祥答:“那么让行围的人从四处以拉网式推近,即使躲在树从里的也不得不出来。”雍正高深莫测回头道:“就是这个理儿!朕要的就是这个理。” 胤祥沉吟细想想这话中的深意,终不由得恍然大悟来。他就奇呢!所谓驭下恩威并施,怎么这恩旨到用在后头了?他八哥被罚拘在景山委屈了一夜,出了门子,忽就得了亲王,也不知是何表情?必定精彩的很。皇上早就算准了,就算他八哥得了封,这几个也还是照旧样子的,这心哪里扭的过来?与其说这恩典是与他八哥的,不如说是做给亲贵与天下万民看的,要多一点。 从移灵景山的事看来,八、九、十是有意在皇上面前显示其实力,显示其人缘儿。但却只是张显,却不是刀剑见血的打将起来,就如黑夜里看那山上的树,满山都好是张牙五爪的带着盔剑的兵士,气势着实吓人,然走近了,却是一个也抓不着的。这是其气闷的事。你想与人真枪实剑的斗上一场,一场决个胜负。人却不愿与你贴身面对面的肉搏一场,你近,他退,你退,他近,他疲,他扰,时时让你痛快不得。这是一招阴的,也是招硬的。八九十的算盘未免打的太精,也太狠。 只有打起鼓来,吹起号来,做足了声势和功夫,把那些个人迫到危处,让那些人惊慌失措,乱成一锅粥,才好便宜办事。他们是耗的起的,然皇上需要理的事太多,却是最耗不起,也等不起的。怪不得皇上行的如此之险,办的如此之急来。 忽他不由的背脊一阵发凉,也许他四哥想的不止是这些个,还有别的。这些个日子以来,他乱着,他困惑着,他质疑着,皇上却未明示也未解释。他冷眼旁观,早把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他未何要他自已悟道?又未何在这个时候唤他来解惑?莫非他四哥想知道他信他有多少?他的忠心有多少?谁是顺于他的,谁是逆着他的?皇上城府深到如此地步,做事又如天马行空,难以揣测圣意。以后少不得自已也要如履薄冰。 雍正皇帝忽冷冷谓他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岂是能从外面杀死的,必得从里面先杀起来,才能永除后患。” “喳!” 胤誐急冲冲的抢进来对胤禩说:“才得到的消息老十四回来了,昨儿就到了京了,老四不让其进城,只命在城外住着。今儿着人又命他先谒了圣驾才许去哭灵。却不料老十四一进了城,把那些个官都甩了,还给了人一马鞭子,驰马先往景山去了,这下,敢情好可是驳了老四的面子了。” 胤禩哼了一声说:“他还是那个混性子,原以为他在西北历练了些呢,哪知还是旧样。他在西北要不了一个奴才的强,回来到与那可怜文官儿使他的脾气,这算什么?不觉的羞怯吗?”胤誐知道最近他八哥因奶公被杀的事正恼着老十四呢,遂也不好说什么。胤禩唤人进来,叫人拿了他的片子去那挨了马鞭子的官儿那处去,替他道个委屈,人便去了。 胤誐取笑说:“八哥得了亲王请客不?”胤禩听了没言语。郭络罗氏听见到回了一句说:“你就别挤兑他了,他正不自在呢。”胤誐遂提别的:“听说老十三家可摆了酒了,如今门都快被挤破了。最热闹的还算老十二家,你没看到他脸上的那个得意啊,若不是碍着丧制,他恐就要跳上房了,爷最看不起那小人得志的样。”又拍腿而笑说:“最可笑是老三呢,他还以为他那个撸了去的亲王仍会被老四仍还回来,那脸色难看的,今早儿我遇到他了,还特地儿在他跟前笑了一回,特解气。我就不信这三呆子还蹦达的起来?”胤誐挤眉弄眼的夸张的学胤祉的声气学他说什么“皇上圣明!”、“皇上天纵英才”、“请皇上圣躬独断”自个儿捧腹笑了一回。 一时胤禟披着大红的披风冒雪而来,进来胤誐亲手接了了披风问了好,胤禩又问方才睡了会没?因见他神色朗然,胤禩悬着的心才渐渐方下。又说:“怎么不多睡会,昨儿一夜可未睡呢。又没有什么大事,不必过来的这么急。”见胤禟穿的少,又亲把自已那件大毛衣服与他披在身上才罢。胤禟在屋里当间火炉上烤着手,一面说:“老十四回来了,八哥做何打算?”胤禩皱着眉。胤誐先抢着说:“好家伙,一回来就给老四一个下马威!总算有人来杀杀那刻薄人的威风了。好大一场热闹。” 胤禟瞪胤誐一眼对胤禩说:“我的主意,八哥这会儿应该过去,这时节不是提那些个旧怨的时候,那话已然放出去,这热闹要看,这波澜要推,这贤名也要显啦!老十四虽一兵一卒都未带回来,却是带回一股子势来,八哥你与他的心结还宜放一放。凭那人再横,这万千人的口,可不好堵。一传十,十传百,这里面有文章可做,有混水可搅。”胤禩想了想这话里的理,便高声唤人来吩咐说:“摆酒吧,大大的给爷摆,要盖过所有人的去,。”从人得令。 胤禟一把推开窗子,寒风带着雪片冲进来,胤誐先叫唤说:“这会子推什么窗子,怪冷的。”胤禩暗暗儿与胤誐使眼色,胤誐是个粗人,却是在事上居然会意来,这人心里正烦呢,表面却不太显。胤禟眼中寒如冰雪,临窗而立。那卓然挺拔的身形儿,整齐的映着窗外含雪带冰的千百杆根竹,逾显的俊逸非凡,脱俗的很。他骨子里有一种东西,气势慑人,不禁胤誐愣了愣,就是胤禩也看住了。 胤禩忽想起一件老先前,圣祖仍在时,不小心透出的一点意思来,他暗付不已。虽有一百个、一万个有些个芥怀圣祖,却不得不认同圣祖的眼光的确是精准的,这人的骨子里有一种与圣祖,与那人相同的气质来,以前不觉的,最近却时常显现出来。 这种气质甚至让他隐约有些个不舒服,然他何尝不知这人是在为他。这种隐隐的不悦是出于人之本性,令他挥之不去。他要避了这点,反而时时的做出不自然的殷情来。他厌恶他自已的拙怯。他甚至有些怀疑,他还是那一个温文儒雅,只手遮天,让人不敢小觑的八贤王吗?若他是,为何一般都是心里苦极,却仍能从他眼中看出他隐藏在眸底的倨傲与狂放,是让人轻视不得的风骨儿。 赶到景山,还未上到先贤殿,就听得里面老十四沙着嗓子哭得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先且不进去,只在门边往里面一瞟,就见一人匍匐在地,捶胸顿足的,并且是口口声声的,要死要活的,边哭还边闹。再看伴从殿内只有内务府及礼部的大臣在里头陪着,并未见到皇上和老十三,那两位应该是早来了才是,怎么落到后面了?看来好戏并未如他们料想的一样开场,互视一眼,不由的暗暗觉得事情有异。 正进退不得的当口儿,就见殿下捌角处转出一拨人来,就象专候着他们,早埋伏在那块儿一样。剌眼的明黄仪仗逶逸已至面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且是避无可避,不能不换出好颜色来跪迎圣驾。雍正淡淡道:“原来你们三位也在!”胤禩跪回道:“知道十四弟回来了,知道他必是伤心的,故来劝解劝解。”雍正冷冷道:“来得正好,也是你们素来亲厚。来的巧。”话毕看了胤禟一眼方才叫起。 雍正进得殿来,到老十四的身边亲热地搀他起来说:“十四弟啊,你大老远地回来,朕该亲自去接你才是。可是,圣祖龙驭归天,有许多事都要急着料理出个眉目来,朕真的是分不开身哪,你要多担待才是。朕寄厚望于你,你不同别个,要体贴朕的苦心。” 胤祯气不打一处来,他四哥真是好一个兄长的亲热模样,要是外人不知道他们关系的,还真以他们这一母同胞之间有多么的好呢。要真讲兄弟情份,也就不至于令人押着他回来了。皇阿玛去世的消息居然还不是直接传给他的,是直发到手握重兵的年羹尧手里再转给他的。当他得知这消息时,他的军营周围四周早就布好了军队,只要他稍稍有一点异动迹象,马上就要遭到灭顶之灾。 诏书上写明了只准他带着几个人回京,京师中居然派来几哨人来一路护送,说得好听是“平安”地“护送”,说得不好听就是押解。一路上行多少路,住在哪儿都早就被规定好了,一步不许多走。他使脾气,使性子,那些人就给他磕头,头都磕破了,血流得满面都是。甘陕两省早已戒严,虽然眼前看得见的是五十来人的护送队伍,但他知道这暗地里说不准有多少人在看守着他呢。 他心里一肚子气,正想在他面大闹一场。“我怎么敢当啊,四哥!”不跪不祝圣安,就这么摔开雍正的手去。 然雍正却未给他闹将开来的机会,一点机会也未给他,雍正命胤禩等三人陪同,便移驾而去。胤祯万料不到他如此,眼睁睁的一片明黄如云般扬长而去,连拦住他都忘了。也许是众臣跪送三呼万岁的声浪震憾了他。他看着跪伏在地下的人们,他忽然分外清楚的看到了他自己和他四哥之间的君臣分际。 他眼前的这个四哥不再是他出京时候的那个模样,不再淡然如水,有某种危险的力量透了出来。是因为他如今做了帝王了吗?他周身充满了那么陌生的帝王才拥有的虎踞龙盘,那种傲视天下的王者之气。让人觉的自渐自贱。 他后悔,他不是条汉子。若是汉子,他在西北不管身边还有多少口粮,多少人马,那时候就应该一反到底,就是与人拼死了,也就算了。他如今算什么?一路上回来,心里有口气撑着他,就想着要当面给他没脸,大闹一场的。然他却是错了,他想的错了,他太缺了眼界,缺了见识,出去了一场反不如在京的时候老练。他也看到他了,他也来到他面前了,他又做了什么?他又能做出什么?殿外是刀枪鲜明的侍卫,他并没有一个自已人在身边,他已是孤掌难鸣了。他奉旨进了京了,也就是认了。这与他跪不跪已然无关。帝王不需要他跪,因他不得不跪。胤祯在灵前捶胸痛哭。 胤禩拍着胤祯的背劝说:“十四弟啊,别哭了,你也劳乏的很了,小心伤了身体。身体是要紧的,是自个儿的。你好容易回来,也该去你母妃那坐会子,她有多久没见你了,必是想着的。她还住在原先的长春宫,你别走错了地。” 胤誐在旁架火儿说:“走错了到是不怕的,仍走回来便是。只怕你叫错了,若叫了太后,可就让她老人家的脸燥红了。” 胤祯一抹泪直瞪瞪的问道:“怎么他还未给她上尊号?” 胤誐哼笑了:“怎么没上,只是给那位上了,佟家那位才是他亲额娘呢!” 胤祯忽吼道:“你们在京做什么吃的?八哥你当初是怎么应我的啊?” 胤禟冷笑了:“老十四你又做的如何?你在西北使绊子的事还少了吗?如今个提这些个有用吗?你那泪水还是收了吧。男儿落泪不值什么银子。”说毕竞先飘然而去。 这话哽的胤祯一怔儿,却是无从驳他。气恨恨的一拳击壁,手破血流,他却浑然不觉的痛楚。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1章 章节字数:8253 更新时间:08-01-26 16:34 为大将军王洗尘接风,照料宫里开家宴,遵圣意就选在长春宫后延庆殿里操办,因延庆殿内无人居住,内务府一早儿就收拾过了。大厅中特别安置了团团圆圆的紫檀木圆桌一个,取其团圆之意。即是家宴,别的人一概未请,来做陪客的几人,只有胤祉、胤祺、胤佑、胤禩、胤禟、胤誐、胤裪、胤祥、胤禑、胤禄、胤礼几个年长兄弟而已 皇上请客,众人不管愿不愿意自然是要早到的,主人家未至,这新晋的天子弟兄们为了表示对皇上的尊重都在寒风洌洌的东沿下排着班等着,虽然东沿下也置了火炉但还是冷的。大家都跺着脚,搓着手百般不耐。 延庆殿前的雪都是照宫里的规距扫了留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来,大道的周围,堆砌着修理的好好的,各种各样的冰雕、雪雕,也无非是宫里吉庆样式。胤禩、胤祥都穿着规规距距的绣四团四爪金龙石青色补服,这亲王服色站在一处儿,十分的显眼,旁边胤祉没事老扯着衣服边儿,象是衣服哪里不慰贴。胤誐瞅见与胤禟取笑他说:“你看三呆子这会子不自在了,挣不来就别老想着啊。”胤祉听见恼然,却无法发作,瞅着胤誐是怒火冲天,胤誐偏就假装没看见。 胤祯是主角,但他到的也迟,天这么冷,他一件大氅也不穿,朝服也不穿,他只穿一件小鹰膀褂子,头上戴着青狐缀红宝石的帽子而已,这件衣服还是旧年间圣祖赏的,但这时这一身却未免不太入格。有人因问道:“老十四怎么这么个打扮?”胤祯耸耸肩道:“爷因为热的慌。”兄弟几个都是聪明人,见这话不驯,也懒的理他了。胤禩也未与胤祯多话,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仍是一党。但只有他们自已明白这段关系已经变得名存实亡了。 忽远远的就听太监一层层的传着声音,说是圣驾到了,从外殿跑过几个小太监抢在头里拍着手报着讯,本来散开随便站着的众人才慢慢儿整理衣服冠带站好,心想圣驾总算是来了,要是再不来,可真要白白冻死了。一时之间,三顶暖轿在延庆殿的门口停了下来,众人三呼万岁跪接。 众人先见德太妃扶着宫女抢着下来,那眼睛就在人群里寻着十四的身影,好容易瞅见,想是急着见儿子,一下子忘了体制,竞越过皇上而前。雍正脸色有点不自在,脚步迟滞了一下,急走几步的德太妃忽察觉她的有违礼制之处,停下来,近退不得有些个窘然。 胤祯的眼光本是瞧着他额娘的,忽一个身影射入眼帘来,他的眼光不自觉的胶着在那人身上,那人梳着点梅髻,带着绒绒的昭君套儿,好久不见她了。他的眼光几乎是贪婪的瞧着她。那人却没注意他的视线,或者说这人的眼只顾着一人。她怎的在他四哥身边?他诧异不已,然一瞬间他忽然悟透出来,那股子如烈焰一样燃起来的痛苦几乎烧尽了他。他忽然想狂笑,想找人杀上一场,却忍了下来。 地上的雪扫干净了,但难免有点湿滑,杨天兰只顾将视线寻上某人的却不曾看路,不留心滑了一下。尊贵的帝王含着笑意,不着痕迹的搂了她一把,杨天兰万分慌张,却无法拒绝帝王的好意,她飞快的视了某人了一眼,那人眼中似是无波无浪的平静,然杨天兰却见他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她脸上腾的红了一红,无比愧咎。她只是想见他一眼,难道她来错了吗?她如今已经不知道哪一步才是对的。 杨天兰是自个儿使劲赖着雍正硬是要过来的,其实雍正岂是不知她要见的是谁,她想是谁。且她过来是极不和体制的,却瞅见她扁嘴皱眉,是极可怜见的,扭不过她,到底是勉强同意。临出门帝王替她打着披风的结儿,前特别关照过要她好好儿的,她应了才罢。 德太妃过来携了胤祯的手,含着泪道:“我苦命的十四儿啊!”珠泪流满面,胤祯也含泪道:“额娘!”。杨天兰发现老十四黑了,瘦了,人也粗犷多了,充满了男子气概。脸上好象还依稀带着西北的风霜。桀傲不训的他,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德太妃道:“过来与皇上再见一礼吧,如今儿做额娘的才算是骨肉团圆了”胤祯有些个不情不愿,但也不好违了他额娘的话,只好见礼。雍正亲手来扶,胤祯也就顺势起来,并未跪实了,帝王便不悦。 胤祯仍直瞪瞪的瞅着天兰,那道道目光对杨天兰来说都是利箭一般。她厚着脸皮随着过来,已经是无地自容,哪里经得住胤祯直瞪瞪的看她,杨天兰极不受用。胤祯忽指着杨天兰冷笑问道:“皇上,这位娇客是谁啊?”众人的目光都射过来,这里有谁不认识天兰,哪个不知这里面的情境?这不是有意给人难堪吗?胤禟眉恼然一拧咬牙切齿的恨声说:“老十四你发什么疯呢!-----”胤祯偏是有意拉住胤禟不放,一直挣到帝王跟前来说:“九哥,爷对她怎么这么眼熟呢?你帮着认认,爷是越来越不长记性了,她不就是你府里那个谁来着---” 杨天兰的脸骤然如煮沸的水,且退却一步去,却不防旁边一只手又给她拉了回来。这是帝王的手,带着温度,帝王面色略沉,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森然冷意,然却还有一点什么,雍正淡然的再将她拉近一点儿,十指紧扣她的。这个动作含着无惧于人的意味。世人都瞧见了,胤祯的眼眸一紧,恨意贯穿了全身。德太妃急的拉住胤祯道:“老十四,这位是皇上身边的跟前人,你乱认什么,还不给我住嘴。” 胤祯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跟前人啦!好一个千娇百媚的可心人儿”。胤祥厉声道:“老十四你混说什么呢!还不住口。”胤祯白眼一番道:“哟,这不是十三哥吗?原来在这儿呢,爷还以为您如今进了亲王就不认得人了呢?”胤祥恼怒不已,然这话说到极敏感的点上,他也不好说什么。胤禩劝道:“老十四你就让大伙儿省省心吧,今儿是个好日子。”胤祯冷道:“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爷不卖你面子,你一边呆着去。” 众人的眼光偷觑这几人面上,帝王的眼中波澜不惊。却只觉的暗潮涌动,不祥的涌动。杨天兰眼里雾气蒙蒙,嘴唇儿没有几分血色道:“老十四你混帐。”胤祯眼里乌沉沉的:“爷不混账。”胤禟叹了一声,这今儿是不能善了。他忽挥一拳直至胤祯面上,胤祯不防头,一丝血迹顺着唇边徐徐留下。胤祯象发了疯一样被人拉住还乱踢着,场面顿时大乱不已,劝人的劝人,拉人的拉人,分外忙乱。 德太妃已泣不成声,雍正头偏了偏视了一眼。这时帝王才出言喝止住了手。圣命的作用是大的,一时无了声儿。雍正岂不知道胤祯是借题发挥,雍正将天兰带入席中,在他身旁坐下,示意众人入席,方向胤祯道:“老十四你不是问她是谁吗?朕来答。她原先在九弟府里,现在她在宫里当值。可不是娇客吗?她是圣祖亲封的多罗格格,也是朕新任的给事中,她算是朕跟前人,朕的人。朕带来与你们见见。” 众人对前面的话不理论,却对这给事中,不由的面面相觑,心想她怎的变成给事大人了。给事中属言官,权限甚轻,属都察院。按例都察院有掌印给事中、给事中,均满汉各一人。如今的确那满掌印给事中还缺着一人呢。皇上的话是笑话儿,还是什么别的,可是有点吃不透。 胤祯怔了会,他万想不到雍正如此简单的话说出来了,不避不忌,说的光明大正,理所当然。胤祯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胤禟,那眼神里充满了询问和痛心。然胤禟神色却是如冰雪雕的人儿一般。因胤祯没了声,席上的气氛也就缓和了点,帝王向杨天兰笑道:“都是极熟的人用不着一一介绍了吧!老十四方才与你闹着玩呢,不要觉的窘”。雍正向胤祯说:“她的性子你素日不是不知道的,你说是与不是?”胤祯瞅见天兰眼中对他好象有有刹那的恨意,他方才的确伤了她吧。只是那种锥心刺骨的恨不诉不平------。德太妃握着帕子的手也跟着握紧了,想到这里胤祯不由的点了点头顺了帝王的意思。杨天兰的眼对上帝王的酸楚无比。喝了一回酒,胤祯忽想到他额娘,又把酒杯重重儿一放,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觉的雍正的眼晴冷洌的让人不敢逼视。却不料雍正忽道:“今天还有一件喜事。因圣祖皇帝宾天,许多事都要急着料理出个眉目来。朕原想等到圣祖皇帝四七时,十四弟回来了,再向天下宣告给母妃正名。现在看来,朕确实说的晚了点,让母妃受了委屈。”雍正率先离座跪倒磕头“母后,自今日起,您就是皇太后了,请受儿子一拜。”事出忽然,且是堵了某人的嘴,这下子胤祯没了发炸的理儿,却小声咕噜道:“这才想起起来啊,早干什么去了。”皇帝跪下了,别人还敢不跪吗?满大殿的人纷纷跪倒,齐声山呼:“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德太妃在山呼中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后。她欢喜的几乎是含着泪接受了众人的跪拜,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有她这个额娘的,她欢喜就是欢喜这个。如今两个儿子都在自已跟前儿,母以子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新封的太后心里觉得一下子热热的,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 又重新落座,雍正说:“今天在这里的,除了三哥,就数朕最年长了。朕未继大位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份担子沉重。一但执掌了大清的江山社稷,方知圣祖皇帝操持这份家业的艰苦卓绝。即然圣祖皇帝要朕挑起这副重担。------朕是一刻也不得安宁,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皇上口里说着艰难,委屈。众人不太情愿坐在这里,静听皇上的训示。这里坐着的,除了老十四之外,都是亲身经历了康熙驾崩时那惊心动魄的时刻的。这皇帝做得这么艰难,这么委屈,你不坐不就结了。干嘛还抢着坐啊!你说这话叫谁听呢?谁又能信呢?眼见着有吃的不能吃,心里默不暗想,这叫个什么事啊? 老十四老早就想反驳几句,但太后的眼晴在警告他,他在母后的目光下,也就不太敢再闹场。但他心里恨啊!雍正见天兰举着筷子未吃东西,便替她挟了一筷子玉兰片放在她的碟中。因见她眼晴有些红了,低声道:“才应了我什么?”杨天兰忙放下筷子掩拭的说道:“是因为桌上的锅子,过了点炭气。”雍正显然是不相信的,他往那边一望,胤禟不由得和他的目光交视,雍正看得脸色一沉。 杨天兰不由的眼睛红了一红。杨天兰她咬着牙不让这种软弱表露出来。虽然他们坐的那样的近却又隔着那样的远,他们的面前就好象横着的不是一张桌子,而是一道银河,不可跨越的银河。杨天兰本来想能借着这个热闹,能与他说会子话。但被那十四那么一闹,她还有什么指望?在宫里她时刻被人看着,不要说是一个消息,就是一片纸也传不出去。如果是这个机会错过,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他。 乘着吃毕了饭,换了地坐着说话,一时宫女献上茶来。杨天兰悄把胤禟的衣襟拉了拉,她示意他随着他走。这也是在众目暌暌之下,不被人看见几乎是不可能的。杨天兰是横了心的,也顾不得别人看见。胤誐已然看见,那茶忘了接,杯子掉在了地上,粉碎。众人的心里都揪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二人。胤禟心里是百感交集,因他知道她这是在冒险。胤祥眼晴里瞟着皇上,就见皇上的神色一敛,胤祥心想这下子不好。众人就眼睁睁的看杨天兰与胤禟公然落跑,出了延庆殿往那边去了。 众人的目光回过神来,落在皇上的脸上。皇上脸象锅底一样黑,但忽然他笑了,众人都吓着了,这样他还笑得出来,是不是疯了?雍正淡淡道:“喝茶,这茶极好,是前儿新进上的黄金桂呢!”众人一句话不敢多问,只有努力的喝,卖力的喝雍正给高福儿一个眼色,高福儿悄悄儿跟了出去。其实他刚才只要轻轻吩咐一声,就完全可以让人拦住天兰,可以让人把天兰给抓起来。可抓住了怎么处置呢?没有法子处置她,他不忍心处置她。她终于反抗他了,却不能说是够有胆色。只是她这会子想的是什么都不顾了,不顾生死,不顾后果。一个人什么都不顾才最危险,他才不在这时拦她。他们要说什么呢?必是没有一件他愿听见的。他们见了面又如何呢?他们注定不是善缘,因为他不会让他们是善缘。杨天兰拉着胤禟一口气跑了老远,就好象后面黑洞洞的有无数只无形的手要来抓他们回去一样。但他们又能跑多远呢?即使是再远也出不了这宫禁啊!当心里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时候,那股子涌起的刚猛之劲,一下子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萎缩,不断的萎缩。脚步慢下来,终在长春宫的西墙夹道中停了下来。晚间的西墙夹道已掌灯,每隔十步远有一盏立式宫灯,这个时间本应两边门上钥才对,但今儿有宴故特别的开着。 因刚才跑得急了,杨天兰拉着胤禟的衣服直喘着粗气。胤禟低头看着娇人儿偎着他的酡红的脸庞,翦水的瞳仁,手抚上她的发丝。这个冒失的人儿!当他们转身离开,帝王尊贵的冷峻的脸孔泛着铁青,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雍正森冷的目光视着他的脊背,给人如山陵般的压迫和忐忑感。这位帝王硬生生的止住了心里想撕碎他们的念头,显然是极手下留情了。 他从不担心帝王会重重的在他与他的恩怨簿上如何的添上一笔?他只是担心她。当沉藏不露淡若止水的面容不再,当那沸腾的怒火清晰地刻在他俊逸眉宇间。他恐怕等会儿有一场雷霆之怒在等着她!胤禟心里有怕,有担心,有爱怜,也有骄傲。她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有大丈夫的果决,那么勇敢和无畏,连他都比不上她。今儿这场作为,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然他也恼她。恼天兰为什么就如此的轻率而沉不住气呢?她显然未懂得这是一场兵不见血的暗战。面对他们这群人的深沉心机,谈笑间的刀兵争锋,进退间的攻城越地,天兰显然就如白纸一张,太浅显。替那人可惜,白白儿费了苦心教授了她一场,她虽知其意,却不能尽得精髓,玩不会宫禁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真真儿面子薄到一两句剌话便爆裂起来。这让他时时的为她揪心,只怕也让那人费尽心机,疲惫不堪。若不是那人好涵养,好定性,这局面恐怕更是难以收拾。 她如今使雍正当众没了面子,以那人有仇必报的性子。那人会如何对她?如何对他视为珍宝的女人?他胸口间本就波动沸腾的气血,冲的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保护不了她,这是他的痛,也是他的无奈。他在解这个结,但他需要时间。对她,他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话到口边还是化为一声责怪:“你不要命了!真是象猪一样!”她吸着鼻子,盈盈含泪:“我想你了。我不管。是猪也好。是什么也好。我现在还发着抖呢!”“那还乱来?”胤禟白皙的手指托了一下她的下腭,她确是胆小如鼠,她又胆大包天。 胤禟叹了口气,那人也许会发雷霆之怒,她却是无一点子性命之忧。这不是他的猜测,他可以确定。因是那人他可以确定,若是不然,他岂会跟着天兰随性而来。而她只怕也是下意识知道的,人性总是趋吉避凶的,世人都一样,没有一个例外。若无这等自持和预期,如何有这种胆气?这种确定,谁也不曾说过,但这是一种感觉,只在他们三人之间。他有酸意,浓郁到化不开的酸意。 胤禟拥天兰入怀,低低的问道:“他待你好吗?”这话其实不用问,他知道。但他问了。天兰用力的埋首于他的怀中,闻着他熟悉的味道:“我说不好,你信吗?我说我只想着你。我不喜欢他。你信我吗?我怕你误会我。我不想你怨我。我怕你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想过死,可我怕死。我从来不想死。”她哭了,哭的伤心。这女人如此的坦白,坦白到让胤禟有些苦笑,难道她当着那人也是如此说话。怪不得那人不肯放了她,怪不得那人今儿说她是给事中了。若是他处在那个位置,也不会想放了她。胤禟用手为她拭了泪:“傻子,死了有什么趣啊?我要你活着。好好儿活着。不要想太多。不要想顾及我,顾好你自已就好。” 这事情比想像中更要复杂和矛盾,事情一旦牵涉到个人感情,便会复杂许多许多,有了许多顾及,便不能放手一搏。胤禟胸口沉甸甸的,仿佛梗着无数坚硬的冰凌。他希望她过得好,又怕见她过的好。他希望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她好处的男人,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个欣赏她的男人。他希望那人把如美玉的她看成顽石,但又怕真的如此后,她要怎么办?他有时希望她想他,有时他又希望她忘了他。他有时居然会希望她变心了,那么他就可以简单的恨她了,恨也是一种强而有力的情感,这种情感可以掩藏住许多东西。这就是人 远远的有人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却是提醒和警告。他们抬起头来,西墙夹道宫门两边已经隔断住,两边各一溜站着十几个太监,那东边打头的就是高福儿。高福儿面无表情,见他们看过来,欠了个身打了个千请了个安。这些个人远远的站着,不打算靠近,也不打算离开,距离相当,一切都在视觉范围之内,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们,这尺度适中,宽严合适。杨天兰身体有些僵硬。 杨天兰用力抹了抹眼泪,她含着泪讽剌的笑笑,这些人在这儿站了多久了?监视他们多久了?这么可悲的境地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无比认真对胤禟说:“我要吻你!”她掂起脚来吻住他。他的唇是软软的触感。不是那人该死的充斥着冷峻强硬的气息的感觉。胤禟僵着脖子,一下怔住,动也不动的嘴唇被轻咬着。当着人呢!她这是在胡闹,这是在这事上火上浇油。老天啦!那温热湿软的东西,缓缓地伸进他的口腔,它气势汹汹牵住他呆滞的舌头,逗弄着、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它越来越狂野,激烈地缠吮。而他居然情不自禁的回吻了她,抢过主动来,这是如此浓烈的吻,缠绵的舌吻发出湿润的声音覆水难收。 自那二人去后,那宴席也就草草散场。出宫时众人却不是走的来的那条路,被人领着改走东直门夹道出宫。众人们望着西边不禁有些个窃窃私语。胤祯忽狂笑道:“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啊!”众人都瞅着他,胤禩哼道:“老十四你喝多了。别说了。你今儿也够本了。”胤祯漆黑的瞳仁里就像燃烧着两团火,却道:“爷还没够本。等着八哥呢”胤禩面色恼然。 雍正就坐在那里,他的手臂搁在圈椅背上,看似闲散,他在家里总是正坐的,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有些倦意,有些个慵懒、有些个无谓,但仍是猛兽,他黑而晶亮的眸子里,冒着阴郁的火焰。 离他两、三步远的时候,她有点裹足不前,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说方才这事来,他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她几乎是是摔在他身上的,他搂住了她,比起她想跳起来逃走的激烈反应,他显的既不急燥,也不野蛮,他扣住她,很冷静,不紧不慢的问:“回来了?”她点头。她不想回来,可这能由着他吗?他视着她的眼问:“聊完了?”她被他看的身体冷飕飕的,她点头:“嗯。”他的指腹抚上她的唇,她感到额头上冒出冷汗,而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幽幽地问:“聊了什么?”他低沉的嗓音像匕首一样具穿透力,一阵凉意从她背后爬上里,她惶惶地立着。她没有回答。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说话,那黑不见底的瞳仁定定地盯着她看,这种冰冷而严厉的眼神,她被他看得汗毛倒竖,正当她惶恐不安的时候,他忽然将她整个人放开,起身而去。他的手温离开她的身体的刹那,杨天兰忽然觉的寒冷,前所未有的寒冷。她苍白的脸上,血色逐渐退却,她叫住他问:“你生气了?”雍正回过头来:“嗯。” 杨天兰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他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造成这样的情状的是谁?但只看着这人的样子,杨天兰忽然很难过。想到胤禟来,她不禁道:“生气就生气吧。可你不许为难胤禟。”不料雍正的手忽伸过至,紧紧地握住她的腕子来,那人冷笑着问:“凭什么?”她一僵,这人的表情过于冰冷,他从没有用这样的声气与她说话过,想收手回来,只觉得他的手紧得仿佛是要捏断了她。她眼里雾气一腾,那人的手见她眼中湿意,那手好似松了松。杨天兰视着他的眼:“你旧年间如何应我的?”雍正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回道:“你今儿如何应我的呢?”杨天兰有些个哑然。 今儿她是应了他要好好的才随着他去的。她咽了口唾沫,垂了眼皮,又抬起来:“若是他有什么,我就不活了。”雍正嗤了一声,那声气里说不出的嘲讽和可怜她的意味儿,她脸上胀的一红。脸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拂动,她皱了皱眉头,原来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忽然颊边重重的痛,他居然掐了她一把。她痛的快哭出来。他责道:“你就只会说这些个没出息的话。”她心思一滞,有些愣愣的瞅着他,眼睛感觉热胀异常,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如洪水般被累积在眼中,她除了说这样没出的话,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就那样用力却又无奈地挣扎着。他到是提点句有出息的话与她啊? 雍正眼里的戾气去了不少,只是仍阴沉着脸。以一种莫名的情绪望着她,她看不懂,心突突地跳着,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脑中的思绪却如麻花般扭着。她突然道:“我违了你,你罚我好了,与别人无干。我去冷宫吧。不过明天一早再去,我是最怕冷的。”雍正挑起眉来:“冷宫?你知道冷宫在哪吗?”杨天兰道:“不就是在北边那几个废弃的宫殿吗,长满草的?”雍正道:“你去过了?”杨天兰点头:“嗯。”雍正盯着她的眼道:“那不是冷宫,你知道冷宫在哪里吗?”她摇头。雍正冷冷道:“在宫里,没有帝王的地方,就是冷宫。”他细细地看着她,过了会儿,缓缓低下头来,一个干燥温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闭上了眼,静静地感受着他收紧的臂膀。他轻拍她的后背说:“天晚了,你安置了吧。”他离身而去。她带着几分诧异,又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那一晚,帝王未回到暖阁来,侧夜未归。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2章 章节字数:3636 更新时间:08-02-03 22:19 心思郁积,一夜未曾好眠,睁眼见那边床上,床榻齐整,天兰叹了一口气,也无心赖床,就起身来。宫女打开暖阁门来,天兰不禁说:“好香!”原来殿中不知是谁一夜之内移来数十盆蜡梅来,放的落落满满,这梅花被殿中暖气熏了一熏,越发吐出香气来,这花香也就越发清香四溢。 且不忙梳洗,先负着手看梅花儿,只看枝如蟠螭,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色嫩黄似蜡,晶莹透彻的喜人,那心情一下子就舒朗不少。梅花自古象征着高洁守道的凜然君子,不畏严寒的刚毅雄杰,惊顽起懦的勇猛斗士。她深吸一口清气,独立、奋进、不依附于他物、这正是中华民族气魄之根本,也是她眼前最需要的精神,那人这时搬这些个梅来莫非---- 披着大衣服,越过穿堂信步来到前殿,夜里又是一场风雪,今儿放晴之后气温骤降,隆冬时分天寒地冻。她拢紧了大毛的领子,碧玉在后拿着暖炉,生怕她冻着了。碧玉是那人处置了人后,新拨过来给她的,也算是熟人,因旧年前去江南,碧玉也是从人。 外面滴水成冰,御书房内却暖意融融,李德全过来悄悄儿摆手儿,原来那人伏在案上睡了。那人一夜未回,本以为他------却原来-------不自觉的把脚步放到最轻,生怕惊醒了他。他坐在御座之上批了一夜的折子。其实那人曾说过,他最不喜欢坐在御座上,因看上去金壁辉煌,代表着至尊至贵的龙椅其实坐起来并不舒服。坐上去三面都靠不得的椅子,空落落的,坐在上面的人,不论何时都要抬头挺胸,正襟危座,这哪里舒适的起来。 所以这人,除了正经的朝见之外,鲜少在这儿批折子。他总是惯常在西暖阁批折子的。她总见他斜靠在软塌上,面对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全神贯注。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拍案大怒,时而展颜而笑。。。。。。,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靠近案几,她低头。眼光一遍一遍审视着这人的睡颜,英挺的眉,轻合的眼帘下隐藏了一双深邃多变的眼,即使亲近如她也看不懂其中的意味。直而坚毅的鼻、薄而紧闭的唇,可以亲和到让人如沐阳光,也可以谈笑间就致人死命。颀长而结实的身躯,修长而有力的手。。。。。。。记得初见他时,在老十的府上,秋日的黄昏,一个清朗出尘的男人,越竹林而来,身穿一件土黄儒衫,脚上一双芒鞋,目光悠远,神情淡漠。她从不知一个人穿土黄能穿的如此之洒脱自在。那日里她识了他。 从超脱出世的居士,到儒雅风趣的玩伴,到好为人师的夫子,到谦和仁孝的雍王,到精明睿智的皇帝。她不禁暗暗感慨,这人到底有多少面貌?温文儒雅是他,聪睿机智是他,威严尊贵是他,隐忍果敢是他,狡猾奸诈是他,残忍阴狠是他,强悍凌厉是他。温柔是他,冷酷是他,无情是他,深情也是他。他是怎样把这些截然不同的性情集于一身的?这些个角色转换之间他又有何能使之如此自然和谐,无懈可击的?她困惑,她不解。 用早膳时,她默默的,他也默默。她没提要去冷宫的事。他也好象忘了要罚她的事来。膳毕,他问:“喜欢蜡梅吗?”她点头:“嗯!”他淡淡说:“喜欢就好。” 雍正引见完一拨大臣,忽听高福儿慌慌张张来报说不得了,天兰真个儿往北边废殿那边去了,拦都拦不住。雍正脸色一僵,眸光突然变冷,瞬间又恢复如常。高福儿跪着不住窥探皇上的脸色。雍正踢他一下恼道:“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哄回来!”雍正喃喃的自语叹道:“这人真是牛心古怪的脾气!怎么处啊!” 天兰到底被人连哄带拉的带了回来,外面极冷,她未免冻的有个唇青面紫。他有些心疼,且是哭笑不得问着她说:“早上你不是打算赖过去了吗?我也配合了。如今个怎么又改了主意?”她哆哆嗦嗦的说:“我不想被你看轻。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人。”雍正看她不语,心中隐隐的痛楚,咬牙问她:“我看你到不是想一诺千金的,不过是想让我记得旧年间的的誓。对吧?”她咬着唇,起身要走。 却听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天兰你这样不知道这会让我更加记恨他吗?”“早就记恨了,多记恨一点有什么?”她答。胤禟要她不要顾及他,可她不能不顾及,他是她的爱人,她能为他做的能有什么?雍正叹道:“你就是知道我---算了。”她就是知道那人扭不过她,一定会应她的,因那人对她是---- 她恼那人做了那等人神共愤之事,坦然沉静一如平日,没有一句抵赖和狡辩,连威胁都说的如此温和,说的是那样轻描淡写。她从未应他什么,他也从未要求什么,他从未有一点愧疚,甚至还有余力质问,他的行为处事真让她不佩服都不行。如今个她利用了他内心的柔软,怎的她越来越象他? 他那声轻叹宛如无奈之极的叹息,又象在抚慰耍赖的孩子,却隐隐透出一股阴冷。这会子都说的好好的,暗地里却不定会算记什幺。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不安。 年关至,因大丧,宫内一切宴会年酒皆是从简,不用丝竹细乐,也不许欢声笑语,故而格外的寂静。她头一次在宫中过年,想着往年间在家里与胤禟一处时从不觉的冷清,她趴在桌上,那个表情可就是怪可怜见的样子。碧玉说:“主子,听到外头爆竹响了吗?不如放几个爆竹如何?久坐不好。”她摇头。碧玉问:“那出去转转?”她摇头。 一时宫女进来请说:“太后请您过去说说话儿。”天兰本不想去,因烦见人的应酬。可枯坐了一天,转转也是好的。见了太后,还未请安,便被太后牵着手拉坐在炕上了,太后对她不知为什么竟是一向客气的不得了的。说了一回子闲话,太后欲言欲止再三后说:“皇上国事繁忙,听说每夜子时后方睡,你----你替我劝他,不必每日早起过来请安了。每日介,他来时,我还未起,太------” 与太后闲话了半天,这句才是太后真正要说的。太后话虽说的婉转,可这句话里的惆怅、无奈、自伤却是在这语调里一一闪过。原来那人每日早起是与太后请安去了,晨昏定省,是大家子的规距。那人不违制,可选的时辰也太刁钻了点,特特选在太后未起身的时候请安,即避了与太后照上面,又避了与太后的说话去,更让人挑不出什么来。这种孝心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觉的苦涩。 太后为什么隔三岔五的找她说话儿,无非是想借着她透些个什么讯息罢了。她何尝不知道太后与皇上之间总有着隔膜,却未想到隔膜到如此地步。太后问:“皇上如今个在哪儿呢?”太监回:“皇上这会子在会见宗室亲贵。”太后对她说:“你也回吧。一会子他该找你了。”天兰不知怎的竟冒出一句:“不用。我在这儿陪您用膳吧,用完膳一块儿去佛前拈香,这拈香也是人多多的才有趣的。”太后十分欣悦。 在大节下佛前拈香,众妃嫔自是需随扈的。她本是应随着雍正在各处拈香便罢,却一时不留心自个儿揽了这事来,心里暗暗的后悔。太后自是不肯委屈了她,只让她随着她。那些个正经的妃嫔却是让后的,那些个女人们嫉恨的目光,又象是要吃了她,生吃了她。 晚间便出了事故,才睡下便觉的浑身燥热,香汗淋漓,竞低吟出声。那人听到,挑灯来看,见她满脸红晕,知是不好。一闻鎏金香炉内香气与往日有别,忙灭了香。急抱了她别室坐去以冷巾擦面,又喝命人开窗通风,冷风扑至,又喝了药来,她才觉的热褪了点,心里透出点清明来。方才她的情形甚为可怖,她又羞又气哽咽出声:“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顺着她的头发安抚她说:“你只是吸了点安息香。”窗外弯月如钩,繁星点缀,夜幕苍穹泛着的幽寒的莹蓝,银色的月光洒遍雪白的大地,笼上一层朦胧的愁绪。她恼道:“什么安息香?”那人怔了怔,这话如何启齿而言?老九与她的床第之间竟连这个都未曾用----。难怪她只吸了一点子,反映如此之大。 她恨恨的看他,他只得道:“有,嗯,催情的作用。不是我让点的。”自然不是他,君子不欺暗室,他不是君子,但这种下作的事却是做不出来的。坐在他的腿上,她想站起来,却觉的身上软的很,只得依着他。她转头怒瞪他,道:“不只是催情吧!”他搂住她,不顾她的愤怒:“还能让人乏力。别生气!”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眼帘轻合,两行清泪,又沿着莹白如玉的脸颊缓缓滑落。她哭道:“我要回家!”他勉强一笑温言软语好生哄她,好容易才重新哄睡了她去。再转身出来,那面上的那股子森冷,让侍候的人不禁抖衣而寒。次日起来,殿中的人少了几个,隔了一日又闻那拉氏那边无故被皇上仗毙了十数人。从此对后宫约束极严,不管是谁,稍有过失便严惩不怠,丝毫不讲情面。这人之狠,她又一次见识! 耿氏到那拉氏处串门子,因见那拉氏脸上有些个泪痕,便小小心心的叙了好些个话来。终是忍不住问道:“那日不知主子为何这么做?”那拉氏看着日头半响说:“年氏那死蹄子比喜塔拉天兰如何?”耿氏不解答:“自然胜过百倍。”那拉氏冷笑道:“当年天仙似的人儿,我们主子爷又热乎了几天?没一年半载那心也就淡了。人就是这种脾性,得到了也不过就寻常了。”耿氏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理儿。怪不得就要助她呢!”想了想又道:“如此来,主子又做何打算?”那拉氏忽冷冷瞅了她一眼道:“你到说说,你如何打算才是?你就不出力吗?”耿氏喃喃道:“自然是要出力的。”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3章 章节字数:3920 更新时间:08-11-14 10:22 大正月里,皇上提前开了笔,连颁了十一道诏训饬上至督抚大员下至于守、令、游、参的旨意。众臣皆被皇上这等声势的刷新吏治唬了一跳。 杨天兰立在那檐下,那屋里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娇红掀了帘子出来,悄悄的摆手说:“主子,我看您今天还是请回吧,我们主子的性子可是-----,再说了,她才吃了药,要睡一会子。”杨天兰忙问:“吃了药了?身子不爽快吗?见好吗?要不要传太医啊!”娇红笑道:“我们主子的老病儿不妨事,到是这天冷着呢,主子您冻在外面半天,快回了吧。”忽听那屋里咳了两声唤着人呢。杨天兰忙推娇红进去说:“快进去吧,母妃叫你呢。即不见我,就替我在她跟前请个安吧。” 眼见着娇红进去,那棉帘子打着门栏子发出一阵响动声。隐隐的听到屋里人低问说:“还没走呢?”娇红回说:“还没呢主子。”屋里人没声好一会子,然后说:“以后她来,不必回我。”娇红为难道:“主子,您消消气,那位主子也不容易。这么冷的天----”屋内人砰的不知道是扫落了件什么物事,发出巨大的响声来。碧玉就见杨天兰白了一白,那神色有些个黯然神伤的意思,天天介讨这个没趣,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碧玉不敢劝。 杨天兰自个儿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虽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自己也并非多愁善感之人,在却也不免涌上一股离愁别恨来。怪不得母妃不待见她来,前儿个不知是谁在圣前告说有太监某某从中与胤禟和宜太妃之间传递书信,宫中最忌私相传递,且不论传的是什么。底下的杨天兰不知道,李德全办的,她只知道拿了那太监后,确实是查了一点子东西出来。对此雍正是十分不悦的,几乎是立即训饬了胤禟,且当着她的面。 她在旁立着没有作声,因她发觉她越是表现出关心来,那尊贵的帝皇就会越发的不满,那口气也就会越发的重。巍巍然君临天下的人训饬一个臣下是什么样子,她算是见识到了,帝皇不必择言而斥,且是横眉立目,声色俱厉令人抖衣而颤。这人的面目陌生得令人心凉。她有些个木然,她知道她可不必当听众,人也没让你做旁观,但她躲不过。她怎么躲? 那日当他进来,她的手无意识的攥紧,她的眼就粘在他身上,就象一眨眼胤禟就会不见了似的,瞧的眼巴巴的。他只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看她。那一眼包含的意味,令她的眼红上了一圈。 他这人真是警觉又沉稳,处变不惊。一进殿这么快就知道情况不对,他的目光深沉却闪着幽寒,面对着雍正严厉的训饬还能如此平静,比她强了不知多少。是啊,若非有这样的本领,如何能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生存下来。胤禟也是透着陌生的,她从未见到的陌生。她为他担心,为他夜不成寐,就生怕他在帝王金灿灿滔天的权势下,受了委屈。 她曾有好几次不顾礼节,巴巴儿贴在那通向前朝的八宝屏风后张望,只为瞧上他一眼。不防一次胤祥一眼瞧见,转进来,拉到一旁去讥她道:“他比你好,好的多。你且顾着自已吧。”她推他说:“不用你管。亲王大人!”胤祥笑了一笑,他那黑得发亮的眸子,十分压迫人。那目光无声无息,令人心悸。他问:“我把你惹火了,是吗?”她不语。他忽道:“你看到了什么?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岂如表面那么简单。你啊!”他叹息。她的确不懂,她不知道这些人如何在撕斗。 帝王尚在蕃邸时曾谓与她说,你说人皆戴着面具过日子,藏在面具下面的才是本性。其实不然。面具下的只是又一层面具。当面具都剥尽了。那剩下的就是本性了吗?也不是。面具下的只是脸。你以为脸下面的是本性了吗?脸下面的,不过是心肺。心肺下面是本性吗?还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本性的下面,永远有着另一层本性。你永远不能知道人的本性是什么来?你永远不可能真正懂得一个人。”这话有违人性本善的理,离经叛道的利害,以那人淡如止水的性子,是不容易说出来的。那日里,她听的似懂非懂。他说的言之凿凿,很哲学,很高深。也许她的确不曾懂得一个人。 吟霜端茶与杨天兰,见她愣愣的不接。故意道:“这茶不是好的,但也是我的待客之道,你就嫌弃了?”杨天兰晃过神来,笑着接过来:“小表妹,你别呕我了,我手还僵着呢。”且握着茶杯暖着手。吟霜劝道:“那位不见你,你何苦天天介来?”杨天兰怔了一怔说:”我也不知道。只是顺着脚就来了。”吟霜劝道:“这里还是少来的好,这里人多嘴杂,可是说不出什么好的来?且与那些不待见你的人天天儿的照面,那些人越发恨你恨的很了。”杨天兰问:“都编派我些什么?”吟霜叹道:“这话不好说。你听着也气,何苦说来?” 杨天兰四顾看了一回说:“这里甚是小的很。我上次说去求人去与你换个房头,一人单住的宽泛点,你怎么到不想换了?”吟霜笑了一笑说:“难为你替我想着。开始也想请换一室,那同住的人性子可恶的很,可天长日久你就知道了,虽有诸多不便之上,但总比一人有点人气些。房小有房小的好处。你到我这地步就知道了。”这话说的老气横秋、意味深长。杨天兰很感慨这生活如何改变人来。 吟霜是不能适应这寡妇院的生活的,她才年芳二八,青春年少。她要在这深宫中如何一日日的煎熬过去?她自已不过来了这些许日子,就已经觉得是度日如年了。因不见从人,吟霜问:“跟着你的人怎么不见?”她道:“我让那些人都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贴身侍候的宫人把她的盯的牢牢的,就好象她稍一离视线就会凭空从空气中消失一样。其实经过那个人重新整顿过的宫禁已经是滴水不漏。除非她腋下长出一对洁白的小翅膀,否则就只能望高高的宫阙兴叹了。 吟霜不敢问她与九贝勒如今怎样?因未入宫时,她是瞧见他二人如何故事的。她也不好问如今她在皇上跟前如何来?冷眼看来身份尴尬,处境艰涩,那起流言都是攻诘这些个来着。她忽想旧年间的一事来,遂问:“皇上是不是就是那日里,我和你在园中遇到的那位爷啊!”杨天兰早不记得吟霜是指的是那一日的事,应的含含糊糊的。吟霜却敛着眉细细回想着那日的一面之缘,虽隔的许久,不知怎的,她却仍记得深刻。 她记得那人沉稳深邃,风度雍然的样子,那周身尊贵到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以及那日她在山石子下瞅见的,他二人在晕黄光影下低语的熟惯。传言都说那位尊贵的帝王手段狠辣是第一刻薄的人。那日里瞧见却是那样的-----。从未有人温柔眷顾过她,吟霜不禁道:“我在先皇的嫔妃中也许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有幸有睹天颜的人!” 杨天兰听了奇道:“他继大位也有一阵子了,怎么你们还没有见过他吗?”语及皇上居然敢言“他”字,如此的不恭,这令吟霜诧异不已。又听到她说的如此顺口来,猜到她大概毫不避忌的,这在宫里是大大的异事一件。同人不同命,嫉羡也嫉羡不来的。吟霜叹道:“宫中有条规距,先皇的嫔妃如果与皇上年纪相隔不到四十余年的,照例是不许见到面的。再说了皇上日里万机的,哪里是轻易见得着的----”怜生活的悲苦,那眼泪便滑过她苍白消瘦的脸。杨天兰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说不出更有力的安慰的话来,焦燥了一场。 好容易陪着吟霜伤心了一回,出得那寡妇院来。在一处宫门前却顶头遇到年氏,杨天兰有些讪然。年氏前天才到雍正跟前哭诉了一回。巧的是恰好也是她进门去,她出门去。年氏的眼哭肿的跟桃子一样,见了她脸上有抑不住的悲恨之情,看的她心里剌剌毛毛的。等她见到雍正时,却在帝王里脸上寻不出什么来,帝王心情尚好,手支着下颌含笑的逗弄着穿着花衣打扮成麒麟的狗狗。只有从仍在瑟瑟发抖的宫人身上,才会寻见也许方才帝王凌厉而肃杀。 这位尊贵的帝王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对时间的概念很明确。他不喜欢听人说“大概是”、“或许是”、“未可知”、“这几天”、“臣这就去查”、“臣惶恐”这类的话来。他喜欢确定的事情,喜欢明确不含糊的答复,喜欢给臣下确定完成任务的时间。雍正下令更定历代帝王庙祀典,臣下需在二十日内写诏来看,他令将圣祖在时编的《古今图书集成》尚未竣事,在一年内速举渊通之士编辑成书。他下诏令直省仓库亏空,限三年补足,否则逾限治罪。 未几又调整变动人事一批。以张廷玉为礼部尚书,以隆科多为吏部尚书、廉亲王胤禩管理籓院尚书事务、富宁安为大学士。对原是八王党的马齐更是特别优厚,不但封他为二等伯爵,帝王还真正个摆出个君父的样子,竟越马齐亲老子娘而过,别赐他名为敦惠。对宗室亲贵也大加封赏,封淳郡王子弘曙为长子、弘春为贝子。以皇十六弟胤禄出嗣庄亲王博果铎,袭其爵。又封博果铎之侄球琳为贝勒。众臣眼花缭乱还未回过味来。皇上新诏又至,这会子是册封正经兄弟的恩旨。 太监满面笑容的至皇十四弟府颁旨说:“原大将军王胤禵,连年征战,功勋卓著。着晋封郡王爵位,赏领亲王俸。”太监宣过笑递旨意说:“王爷,这领亲王俸可是莫大的恩典啦。皇上还让奴才请王爷进宫赐宴呢。”胤禵哼了一声,连打赏都未给,便提了那圣旨走了。那太监讨了个没趣,底下人忙着打圆场,又是递茶,又是递银子,那太监是个有气性的,茶也不喝,也不坐,一气回宫去了。 太后听闻皇上封了胤禵郡王爵位却是皱着眉的,后听到虽是郡王爵位但赏领亲王俸才面上略有些喜意。宫人妃嫔一起一起的结着伴儿来与太后贺喜,太后才换了好颜色招呼众人。晚间与二个儿子一处用了膳回来,换了衣服,一人坐着,太后的眉又敛起来。 她的祯儿与皇上论血脉是一母同胞,何等之亲?论功业,当日圣祖皇帝还着封了大将军王呢。本以为怎么着也得与他封个亲王做做,怎的封起爵位来到不如那些外八路的?当日里圣祖皇帝不太待见的老十三如今都是亲王了,怎么她的祯儿却混的连老十三都不如了。皇上到底是如何想这个亲疏的?想到这里太后隐隐的不快越发多了一点。她不是没听到宫里些许流言来,总是没当真过,忽喇叭的她心里一动,越发安寝不得。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4章 章节字数:3650 更新时间:08-11-14 10:23 册胤禵为郡王这恩旨之后,还有一道旨。这道旨意许多人却是品出些别味来。旨意是“着将胤禵所遗大将军一职,即命甘陕总督年羹尧实领。该员进京陛见后,即到职视事。”一个给大清建立过功劳的人,又是正经的皇弟,就是封个亲王也并不过分。但是皇上却只让他享受亲王的俸禄,却不给他亲王的名号,这里面令人探究。年羹尧是蕃邸旧人由他接领大将军王,这又意味着什么?有些人猜到,却是不敢明说。 胤禩因对胤禟说:“老四动手了。”胤禟冷冷道:“这不过是使的明升暗降的法子,不算稀罕。老十四这个大将军王爵不过是个摆设,他连贝勒也不是。如今现封他为郡王,还破格领亲王俸,你能说这对他不是禔拔高升吗?世人都想,人家到底是亲兄弟就是与旁人不同。这一传,皇上面子、里子可都有了。也驳了那不合、争储的流言。一举二得。他合算的巧。” 胤禩叹道:“他这就好比让人吃了黄莲,还不让人诉出苦来。可是堵了众人的嘴了。”胤禟道:“八哥,我虑的还不止这些个。”胤禟未往底下说,胤禩与他四目相视,他们心意何等相通,对视一眼后,不禁有些个苦笑,雍正不但使了一招明升暗降,还使了一招偷梁换柱,不过使了个戏法儿,就让人人忌惮的大将军王位与了人了。 对于胤祉来说,这些个天过的真是不如意。天心难测,圣意难明,他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压他,抬举别人。算起来,圣祖皇帝在时,他们兄弟二人一处办差最多,私交也笃,有通宅之好。怎的老四继了大位就翻脸不认人了呢。胤祉十分苦闷,他不知道他何时得罪了皇上,论起来他也是有拥戴之功的。在那个节骨眼上,不是他摆出年长资格来率弹压那起人,他老四有那么顺利继大统吗?他委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日朝堂上,皇上忽然大怒罢免刑部尚书陶赖、张廷枢二人。只因他们在审讯陈梦雷一案时开释陈梦雷二子。陈梦雷是圣祖皇帝在时十分宠恩的老儒,也是《古今图书集成》的总编纂,圣祖赞其编书“目营手检,无间晨夕”,遂亲赐其住宅,并亲笔为其书斋题一联:“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陈梦雷涕感之余,即自称“松鹤”老人。陈梦雷因案祸罪,胤祉与陈梦雷师生主仆一场,却不敢为他言语半声。 正值胤祉为陈梦雷案夜不能寝,那料处置陈梦雷的圣意又下。圣意言:“陈梦雷原系叛附耿精忠之人,皇考宽仁免戮,发往关东。后东巡时,以其平日稍知学问,带回京师,交诚郡王处行走。累年以来,招摇无忌,不法甚多。著将陈梦雷父子发遣边外。”胤祉惴惴不安不极,不是为陈梦雷,而是为他自已。皇上连康熙十二年的那场事故都翻出来议旧账,这醉翁之意可不在酒。胤祉第二日上折子与皇上示好,提出现应尊旧制,请避皇上名讳。还主动提出意见来说“允”字与“胤”字读音相似,请改众皇弟之名以避国讳。雍正应允。 陈梦雷这个一代大儒和两个儿子被雍正发送黑龙江时已是72岁的老人。更可恨的是重新校订《古今图书集成》未完事宜的所谓渊通之人蒋廷锡居然无耻的将陈梦雷经营了四年半,“目营手检,无间晨夕”,费尽心力编修成的一万卷的百科全书,划为已有,他将陈梦雷名字涂掉,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后话。 下午时分,杨天兰托着腮伏在案几上涂涂画画,某人从外回来,止了慌忙迎奉的宫人,且不动声色的挪过脚步来立在她背后,悄然的注视她在绘什么。嗯,她对着画屏,在绘一枝半开的荷花,花头叶片绘的还算精细,只是这长长的圆润花茎却是如何怎样的也绘不好。杨天兰叹了口气,忽然一只手突兀地圈到她的腰间,一手则在她的低呼声中抓住她的一只手来,那人握着她的手,贴着她的背,很流畅,很简单的随手就写出二道漂亮的弧度来。 她侧过头来对上那人的眼来,那人微笑。然后携了她的手来,带着她退离了条案几步,那人问:“如今个再看这画如何?”她答:“只觉的才看出许多不好之处来,只你这一笔却是好的。”那人问:“为何?”她皱眉思索。那人笑曰:“这就是远观和近取,所看到的不同之处了。你方才不觉的,只是因为你只看一偶之处,感觉不到差异而矣。井底之蛙永远只看的到自已上面井口大的一片蓝天,就如苏轼旧诗里那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总在山中徘徊,不从各种远近去看,怎么能弄清事物的本来面目呢?。。。” 杨天兰懂的他不是单在说画画儿,他其实是在说一个人要懂的建立起全局观和整体观,要从全局的角度看事情。他为什么要如此教她?他不是打算锁她一辈子了吗?愚民不是更好掌握。为什么?他圈住了这些子人,在这四四方方的城里,与那井底之蛙有何分别?---一时之间,无处发泄的怨愤直冲头顶,前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再也控制不住脾气。直问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画画儿?”那人拥了她,额抵了她的额轻问:“为什么呢?” 杨天兰又恨又怒,双手颤抖吼道:“因为我无聊。”那人笑:“原来是腻味了。”杨天兰恨恨的瞪视他,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后宫的那些个女人们每天如何打发时光的?那些个女人们除了在各宫主位处立规距,互相勾心斗角外,余下的消谴也不过是绣花,吟诵,画画,抹抹骨牌而已了。如果她退休了,过过这样混吃等死的生活到也不算坏,可她还没有七老八十。她不想做一只笼中鸟或是某人帮闲清客。她咬牙切齿的说:“我才不会象你后宫的那些可怜女人一样,做一只家畜。由你怎样!” 无上的帝王眸子一敛,眼里有种光闪动了一下。“好,很好”他声音平静,语调舒缓,却似有漫天风暴,铺天盖地而来,让她呼吸一滞。他放开她,侧步走到那窗边架上挂着的五彩大鹦鹦跟前,优雅尊贵地伸出手,解了鹦鹦脚上的银扣来。转身面对她:“所谓笼中家畜你放了它,它也不会飞。因它有所贪恋。”五彩大鹦鹦本是蕃邸那只,这扁毛家伙毫不认生的,跳上了帝王的肩,跳跳学语:“不会飞,不会飞。”帝王伸掌将它握到手上来,看她冷冷道:“你不是家畜。那就注定要翱翔在九天之上。飞一个与朕看。”这是那人第二次在她面前用那个字自称。 也许她可以翱翔于九天之上,可以学会用他的眼光去看天下事物,可她终不会是一只大鹏鸟,到是象一只被人控着线的风筝,飞的高,却是收的回的。他要的是一只风筝。她在这一刻只有遍体的寒意和满腔的愤怒。恼的转身走了几步,一双手臂从后面牢牢抱住她,温热的身体贴上来,她回肘要击,想到那人这等贴身的小功夫何等胜她一筹,何必自讨没趣,手又悻悻放下,双目瞬间浮上水雾。他将她转身过来,手抚上她的头发:“看看,又觉的是我欺负你了。” 他这会子的样子是何等的温和沉静,斯文雍雅,只是这襟口和腰带上镂着的金丝透出丝丝华贵来提醒着她,她面前的是一位手握众生的九五之尊。这会子他象一个温柔的情人来,却让她有一种不能挣扎的无力感,宁愿被他狠狠的伤害,哪怕扒皮拆骨,折辱蹂躏,也胜过此刻的温情脉脉。偏他不是。 他轻问她道:“孙子有云,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日道,二日天,三日地,四日将,五日法。何解也?”她怔了一会答:“孙子是说一个战事的胜利,要从五个方面分析研究,比较交战双方的各种条件,探究战争胜负的各种情形:一是道,二是天,三是地,四是将,五是法。孙子主张一定要把局势看透了,才能谋划用兵之策,这是一种-------战争大局观念。” 他忽笑了,眼眸幽黑深遂,轻道:“来,抱紧我。”她未动,他却抬起她放在身侧的手臂,抱住他。他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俯下头,他的脸贴着她的脸,呼出的热气烧灼着她的耳朵,怦怦的心跳回应着她的心跳,就这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半响他道:“傻丫头,我都教了你破局之法,你还理不出头绪来吗?” 她眼酸酸的埋首于他的衣襟里,沉思片刻,且暗自咬牙,好一个心思深沉,温和俊雅又狡猾奸诈的帝王,又在算计她。他反复无常的性情,瞬息万变的情绪,难以捉摸的脾气,层出不穷的计谋,软硬兼施的手段,真让她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确,他教了她破局之法,所期盼之事业是否最终实现,要做出准确的判断,须心中有“全”字,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要从长远之处着眼。 这就比如当一个谈判陷入了见僵局,双方各执一见,不可调和时,就需用全局观来求同存异,将双方利益尽可能最大化,便可以化解一切矛盾和分歧。如果选择运用这个战术,首先就意味着她需用一种新的思维和价值观看问题,她要注重协调和管理,她要不断反思。再来她需要收集谈判所需用来开出条件的筹码。最后她要有承担风险的心态。 他问她:“懂了吗?”她推开他,咬牙:“你这个卑鄙小人!”这人是天生的政治家,是是耍弄权术和手腕的第一高手。帝王温和一笑,高贵而矜持,温和而促狭,让人如沐春风。他俯近她,认真的视她道:“做大事者往往不拘一格。朕有根本,不是那些个不知根本的人,朕手上负有圣祖皇帝交付与朕的万里江山,亿万之民。朕不能做爱新觉罗家的罪人,你要体谅。战争不止是战场上的搏杀,不止是朝堂上的口角,还有人心上的较量。你要记住!”她问他道:“有朝一日我做到了,你可不许反悔。”他叹道:“我希望天兰你在我面前进退自如。”她与他击掌为誓。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5章 章节字数:3085 更新时间:08-11-14 10:24 与他击掌为誓时,其实杨天兰一点也不知道要如何提出与他对等的条件来。她晚上早早儿就睡了,却几乎是睁眼至天明。他让她省了力气,他免去了她恨不能从骨子里狂泄而出的大叫,愤怒,啜泣,惨烈地怒骂,凄凉地悲哭,微贱地哀求。他与她了体面。她想,他对她更愿意在“合平友好”的气氛下,进行一场人心的较量,而不是如美伊战争上演一场全武行。 他与她搭建的这个平台很巧妙,也很考人。起码在表面上看似乎很公平。两人都有对方相要的东西,他知道她要什么,她也知道他要什么。他轻松的把不可调和的棘手矛盾,变的如此简单,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是提出她的条件来,要么他应她,要么她应他。然太难了,对手是他,就太难了。她有了些许机会,她在迷宫中找到了使劲的方向,却-----。 四更多时帝王轻手轻脚的起身去准备上早朝,侍候皇上的人也都是掂着脚的走路,把声音放到最轻,生怕把地板上的娇人儿给吵醒了。雍正戴上红绒朝冠,走过来低头看天兰一眼,替她把露出来的一段臂膊又重新放到棉被去,细心的拢好被子,压好被角。还好,直到天明她总算是累得睡着了,想那个问题直到天明了吗?真是个笨蛋。睡着了还皱着眉头,还没有想到对策吗?他的食指轻轻在她的脸上划过。 因是她,他不忍。因是她,他怜惜。因是她,他不指望。因是她,他叹气。也许他需用更紧密的经线纬线将她牢牢的绑在他身边的。但他却又不得不给她希望。怀柔之术,哀兵之策。他用,她也用,他影响了她,她同样也影响到他,这场较量,鹿死谁手,就连他都不能确定。 天色晶明,碧玉来请起。在阁外唤了数声,也未听到回应。碧玉便推门进来,杨天兰头发睡的散乱,乱糟糟的象鸡窝一样,在头上张扬翻飞,且醒而未醒,拥着被子尚是迷迷糊糊的。这位主子惯是喜欢赖床的,每每如此。 碧玉想笑又不敢笑。又在床榻前再请,又唤了数声,就见这位金贵的主子口里喃喃的应了几声,又无声了。再请几声,杨天兰半眯起来的眼睛总算下定决心睁开了,把那白玉色的胳膊慢慢探了出来先伸了一个懒腰。口里含糊不清的问:“几点了?”碧玉知是问时辰,遂说了时辰。杨天兰手轻轻一撑,整个人就缓缓坐了起来,仍不愿放了被子,仍半拥着,长长的青丝顺着光滑的背部滑下去,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海棠色的被子映衬的很是白嫩。 这不是第一次瞅见这位主子睡醒的样子,唐时有一句旧诗说:“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娥眉朝至尊。”这位主子却连淡扫娥眉也未用过,就每日介朝了至尊了。不论多家常模样,帝王也是天天介看了,且是笑看。 碧玉进得宫来,才知道宫里女人的不易之处。要想争得帝王回眸一眼,在那些珠围翠绕、粉白黛绿的女人之中鹤立鸡群就一定要与众不同。人都盛装浓艳时,素面朝天就是好的。人都素面朝天时,这时一枝红艳便是好的了。宫中的女人何其聪明,哪个不知这个道理。女人们整天为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发型、化什么样的妆发愁。只因这位帝王眼光情趣之高,鲜少人能与之匹敌。 如今个在帝王身边的各位宫室的主子哪个不是会修饰的人。偏偏介,帝王却是喜欢这样平常模样的。宫里岂无一般模样的人儿,但那些个却是毫不入帝王的眼的。宫中的女人们谁不对这个恨恨不平。碧玉当初也觉的是件稀罕,宫中人也有仿者。却原来,碧玉才发现,这位金贵主子一颦一笑是任何人也学不会的,那股子绝美的情态是在骨子里的,粉颊桃腮下的那种烂漫自然,是有气性的。 帝王在朝堂之上命亲贵大臣每日具摺奏上一事。帝王又决定在开春后开雍正朝第一场恩科。帝王宣布立即开始查抄旧年间受贿官员的家产已充抵入国库。今日里怡亲王有事不在,张廷玉充当引见官,皇上一早上,引见了四五拨人,才休息下。在殿前张廷玉碰见杨天兰,他因经常在殿前与帝王草诏、拟文的,故他是知道这位主子与别人是不同的,赶着上前儿来与她请了个安。杨天兰因说:“隆科多今儿不在啊?到是你当值呢。他们还能偷空休息一下,我却天天介看到你。你也要休息一下子才好。也是老天拨地的人了。” 张廷玉因笑道:“臣谢贵主子关心,臣还支持的住。到是皇上不容易,万岁爷一早上见了好几拨大员,到这时茶都未用一口呢。”杨天兰点头说:“人一份引见折上简历只有十九个字,他的评语到写了四十几个字。这样子怎么不累呢!他是较真的人。”张廷玉不敢咐合,却又点头儿。皇上确是较真的人。以这位贵主子的口气想是看过引见折子了。这折子岂是常人能看的?果传言不虚矣。这位在蕃邸时,听说皇上处理事务就是从不避她的。如今个,仍是如此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任?张廷玉有些瞠目结舌。 皇上岂是较真的人,还是个极手段狠毒的人。张廷玉想到方才那命查抄折子上,朱红的、血一样的字迹,不由的有些让人触目惊心,胆颤心寒,这折子一下,不知有多少家要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不知道有多少家要以血来偿还罪过。 别的不说,就拿揆叙一案来说。揆叙早在康熙五十六年时已卒,圣祖谥为文端。如今人已死,皇上却仍命人追究,可见皇上对他可谓恨之入骨。顺天府有初议之折,皇上看批曰:“揆叙岂有仅存一万银子之理?不知顺天府与其有何瓜葛,竟要如此坦护?小心尔的首级!”。这批示一下子,就把顺天府的人全包进去了,用词严苛的,竟一点子余地都未留下。皇上命人将揆叙之墓铭文墓碑改镌为“不忠不孝阴险柔佞揆叙之墓”,老实说这种连死人都不放过的旨意,连他这个拟文的人,都有点那个。 张廷玉忽听杨天兰说她有事请教,张延玉一愣,这位主子离皇上距离最近,看的最真切,却又为何有事请教他来?张廷玉想推,却不料杨天兰早已命人与他拿着东西,往那屋里去了。张廷玉也就不好推了。两人煮茶而谈,谈了许久。杨天兰敏而好问,张廷玉则当答则答,虽有含糊其词,却不防那位听铉知音,竟是极聪慧的人,一点就透。 杨天兰问:“大人如今他折子上朱批多是诛心之语,这是为何?””张廷玉面有难色:“这个,这个?”杨天兰问:“他下了十二道训政的旨意,为何那府县却仍是如旧故事,一件个小事,批了下去,到是数十天也无结果。这是为何?”张廷玉喝着茶,默默。杨天兰忽问:“大人如今个是乱石河上行船吗?张廷玉一怔,叹道:“贵主子您长于经济,听说您前儿不过听了内务府所报的几个数目就知不对。有些个这底下的,自然不用说您也明白。” 这位新皇与圣祖皇帝的作风比起来,是显见着严苛的多。张廷玉至今还记忆犹新。在他为圣祖起草过的批示中,常可见到这样的字眼:“缓一些,不要追得太急。”或者:“他是老臣,朕不忍看见他饿饭。”甚至有:“亏欠的银子,你要快些补齐。不然,朕一死,你可怎么得了?”何等仁慈宽容。 如今着在看皇上的批语:“此等魍魉之徒,难逃朕的洞鉴。”有的则说:“放心,此人寿限长着呢!不要怕他会自杀……”有的说:“此等不肖种类,当一面拿问,一面参处。”新皇作风强硬,字字见血,岂不是两样人儿。难怪圣祖皇帝在谈其选的皇嗣时曾说:“朕要与你们选一个其志坚毅不可夺的主子。”皇上果是一个下定了决定,便是百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主子。可如今个不狠狠地整治吏治,又怎么能让朝廷里振作起来呢?康熙朝太宽泛了,宽泛的一些个人都上了天了。 洞悉大局,方能便宜行事。这是那人教与她的。然等她真正的看清了大局,老实说杨天兰有点乱。康熙朝的确好象是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可吏治腐败,贪风日炽,结党谋私,拉帮结派的确侵蚀了这个政治体的根本。旧年间,她曾帮过那人,在清欠的事上。那时的艰难如今个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日里胤祥吐而未吐的竞是这些个。原来那人如今个是这样的一付情形。她方才知道,好象晚了点。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6章 章节字数:2643 更新时间:08-11-14 10:25 张廷玉半吐半露的忽说:“贵主子,康熙朝时我圣祖仁慈,这才对下边臣子们宽大为怀,只要他们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就可了。可眼下皇上下大力气整饬吏治,也是为了干秋功业,亿万黎民。有些个人在底上议着皇上的不是,他们是不体会皇上的难处啊。” 张廷玉未敢说那些个不是说的些是什么。杨天兰有些个冷笑。所谓不是,无非是说那人刻薄狠毒罢了。也许更难听的都有。那人比起八贤王来,本就是冷淡恬静性子,聚不得人。这等刻薄狠毒到不是他的性格所致,刮骨去腐哪有不疼的,这是刷新吏制的势在必行。圣祖皇帝当初介含混不清的将清欠的事停下来了,未必是仁慈,以她私心所想,圣祖年高,已无心力去管这滩子事,他所能做的只是弹压众人,交付一个平稳河山与皇嗣罢了。 一杯茶尽,又注新水。茶叶在水中荡漾,雾气在两人周围升腾。杨天兰的双眼视着茶叶在沸腾的水中上下飞舞。茶香弥漫开来,茶是最解乏的,张廷玉公事办完最喜欢的就是泡上一壶好茶,品着茶时,那岁月和心情就象浓缩在茶叶的纹理和淡香里了一样。杯底一片晶莹鲜翠,对面这位金贵的主子,蹙着眉。张廷玉猜测她在想什么,却又看不透她在想什么。这位主子的皱眉的样子,到透出三分与皇上一般的云山雾罩来。 她在烦恼着什么?她能烦着什么?这位主子如今虽无名位,可他敢肯定,将来皇上册封嫔妃,这位主子绝对是上上的份儿。她是帝王携在身边的小友。她是帝王的学生,她是帝王的知已,他们的关系何等之复杂,何等之紧密。 帝王尚还在蕃邸时,他就已经结交雍王。他从不见帝王亲自指点过什么人,甚至从不曾有教于他的阿哥们,可他不只一次看到帝王亲握湘管手把手的教这位主子书法,教这位主子中庸大学,教这位主子品鉴金石古玩,教这位主子人情世故儿。在蕃邸如是,在宫禁如是。一个独占了帝王的宠幸,独占了帝王所有目光的女人。这荣华富贵已经延绵不尽的铺到眼前,好象没有什么可愁的。 天下多少蝇营狗苟的人,为了那权利明争暗斗。人人都道帝皇好,殊不知这帝皇,也有外人不知道的苦处,也有夜夜挑灯的艰辛。田舍汉所关心的只是两三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王呢?张廷玉因说:“贵主子需的帮着皇上才是。以贵主子的能力可------”杨天兰忽豁的站起来,脸带薄霜道:“我犯不着助他,我凭什么助他?”张廷玉疑惑不解,难道他老眼昏花看漏了什么吗? 旧年间,在那富庶江南的繁华里,她与那人缓行在江南的烟雨里,正是杏花红时,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一把八宝钗忽轻轻的与她插在发边上,颤悠悠的颤动着,金丝八宝攒流苏在她腮边摇曳生姿,更是衬的人面若粉桃,秋水墨瞳。他表情淡然说:“才看到好,与你的。”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真是才看到买与我的?”那人说:“自然。”她不语,分明不是市卖之物,何必说这话来。 就在这繁华里,那阳光照不到的低檐下,有十数个食不裹腹,衣不避体的男女们对过往人等哀哀乞求,他们面前一双儿女头上插着草标待价而沽,听他们口音想是南边受了灾的难民流落在此。他们的苦状震憾了她。她拨下那八宝钗欲给这些个人,金子应该值点钱。 那人止了她,那人问她说:“你今儿与了这些个人,你能与的了所有的人吗?”她摇头:“这是你应该所关心的。他们是你们家治下的子民。”那人一笑说:“我应当关心。你以为我为何到江南来?要救活一根树木要着力在根子上,你说是也不是?”这病根子在于地方官员的不作为,在于他们的贪污腐化,狂征暴敛,她懂。他为何带她到江南来,不就是借她一臂之力吗?他发现了她的消极怠工,所以来警她,原来如此。他给了那些难民银子,难民跪地大叫:“大善人啊!菩萨显灵了。”他果真是个“大善人”。那只钗她再未戴过。 灵隐古刹,在那半壁的黄墙青瓦,摇曳着钟鼓的迟暮中,她仰头问他:“佛真能救苦救难吗?若真是佛法无边,怎么会贪图尘世的一点香油功德钱?”那人宝相庄严,在佛着拈香答道:“佛即心,心即佛,即心即佛,欲求佛先求心。”她助了他,然他却让她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刻骨铭心,深刻的与她上了一课求佛不如求已。旧年间的事已是恍若隔世,然她为什么助他? 帝王的声音低沉至震人心,他又在考核引见官员,这五六个是要外放下去做地方官的。她仍然站在那屏风后面,透过那隐匿的缝隙悄视着。不引人注意地观察他,看他如何控制自己的臣下,是否也是如对她一般如此的搓圆按扁。 那人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面对臣下的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这位刻薄的帝王,到显的有些温和,他出奇地善于利用身体语言。一个眼神,一个有含意的微笑,一个看似普通的手势,就可以表达出他对某事的态度和决定。他一边接见,一边用朱笔写着他对某人应对的观感和评语。有时她其实是尊敬他对公务的认真态度的,有时她是有点不舍于他的操劳的,但她从未让他知道。他也许知道她是在屏风后面的,但无甚表示,是向她展示他如何英明神武。天纵睿智? 这日里她看见了一本折子,是山西知府诺敏上的喜报,折上说山西所欠库银已经全部补足。杨天兰有些将信将疑的,这才多少日子,诺敏哪有那通天的本事能在一二个月内将所有积欠的库银补足?以她看来那边的积欠就是三年也是难已补足的。诺敏原任江西道上,因素有官声,是新任上封疆大吏的。旧年间,这人曾往他们府上去过,她知所以记得,是因那诺敏与那些捧金送玉的大人们不同,是提着两包点心上门的,如此寒简,想忘也难。 这时里,别处还未动作清欠,还在慢吞吞的打太极的时候。他冒出来,效率如此之高,用时如此如短,简直就象是放了个卫星。可这不寻常。这件事整个都透着不寻常。要知道这些大员们,素日就是一纸简单公文,发下去办也要个许久的。她好象闻到某种阴谋的味道。这人只来过他们府里一次,就再未来过,但她知道这人与胤禟关系非浅。她眼睛裏着光芒乱闪,手拿起了那折子半响,确又放下。 诺敏的喜报,对于帝王来说,这就如雪中送炭,在这个时候,在人人质疑严查贪弊是否应当的时候,帝王太需要一个榜样。要知道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诺敏的喜报让帝王的心一下子暖暖的。当然诺敏的速度,让帝王觉的异外之极,但随后上来的二三个清查御史的折子,让帝五不由不信。那些个人确在山西地界上,实地查看了二三十府县,那库中确是是有堆积如山的银子,不由的帝王不信。帝王当着众人颁奖大大褒奖了诺敏。胤祥在听到与诺敏“天下第一巡府”名号时,暗暗儿皱眉,皇上未免操之过急了点。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7章 章节字数:5293 更新时间:08-11-14 10:26 杨天兰抬手正喂着架上的五彩大鹦鹉儿,远远的瞅见胤祥过来,遂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只作没看见。胤祥脸色凝重,却是显然来找她的。他走至她身前来,大鹦鹉儿识得人,蹦跳起来叫着吉祥吉祥。杨天兰方抬眼看他,与他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说:“怎么来了大忙人?”。胤祥负着手目光清冷,俊逸的脸颊上挂着一丝讥讽的笑,冷冷说道:“本王特来贺你乔迁新居。”他从不在她面前用本王自称,今儿是怎么了?杨天兰目光流转半响忽笑道:“原来你知道了,房子都还未收拾好呢。谁耳报神这么快啊。怎么,怡王如今也会阿谀奉承了?” 胤祥咬牙道:“谁对你阿谀奉承了,别自作多情。”杨天兰哼了一声道:“我一个小小宫人,无名无职的,怡王平白无故,怎会来贺我?您大概是看我如今得宠的缘故吧,这还不是阿谀奉承?”胤祥恼道:“够了。”他这么快就动怒了吗?自嘲之语而已,平日里他会反唇相讥,今儿怎生如此心浮气躁?杨天兰喂完了食,拍拍手,踱开几步,摇头叹道:“老十三到底是进亲王的人了,摆起官威来了。” 胤祥目光深邃,一动不动的与她面对面立着,如石化了一般。忽他轻拉住她的手道:“兰,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在故意气我吗?”她挣开他的手,正色道:“不错。”胤祥问:“为何?”杨天兰面沉如水道:“算了。”胤祥目光幽怨的看着她,沉声道:“天兰,我们现在到象是初相识的情形了,总别扭着。记得刚刚相识的时候,我约你去骑马打猎,你满口答应,可是我等了好几天,你没有来。我和你或好或坏,哪里算的清呢?”那时她跟本不会骑马打猎,怎么应他的约呢?杨天兰想起那时种种,不禁莞尔。 她即将迁进的新居,就在养心殿东南二百步的地方,一所华丽的了不得的宫室。胤祥问道:“你知道你那要住的那处是什么地方?”杨天兰道:“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不与他一处,哪里都好。我光明正大的挣的,你在气什么?”她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胤祥冷哼了一声:“那处是世祖皇帝嫔妃住过的地。”杨天兰两眼一翻:“那又如何?”胤祥冷笑的逼近她两步。且低下身去:“世祖皇帝最宠幸的孝献端敬皇后住的地,你觉的如何?”杨天兰不敢至信的瞪大了眼晴,是世祖皇帝曾为她亲立行状的那个孝献端敬皇后吗?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董鄂妃住过的地方吗? 她呆立半晌,那日里,她向帝王提出了第一个交换条件。本以为他不会应允的,不料帝王答应的无比爽快,那人应她的要求,在履约之前,立即指了一所宫室与她。当年世祖皇帝爱董鄂妃爱的死去活来,恨不能将天下最美好的东西都送到他的爱人身边来,就是摘星剜月也是办的到的。那日她去看那所房子时,只觉的那所宫殿文彩辉煌,精细华美之处与别处格外不同。自董鄂妃去后,那所宫室就一直空着,没人敢住,也许世人觉的都没有她那份“福气”。 他明知道她想避免与他同居一室的尴尬,保持相应的距离。然帝王竞指的是如此一个地方与她?他是在向她暗示什么呢?不言而预。她恨他,恨死他。他明知道她也要不起那份“福气的。”难怪那日,他应允她时,他的眼中隐约有难掩的促狭,他的双唇有着放肆的弧度。 杨天兰的脸顿时黑如煤炭。胤祥问:“如今个还要住那处吗?”“不要。”杨天兰恨声道。胤祥半响叹道:“你不要一再试探他的底线,他如今是皇上了,不比以前。天兰,你该明白,像你这样小孩子性儿,又重情重义的人本身就易召祸,偏偏你又没有一丝的自觉。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得下你,就是他也一样,我此来是想告诉你,凡事应三思而后行。杨天兰忽笑不可抑:“你在担心我吗?我不用你担心。如今个在这步田地里,凡事都要尝试,明知不成仍要试,已不是三思而后行的时候了。” 胤祥忽将双手抓住她的肩,迫她正面对着他。这样的他,不复方才的严肃持重,不复平日里的无赖嬉笑,这才是她最熟悉的胤祥,有烈火一般席卷一切的气势。他表情古怪的看着她,似乎有愤怒,有无奈,有自伤,脸色变幻,精彩纷呈。他的动作惊起一群人来,这里不是没人的地,且不说那些跟着她的贴身宫人,就是平山居的其他人等也拥上前来,且是有些惊慌失措的生怕怡王会有什么别的出格动作来。 穿着新官服色的郑永明与齐悦江等一起哆嗦着过来,与总理户部事务兼内务府最高主官胤祥请安道:“怡亲王安好!有几个账目,臣等不解,还要请教我们主子,请您是不是-----”这几个是她财神事务所的旧班底儿,如今个各各赏了从七品顶戴做了官了。胤祥斜眼看着一眼,这几个人,明明害怕,却是壮着胆子的样子,暗想这几个人到是忠心啊! 胤祥正色问那几人道:“内务府账目何时可以理清?”郑永明答:“前日里向皇上已提交了大账情况的折子。现在正在理的是小账。至于何时可以理清,这个进度还要问我们主子来。”胤祥哼道:“却又来,我正问你们主子的正事儿,你们打什么岔,还不与本王退下。”郑永明眼巴巴的说:“可是-----”胤祥面色一沉道:“怎么质疑本王?”眼见着那几人唬了一跳道:“不敢。”杨天兰打胤祥一下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坏?吓唬起我底下的老实人来。”胤祥抓住了她的手笑说:“偏要怎的?”那几个慌慌张张的伏案工作去,那眼风却不住有的没的时时儿瞟着过来。 平山居很是不便,他与她另寻一处地界谈去。胤祥问:“如今个没有达到你的目的,你如何办?”杨天兰白他一眼道:“如今个你别指望我当着你痛哭流涕。”胤祥冷冷道:“因你不需痛哭流涕。在前日报大账情况的折子里,你动了手脚。是与不是?”杨天兰一怔,干笑道:“你可别污陷人啊!”胤祥视着她的眼睛道:“敢做不敢当吗?那漏录的五六笔,关系紧要,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样不是帮那起人,是害那起人呢。”杨天兰问:“你从何得知?胤祥道:“我拼了你撕掉的那几页纸。”杨天兰点头:“原来如此。” 她与他相隔甚近,她忽回肘一击,重重撞在他软肋之上,他不防头,皱眉闷哼一声,怒瞪着她。杨天兰退开一步说:“不许告诉他。还有,不准再有这样的行为。”胤祥仰天大笑,豪迈激昂,双目却幽深莫测,似有火光从他背后闪过,猎猎燃起:“应是我要警告你不要再有这样的行为才是吧。”杨天兰冷笑:“他做事心狠手辣,向来不留余地。我是为他积福,你却怪我。那几个老臣碍着你什么?那些人的战功还抵不得这些个?你若告诉他,要至我于何地呢?”天兰,天兰,你算计不过他,便要来算计我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胤祥微微蹙眉。 入目眼前是一片银白的世界,树是戴着白盔白甲的兵士,冰封的湖面就是白银之盾,在这一片空灵寂静的洁白之上,胤祥的黑色大氅显得狂狷而凝重。雪景虽美,但已失去了观赏的心情,当日里执手之交的朋友相对无言。胤祥昂然而立:“我不会害了你,你是知道的。然我从不负他。你以为他是何人?你又能瞒他多久?”半想又道:“你莫要忘了这如今是谁的天下!” 杨天兰眯起眼,眼前金雕玉砌巍巍宫禁,还有那华夏的无限江山,缓缓道:“不错,这是他的天下,你即一手为他撑起,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分毫。”她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似笑非笑的说:“你真的从未负过他吗?诺敏之事上你为何不阻他?你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不妥吗?” 胤祥他愣了一下,似乎一下子被她的话镇住,然后脸色变了变,目中渐渐染上冷厉,他飞身拦住她的去路,脸罩寒霜,狠狠盯着她,恨声问:“果真不妥吗?你知道什么吗?”她冷笑。胤祥脸色灰白:“你即知道为何不告诉他?”她哼笑:“你这个大忠臣都不提点他,我凭什么提点他?我有义务提点他吗?”他隐约知是不实的。到真不是他想名者保身,不想提点他,只是他四哥宣布的太忽然,他来不及提醒他。胤祥双眼如冰说:“该死!”她抿唇看了他片刻冷笑道:“我不该死。” 胤祥恨声道:“你就无情至此吗?”这天下人谁都可以说她无情,只有他二人不行。他们君臣二人是一路看她走来,又迫她到如此地步的。她冷冷道:“我到不是无情少爱之人,你知道的。且我们是二条路上的人,现在要怨不嫌晚了点吗?”“二条路上人,好。”胤祥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中似有电闪雷鸣一般,突然一掌打过来,手背如鞭子一样狠狠抽在她的脸上。她没有躲闪,冷冷看着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饶过他,继续向前走。 “站住。”他又拦在她身前,她抬眼看他冷哼一声道:“怡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想如何?”胤祥的表情很难受,半响才道:“诺敏案真是要发了,你知道他将会是如何处境吗?”他的表情是追悔莫及,又痛彻心肺的,到底是兄弟连心。杨天兰的心涩涩的,凉凉的,她良久无言,因为她知道后果。 他打了她。两个离皇上最近也最亲近的人居然动了手了。宫人们几乎是惶然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呆立着。胤祥转身喝命道:“还不快跟着你们主子。她若有半点事来,你们要命不要?”这一语才提醒了人,从人方才慌忙的随上去。胤祥揉了揉额角,有点抽痛。他打了她,他错了吗?显然他是错了,那人淡若远山的柳眉蹙的那样紧,他叹气不已。 他最喜欢看她嘴角微扬,唇畔含笑的模样,每每见她,只消一眼,便能勾乱他的心神,这天下间,怕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到。然曾几何时,她眼里如今却是充满着挑衅的神色,不笑的多。她紧绷到接近他的人都会觉得害怕,害怕什么时候她的神经会突然绷断,伤到她自己。每日介看到天兰时他都想拽住她的肩膀把她摇醒:“天地大的很,不过隔断了一个缘份,有什么熬不过去?但他没说过。 每日介他有事去看她,没事便随即指一件事也要去看她一眼。胤祥他这一辈子从未害怕过什么。可如今他会害怕。他害怕天兰会有一天露出空洞的表情,他害怕她会颤抖,绝望……他害怕她眼里堆起来的痛苦总有一天决了堤。哪怕她无比坚强,也无比的有韧性。 杨天兰的心燥热不安的。她的脸上早被宫人敷上了消肿的药膏药,殿内便有了有股清凉的味道。对镜仔细看她自已的脸。除了脸上有些潮红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虽气,下手并不是太重。她呆立立的对镜看了半响,一时碧玉来请她用膳。她说不吃,碧玉出去了。再过一会子进来,她手里捧着一盅汤,说是御膳房刚熬好的鸡汤,给她补身体用的。杨天兰嫌恶地瞪着那汤,满屋子都飘着鸡汤那油腻腻的味道。的c0 碧玉当下红了眼眶:“主子,您身子单薄。今儿又受了委屈。您膳也不用,汤也不喝的。您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奴才怎么办啊……”说得仿似杨天兰立刻就要驾鹤西归似的。杨天兰仰天长叹,如同喝毒药一般喝掉了那汤。 碧玉站在旁边看着杨天兰喝完,收拾杯盅的当口儿,杨天兰忽然问道:“皇上呢?”平日里这会子也该忙完政事才是。她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见到他。碧玉说:“要不,奴才去前面问问李公公?”说着便走。杨天兰想了一会子,叫住她说:“不用了。” 二天后,田文镜参劾诺敏以下欺上,虚报补足清欠款额的密折摆到了皇上的案头上。养心殿的空气里充满着一片阴霾。雍正的心也填满了一片阴霾。 月上中天,月光一点一点移动着,冷冷地照着地面。她一人在暖阁内,盘腿坐在他往日里坐的禅椅上坐禅。心绪不宁,坐也是坐不静的。所信缓步踱到窗前,一把推开,满目银白,这个世界似乎因这大雪而显得异常洁净。其实世上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因为这雪的清冽洁净将所有的丑恶悉数掩藏。 她抱膝依到窗前去,浅浅呼出一口气,因是冬天,可以看到那口气在月光下凝成白烟。飘飘呼呼地,似乎一切都笼在这月光底下,什么都看不见了。杨天兰闭上了眼睛。只因为,总是睁着眼睛,就看得到那月光。那明月太过皎洁,圣洁的让她愧于面对它。 帝王每日从不辍朝,可他在接到田文镜密折的那天,他无故辍朝了。满朝早有人将帝王错误的褒奖当笑话一般传遍了朝野上下。并利用这次事件将矛头直指到朝庭肃清贪腐的政策上来。市井小民皆讥笑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还未烧旺呢,怎的就引火烧起身来。”更有恶意者竞在私宴中直言不讳的开始质疑帝王的执政能力问题。 市井百姓在幸灾乐祸,朝庭诸王大臣在幸灾乐祸,杨天兰毫不例外的拥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且是无比畅快的。她幸灾乐祸他这样一个好似不可战胜的人也有落败的一天。她幸灾乐祸他会淹死在政敌的唾沫里和人鄙视的眼光里。她幸灾乐祸他如今已骑虎难下陷入难堪的泥潭里。然这只是一瞬的愉悦,在那畅快淋漓之感之后,好象她的心深处有一个地方隐隐酸痛无比。 雪故然清冽洁净,但雪终究要溶,这滚滚红尘,这污浊尘世总是要显现出来。雪是这世上唯一的净。所以这世间容不下他,洁净的雪,只能在心中留下仅有的白。东暖阁,这日帝王宣布辍朝一日之后,便一个人呆在那里,没有出来。 又是掌灯时分。每日介这个时候,他会在那边翻看书卷,而她会趴在这边学人打花结子,打结子是她新学会的,新鲜的紧。灯光照着他的身影上,他的头发在灯光下会有着乌光。她偶尔失神的看着他,然后他抬起头,眼睛里温温软软,全是笑意。 杨天兰手指无意识地摩娑着一方帕儿。烦了将帕儿掷在一边,转眼时忽看到那一角绣的梅花,便想起那日暖阁中好齐整的数十盆梅来。那日梅香得有点甜,丝丝绕在鼻端,只觉得酥酥入骨。想了想,杨天兰仍将那帕儿重新拿回手边来。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8章 章节字数:3579 更新时间:08-11-14 10:26 冬夜,照例的月明星稀,寒冷宁静。推门而入,门扇咯吱声划破一殿的静。阁内摆的物件少,华美壮丽,凝重空旷。光线有点暗,映出他脸上的黑影。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十分疲惫。那炉火明明烧得很旺,偌大的宫殿温暖如春,那人明明穿得很暖,慵懒地斜靠在柔软的龙塌上,慢慢地饮酒。但是看到这样的他,心却不由一紧,霎时之间似乎能感觉到他透骨的寒冷。这深宫带给他的寒意怕是更甚于外面的凛凛寒风。高处不胜寒啊。这是天下人必须仰望的至高之处,怎能不寒凉透骨? 他已微醺了,微微低垂的眼帘下,往日深邃如深潭的眼睛里不易察觉的有二分迷离,俊逸的脸颊上一抹淡淡晕红,紧握着酒杯的手泛着青白。从他手里轻轻拿开酒杯来,触到他的手,她的手不禁轻轻一颤。杯是白玉杯,酒是冷酒,修长的手指更冰冷得似那千年不化的寒冰。 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夜,在这样幽深空旷的宫殿里,他独坐幽寒,默默喝着冰冷的酒一天了吗?这人,真是-----。她对李德全轻声吩付说:“去拿条薄被来,皇上困了。”李德全轻手轻脚的取来,她轻轻的与他盖上。把被子盖在他身上的时候,他醒了,眼警惕地睁开,他睁大眼看着她,那略显迷茫的眸子渐渐变得晶亮清明起来。他勾起嘴角,轻轻吐出一个字:“兰?”他嗓音比平日更低,沙哑之极,却又厚醇如酒。 李德全递了薄被过来就退下来,退下之时,居然把东暖阁的门也一并关上了。她稳了心神道:“嗯,我过来看看你。嗯,那个,我要走了。”她正要去,忽手被他牵住,然后他着坐起身凑近她的脸仔细端详,眼睛眨也不眨,然后松口气,粲然一笑,道:“兰,真的是你。”他的笑,仿佛如那月色一样,直映到人心上去。 他攥紧她的手,问道:“为什么来?你现在应该在一边大笑!这不是你们要的吗?”她怔了一怔说:“我笑过了。也乐过了。”他道:“是吗?那很好。” 她不知道她这为什么来这儿?为什么来瞧他?何时她心如此之善来?她不是巴望着看一场大戏的?她的不忍从何而来?她不知道。今儿见了他这样,她忽然发现,这人不是无坚不摧,不是万能的神佛,好象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有喜怒哀乐,也有失意。这人好似就如榛子,外面是尖硬的壳,里面却是丰润的。 他不象她想象中的凄惨。他比她想象要平静的多。她来错了。她不应该不忍。她又看错了这位帝王。这位帝王的坚强毅志岂是一个挫折就可以摧毁的。任何人,都不会动摇他的心志。 他放了她的手。闭目养神的他看起来比平日柔和,覆下的眼帘,遮蔽野兽般漆黑的瞳。他叹气,轻得简直无法被人察觉,叹过之后他赞一句:“九弟真不愧是爱新觉罗家的有才之人,一不做二不休,计算得分毫不差,做到最绝。”杨天兰的心紧跳了一跳。心脏绷得好紧,好一会,她都无法继续做声。 她用不道替他辨白什么,聪明人面前不用说假话。她缓缓道:“你知道你错在哪吗?”他苦笑道:“请指教。”她道:“你错就错在你这人太自信。一个人太自信了,就是刚愎自用了。”他点头:“嗯!受教了。”的e4 忽然他睁开眼,问她:“若当日我问了你,你会实言以据吗?”她想了一想说:“不会。”他冷笑问:“为何?”他的眼看她看的专注,她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说:“因我有我的利益需要维护。”他心中有伤口重新裂开,绽破血花。他不知为什么那么痛。 一时两人无言,深沉沉的大殿中寂静无声,只地下两只鎏金大鼎里焚着香,那淡白的烟丝丝缕缕,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的。杨天兰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见,而这人的脸黑沉沉的吓人。她忐忑不安的站起来,只想快离了这地去。 她只走了一步,便被那人飞快的拉住了手,然后用力一带。那人像抱小猫一般将她揽进他自己怀里。隔着衣服,传来了温暖的触感。他紧紧抱住她,倾身吻上,迅猛粗鲁地肆虐她红润的唇。她心头猝然一惊,本能地挣动,挣扎无效,她便咬了他。直到血腥溢满了口腔,他终放了她。她抬头看他,虽然泪水都凝在了眼眶,虽然一切都在模糊掉,她仍看到他眼眸中盈满剌人的冷洌来。 她咬了他,他唇上破了一处,渗出血滴来。然她却哭了,哭的梨花带雨。他还未恼,她便哭了。她哭什么啊?真是----血腥味早已充满了她的唇,她的肺。她感到血流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朵,肃杀的气氛充斥着她的心房。她不喜欢被那双血淋淋的手捧起来看这个流光益彩的世界,不喜欢带着惨惨地微笑,来阅尽世俗。 压住乱飞的思绪,他想柔能克刚。他苦笑,面对这样的她,他纵然真的心如铁石,怕也是要化的吧。轻拍也的背,说出的话却宛如轻叹:“莫要哭了。”她的眼泪仍如雨下,他苦笑,这需要安慰的是谁?是他还是她。这安慰人的是谁?是他还是她?理不清。但她来了就好。因为她在乎他。比她想象的要更多一点。的a7 夜雾沉沉地弥漫,碧桐阁内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只余下重重红绡秀帏中的一盏,深的朱,浅的红,浓的影,淡的光,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把那秀帏笼罩在一片绯色的光晕中。 阁内忽燃起馥郁的芸花香气,幽幽地氤氲着,一如柳叶脉脉旋开旋落漫舞飞絮,一如天际云雾掩映朦胧烟月。胤禟一袭红色的宽袍懒慵斜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小酒。红色的大衣服衬着他蜜色的皮肤,使他英挺五官分外清晰,长长的乌眉下一双含着深琥珀色清澈眸子却有着三分不耐。他道:“老十,你鼓捣什么呢?把这香灭了,爷闻不惯。”胤誐搓着手嘻笑的说:“九哥稍安,稍安。弟弟我请你欣赏件东西。”说毕把手轻拍三下。 那绣帏之中忽传来一阵琴声,不似寻常曲,却是一曲《将军令》。初时缓缓,慢慢儿琴声由弱到强,由强到壮,由慢而快,由快而急,阵阵频催。素弦一张,却裂金石,兵戈之声。硬生生的将曲乐中将军升帐时的威严庄重、出征时的浩浩荡荡,兵士应敌时的矫健轻捷雄姿勃勃,战斗时的激烈紧张表达的端是淋漓尽致。 胤禟本就是操琴的高手,不防这时闻得这等雄壮曲调,也不由的精神一震。双臂一振,合韵敲筷吟曰:“塞上风吹色如铁,辕门月落鼓角鸣。洗兵鱼海云迎阵,胡尘白草日光寒。晓战旌旗随金鼓,宵眠泪涕抱玉鞍。平沙日没见临洮,昔时长城意气高。万箭千刀一夜杀,黄尘白骨乱蓬蒿。” 忽弹琴之人曲调一转,竞是说不出的流水婉转来。胤誐偷窥他九哥的神色,只见胤禟眼中眸子冷冷的,却是眼皮跳了几下。这一曲是胤禟无比熟悉的《凤求凰》,他为那人弹过。却又来----,他忽掷了那筷子,霍的起身站起来。 那掷筷声虽不大,却恰断在两音之间,秀帏内琴音不由的一涩。琴音一转仍强接下去,胤誐却拍手止道:“够了,不用弹了。琴技再好也无用,还能强过我们九爷去?出来罢。”那秀帏之中便转出个人来。来至胤禟跟前儿,低着身儿福了一福,娇声道:“奴才紫风儿与九贝勒请安,贝勒爷万福!”她的声音,柔而糯,虽然是一种淡淡的南方平舌音,却是别有韵味。这声气儿与某人急起来与人拌嘴时强白说的南方话儿到是极象的。胤禟眉拧了一拧。 胤誐见胤禟不作声,遂在旁道:“你抬头让九贝勒瞧瞧。”那人便满面晕红的抬起头来,那紫风儿生的,眉如远山,目如秋水,不语含情,脉脉浅盈。一双眼酷似某人。胤禟便怔了怔。胤誐瞧见了便笑了一笑说:“这个人儿还入九哥的眼吧。这可是我淘换回来侍候你的。九哥赏脸收否?”胤禟眼中眸子一收缩,嘴唇紧抿,竟是很有几分怒气道:“你送爷使唤的人吗?”胤誐笑道:“怎么不是?这是弟弟我的一份心啦。”又凑近胤禟耳边悄道:“你赏老四这么大一耳光,这是贺礼啊!”胤禟哼了一声。 胤誐且拉过那紫风儿上下比划道:“你瞧瞧这眉眼儿,你瞧瞧这水色儿,你瞧瞧这身段儿,哪一点不比嗯---那个出挑儿?。我费劲寻来的,你要是不收,可就真不把我当弟兄了。”紫风儿低着头弄衣带,以后能跟着如此俊美的主子,可不是异外之喜吗? 胤誐说毕就眼巴巴的瞅着胤禟,他本就是硬着头皮行这一着,他还不知道他九哥这人的性子,且恐他那性子又发作。不料胤禟忽冷冷的笑道:“即是个礼儿,怎么不收?当然要收。”本以为要苦口婆心一翻,不料如此之易,胤誐喜出望外,放下心来说:“收吗?那就好。”紫风儿心中也喜,却又在胤禟冷冷的眼神中轰然坠落,这位主子如此的高贵,他与她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与苍海一般难以填满。 胤禟斜睨着他说:“就是看着八哥这礼儿也要收下来不是?”胤誐心里一跳却干笑道:“这干八哥什么事---是吧--啊!”胤禟冷冷的扫了胤誐一眼说:“我还不知道你,你做不出这种精细事来。”胤誐脸红了红道:“这排场这点子到真是八哥想的,八哥也是为你好。你别怪他。可这人却是真是我寻了来的,比着我那大妹妹寻来的。实在是寻不到她那平常模样的,能有这眼晴,这声气儿,也就是极不易了。九哥你且将就着点,我再替你寻去。”胤禟喃喃说:“他是为了我好。是啊!他什么时候都是替人想的周全。”胤誐听话听音,只觉这话到不是句好话儿。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89章 章节字数:11691 更新时间:08-11-14 10:30 好苦涩的话儿。胤誐不禁挥退所有人去,且诚心实意的说:“九哥,你的苦,我知道。你们总以为我是粗大汉子,不懂精细事。其实我有什么不懂的?你们懂的,我未必不懂去。你别看着我,这话不是八哥教的。我是个直爽人,不会那些弯弯绕儿。我素来服你,比服他还甚,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我大妹妹----” 胤誐拍腿而长叹:“我大妹妹,你觉的她还回得来吗?长疼不如短痛啊,九哥。若是老四真是硬抢的,弟弟我就是拼得这条性命不要,也要闹上殿去,将她抢回来与你。可她是老爷子生前就-----,京中十停人到有九停人说老四手里是有旨意的。他即有,为何不宣?唉,我理不清这些个,就算没有,单看老爷子的那个意思,也是有的。要不然宗室亲贵这么多人,怎么没一个跳出来言语两句?你知道那起女人们,包括我们家的三姑六婆都在猜什么吗?他们在押宝猜老四会封一个什么名位与我大妹妹呢!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胤禟眉动了动,清冷的眸子扫过胤誐,双目射出的冷冷视线,胤誐冷的一颤,胤禟淡淡的开口说:“所以呢?”胤誐一愣,半响干涩的说:“什么所以?”胤禟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弹动一下道:“你说了这么一大篇话,不是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没说吗?”胤誐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迟躇再三,终一狠心说出那句他明知道他九哥不愿意听的话来:“九哥,忘了她,对她好,对你也好。” 他九哥真能忘得了她吗?恐是忘怀不了的。那树一旦长起来,就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清除的了,因它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心的底层,无法拔尽,也无法烧光。他大妹妹哪里是人能替的了的?只那平日里言语中的那份子趣味儿,就是万人也替不了的。想那时,在他的那处破庄田人家里,他还做过他们之间的一双推波助澜的手呢。那时觉的他们是才子佳人,天成眷侣。当日那料想如今个会是这般田地?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这个理了。每遇不遂心的事,总要想当年。的确,若是当年怎的,那会有如今怎的?他九哥只当他鹦鹉学舌,照背人的话呢。可他这十句中也有一句真的。他素来服他九哥,比服他八哥还甚,这句话却是真的。对八哥敬的多,可那份子亲热却是与他九哥多。就是一时怒骂,动起手来,也是与他九哥多的。 胤誐他胤禟起身,整衣,然后唤随从回府。他如此的平静,他怎能如此的平静?愁绪也不露。胤誐在后低叫道:“九哥,你----”他满心有许多话与他九哥说,只是说不出来。他想说这棋差一着,步步皆错。他想说那日里老爷子至他九哥府去,九哥就应什么都不顾,只应了他就好了。他想说那节骨眼的日子里,八哥的人要是稳住一下就好了。他想说-----他想说的有很多。却是张不了嘴。 胤禟回过头来淡笑道:“礼也收了,酒也喝了,今儿尽了兴了。明日里还要早朝,那人躲了一天,总不能一世都躲着吧。”胤誐说:“那个诺敏,今儿着人寻到我府上来说情儿。我未答他。”胤禟拢衣半笑不笑的讽道:“方才你不是说的顶好的,还有问人来?”胤誐道:“是弃之不理?”胤禟哼道:“还要把事做实了,翻不起来才是要紧的。”胤誐点头说:“是。” 胤誐从随从手里拿过灯来,抢在前头亲与他九哥掌灯,老四是个狠角色,他九哥也不让什么,必要的时候,他比认何人更狠。走了几步,胤禟忽说:“方才那香,我要了。”胤誐怔了怔,忙应了。某人最喜欢的香,他九哥怎么会闻不惯呢?不过是闻香思人,如此而已。 回到府里,旁人忽见主子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女人来,皆悄视不已。秦道然悄讨胤禟示下说:“不知那位如何安置?”胤禟细细翻着衣袖,反问他道:“你说如何安置?还问我来,爷要你何用?”秦道然讨了个没趣。小桃看着他的样子抿着嘴微微地笑起来。秦道瞧见,在那主子院子外沿子下,等了许久,方见小桃侍候主子下来。且拉住她请教来。小桃笑意浅浅道:“主子才命点了芸香了,一人呆着。您去细思量便得。”秦道然仍不解,遂与小桃作了一个楫道:“桃姑娘不要打哑谜了。老夫请桃姑娘明示。” 若是鄂尔泰,哪用人明示。主子一个眼神,他便晓得意思了。这人只怕永远也做不到这点。小桃用近乎怜悯的声音说:“主子命点芸香,咱们府里只有我们福晋,最喜欢这个香味。主子还是想着我们福晋的。这人眉眼再象,也是无用。一个无用之人,还不好安置?” 秦道然方才“哦”了一声。忽他又想起这话里的剌来,忙摆手说:“如今可不许说是福晋了,那位尊贵的主子,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了。你叫她福晋,叫人听去如何了的?”小桃把脸一板道:“偏要叫她福晋,大管家你只去告去啊?就说是我的不是,也把我这脑袋瓜子砍了去。”说毕自个儿去了。秦道然在后哼道:“说与她好话儿,也不会听。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站了一会子,方去安置人。 胤禟极爱这沉郁的香气,某人曾笑言这是家的味儿。对他而言,家的味儿,是她身上温温的散发着的这沉郁的香气,这才是家的味儿。但这种让人怀念的味道,已经好久都没有闻到过了。 想她,好想她。每日早起,他会想她又赖床了没?每日用膳,他会想她也在用吗?每日介就是这样一个念头,又一个念头的想着她在做什么呢?别人以为这样想着,便时时会扯出一道道伤痕来,却不知这样的思念已溶入了骨血,反而不是那么难了。 他每天费力的在他和她的屋子里,寻找着她的痕迹。柜子里有她的衣服,但那些衣服却再也不会有女主人去穿它。梳装台的描金盒子里有一缕她的青丝结着他的发。他的梳子被她那日里被她携回宫去,她可知如今个,他每日用的是她的朱角冰丝纹的那只。 台几上,她兴趣来了做了一半的香瓤还素素的没有完工。窗台上她和他一起养的水仙花打了好多个花苞了,米兰也吐出蕊来。床塌上她看了几页的书折了一角,还压在枕下。那对红嘴儿八哥会背唐诗了。只会两句:“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在谁家。” 这些个物件儿,它常令他忆起与她诸多流醉往昔:忆起那夜暮柳丝细细,高桥边的拨火烤鱼,忆起大节下,新试晚妆明肌雪的含羞低声问的俏颜,忆起吹断水云间的琴箫,忆起寒烟笼细雨的庭花,忆起露华新月春风度、车如流水、马如龙…她与他的一切。一切这般寻常,却又是不寻常。就好象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都在原位,却不见了她。只剩下他每天介对着那些东西。真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他不信,也不愿信。 梦中的迷雾潮湿而又冰冷,她在层层叠叠的屋宇中狂奔着寻找着出口,好容易见到了让她珠泪频落的人儿,她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袖向他求救,那人诡异一笑却是无情的推开她来。还不待她心如刀割,一转眼间,本就立在身前的人忽的不见。她惶然、她哭泣,她呼他的名。然身畔的雾已悄然包围了她,她叫喊的声,一声声的在四处回响,那雾浓的让她窒息,却无人回应。她逃开,拼命奔跑。磕磕绊绊地脚划破了,鲜血染红了每一个脚印。然这黑沉沉的地界里,转到那儿都是高墙楼阁。那浓雾不怀好意的跟随着她,如影随形。忽然她被一人宫装大拉翅的女人,大力的扭进一个黑屋里去,那女人枭枭的笑着说跟我走吧,我那儿好――――。 杨天兰啊的一声,从纠缠了一夜的噩梦中醒来,惊然的睁开双眼,那窗边上依着的玉造狮子映入眼帘。唉,她照旧还是在这朱楹金扉里。若不是地上销金兽慢慢儿向上吐着暖香,散出丝丝缕缕的烟,泛着青碧色。若不是这烟气,她还以为这里空气似乎是凝滞的,该死的一殿宁静安稳。那边空空,那人想是上朝去了。 宫人听到她的声气,已齐齐的进来侍候她梳洗。她坐在镜前想,又是一日开始了,哪怕终是不愿,这日头总也是要照常升起的。昨日何时安寝的?又如何睡下的?她好象当时哭扭着说不要与他一处儿,他叹着气说了点什么,她已经记不真切。她如今只模糊的记得纠缠她心灵一夜的魅。想起昨日的梦来,别的到也好似不太惧了,只有点梗梗于怀那么一点子,那人为什么推开她?她的眉蹙的紧儿,心思萦绕。她暗想那边的房子果然是住不得的,还没住去呢,那女人到侵入了她的梦来,她与那姓栋鄂的到底是八字不合的。 早朝上,皇上圣驾未到的空当中,众亲贵大臣皆左右四顾窃窃私语议论着,虽然诺敏一案表面看仍未发作,皇上也未对田文镜的参奏有如何表示,可那些亲贵大臣们可是倍儿清,皇上这回可是栽了。在雍正元年元旦时,皇上谕地方官文告有感说:“今钱粮火耗,日渐加增,重者每两加至四五钱,民脂民膏,朘削何堪!”那诺敏便为迎合圣意,便拍着胸脯大放獗词说什么:“火耗是积弊,应当消除。与其州县存火耗以养上司,何如上司拨火耗以养州县?若除火耗,不但可以火耗补完亏空的钱粮,还可分拨州县以养清廉。” 皇上赞其说贤臣,那湖广总督杨宗仁见诺敏得了赏了,也跟着凑趣奏请说什么:“臣也愿意将原属地方官私派、私用的耗羡提出二成来,以充地方“一切公事之用。”皇上询可行否?诺敏便夸口说:“只要臣将每年收取五十五万两左右的火耗银全部归公,以其中二十万两,为垫赔实无可追的亏空及地方其他公用、以余下二十三万五千余两,为各官养廉银。亏空可一月清矣,各官可一月清矣!” 诺敏这起人的话当初如何动听来?那马屁如何拍的山响来,到如今怎的?吹的再大的牛皮也有吹破的一天。这才几天?诺敏竟然成了“天下第一贪官”。当初有些急燥人还慌着向八贤王哭求说:“若真那火耗银子不抽了,咱这些穷官可怎么活啊,八王要与我们作主啊!”八王只是笑,笑着说:“莫急,莫急。再等等看看再说。”有些无知人当初见八王无甚表示,还怪着呢!说八王如今也不中用了,明者保身,怕着皇上呢。 可如今个再看,吃了哑巴亏的是谁?那威信扫地的是谁?那不中用的是谁?皇上是搬了石头到砸了自已的脚。某人响亮的当众儿扇了皇上一嘴巴子。有些人匝吧出味来,八王是那青梗峰上的磐石,折不动。八王不是怕皇上,也不是明者保身,而是安坐如素。任如今个任谁坐了那龙庭,八王还是八王,这朝上还是八王的人壮,八王还是照样的权倾天下,八王是权臣。 一时圣驾来,众臣跪请圣安,就是暗自嘲笑也在心里不是?哪能在面子上露着呢。众臣都悄悄儿窥视皇上的面色,只见雍正仍着素服,表情则是一惯的的波澜不兴,喜怒着实看不真切。见了礼,皇上抬手命起淡淡说:“都起吧。开始议事!”众臣方依序出例奏事。 许多亲贵大臣的眼皆有意无意的瞟向那边八王一行人。谁不知道这八王与皇上是暗中拧着劲儿的。这天朝议下来,朝堂的气氛端的是云谲波诡,变幻莫测的。八王人壮,八王说可行,依付者众,八王说要缓缓,众人皆也附议。 八王含笑而立,说不尽的温文俊雅,全身都透着和气。他身后的九贝勒,优雅俊逸,好一个翩翩公子。相较之下,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就显现的萧然冷清的多。帝王的眼光目光深沉闪着幽寒。 胤禟泰然自若的站着,与他八哥互视了一眼,难道皇上真打算闭口不谈,打算混过去了?也好,这件大案要是轻轻放过,那全国清理亏空的事也就算黄了,他的威信也就算黄了。不敢承认?也是帝王是奉天承运的上天之子,哪里会有错处?胤禟、胤禩冷笑。 一时朝议毕,要散场的当口。皇上忽然话峰一转说:“想必都知道山西府的事了。朕已着人查明山西清欠一事,确是属实,且殊为可恶,―――-着立即将诺敏一干人等,交大理寺查勘问罪。” 胤禟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出例道:“皇上。奴才以为诺敏为官一向清正,且颇有官声,江西粮道上办差十分尽力。如今才成了封疆大吏未必会如此糊涂。他底下府县大小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的,想必只是失察而已。”八王党另一人出例说:“难道说皇上可欺之主不成?官吏蒙蔽上宪,贪墨不法就应严处。不因有些功劳就睁眼不闻啊!”有些功劳,无非是直指皇上刚刚下旨表彰了诺敏,为“天下第一抚臣”这话来。这二人一唱一合,竟当众辩白起来。众人心里倍清楚,八王是成心让皇上下不来台。 雍正脸色不善,阴狠地冷笑着说:“廉亲王你是总理王大臣你来议一议。”胤禩到没想到皇上有胆子直来问他,万无准备,想了一想回道:“诺敏一案,自巡抚以下相互串连,相互勾结,蒙蔽上宪,贪墨不法,的确应从严议罪。可是如今个我朝新元,又正对西北用兵,万事急为先,应求稳才好。眼下这个案子还不能严办。臣以为诺敏之罪如果穷追下去,牵涉的人必定很多,各地督抚、全国官吏也会惶惶不安。所以,臣以为,还是暂时放过为好。” 胤禟方听到他八哥说到“可是”时,便知要糟,无奈朝堂之上,哪里能打断的他的话来。胤禟暗暗叫苦,他八哥落入皇上的套里,这盘棋只怕要输在他八哥身上了。好精明的皇上,好利害的心思。看来皇上已拿准了他八哥的脉搏了。窥察人心这本事,万人也不及他来。 雍正的眼在瞬间染上犀利和狂怒来,声音冷冽如刀,披头盖脑的喝斥胤禩道:“糊涂!对于诺敏这样的混帐东西,难道还可以轻纵吗?饶恕了他,别省的督抚也照此办理,朕又将如何处置?若全国的官吏都照此办理,我大清江山还能千秋万世吗?你这话,敢到圣祖皇帝说去?人说你是个周全人,到还真是周全啊!明说与你,你这周全用的不是地方。你这是周全了那起刁奸小人,委屈了朕,委屈了祖宗。” 朝臣被训的一震。齐声请罪道:“臣等惶恐。”胤禩立着,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心里如何不明白,帝王如今个祭出了无二法宝,他用皇权,用绝对压人的话语权在打压他。说的如何的光明正道,正义领然。除非他不为臣下,否则在皇权之下任谁都要低头。胤禩气的脸色涨红,气喘不止,然却跪下请罪说:“臣思虑不全,罪该万死。臣恭听皇上训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点不动声色的,帝王一下子将绝对的劣势转化为绝对优势。雍正忽将言语放缓来说:“朕被柔奸,妄博虚名之人蒙蔽,是朕不察之罪矣。”诏已之罪,是一种美德啊。 众亲贵大臣不妨帝王这时说出这话来,面面相觑。人抛话儿,你要接不是。就愣了半响,众人忽醒过神来,慌忙跪地,磕头如倒蒜。就连八王一行人,也不得不跪,假心假意,他们也一样扭不过这等君臣之里去。一时谢罪之声,扑天盖地。啼泪之声不绝于耳:“此臣之过也。臣下不能匡助明主,不能大震君威。臣等羞愧不安,臣等罪该万死。”又将那颂圣之话说了一大箩筐,皇上的面子里子在谢罪之声中,都挣足了。 胤禟深邃的眼中,透出疏狂之光,忽语带讽剌的称颂道:“万岁高居九重,却洞悉万里秋毫,隐微毕现,臣弟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诏已之罪若传于市井之中,未免有些个别意,还请皇上收回的好。”雍正,皇帝倏然敛容,面色冷峻地盯着他,目光锐利冷冽,刚毅五官深刻如刀削,威严浑然天成的:“若无此气度,朕堂堂天子又何以服众?有错必纠方能防微杜渐。若心里坦荡,就没有什么可怕的?知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炽焚。九贝勒以为呢?”“皇上圣明啊!”称颂声狂起。 胤禟忽没有说“皇上圣明”,甚至没有说话就退回来。以他的性子,绝不会退让的,就是强辩也无必不成。怎么不寻皇上的晦气了?胤誐觉的诧异看向他来,只觉胤禟的眼色中不同寻常的眼里浮上愤怒和嫉恨来,那么清晰。 胤誐心里咯蹬一下。若是为眼下这个案子,他九哥料想也不至余面怒如此恼色来。胤誐疑惑的随着他九哥的眼往上瞅瞅,他九哥的视线紧盯着帝王的唇看来。那里有什么好看的?难道长出朵花来?他忽才瞅真切了,胤誐心里一沉,他终于知道他九哥为什么露出要杀人的目光来了。皇上嘴上好似破了一处。初时未留意,他以为那是皇上心情烦燥,出了火泡也未可知。可这回看的真真的,好似被什么咬了,才破的。的db 那处泛着不一般的红来,隐隐某些地方透出缠绵之情来。这是无比的爱昧的。帝王连药都未上,就带着这唇上的破处上了朝了。连遮掩一下都觉的麻烦。如此的张显,到让人疑心他象是在展现一面旗帜来。谁有胆子敢咬皇上啊?这根本不用猜。皇上若是有意的,那么他就击中了他九哥的软肋,混乱了他九哥的心智,难怪会噎气的他九哥说不出话来。 胤誐心中一痛,激起满腔的愤怒来,拨步向前。可他九哥骨节分明的手暗暗的止了他。他九哥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极力抑制怒气。他九哥轻摇了头低声说:“不可。”他咬牙忍下,未吭声的站回来。他九哥未撤手去,无意识的抓住他的手腕子,手指用力,恨不得捏碎一般。胤誐自是觉的火辣辣的疼,可他知道更疼的是他九哥。 胤禟那边心里是翻江倒海的,可深宫之中却是静寂非常的。杨天兰趴在炕上,无聊的玩着花结子。碧玉近来越发有宫里人的样子了,得了些女人间的闲话,遂来回她说:“主子,奴才得了信,皇上如今在年主子那好一会子了。年主子又在皇上面前哭了。皇上为安慰她,特陪她用膳,还命御膳房将昨儿敬上的江西坛制的小菜送与年主子吃呢。”杨天兰随口答:“哦!”碧玉又回说:“大前天,那两宫主位家的奴才拌起嘴来,年主子的奴才将那边的打了。昨儿那拉氏主子就当着人评起这事来,又当面喝斥了年主子,责她言语怠慢,驭下不言,让年主子十分的没个脸面。料想年主子今儿就是哭这个呢。”杨天兰漫不经心说:“哦!” 碧玉心道这位主子可真是个木头人儿,在这深宫之中,凭谁不是费尽心力的只想讨皇上喜欢。这位主子却是别样的,从未见她说过一句讨喜的话来,到是闹别扭的时候格外多。那耿主子天天变着法子的巴结皇上,今儿一碗血燕,明儿一碗蜜饯的,就连用的那碗碟都是用尽了心思的。偶尔皇上随口说:“这样好,怎么做的呀!”人耿主子怎么说,人耿主子撒娇似的对皇上说:“嬛玉不能说,若教会了别人,万岁爷可就不再用奴才侍候了。”你看,人家多巧的嘴啊!就连那平日里少言少语的李主子,都有事无事的装作不再意的向皇上问寒问暖。人家住的地可远呢。见皇上一面也分外的难。可她这位主子,却什么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一点不懂的。 那拉氏主子那是未来的中宫皇后,虽身边没个亲生子儿,可只凭着她那正经的嫡母身份,眼下又教养着三阿哥,这是万人比不了的。再说李主子,耿主子,那不起眼的几个,都是有生养的。这年主子更甚,在鄱邸就尽得专宠,连育二子,虽大小子未养活了,可如今二小子也一岁多了,要命的是她肚子里还着一个呢。这些个不说,她还有年大将军做后盾呢。要不然就那拉氏主子如此提防是什么?碧玉只为她这位主子担心,偏这位主子是一点也不上心的。 别的碧玉不懂,也懂不得。她只知道这做人,苦的很。做人难,首先要顾的是生存。要站住脚来再去管别的。要不然,什么都是虚的。以她为例,跟在蕃坻的奴才有几个是顺顺利利的进了宫来的呢?很少。那为皇上做些机密事的,就更是一个未见的。自少她在宫里就没有碰到过。那些个蕃坻旧人呢?没有人敢问。也无人问。他们大概就象无声无息的江水,随着浪花没了踪迹。 为什么她可以活下来,她一直认为这是老天的福佑。要不是旧年间,她恰巧她随着主子们去了江南一趟,她可能也如那些个人一样,随了流水了。她其实在某些时候很佩服这位主子,只有她敢直直的和皇上的目光交视,敢反抗皇上的意志,敢和皇上闹别扭。闹别扭后还能让皇上低声下气的哄着她。皇上还是雍王的时候是如此,皇上继了大位了还是如此。她就没听过这位主子,正正经经的与皇上请过安,她和皇上讲起话来总是“你啊!”“我啊”的没个顾忌,皇上是九五之尊,如此说话是大不敬,但皇上没有责怪过她,连指正都没有过。 皇上从不是个宽厚的人。碧玉在他的身边虽然已经这么久了,每次侍候在旁,仍是怕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她怕他忽然问着她话,她怕他锐利的眼光,她怕他微皱一下的眉头,她怕他那握着佛珠的手,因为那双手是杀人不见血的,是握着天下众生的命的。皇上是有脾气的。是从不能违拗的。事实上,他是不容许别人反抗他的权威的。这位主子有好福气儿,旧年间听传,连那问了死罪的道士都曾说过,她是贵不可言的主子。可凭你有多大的福气,只怕也有用尽的一天,在这宫闱之中,没事都要来事呢,福气是要省着用的。 碧玉因有意说:“主子您猜那年主子肚子里位小阿哥还是位小公主呢?杨天兰看了碧玉一眼说:“我又不是神仙,又没那设备看去,哪知道呢?”碧玉笑道:“若年主子生了一个小公主,只怕万岁爷要更欢喜些。”杨天兰知她是话里有话儿,也不点破她。随着他说:“为什么啊?”碧玉说:“年主子生的那样美,她生的小公必然也是随额娘的是个小美人呢。”若说貌美来,这年氏在京中也确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杨天兰点头说:“确是。”碧玉只管拿那言语试其心意,却是一无所获。遂有些急道:“皇上在那边也有许久了。我命人去请去。”杨天兰坐起身来说:“回来。请什么请?人家夫妻一处儿,你捣什么乱啦!”碧玉咬唇道:“主子难道您就不----”杨天兰柳叶眉一立说:“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只别管我。”杨天兰从炕上下来,整整衣服说:“我去转转,你别跟着。”杨天兰从碧玉身边过时,清楚的看到她的委屈,杨天兰没做声。 杨天兰讨厌听到那些深宫中那点女人间的破事儿,闹的就象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那几个旧制太太争着今儿谁点灯的丑陋景儿。她虽也在旧社会里,可她厌恶这些腐朽的东西。她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只围着公鸡咯咯叫的母鸡。正如那人对她要搬去别处远离了他的评语来。那人说她这一出门去,没了他的庇护,不到二天,必是骨头都不剩了。初还觉的这是那人吓她,说的夸张。现在确不得不承认,与他一处,那些女人们的晦气,确是找上她少的。找不着她,全改了方向招呼到年氏身上去了。 她人到了平山居门口儿,老远就听到里面正在进行一场热论。论是就是雍正着手推行的“耗羡归公”的事儿,宗室亲贵纷纷抵制,及诺敏案的事儿。她不想打断话题,就站在门口听。郑永明、齐悦江这些个人,都是身活在社会底层,读了些书,却屡试不第的失意人。他们被生活磨砺的本来好象是没什么理想,也没什么志向似的。可只要给他们一点土壤,一点雨露,他们便能如那劲草春风吹又生了。他们都是热血沸腾的青年,他的骨子还没有被这污黑的官场浸透了。看到他们气吞河山的那股子劲头,杨天兰情不自禁的想这些热血能沸腾多久?他们的革新之路能走多远?与那人一处久了,心也变的世故多了。 有人在她身后咳了一声,她惊的一跳,回身过来,对上来人的脸,他朝她微微的笑来说:“怎么不进去啊?檐子上风捎着怪冷的。”杨天兰瞪他,亏他还笑的出来,他上次还与她动了手了。他忘的到快。杨天兰不理他,转身就走。那人却不知趣跟了上来在后问道:“中午吃什么呢?爷早起就没吃,在你那蹭饭得了。”杨天兰转身叉腰道:“我与你可是分了,以后你可别理我。”胤祥笑道:“还生气呢。爷说你这气性怎么小呢,我们什么情份?哪能说生分就生分啦。我与你赔个不是,你别气就是了。”他拉她的袖子来。他本就是与她玩惯了的,真与她作了一个揖来。 忽听得有人冷冷哼了一声说:“哟,大白天的到扮上戏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张君瑞会崔莺莺呢!”顺着声线看去,到是老十四背着手站在那处呢,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这里份属前朝范围,见了他也是有的。杨天兰有些窘。胤祥面上也红一红了,却是丝毫不乱的说:“是老十四啊,是去瞧的太后的吧,代我向她老人家问个安吧。” 胤祯冷笑道:“好啊,怎么不好呢?你有正事,不正忙着吗?”胤祥面色一沉,暗咬了牙,凭他说这些暗藏针刺的话,要是以前非与他动手不可,可如今---。不防杨天兰在旁却笑了笑问胤祯道:“不知你那从西北带回的蒙古佳人怎么样了?过的惯这气候吗?听说你当初为搏佳人一笑,还特地儿拦河造冰与她呢。这事儿可是美谈啊,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啦!” 胤祥暗想,这天兰可一下子踩着了老十四的尾巴了。正是娶人家蒙古台吉女儿的这点荒唐事儿,被京中亲贵正垢病着呢。果见,胤祯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杨天兰,脸色一下子可怕的铁青来,且是怒不可制的说:“好你个喜塔拉天兰,你别让爷说出什么好的来!”杨天兰恼道:“你说,你说。我如今就这样,你随便说,我惧怕什么?”胤祥拉住杨天兰说:“你二人就掐吧!也不怕不好看,把人都引了来的,看你们怎么收场。”胤祯眼晴怒火连连,却果瞧见那边有人来,他恨恨的的一跺脚,快步走了。 杨天兰冲他高傲的扬着下巴,胤祥又好气,又好笑的端正过他来说:“你啊!要我说什么才好呢?若真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你可就窘了。”杨天兰哼了一声:“我怕什么?我有可怕的吗?有人做都做了,我到还怕人说?这是个什么理啊!”胤祥叹道:“天兰你---”底下的话,他如何好说? 到底胤祥真跟着她蹭饭来。主菜是沙锅鱼头。胤祥是北人,哪里喜欢吃鱼?只觉的鱼腥扑鼻举筷不得。遂令命人做了别样来,才罢了。却瞧见那位是一脸满足的正大块朵颐。吐鱼剌那个利落劲儿,让他叹为观止。他暗想她前辈子真是只猫儿,要不怎么这么喜欢吃鱼?简直是无鱼不欢。 冬日里宫中本就不吃鱼,自她来了,只得命人从山东直隶近海里捕了送京里来。至余她素日喜的河鱼就没法子了,天寒地冻的哪去预备去。内务府的大小官儿为预备这鱼的事急的是团团转。跑来回他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正愁的跟什么似的时,他九哥命人用木桶送来一桶鱼来,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原来因天兰爱吃这个,他们府上照例在每年秋时,就把河鱼从江南运了来,想着法子,专处养着,就专预备这位的。他九哥生怕宫里委屈了她,不止是鱼,连做鱼的厨子都送了来。他四哥也知道,没说什么,脸色深沉。 别人如何他不知道,他记得他四哥到是不喜欢吃鱼的,难为他每日介与她一处吃怎么挺过来的,他闻着就觉的要作呕了,他四哥的意志果不是常人矣。本因雍正在年氏那,故未预备他的。忽雍正回这边来,见他二人正一处吃饭呢,遂笑着过来说:“怎么不等我呢?”也坐过来。胤祥眼瞅着他四哥一连喝了两碗奶白色的鱼汤来,那个张目结舌啊,瞪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四哥还让他说:“老十三,你也喝啊,这汤很鲜呢。”胤祥吓的放下筷子来强笑说:“你们吃,你们吃,我吃好了。”闪到一旁喝茶去。 饭毕,闲话起来。也说那“耗羡归公”的事儿,胤祥因说:“他们不愿也是有的。别的不说,只算上一算,那一品大员年俸仅一百八十两,二品的巡抚、布政使仅一百五十两,以下递减,七品县令只得四十五两,吏役钱粮更加微薄,一年只有六到八两。这一点薪俸,不但要养家活口,还要聘幕府师爷,应时打点,日常送往迎来、这年俸直是如杯水车薪一样,哪里够用。” 雍正点头儿:“圣祖在时,也知道这里头的艰难,故才许州县官取一分为限的火耗,本是“意在养廉”;而那起人,不领会圣意,竟横行起来。旧年间南边你我去时,已冷眼看到,那火耗率从竟占正额钱粮五成,更是可恶的是山东、河南二府居然混账收到八成了。这陋规不改不行。我意已决,一定要行。不行也得行。那耗羡是百姓之钱粮、朝廷之财赋,非州县一己之资。” 朝中多数官员皆认为耗羡乃州县之私,若耗羡归公成为国家正税,一有加赋之嫌,二有纵贪之害,亲贵大臣皆是反对,只要一提及,皆会引发了激烈的廷议。胤祥记得上次廷议时,吏部右侍郎沈近思力争不可,指耗羡归公为“正项之外更添正项”,不是善法,“他日必至耗羡之外更添耗羡”。他四哥诘问:“你作县令时,收不收火耗?”沈近思答:“收,那是为养活妻儿。”他四哥道:“你岂非为一己之私?”沈近思答:“妻儿不能不养,否则即绝人伦。”他四哥便冷笑,这哪里是不便于民。 一时杨天兰瞅他二人皆沉默不语。雍正一会子苦笑说:“你当我办了诺敏事就结了吗?他们又寻上杨文乾了,这事还有的闹呢。”胤祥拍案叹道:“这办一件事怎就这么难呢?”他们又议了一回来。 杨天兰因烦道说:“圣祖曾说如州县官止取一分火耗,此外不取,便是好官儿。其实就是圣祖也十分清楚这各地的火耗远远不止一分。那号称康熙年间第一清官的嘉定知县陆陇其,也要加征四分火耗呢。你不见那衙门大堂之上最常见的匾额就是“天理人情国法”。“万事抬不过个理字”,“天下惟道理最大”;理字之后,是人情,以情辅理;最后,才是遵循国法,国法都放在最后了。你常与我说世故,这就是中国的人情世故。”这话说的雍正一笑儿。 陋规是陋规,这种陋规涉及诸多利益和人情面子,陋规符合中国人的基本社会规范,能够在官员之间建立一种情感上的联络关系。陋规是传统官场的润滑剂,离开了它,官僚机器就会变得生硬,甚至磕磕碰碰。这样一项改革,实质上就是把地方上默认的私下收费变成了朝廷正规的征税附加。原本用于官员私人之间的润滑剂虽然数额未变,但性质却变了——人情关系变成了公事公办。雍正此举可谓用意良苦。 以现在的眼光看,这里面不乏由人治到法治、由伦理式管理到制度化管理的因素。可这时谁人能理解你?你打断了人家手足,出着血呢,任你的理再好,人家能认同你吗?阻力能不大吗?没有了红包,连在衙门办起事来也就不那么顺溜。原来官吏的灰色收入被硬生生的漂白了,人能愿意吗?纪纲整齐,弊革风清,光是口号哪行,要在如何有效推行上下功夫啊。 亏这二人还在为这“耗羡归公”推与不推,对与不对上与人争,只怕一百年也争不个所以然来。故杨天兰把她想的说了,把那要注重步骤细节的事也说了,那两人都看着她,眼光不明。杨天兰一向要午睡的,也不理这二人,自去睡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0章 章节字数:12270 更新时间:08-11-14 10:32 这日午后,雍正发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上喻。这是命在中央设立会考府的上谕。所谓会考府,就是为清查政府亏空,打击官吏贪污舞弊现象而专门设立的一个官吏审查机构,其职责相当于现代的中央审计署。会考府的设立结束了弊革风清所用人员皆是临时凑合来的草台班子现查现组、随查随组的混乱局面,使其人员编制,所行职权正式列入了大清朝官吏的组织架构里,使打击官吏贪污舞弊成为了政府要抓的一项长期工作。会考府的设立再次表明了帝王刷新吏制的决心,也威慑了人心。 雍正命传舅舅隆科多、大学上白潢、尚书朱轼来与胤祥一道会同办理会考府事宜,宣布此后一应钱粮奏销事务,无论哪一个部门,都由新设立的会考府清厘“出入之数”。这样就把奏销大权由原先的各部院收归中央,使得官员们想做手脚也不容易了。 为要严格执行清查政策,不得有所松懈。雍正特特的当着这三人的面对胤祥交待说:“你若不能清查,朕必另遣大臣,若大臣再不能清查,朕必亲自查。”至此,一场从上到下、由内到外,惩办贪官、清理亏空的活动迅速大规模开展起来。这是后话,以后再表。 晚间,正用完膳,去佛堂拈完了香。长春宫这边传来太后欠安的消息。雍正问吴忠说:“太医瞧过了吗?”吴忠颤栗着伏在地上,回了病情说:“回万岁爷,太医院的人已会诊过了,如今正议着方子呢。”雍正说:“方子交与怡亲王等看过,才许配药。”吴忠忙应说:“喳。”杨天兰眼见着高福儿悄悄儿在雍正耳边回了句什么。雍正脸色就不好看。问着他说:“怎么不早来回朕?” 杨天兰虽没听真切,好象高福儿是说老十四去太后那儿,可能是说了些什么,他去后,太后便病了。难怪这人恼怒。因本就与那边只是勉强合着面情儿而已。如今儿更是难了。雍正不耐的踱了几步,回身喝斥吴忠说:“太后年高,就应时时谨慎,岂能由着人扰了她这清静去?平日里不是告诫尔等要多劝着点吗?” 他实在是着恼,又指着吴忠怒道:“若太后有个好歹,你们这一殿的人,也就跟着去吧。”吴忠吓的只是不住磕头而已。 雍正在镜前由人侍候着换穿正儿八经的大衣服,杨天兰啧啧的说:“换什么衣服啊,就这么去不就得了。”那人听着她这话不理她。杨天兰其实知道他为什么换衣,无非是讲礼数罢了,他别的不怕,就怕那些个传的没影儿的流言。他怕人言他不孝。圣祖皇帝大丧他硬是要戴孝三年,若不是众臣拦着,他恐真要在殿前支一个草棚住着,昼必席地,夜必寝苫的守孝了。他怕人言他不孝,他明明心里对他亲生的额娘,在心上去的甚远,见了面也话可说,却天天介晨昏定省从未断过,哪怕是落雪刮风儿。这是他这人的较真之处。 他不自觉的叹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似很压抑,很无奈,他脸上还是有忧色的,那病了的人到底是亲生的额娘。这人岂是无情之人?他着好装,转身问她:“你与我一同去吧。”她凭什么去呢?她正想拒绝他。冷不防却瞧见灯影下他的眼来,那是孤寂的请求,他不想一个人过去。她遂点了头了。 方到长春宫,老远的就听到这宫内鼓声如雷,加杂着重金属撞击声音震耳欲聋。杨天兰觉的这声儿光听着就分外的妖异,阴渗的很。也不知道好好的,这宫里闹什么呢?高福儿见杨天兰面有惊色,遂告诉说:“主子,这是萨满太太在作法为太后驱病呢。”萨满教是在原始信仰基础上一种原始宗教。宫中也是用萨满太太的。萨满太太被称为神与人之间的中介者。她可以将人的祈求、愿望转达给神,也可以将神的意志传达给人。杨天兰常听人说萨满跳神的事,但从未亲见过。 进去,果见在那檐子下,太后闭着眼由人扶着坐在东南位置上,有三个萨满太太身穿五彩的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子,围着太后,边击鼓,边跳跃,边吟唱,音调极其深沉可怕。宫眷、嫔妃、皇子们早在这里侍候,就连老十二,老十三这二人的福晋都在呢。见圣驾来,纷纷过来行礼。 一个萨满太太唱一句,“扎列”二神,那参加跳神仪式的宫嫔伴便随着合唱。鼓声越敲越紧,萨满太太的开始下巴哆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目紧闭,周身摇晃,表现出神灵附体时的痛苦情状,形容很是可怖。这时有人拿出一团烧红的火炭,放在萨满脚前,为神引路。雍正看着正皱眉儿,低问老十三这萨满是谁请的?胤祥往那边努努嘴儿。雍正便知道是老十二了。萨满太太鼓声突停,混身大抖,这是神已附体的表现。这时附体的是祖先神,一萨满太太阴阳怪气的唱道:“请我来有什么事?”另两个和宫嫔们代答:“因太后患病,惊动众祖先来给瞧病。” 雍正本就不悦这些装神装鬼的事,却不好说什么。忽见外面老十四和他嫡福晋急急的赶过来,他额娘的这个孝顺儿子这时才来,且无一点愧色,他更是不悦。胤祯举动傲慢无礼,旁若无人。因当着神呢,雍正无心理这几个。胤祯的眼若有若无的只瞟向天兰,心下暗嘲,她居然也在,当着老四的嫔妃,她也好意思来?,那极力掩饰的窘迫,当旁人看不出来的吗?他都替她羞的慌呢。幸是光线晦暗,半明半灭的,就是窘了人也看不真切。 兆佳氏因与十二福晋万琉哈氏悄声计较道:“你看她,你说等会儿见礼,可怎么称她啊!如今是又不是,是吧!”语气很是轻蔑。万琉哈氏没有听真切说:“啊?妹妹说什么?”兆佳氏冷笑了一声,未答。本这话儿就不是说与她听的,是说与某人听的。万琉哈氏偏又问了一遍,胤裪转身过来与她福晋说:“她是说太后的病呢,总问什么?”兆佳氏又冷冷笑了一笑,扬手整发鬓,她那位爷,明明听到了,理却未理,头都转一个。胤祥的眼幽暗深邃,好是凝住了神一样,对萨满太太的动作是全神惯注。 雍正忽瞧见天兰脸色不是常色,神态迷离,忙将她拢到身畔儿来,探其额头,到也不热。又细聆呼吸之声,果然由轻浅渐渐夹杂一丝难以觉察的紊乱,若不是识她极深,是分辩不出来的。那腰铃声本就震的消魂夺魄,她又素来不是胆大之人的,想是怕了。遂牵着她的手儿安慰她说:“一会儿便好。”他的手略略粗糙,虎口有持弓时磨出的茧,但却莫明的让她的心安稳了些,杨天兰怔了一怔。然很快她甩开他的手说:“我又不怕。”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人啦! 萨满太太击鼓吟唱,通过逐一恭请诸神,探寻病人冲犯哪位神。若是萨满提到一位神的名字病人不由地颤抖起来,则认为是此神在作祟病人。可念了一圈儿神的名字,也未见太后颤抖起来。这时已跳了半多个时辰了。许多人已面有不耐之色。 萨满太太脸色青白,披发如鬼,更加的猛烈地击打神鼓和疯狂地摆动腰铃,以惊吓和驱赶她想象中的凶神恶煞。萨满太太忽念大念神喻,说了一个八字时辰,要这人退出跳神的仪式,说是这人的命格冲犯了神。众人还在面面相觑想着这个八字是谁时,眼见着年氏忽扭头到雍正跟前眼泪汪汪的说:“万岁爷明鉴,什么命格犯冲?明明是有人暗算臣妾,这算什么?请万岁爷与臣妾做主啊!” 耿氏在旁冷言讥道:“年主子何必这么说去?谁暗算你啊?这萨满太太可是宣的神喻违不得的。又不是我等言的。”雍正温言说:“你身子重,何必跪拜?起来吧。命格什么的不去更这些。你先去休息也是好的,你身子也是要紧的。”明知是有人设计她,可这是却不是辩这个理的地。是太后的病重要,还是她的脸面重要?年氏仍哭个不停,且不肯起来,非要论个清楚明白。雍正眼沉下来,他不喜欢这等不识大体的女人。 那拉氏亲来扶她,那料年氏摔开那拉氏的手去说:“用不着你假好心。”有人嫌恶嘀咕道:“真是泼辣,形同疯妇。”年氏当众与那拉氏没脸,那拉氏却是毫无气色,尽展其大度。李氏本就是敦厚之人,也来扶且悄声说:“太后病着呢,委屈你就忍忍吧。你没瞧见万岁爷不快了吗?”年氏这时才瞧见帝王的面色,心是一惊。也不敢闹了,且退了下去。 后宫争斗,有孕的妃嫔往往成为众矢之的。今日是她,明日不知是谁?杨天兰无聊的转动着手腕上莹然生光的白玉镯子。那人常对她说人生如戏,这些人都扮着戏呢。年氏仗着宠爱,本就是受了委屈,想着皇上必是看的见的,棋下错了一步。那拉氏在这一戏中,以宽厚和修养大得了人心,得了个良名儿。那李氏最是乖觉三面讨好儿。不动声色的为皇上解了围了。这里面的道道深了去了。 年氏还怀着他的孩子呢!他平日里也算对她十分专宠的。丢开那些个道理,就只讲这个情份,他怎么视她的委屈不顾呢?这种漠然,他对的起谁来?要是她心里那人就是绝不会的。他不管她做了什么,是对是错了,也会先护着她,家去再算账。旧时她还初来,性子极不通达圆融,也不知身份高低,世情险恶,只年青好胜,还得理不让人,因一事与宗室家的哪个拌了嘴,动了手了。那家子硬要她低头道歉。“单凭你女儿一句话,你就要拿爷的人,你是知道我有多宝贝她的。”胤禟的笑容连客套也不见,“爷我舍不得呢!”他不怕人知道他护短儿,也将她惯的是无法无天。不是说这样好,只是,只要是女人,都会想别人这样宠着她,在乎她。 雍正实在是不知道,某人一脸不高兴的在气什么,他没想出来,他今儿又怎么她了?杨天兰想若是胤禟要是象他方才对年氏那样对她,那还一板子拍扁了他去?杨天兰嘴角一弯又淡下来。许久没有与他说话,他还念着她吗? 眼前这位帝王的性子极克制镇定,处乱不惊,临变善夺。胤禟与他有些地方很象,却又不一样。他与胤禟最大不同之处,是他太于隐匿自已的情感,隐匿的连他自已都不知道藏哪儿了。人能不说他冷淡薄情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贵而自持,可老端着,那还是人吗? 年氏去了,萨满再跳,果然在提到一位神的名字时,太后不由地颤抖起来。找到了作祟之神,萨满太太便向太后身上喷开水,叫“阿尔沁达兰”,那腰间摆动的腰铃也更加响的震人。杨天兰只觉的闹得头痛。因站了许久,回来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觉得身上的被衾凉凉的。窗外风声紧然,叶摇枝动,便作种种影来。仿佛耳边仍作萨满吟唱之声,想起那萨满太太披头散发,眼倒插着的利鬼模样。便犹自惊魂未定,越是害怕得想蜷缩成一团越是极力的伸展身体,绷直手脚,那身体越是僵硬的利害。 她迷迷糊糊的微微的饮泣起来。依稀的有响动之声后,便有人焦心的叫她的名字:“天兰,天兰!”然后她便感到身子被抱入一个温热的怀中,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淡淡的冬青的味儿。温柔感性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别怕,有我呢。”这语调儿是极能安稳人心的,她感到满足和温暖。他的臂膀抱着她,他的身体呵护着她,他一点一点固执得想要驱散她从身到心的冰寒。她喃喃的唤道:“胤禟。”声如游丝,细不可闻。可他仍是听到了。心里泛出恨来,却是低头吻住她的唇,止了她。 杨天兰一觉醒来,惊叫:“啊!----”,声震九天。那丫头有精神了,雍正在外听到唇角勾起淡淡笑容。下一刻,某人赤着脚冲到他面前来,黑色如墨的长发乱七八糟的散落在两颊旁,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已填满了愤怒,她声线抖的很:“你,你------”他低头直视这样的宠溺:“朕怎么样了?”他眼里又露出那样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 质问的话,到了口边儿,又咽下去。问他,他能回她什么?必不是她想的。她瞪他,死劲的瞪他。他忽轻松无比的打横将她抱起来,话语温煦如和风:“还光着脚呢,仔细受了凉。再睡一会子,还早呢。”她恨恨的拿被子盖了头,只余一头乌发在外面。忽发现的他方才将她抱上的是龙床,心里更是气恨恨的。算了,有什么呢?也不过那些个事罢了。有什么可在意的?还早吗?早朝都散了。这日帝王命复置起居注官来。 起居注称为《起居注册》,是由专设的日讲起居注官负责编纂的。在周代就设有左史、右史,为天子记行记言的书册了,杨天兰到好奇这起居注官要如何在他那本厚著中,记叙她如今与尊贵的天子同居一室的事实来呢?隔日威胁利诱的让那吓的抖抖的起居注官,交出已写了一页的起居注册来,什么都有,却在寝居上写帝王独寝,独是无了她这一节。她哼了一哼,果然帝王也是要体面的,所谓历史,胜利者与就,也不过是一家之言。人想给你看什么,就只能看到什么,形式而已。 胤祥带着内务府的人送上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办新贡的衣料样子来,贡缎、倭缎、织锦、府缎、绫、纱、罗、缂丝、杭绸,红香浓艳的堆了一满桌儿。这些年,杨天兰什么没见过,懒的看上一眼。只一件,杨天兰想不通,他怎么事无具细样样亲自来呢?这等送个花瓶,递个玩器这种事都亲自做了,那些个军国大事,他拿什么时间做呢?胤祥拿一匹莲青色的过来说:“这个合你。”杨天兰懒懒的说:“谢谢,你送与你福晋吧。”胤祥说:“与她做什么呢?特特拿来与你的。听说昨儿病了?”杨天兰看他一眼说:“你又知道?”胤祥笑一笑说:“爷是关心你。”杨天兰不客气的翻个白眼:“你还是省省吧。我就不怕你家某人犯酸水?” 胤祥不知怎么近来脸皮贼厚,也笑一笑说:“我到不怕她,却是怕你呢?”杨天兰奇道:“你怕我作什么啊?”胤祥答:“我怕你不理我。”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杨天兰怔了半响,忽站起来,他往后退,显然要逃,她一把上去揪住他的袖子,“莫打我,莫打我!”他又叫又笑,死命拉着袖子,那样子真像她要揍他似的,无赖!亏以前她还叫他无赖呢。笑闹了一通,身体都活跃开了。他也放了心。忽说:“好啦别闹了,再闹僵了,以后如何共事呢?”杨天兰更加愣了一愣说;“谁要与你共事呢?”胤祥说:“你啊?” 杨天兰糊里糊涂的说:“我要与你共什么事呢?”胤祥贼笑:“那会考府的一干人等,可就听您吩咐了。大人何时走马上任啊?”连他一起,隆科多、大学上白潢、尚书朱轼,哪一个是能办得下了这差之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杨天兰气的跺脚道:“我不去。” 胤祥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去,斜眼瞧她:“难道你真愿意在深宫中终老不成?昨儿你就没瞧见那恨不得你死我活的劲儿?你愿意与那些个人成天斗来斗去?”杨天兰哼道:“我有什么可斗的?”胤祥看她半响,吐出一句:“你不与人斗,人却拉着你斗。就算不看着这些,你就不想想九哥?”好他们打的如意算盘,让她一人出头去做这恶人去?杨天兰恨恨的说:“我凭什么让你们拿我去当枪使去?这大账你当我没看见,他们的人犯的多呢。还要我再查?” 胤祥说:“人要怪,怪不着你,怪的是我,我担这个名声去。再说了,一碗水端平,谁有错便查谁。爷要你昧着良心了吗?爷会让你昧着良心吗?昨儿有密折,西北,富宁安的官兵已经有五个月没有钱粮了,没钱粮这仗还怎么打啊?这钱粮在哪儿呢?在那些个人的腰包里。爷恨这些个人,你就不恨?你不是没在外讨过生活的人,不是没受过苦的。百姓艰难,水深火热,你看见那些狗仗人势,为非作歹的人,就不恨吗?爷不信。旧初初遇你,爷在你面前做威做服的时候,你当初还唾爷一身呢。你的胆气呢?” 杨天兰拍案恼道:“你别说了。这些个理你当我不知吗?我有我要为的人,我不能伤他的心。”胤祥冷笑了:“你不管不顾就是为他了?你不做,总有别人做。那府里,那些个人的事,你清楚。就是九哥,他就一点错缝没有?若别人做的比你恶毒,你告诉爷,你要怎么办?再去他面前哭求?他能应你吗?”杨天兰烦道:“你别逼我。不中用。”胤祥看着天兰,半天抿唇不语。终叹道:“你认为你与他能耗多久?”她真以为她能左右眼前这个局势,只怕由不得她。 杨天兰怔忡片刻,她的眼乌沉沉的看着他,午后暖阳照进书房,将他镀了一圈晕黄。一室沉默,再无言语。事情如今早就不能掌控,她明白她能做的很有限。在这场战争中,她可以不去帮他,可她不能去踩他啊。哪怕他是错的,她也不忍去踩他的。这是她对他的情份儿。 圣祖皇帝曾摸着她的头说:“你知道吗?朕最欣赏你的,最看重的,是你的良知,你知道吗?”她似乎有一种傻乎乎的公正感和丢不掉正义感。那一份要不得的善良,使的她明知道这个圣祖,这死老头儿一手破坏了她的幸福生活,硬生生的将她扯到雍正跟前来,她该死的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呢。大丧时,她居然情不自禁的落泪儿,她的性子,很难去恨一个人,故她提都不提了。她的良知总是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她帮了某人,帮了许多人,却无意的伤了某人。这不是她要的。 她恨圣祖,她恨雍正那股子能洞测人心的本事。她在他们跟前儿,总象是脉门被制,半身酸麻,施展不开腿脚。但就是能施展又怎样?贴身的功夫她原不如他。她那日才反驳了帝王一句,帝王便突然倾身吻住她的唇,缠绵之极的吻,似乎没有尽头一般,越吻越是不肯罢休,越吻越是渴求。他吓着了她。与他使性子,他俯身在她耳边,笑道:“兰,你知不知道,你闹脾气的样子也好看。” 她打他哭道:“和你在一起太累了,我揣度不了你的心思,摸不透你的脾气,每次稍稍放松就会被算计。你什么时候能不对我用心机啊?”他拥了她片刻,说了一句:“我若不用心机,你可能—”余话中似有无限惆怅。他喜欢问她你知道吗?她有些事知道也推不知道。 胤祥如何不知道她心里的那股子怅然不平之意?如今儿他九哥到成了事事与皇上对着干的剌儿头了,他八哥到显的靠后。天兰知不知道这才是他九哥的危险之处。但他并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只是她,唯有她。 养心殿里侍候的数人瞧见那位金贵的主子怒气冲冲的过来,张口便问:“皇上呢?”众人等还来不及回她,就见这位金贵的主子已然一阵风似的进去了。众人皆不知道要拦她,还是不拦她,这位从来未守过什么礼数,或许这位金贵的主子根本不知道宫中的礼数长什么样。众人惴惴不安的苦着脸只想着等会儿是不是要集体到敬事房去领板子,老半天里面却没什么大的动静。 养心殿明间西侧的西暖阁分隔为数室,有皇帝看阅奏折、与大臣秘谈的小室,曰“勤政亲贤”,帝王便正在招见隆科多、马齐、张廷玉和几个新晋的军机大臣共有六七个人呢,她冒失的推门进来,屋内的人都有些错愕,帝王的眼中更是目中亮光一闪。杨天兰没想到里面这么多人,进来了又不好出去,遂敛了怒气,端正了衣服,堂而皇之,动作悄然无声的立到帝王身后去,就好似她只是方才迟到了的人去。 帝王最是了解她,当然是清楚见到她的面色的,帝王默然无声的眯起眼危险的看着她过到身后来立着,却未出言斥喝她无礼。她最识大体的地方,就是能注意调整控制自已的情绪,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帝王淡淡的指着隆科多与她说:“还不叫人!”杨天兰喊隆科多了一声:“舅舅!”隆科多起身忙还了一礼。帝王接着与人议事,任她在旁旁听。 隆科多是佟国维第三子,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弟弟,帝王与隆科多本属外甥与舅舅的关系,但皇帝承认不承认、叫与不叫却是另一回事。帝王甘当小辈,尊称他为舅舅,这本来已经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了,帝王不但自已叫,还让别人都这么叫,当一种特殊荣誉似的与他。连杨天兰都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拥戴殊勋,方才备极宠任。这能怪别人没有想法吗?杨天兰只当着帝王才这么叫他。帝王议定了罢西藏防兵改戍察木多事宜。 一时散了,雍正命张廷玉慢上一步,与他商议为三阿哥弘时请饱学之士王懋竑为师的事,又细问王懋竑的许多琐事。好容易这位也走了,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帝王命人重新送了茶来,端茶在手说:“说吧,什么事让你气成这样?一会子我还要再招见几人,这个空档是你的。” 这会子火气全下去了,她喝了一口这泡的刚刚好的黄金桂来,没头没脑的说:“。。。。。。这种事情任哪一个朝代,都要三番五次改革,那不是你一腔热血,拼尽全力就可以改变得了的!你不是神!”雍正早已习惯了她组织语言的习惯,道:“我倒还没天真到那个程度。”“那么你在做什么?!”她在克制怒火。雍正打着盖碗道:“我只想试试看,杀了这一群鸡,底下的猴子会不会学乖些。”他又激怒了她,他就算杀了一群鸡,胤禟也不会是那吓着的猴子,他跟本就不是猴子。 她恼的重重把杯子顿在桌子:“你错得离谱!你以为把这批人全换了,全杀了,你这朝堂之上就清如水了?我告诉你,谁都一样!没人不爱银子!水清则无鱼,你这么做非但没有好处,反倒会使你从州府到县属,从上至下,整个领导班子都发生动摇!你怎么这么任性!这么急于求成,这不象你。” 他笑,说:“什么才象我?”她眉一立,又垂下来,这话她没答。她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哪里来的自信以为我就注定要帮你?”他眉都未挑一下:“因你已经在帮我了,你永远是这样口不对心。”她开骂道:“你他妈混蛋!”国骂,省骂,南方俚语一齐出口。 有没有别的人像他们这样生活在一起?雍正想。他们像恋人,父子,兄妹,朋友、伙伴、敌人,像两条缠绕不清的藤。有时想着想着,突然很绝望,拼命祈祷时辰能过得快一点,早晨一觉醒来,这人已经白发苍苍,只要安心等着同葬一墓,再无旁想。 一直觉得年龄性格都不会是大问题,但一旦人生观不一样,相处就会出现裂缝,使他不得不在日里万机之时,还要费心去配合着她的脚步摸索,老实说,有疲惫,有无奈、但也有甜蜜,舍不得放开,并永远甘之如怡。 他不是在急于求成,而是在行非常之法。一架转起来吱吱作响还动不动就停摆水车要它何用?不如换了。青苗尚发出芽来,他岂能让它们白白枯死?州府到县属,从上至下,整个领导班子都会发生动摇,的确。这些人已经不听话了,蠢蠢欲动。早一点释放风险不是更好吗? 她颓然坐下说:“我累了。”她的喉咙有些沙哑,她显然还是没学会禅宗的调理气息之法。用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势如破竹,虎头蛇尾。“我们以后不吵架。好不好?”亲吻她的头发,他说:“好。”“呵。怎么可能嘛。”她嘟嘴,推翻自己前一秒才说过的话。“没准一会子又吵起来了。”她总是先挑起战火来。她不再说话,室内一片安静,两个人都平静了许多。她显的有些委屈。 她要护的只是胤禟,他明白,只要事情一沾到他,她必是暴跳如雷。她是怎么看他和老九的关系的?他们之间不止是政敌而已。真正了解一个人,既要和他做朋友,又要和他敌人。他与老九就是如此。基于不同的政治理念,他们是旗鼓相当的敌手。基于个人,他们是一脉血源,他们彼此了解,彼此欣赏。有交恶,也有人想不到的,生死之交的情谊,别的不看,只看他们府坻对墙而居,便知当初他们曾经多少走的多么近。那种近不止是应酬,不止是敷掩。他与他的情份要比外人想的深上太多。最不想与胤禟为敌的,恰恰是他。只是老九不领他这个情,如今也退无可恨,不论是谁,硬着头皮也得上,这是无奈,是不得已。 帝王于十二这日命总管太监张起麟,送与四阿哥弘历玉制、水晶,寿山石图章共五方。这日下了朝了,帝王想起五阿哥来,又命张起麟去送与五阿哥弘昼六方寿山石图章。图章上刻的也无非是些劝学进业的话罢了,不过是承载着做了万民之主的这位严父的期望罢了。这不过是平日里的随意的赏赐罢了,三阿哥弘时等了一天,未了也未等到他的那份来,心里未免有些不快,郁闷的很。 弘时虽是李氏所出,却打小一向是由那拉氏负责照看,那拉氏无子,对弘时也就当亲子一般,弘时到把李氏看的比这位淡。所谓物不平则鸣,于是弘时借着晨昏定省时,便向那拉氏诉这个不平去。那拉氏如今个掌管着六宫的事务,事具繁杂,且如今宫中年氏有着喜呢,虽那拉氏一向恶她,于情于礼她却是推托不得,只有多加照看。年氏的性子极其泼辣,没事还要寻着三分理呢,何况又在跳神时受了气来,越发是摔碗打凳的,时不时来寻个晦气,让那拉氏这儿一会子都不得消停。 弘时一句话还未诉完,却不防有二三拨人来与那拉氏回话,一是为着太后上佛寺祈福出行的事来,二处又是哪个太妃非要逾制用药的事,哪一件都是等不得的事。弘时心里不耐,却只有耐着性子等人把话回完了。好容易弘时把这赏赐独没有他的事说了,哪知内务府那边又来了人了,说是下面敬上了那三处的织锦来,就等着主子看视过好分配呢。这时节也是春晚花开的时候了,宫里的女人,哪个不等着这鲜丽的锦绣裁新衣呢。若是迟上一少,还不闹翻了天去。弘时站起来说:“额娘您这儿忙,儿子还是改日再来吧。”那拉氏哪里不知道他的委屈,这劝慰的话也难说去,且不过是个小事,哪里是大事来。遂只说:“好孩子,额娘一时闲了,再与你好好叙叙啊!” 弘时出这西六宫来,别处散淡散淡,只觉心里瘪气的很。忽耳边听到有人提着他的名叫他了,他抬头一寻,却瞧见他九叔正站在那玉阶之上向他招手呢。弘时忙过去见了礼说:“给九叔请安!”他九叔身着一身四爪龙海水捧日的袍子,分外英挺俊逸、清丽尊贵。弘时不禁想,怎么差不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怎就比自已这件好看这么多呢。 胤禟故意说:“小老三怎么皱着眉啊,谁与你不快了!”弘时性子到也是直的,遂把那赏赐图章的事一顿说了。又气哼哼说:“我拿什么比他们啦,老四打小就抱进宫里养了,连圣祖皇帝都说他是个有福的呢。老五也比我好,他额娘有宠。我额娘在蕃坻还是侧福晋呢,如今个反不如个格格了。在皇上面前连落脚的位置都没有,想到这儿,我就不服。九叔,你看我比他们差吗?”胤禟突然笑了,虽只是一丝淡笑:“小老三,你就这点眼力见啊,我素日还当你是个好的呢。” 弘时不是愚蠢之人,他素日就知道他这位九叔是个极利害的人,放眼宗室没几个能及上他的心思,就连他八叔也及不上他。他九叔性情冷厉最不好交结。但只要他需要,他又能长袖善舞,巧尽经营。这这似乎是极端矛盾,但是在他身上却显不出丝毫的突兀和不协调,反而动人心魄不可小觑。他九叔居然主动与他说话儿,弘时心中一动,震惊、仰慕、兴奋和心底无法言喻的渴望一时都袭上心头来。弘时对胤禟行一大礼说:“侄儿见识短浅,又不知道事儿。若九叔不嫌侄儿粗蠢,侄儿愿常跟着九叔,也好得些提点。”胤禟却是慢慢儿望向那边的琉璃沿子,好一会子才道:“以后再说吧。”居然一径去了。 弘时望着他九叔的背影怔了一会子,无力感又袭上心头。难道他想错了不成。他大哥、二哥都未为能成人便夭折。他如今呼为额娘的那拉氏,好容易把他大哥养到八岁,还是没了。他就算不是嫡子,也算是长子。无嫡立长,他应最有机会被立为太子。可打小也不知为什么,他皇阿玛从不看重他,一年间能说上十数句话,便是极好的。 在蕃坻他没见过皇阿玛把专注的目光放在他们哥几个任何一个身上过,从不露亲疏。前日,他皇阿玛为他择了博学的老儒为老师,他还天真的以为皇阿玛是有了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呢,如今儿看来却是错的,他皇阿玛好象更喜欢那二个。若真是这样,他要如何自处?他隐隐觉得了危险。他需要借力。他额娘无宠,那拉氏额娘到是准皇后,可是全宫里人都知道,如今个这万岁爷喜的是何人来。他早在蕃坻就全瞧明白了。他如今要借的是另一股力儿,要这股力儿全他。 弘昼到养心殿来与他皇阿玛谢赏,雍正去探太后的病没在呢。弘昼遂到后头来,找杨天兰玩儿。在蕃坻他二人是不熟的,到宫里来却是混的熟的很了。没有别的,弘昼好玩儿,杨天兰也是个无所不至的,又无聊,所以熟了。 弘昼这一个十一岁半的少年,继承了他额娘耿氏的好身板儿,健康壮实,有点虎头虎脑儿。然他却在神情上永远有那么三分儿慵懒,他的性子随和、散漫。他这个散漫性子常让他耿氏气恨恨的。他也有尽露峥嵘的时候,比如在玩的时候。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斜斜泄入,洒下一地的金黄,柔和而不刺目,温暖而不灼人。杨天兰与弘昼正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正比着谁解九连环快呢。不防有人打帘子进来,见这二人正玩着小孩子的玩艺的景儿,嗤笑了一声。弘昼一心二用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四哥,你来了。”弘历规规距距过来与杨天兰请安道:“与姑姑请安!” “嗯!园寿来了。”杨天兰头也未抬。弘历叫杨天兰姑姑,历史已久。那时他跟着圣祖皇帝身边,这位也常在圣祖身边,虽她多是不理他的,但这礼数他从不轻慢,这是他的教养。弘历见她爱理不理的,心里着恼,却也知是方才他嗤笑了一声的缘故。这人素来是小性子的。 又将他冷落在一边了。小太监一时上了茶来,弘历喝了一口,立起眉来斥道:“你师付怎么教的,用这么滚的水,叶子老了还喝得吗?”小太监愣了一愣,上次这位爷来了,还赞他说他的手艺好呢,今儿是怎么了?哪发这么大的火来?只得退不重新换去。 一时弘昼与杨天兰打解九连环打个平手,弘昼从来在玩这个事上,最爱较真儿,要再来一盘。杨天兰才不愿意呢,这都是她炼了好久的,弘昼不依,拉着她的袖子扭着一股糖儿,正好高福儿送点心来,弘昼见到好吃的才罢了。才吃了一块儿,弘昼忽说:“今儿晚上有大月亮,我才得了一个西洋镜儿,我们三个去那边角楼上,看星星去怎样?”杨天兰哼笑:“要去你们去就好。”弘历咬唇想这人果然不喜欢他的,若他没来,保不准这位就应了呢。 这位不喜欢他,或者说她跟本不喜欢小孩子。她却喜欢弘昼,她说弘昼象什么咖啡猫来着。他命人找了许多猫来与他看,却从未看到过她所说的咖啡猫来。原来在圣祖皇帝跟前时,她常有事没事常捉弄他,他那时在圣祖面前总要表现的稳重聪慧,可恨她却常无情剥掉他的外壳来,让他无地自容,又哭笑不得。她说;“你一小屁孩,一点孩子样都没有,装什么老沉,这样有趣吗?”他不屑的不理她去。她什么都不明白。他表面纵是春水中才露尖尖角的翠嫩碧荷,可随风舞娉婷。可在他心里,他的根子里,他早老了。在宫里这种地方,没人不老去。他从不是小屁孩。 他也在她心情大好的时候在圣祖跟前遇着过她,她这人从不太讲究,她跟着圣祖皇帝学画兰花,起首五叶,一笔为剑,二笔交折,她边画,圣祖在旁指点说:“画兰花要老鼠尾巴螳螂肚,忌讳米字交叉---”她不耐。一会子圣祖走开了,她到得了趣味,拿那笔勾绘几个小人儿,到是极有生气的。那时的她让人不忍转目,那时的她很亲和,让人一望了她的凶恶。 还好,弘历未被冷落多久,因他皇阿玛回来了,弘历与弘昼齐齐的颤颤谨谨的与他皇阿玛谢完了恩,雍正又问二子今儿读了什么书,夫子今儿讲了什么,一气背熟了否。还随提一句命背下句,弘历到是有问必答,功课他一向是好的,弘昼勉强了点,却也未出丑儿,有人帮着了一句。弘历悄眼看那人,不防那人也在看他,似笑非笑。他皇阿玛教训了数句,命跪安,才出去了。 雍正转身问杨天兰道:“你说这两个小子谁堪大用?”杨天兰吓了一跳,愣然说:“你这个做老子的还问别人?”雍正微微一笑:“你到与弘昼熟的很呢!”杨天兰说:“他好玩儿。”雍正嗯了一声说:“原来是好玩儿。”这到是个别致的评价。“那他呢?”杨天兰又是一愣,眼前浮现出那个别扭小大人的样儿,那小子有漆黑的眉,明亮清澈的眼,眼里的波光在午後的阳光里像一尾尾逸过的鱼。杨天兰说:“他不好欺负。”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1章 章节字数:10672 更新时间:08-11-15 10:16 帝王忽过来携了她的手,笑意淡淡说让她与他散会子步去。与他慢慢儿走在宫里样式一般的红墙黄瓦下,夕阳的余辉如一层金纱薄薄的落在身上,杨天兰瞅着那落日颜色是那样深黄、殷红,灿烂的晚霞是那样的令人晕眩。然纵是再美,夜还是会还来的。她半响道:“这美丽得让人忧伤。”她作此忧伤之语,帝王侧过头来瞧她,落日的余晖给她的脸颊涂上了一层浓浓的胭脂。帝王说:“若无只这片刻辉煌,老是这般,到也就寻常了,哪还有什么趣呢?” 杨天兰蓦地抬头回了一句说:“若我承应了你,那你也就视我寻常了吧,那你会象风筝一样把我放了吗?”帝王定定的视她半响,视线紧紧揪住她的眼,眼眸很有些恼意,却又似笑非笑的说:“你试一试何妨?”这不是她试的起的。他一时不说话,气氛有些紧绷。杨天兰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指那枝头一点绿说:“枝头都发青了。” 没话找话了。帝王折下那一枝迎春来与她。说:“春也,初雷数声,残冰几块;近郊紫红,远山青黛;飞絮竞逐,游丝相赛;粉蝶恋花,黄蛱绕菜;帘外燕舞堪怜,柳底莺穿可爱;鸟鸣春眠不觉,花落未扫犹在。挈竹榼以逸致兮,披鹤氅而登台。揽清风以盈袖兮,乐胜景而开怀。”这时与帝王已转到御园登自高处,春花拂柳,楼台亭阁一派好景。然这景是造出来的,哪比得山野子地里真的春色。她将头伏在那栏杆架上。 帝王说:“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你还记得乌衣巷否?”怎生不记得。南边他与她二人一同去过。那青砖灰沿下,几乎无从寻那些个王谢遗迹来。只能在夕阳已斜、野草丛生的朱雀桥边感叹为盛衰兴败作深沉的感慨。那时他在落日下是宛如一尊神坻,她差点就那样认为了。她说:“乌衣巷里已以经没有燕子了。” 帝王说:“我记得那天与你在那檐下吃了一碗阳春面。”他还记得与她吃了一碗面。是啊,是一碗面,清汤寡水,只放了细细的葱花。那时她也饿了,痛吃了一大碗。他还说人应淡而如水。如今怎样,如今的帝王恐是再也不会坐到街市上去吃面了。这世上最不能信的便是君王。 天兰转头看他说:“你今天去看年姐姐了吗?她快生了吧。”帝王脸部线条瞬间紧绷,却是无语。她默默喟叹,人总是薄情的多,显赫的背景、高贵的身份、绝代的姿容、万千的荣宠,总也拦不住,红颜未老恩先绝。当情怀不再,爱意凋逝,那娇怯红颜,只能守着满屋金华,在悲伤与惆怅中,追忆曾经的郎情妾意,曾经的金玉年华……。再娇丽的花,也不过万花丛中一朵。更何况赏花的,还是君王。她敏感细腻到如此,要怎生处的才好!帝王在心里叹气。 次日,帝王亲看着人将一个宝匣放到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帝王向世人表明他已立储,他万年之后也是后继有人。从他改元起至今日还不到几月,如此这般,让在深知内情之人为他有些心酸,不过此举确有些功效,很是平静了几日。只有杨天兰知道那宝匣之中的折子里,是一片空白。帝王择取后继之君岂会如此草率,不过是掩人耳目,断了某些人的心罢了。 未几和硕庄亲王博果铎于逝世。博果铎无嗣,帝王先前已命皇十六弟胤禄出嗣与和硕庄亲王博果为子。如今博果铎逝世,胤禄便得已袭了庄亲王爵。在某些人的眼里,有人白得了一个亲王,未免有些不愤,一时流言四起。帝王继位以来,施政受阻,被议之处本就是多的。这时再听见这种闲话,哪里坐的住,在朝堂之上就明白的责斥胤禟及贝勒苏努等,怒云:“外间匪类捏造流言,妄生议论,谓朕钟爱十六阿哥,令其承袭庄亲王王爵,承受其家产。”“且如发遣一人,即谓朕报复旧怨;擢用一人,又谓朕恩出于私。这是何等道理来?” 那次查内务府的大账查出的内务府官员李英贵伙同张鼎鼐等人冒支正项钱粮100余万两的事,由于这些个人没钱补足,帝王便毫不留情地抄了他们的家。弘历虽小却也参与这次的办差,帝王有心让皇子历练公务,帝王的教子方法与教育她到是迥异的很,帝王教育皇子话语很少,更多的时候是要他们体会和实践。至于能不能悟了,则全看各自天份。弘历跟着长史办完了差便到雍正面前细细回话。 弘历这人很有意思,在帝王面前,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帝王一走,他未免有些孩子气。帝王显然有意让她和他单独相处,两人一块儿桌子抵桌子的写小揩。抄写的是佛经《金刚经》,为太后佛前祈福所用,完了是要散与人的。这活动不知是谁发动起来的,反正一人二十篇的铁定任务,连帝王这么忙的人都抽空写了,别人也不好意思躲闲儿。 她只求快快儿的写完了,遂埋头苦写,对面那人写的到是不快的,因他总会在以为她没注意他时,偷偷瞥向她。可孩子毕竟是个孩子,即使从小在这风霜刀剑的皇宫耳濡目染了不少喜怒不颜于色的本领,心事也总会不经意地从眼角眉梢泄漏出来。她终捕寻到他的视线,就见他慌乱地收回偷窥的视线,微敛眉眼,唇张了张,又合上。最后是脸上虽故作镇静。 她嚷嚷:“小屁孩,看什么呢?”那人嚅嚅半响说:“看你的字。”她凶道:“字有什么可看的?”那人吓了一跳,吞了口口水说:“你有一个字写错了。”写错了不就意味着他要重写,她紧张的立刻跳起来四处找寻叫:“哪里,哪里?”那人看到她这付模样实在忍不住笑起来,在她凶恶的目光下,立刻收起来,过来指给她看。她看,果然是错了。她懊恼不已,抓头挠腮的叹气:“又要重写,MYGOD,不要玩我了!” 多写些字,脸就能苦成这样,可见性子的散懒。她写经的书体用的是褚河南的书体,字形更为方正端丽,行笔富于顿挫起伏变化越,显得下笔遒劲,遒丽似虞,端庄似欧,这是一笔极好的字,平日想是没少临法贴。也难怪,她是他皇阿玛教育的人,旧年间小时,他曾见他皇阿玛亲握湘管手把手教她点那一点,何等仔细。他皇阿玛从来就未握过他的手教过他,他不禁有些嫉恨。嫉恨归嫉恨,实在受不了这人满面的愁来说:“你写了多少了,余下的我替你写了吧。”这话说出口去,正有些后悔,却见她大喜道:“果真吗?那谢了。”居然亲手捧了茶来,一脸的谄媚。 那不是便宜了她。弘历一本正经的扬手止说:“慢着,我要谢礼的。”杨天兰哼了一声说:“就知道你这小屁孩一定没那么痛快。算啦,我自已还写不完了。不就二十篇吗?我都写了5篇了,干嘛领你这个情呢?”这人,明明就是托懒不想写的。他忽急切切地拽住她说:“我又不要你什么,只是,我替你写了,你不许在叫我小屁孩就是了。” 她看了他半响:“你这人,你本就是孩子,你知道吗?你应该象花骨朵似的,笑的傻傻的,然后向我要糖吃。”弘历忽向她伸出手,她到吓了一跳说:“干嘛?”弘历半真半假的说:“要糖吃!”杨天兰愣了一下,笑着打他手一下:“你到还蛮受教的嘛,不让你白要,给你一好的。我把褚河南写的最好的《慈恩寺圣教序》拓本送你,那本上有圣祖的字呢。喂,你还替我写吗?”说来说去,还是懒人一个。还要什么面子?他点头。她接下来道:“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替我写字,我送你书,咱们算二清。”这到让他愣上一愣,原来她不喜欠人人情的。 接下来,他仍写他的字,那人坐在窗前扬着手,眯着眼,晃动水晶杯里血红的葡萄酒,一面唱着不知道什么调调的小曲子。忽高福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说:“主子们,年主子生了。”弘历先问:“是阿哥还是---”高福儿抹抹汗说:“到是个阿哥----”弘历放了笔缓缓说:“是个小阿哥啊!”又多了个竞争的,一转眼,忽看到窗边那个瞅着她面带讽色,脸不由的红了红。他没听清底下的是什么,忽有两个字跳到耳中,他提高声音问着高福儿说:“你说什么,什么没了?”高福儿回道:“小阿哥刚生下来,就没了。”弘历居然心里一安,然后忽斥道:“你这奴才回话,怎么没个倒顺,回完整了不就完了。”高福儿被斥的声虽委屈,却声都不敢回。 斥完,弘历忽想起来,这还有一人呢。这人瞅着他呢。他心虚的问杨天兰:“你过去吗?”他的心思她看透了吧。要不然她那唇边的讽笑从何而来?他身子从下至上涌上一股热来,也等不及听她说什么来,也不管她去还是不去,他慌然的先落跑了。他怕她的目光。他怕她责他无一点同情之心。那死了的,再小,来世上的日子再短也是他的骨肉兄弟啊,他岂能无一点仁爱之情。 杨天兰并未去看望年氏,很晚了帝王很沉默的回来,就在那一眼里,她明确地读到了帝王对夭折幼子逝去的伤心。这是他登上帝王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做为正经的皇子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当他还未出生前,帝王就对这个孩子的关注超过任何一个孩子。所有用的着的物品,侍候人等在年氏的宫殿里如流水般涌进,这是帝王的关切。 眼前帝王的样子,倦怠而有愁容。她到他面前,立了半响,终道:“节哀!”,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再说的。他有些黯然的抬起眼来,嘴角费力的扯出一丝弧度。她要走,不料帝王默不作声的从背后搂住了她,她下意识的动了动,他却将头紧紧的靠着她。他在依靠着她,当这依靠、依恋这样的字眼闪入脑子里,她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从认识他以来,他很多次抱过她有爱,有牵挂,有心痛,有无奈,当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心中强烈而微妙的情绪时,他会拥抱她,不张扬,却意深情长,不做作,还自然而然。她犹豫的、迟疑的任他抱着,也许他这时也许最需要安慰。但帝王并未赖着她多久,当他放开她后,她看到后身子震了震,因帝王那双黯淡的眸子已重新灼灿起来,伤子之痛他只是痛了一刻而已。 她已被教会辩证的看待问题,更深层次的剖析事件,她不禁想到若帝王担心的只是夭折的皇子,会被流言斥为不是吉兆而大加渲染,使帝王的执政之路更加不平坦,从而为这新兴的改元之年蒙上一层阴影的话------。莫名一个惊颤,她忙不迭收回不经意与他相碰的视线。他为什么不哭?若是哭了,就好了。然帝王周身皆是冷冽深沉的气质,帝王已在看折子了。 老十三因严格执行帝王下达的政策,对赔补不出钱财的达官贵人一律抄家填补亏空,一时间被抄人家哭声震天,投河的,投井的上吊的,服毒的一宗接着一宗。满京哗然,宗室亲贵纷纷有所怨言。指责之箭纷纷如雨的射向胤祥,胤祥任人褒贬,任人咒骂,仍是我行我素,从不手软。 午后的阳光总让人慵懒。御园树下他懒洋洋的立着,暖融融地望着烟烟柳影中一个女人从远而近袅娜而朦胧的身影,他用眼去细细描摹。一进近了他俩儿打了招呼,他皱着眉,那位也好不了多少,一脸的郁闷。他多少也猜到她为什么郁闷。还能为什么,一阵紧似一阵的流言。那些个末虚有的不实罪名。 年氏痛失幼子,两日的功夫已是骨瘦如材,精神恍忽。那小皇子一生下来就没了,主要是因胎位不正,脐带缠颈窒息而亡。年氏因胎位不正,自然生产,根本生不出来,一天一夜,太医院的所有能上的太医已都在那侍候了,四个产婆满手鲜血的跪在帝王面前抖的如落叶的惊恐的回道:“年主子还是生不出来,实在是没法子。再拖下去恐母子都有危险,如今冒险只能救一个-----”帝王的脸色异常的可怕,然帝王没有大发雷霆,没有指责,没有痛斥,帝王只是略为沉吟便明确指示:“全力保住大人的命即可。小的---不必----” 太医、产婆皆听到帝王的旨意皆是愣了愣才慌然去执行,因拿皇子的命去与嫔妃的命来比的话,恐要重的太多。嫔妃众多,皇子却是继嗣之选,尊贵非常。帝王却是出人意料的,反其道而行之,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帝王心里,年氏要比小皇子重的多呢?帝王对于生命的决择,在一时间传遍整个宫禁。女人们对这一决择也是各不相同。但只有一点嫉恨是一定的。 渐渐的偏有人传的真真的说是死去的皇子遍身青紫,明显是是让人给害了的。说什么如今皇上身边最得宠爱的最谁,那人是忌着年氏的专宠,想着让年氏一尸两命了。可怜她杨天兰,便莫明的被人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且是百口莫辩。年氏本就病胡涂了,失子之痛让她已是抓住某个救命的稻草,遍是不放。明知是不实的,也是不放了。一口一个狠毒的女人生生的咒骂。若不是杨天兰在养心殿住着,帝王的眼皮底下,她便要撕扯上门了。帝王听闻此传言,自然是恼怒不已,立即着人将那拉氏传来,狠狠的训斥了一通,很说了些不好听的,后流言到是淡了,但杨天兰瞅见那些人的眼光,身上寒意更紧。 透过树叶间缝隙仰望蓝天。天,是那么的深远,带着水气一般的蕴蓝。杨天兰淡淡说:“你到会躲静呢!”胤祥一笑:“你不也是。”杨天兰也听闻宗室亲贵责他过于苛刻,过于残忍,一点面情儿也不留。帝王当人的面,将责任都揽到他自己身上,说这不关老十三的事,进行严查是朕的旨意。皇帝出头替他撑腰,宗室亲贵还能说什么,即使心里有怨也不敢再说,收敛了很多。有这样勇于承担责任,庇护下级的这种上司,是让人很羡慕,也尊敬的。难怪他会为他两胁插刀了。 她学会将耳朵闭上,只听自已想听的了吗?胤祥担心她,却又只能将这些个化为一声叹气。人总要自已学会成长,人再好,再努力从旁协助,也要局中人有心有力才行。胤祥说:“你----”杨天兰止了他说:“我好着呢!你不必挂心。”胤祥到好笑起来:“爷什么时候挂心你?”杨天兰哼了一声:“你扭捏什么。我第一天识你吗?”她当然不是第一天识他,他遂笑。两人皆笑。 一笑后,彼此都不自在地避开对方的眼,沉默下来。沉默,使得他们身边凝窒一股莫名的气氛。压抑、犹豫。她语意不详说:“他-----好吗?”“好!”一方踌躇着如何再加询问,一方权衡着如何回复。使得方才的说笑,都蒙上了若有似无的粉饰太平的味道。 胤祥到底没有答她。她自嘲似的扯扯嘴角,她能问的只有他,但他眼里却只有他四哥。她问的明明就是个忌讳,在宫里帝王许她无所不至,前朝、后朝只要她想去,从不避她。她要见的人,她要理的事,帝王也一一依她。她可以常常见到许多人,哪怕是十四,那些个跟着的宫人,也是十分识趣,保持一百步的距离。独独只有他,帝王也未明说,但她就是见的到,也是说不上的话的。胤祥有些个歉疚,余光,偷觑着她,心里有些复杂。 胤祥他岂不知道她心里的翻腾,遂另挑一件要紧的事说:“你上次查大账的时候还瞒了老十的那一笔来吧。”那笔能多多大?他又是是哪里知道的,一定是那几个口不紧说出来的。那口遭人摆布的怨气还哽在那里,又添一气,遂没好气的说:“等亲王大人您先查了你了老十二再来质问我吧!”堵气离开。胤祹借主管过内务府事务之机,居然也敢捞油水,胆子到是看不出的大。他这次进宫来就是向他四哥相询这个事来,他必竞是他们的人。他四哥气恨恨的说:“什么怎么办?让他怎么吃下的的,怎么吐出来就是。” 杨天兰气冲冲的绕过御园,“侄儿请大姨金安!”一把明悦之极的声音叫住了她。她转过身来,来人青年英俊,面容和善,未语先笑。她与他的额娘是金兰之交,故他是叫他大姨的。这人岁数比她还----,她脸上一红,她道:“弘皙啊!”“正是侄儿,我额娘让我带问你好呢!说前儿递的东西收到了,多谢!”弘皙再执一礼。 弘皙是废太子胤礽的长子,自从胤礽“赋性奢侈”、“暴虐淫乱”、“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为由被废黜太子身份。一夜之间天地倒换,弘皙是很吃了一些苦头的,阿玛被废,但是弘皙仍然得到皇祖父的喜爱,圣祖常带他在身边,他是清皇室真正的嫡传血脉,真正的嫡孙。杨天兰先他额娘好,又问他阿玛说:“前儿听说病了,如今可好些?”弘皙说:“老样子,吃了药好些。”杨天兰叹说:“你要劝着你阿玛一点,想开些。”弘皙点头说知道。杨天兰问:“才迁去郑各庄,我还没空去看呢。不如习惯吗?”弘皙一笑说:“还有什么不习惯的,这已是皇上的恩典了。” 杨天兰眉头皱了皱,这称颂是实心的话吗?郑各庄,他的亲王之尊,都是圣祖在时就交待了的,雍正不过忠实的执行而已。弘皙在一废太子的时候弘皙已经十五岁了,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了。他待人温文有礼、和蔼可亲,让杨天兰骤然感觉,这人有八哥之风,又是一位贤王。然这位贤王见四下无人,居然说出一句意响不到的话来,他说:“我这次回来,有好个几个府上要去请安,大姨有话要侄儿带的吗?”杨天兰怔怔的看着他,他向她点头儿,目中如明星般灿然。 “要我递个信吗?”弘皙催促的目光投向毫无反应的杨天兰。见她长时间不语,又问,他的声音轻得有些缥缈。望向万里晴空,杨天兰忽的地笑了。才不过几月,怎的象是似水流年,捱了几年似的。弘皙眼里光亮飞快的闪了闪,他心里在计较,却又不动声色,弘皙也笑了笑说:“难道弘皙不足以取信吗?”眼前这人暖如朝阳,一片热情拳拳。杨天兰有些个迟疑,然终说:“谢谢你能有心如此。只可惜我无话可让你带的。几时回去?替我与你们家带个好吧。”弘皙赶紧答应了。 让到一边去,弘皙背着手看这人儿远去的身影,眉头一蹙,他暗想,人都说这人不通世故,如今看来这人竞是个极小心的人。明明就是想的,却觉不妥,硬生生的忍住口去。以他家与她如此之好,她居然也有所提防,这人岂是简单之人?也是。这宫里谁能信的过谁去,人心隔肚皮啊!他要另想办法才是。他的眼越发深幽。有亲随过来讨他个示下说:“爷,这会子上那府去吗?”弘皙转过头来,面上再无春风和徐之色,声音凌厉而低沉:“事办完了吗?若办差一点,小心爷揭了你的皮。” 杨天兰倦倦的回到养心殿,才坐下,碧玉来回说:“鄂大人在前面等了您二个时辰了。主子您见或不见?”杨天兰端茶问道:“怎的还未走?”碧玉陪笑说:“他说定要见主子一面,才敢安心去任上呢!如今仍跪着呢,着实可怜见的。”杨天兰默然的吃茶。心里烦闷异常。先是马齐,再是他来。八王一党人材凋零啊。马齐到也算了,本就是个墙头草,私心又重。这种人原就是这样。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鄂尔泰居然也是利欲熏心之人。一个江浙总督之职就让他倒戈相向。他如今这样,怎对得住胤禟?他怎么有脸来见她? 碧玉站着,眼见着门外有一小宫女探头探脑,碧玉便出去了,一时转身又进来回说:“那边宫里那拉主子那儿来人说,请您去议大后天为太后祈福这事儿,说都到了,就等您了。杨天兰把杯儿重重一顿恼道:“等我做什么呢?我又不是她们群里的人,内宫诰命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不去。”碧玉面有难色,低垂下头,又忍不住进言说:“主子您确不是那群里的人,可是如今您掌着会考府,别说六部的事,就是内宫里事,所有大笔费用,没有您签章核准,谁敢拨银子去?找您商议也是平常的。” 碧玉的话让杨天兰憟然一惊,当即站起来黑着脸问着她道:“我什么时候掌着了会考府的,你到说说看,我什么时候应的啊?”人家衙门也陈设了,官员也开办公务了,她虽没去,可那衙门正堂上可摆着她的紫檀书案呢。怡亲王前儿特特的递了小印来,那朱大人,刘大人来回来事儿,也没驳人家的回,怎的,又不是了呢? 碧玉尽量择了两句的略说了,还未说完就见那位金贵的主子,脸色都变青了,且是翻箱倒柜的寻出怡亲王亲送来的小印来,狠命往地上一掷。地下人等见主子动了这么大的气来,皆惊慌失措的跪了满地来劝,磕头如倒蒜求道:“奴才请主子保重金怀啊!”那小印是寿山石石的,那一磕之下,只损了一角,宫人忙用手巾拾捡了去,怕这位主子又狠命砸去。杨天兰气道:“这印不过是老十三送来赏玩的,何与那些个事牵挂起来?就是前儿那二个来问我,也是相询讨个主意,怎的又变成执掌来?光那些介人背地里诓我还不够,还要添上你一个来?”碧玉跪行二步,掌嘴说:“这些都是奴才私心猜度,奴才的一点小见识。奴才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在奴才一人身上。主子只管责罚奴才。这并不干万岁爷和十三爷的事啊!” 杨天兰气极反笑,直勾勾地对上碧玉那双玄泪欲滴的眼,一个奴才已经如此想了,那些个还不知如何想她呢。是她大意了。平日落了人的口实。她只当小齐、刘元善那几个,原是她事务所的老人儿,如今做了官儿,颇有为民之心,不好、也不忍泼那盘冷水去。即遍他们拿着案子来询她,她也只当有教后辈,当仁不让,且应诲人不倦,却不料正落了十三的袋中,老十三是想来个即成事实的吧。难怪他递了“明辨”这枚小印来,她可笑居然当是送她玩的闲章。 碧玉当着她左右开弓的自已掌自已的嘴,地上那些个奴才也自个儿掌嘴,掌掌都是用力的,并不是做做样子,一时间双颊紫胀,唇角溢血。她杨天兰从不是严苛之人,不是他们惯常那样的主子,他们如何不懂?他们跪着,他们在掌嘴,很谦卑,很可怜。但也可恨,他们在借此逼她啊!他们在逼她这个势单力孤之人,他们用掌嘴在逼她让步! 一殿沉静,只余那些个清脆的声响。她瞥碧玉一眼,想若是她今儿硬下心肠来,这些个人难道真要一直打下去不成?那些人的眼光偷觑着她,他们唇上的血,红艳的剌人的眼晴。她从不是狠心之人,她从做过欺凌人的事情。她轻不可闻的说:“够了。传鄂尔泰吧。” 宫人们整了袍袖一地叩谢之声,再次引的她一阵厌恶。她视着那些个人说:“你们在叩谢什么?你们在谢这掌了的耳括子,还是在谢这贫富不均,不把人当人,硬分成三六九等,如此混账的世道?”宫人们伏着头,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声。为什么她说了这么多次,这些人还是依旧的奴才心性。他们不明白她与他们是一样的人吗?他们难道就没有平等自由的诉求吗?他们就宁愿任人摆布?她相信没有人会愿意。人不怕别人不把他当人,最怕的是自已不把自已当人。人若无自醒之心,如行尸走肉何异? 杨天兰命人都起来。又亲手把碧玉扶起来。触到她的手,只觉冰凉湿润。在这风霜刀剑的皇宫,她一个小小宫女,无奈。她一个身份不明的质子,也无奈。碧玉强笑着说:“谢谢主子恩典。”她只说:“别笑了,都肿了。”碧玉泪下。她见了,淡道:“擦了吧。女儿的眼泪金贵。传鄂尔泰吧。他也候的久了,他是有风疾的人,不宜久跪。” 一时鄂尔泰进来,请安之时便有哽咽之声,请完安后,更是伏地痛哭、请罪不已。他穿的是新官服色,因摘了帽子,可以看到他乌发的银丝来,他也四十几的人了,哭的跟孩子一样。旧年间胤禟曾取笑过他作的诗来,他那首《咏怀》诗中自吟道:“看来四十犹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他与她相处几载,他的事她是深知的。他六岁入学,十六岁应童子试,十九岁补廪膳生,二十岁中举,进入仕途。二十一岁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此后官场蹭顿,一直淹滞不进,他平日里是很为自己在官场不利而烦恼悲观的。 他跟了胤禟,胤禟何尝不知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只是他这人作事谦虚谨慎,又不默守陈规,是第一得力的人儿,用的惯了,胤禟便不忍放了出去,便延了下来。哪知却给了人可乘的风云去?这大概是胤禟用人的弊病之处,他是重情的人。只重着情,便忘了识人的心。 看着鄂尔泰脸上的泪,看他脸上的懊悔,杨天兰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做都做了,现在又后悔什么?到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不象某人若是做了,便是永不言悔的。那种风范到也是世上少有的。 他来辞行,他在她面前哭了,是想求得她的原谅吗?要原谅就到胤禟跟前去哭去,去求宽恕才是。想着说二句狠心的话来。他鄂尔泰是何等人来?识他已深,他到不是那等小人来。若他是卑鄙小人,他们府上何用了他这么久去? 当初鄂尔泰的元配夫人瓜尔佳氏夫人早卒,还是胤禟作主为他续娶的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迈柱的女儿。鄂尔泰与迈夫人感情甚笃,从未娶妾。这也是杨天兰高看他一眼的原因。他哭的实在不好看。杨天兰因让人看座。鄂尔泰不坐,跪着哽咽的说:“奴才已是无颜来见主子的。奴才一家子万死也不能报主子们的恩情。奴才不是人啦!” 杨天兰冷笑说:“无颜何又来呢?”遂喝命他起来。她道:“如今说这些个,也无用来。毅庵你那档子差办的好,才被越级提升为江苏布政使,成为地方大员。这是你的福气。不要亏欠了这份福气去。你无颜见我们到也不算什么,你任上后,不要再说无颜对你那方百姓就是惜福了。”鄂尔泰臊的满面通红,连说喳。杨天兰问着他说:“你去辞了他了吗?”鄂尔泰嚅呶了半响说:“主子爷他,他不愿见奴才。奴才再三请见,还是未见到主子爷。奴才在府门前磕了头了。” 杨天兰忽瞅见了他额上的那处破处来,心叹,你当众抡了你主子爷一大嘴巴子,人还能待见你吗?都说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这个理在官场是怎也行不通的。做官的任谁不想,一帆风顺,一门高官厚禄的。都是凡人而已。他错了吗?那想外放的觉罗永贵错了吗?那些打破头争着往上爬的宗室亲贵错了吗? “学而优则仕”、“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读书为做官。可做官后呢?做官几人为民?没有权力的千方百计地想得到权力,得到一点权力之后还想得到更大的权力,始终是无止境的,正所谓欲壑难填!有人厚颜的说:“你在深山与狼同行,要么就按照狼的逻辑行事,要么就被狼吃掉!这就是官场的潜规则。” 所以,为了争取权力,有人杀人、有人贪钱、有人掠财;为了争取权力,“权力场上无父子”,唐太宗为了登上权力的宝座,不惜杀兄、弑弟、逼父。为了争取权力,有人残害忠良,于江山社稷而不顾。为了争取权力,有人施用“美人计”,甚至不惜将自己的老婆都奉献出去。为了争取权力,有人不顾百姓死活而疯狂搜刮民脂民膏。为了争取权利,有人无所不为!权力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很有吸引力,引人上钩,引人上瘾,引人欲罢不能。 她杨天兰也不是什么清高之人。她曾问帝王说君临天下感觉好吗?帝王笑容淡淡,却又贴近她,无限诱惑她的说:“当你与我站在同一个高度时,你便知道好与不好了。要知道好不好,要先站上来。”她从未想过与他要站在一个高度上去俯视这个帝国。但却又时时刻刻体会着这权力带来的魔力。记得在过年时,帝王在保和殿叫大起,金碧辉煌的大殿,盘着的九龙柱,那燃燃而起的松柏香烟中,钟鼓国乐停下来,成千上百,衣着显贵的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时。站着的她很难否认她没有一种悄然而来的优越感,她是俗人,不曾免俗。她羞愧。 她无比唾弃的说:“无欲则刚,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一个争字!”帝王谓她说:“何事不争?别的不说,就是在家里,也是争字不断。小事之争,大事之争。父子之争,婆媳之争,妯娌之争。就是今儿吃什么也是要争上一争的。争并不可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争了。” 她问着他说:“你是修佛之人,难道还没有学会不争二字吗?”帝王反问他说:“滚滚红尘,世上多有多少人能看的破呢?”她诘道:“佛讲四大皆空。你看又看不破,何必修来?帝王毫无愧色:“心为恶源。修佛即修心也。是心是佛,是心作佛。修佛为制心也。制心一处,事无不办。” 她纵有自观自在守本真心又如何呢?打发了鄂尔泰,依窗而立,视那些战战兢兢的表情如无物般。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2章 章节字数:9654 更新时间:08-11-15 10:17 弘时常听待候的人说京里有一处所在是个极雅致的地方,京中各部各府的大小官儿闲了都常去坐坐。这玲珑他听在耳里十分耳熟,便问亲随,亲随笑言原那玲珑就是原来对过府里的产业,弘时听了,面上虽是淡淡的,可心里未免一动。隔日便指了一事,命小太监拿了他的条子与他师傅去告了假,轻衣简从的往那边去。 到了地界,随人拴马去。弘时便负着手看那门脸,这门脸到小,小小的沿街房子料想窄浅,黑门青瓦很不起眼,若不是看到门楣上有他三叔写的招牌,到还以为这处不过是寻常人家。且门前连个迎着的人都没有,心下未免想着,这处也不过是妄有虚名罢了。踏进这店后,方有招呼的人来,话少而洗练,不殷情而有礼。随着这人,行了几步,方才渐觉这处别有洞天,深大的很呢。曲径通幽一进一进的,不知道有多少进去。或用花树,或用奇石、若用屏风,若用纱绡,总之是有意无意的不让人窥尽全景去,十分的幽静且集趣。弘时不禁道:“好个所在。”一时又问说:“常来你们这处的大人多吗?怎么看着没什么人呢?那个,九爷常来吗?” 弘时得了答复,未免有些失望。原来他九叔最近到是不常来。他来这专为候着他来,因上他府上不便,何如装作一个巧遇便是。虽说如此,弘时一是到也不死心,二是这处的确是个好地方,弘时以后得了空的时候到常在这处走动走动。 隔了几日,弘时又来玲珑,忽在夹道上,偶见亭子中有一人品茶,温文而雅却是贤王。弘时立刻过去躬身请安儿,他八叔笑容满面说:“免了吧。你来的到是巧儿。今儿约了几个部的大小堂官在这处聊些闲事,你也一到吧。”弘时心头一跳,喜上心头。却面上不露到辞道:“这个,八叔的聚会,侄儿在这儿到是有所不便。皇阿玛才训说皇子不许结交外臣呢。”胤禩嗤的笑了一声:“原来你八叔我到是个外人呢。也罢,你去吧。”弘时忙请罪说:“侄儿不会说话,得罪了八叔。侄儿该死。侄儿蒙得八叔高看,乐都来不及呢。只是侄儿有那么一点子―――” 胤禩早看透了他的心思,清清淡淡的笑了笑。“与自家的亲戚喝杯茶不叫结党吧”推杯与弘时,弘时垂眸扫向桌面,视线立马被那翠绿欲滴的杯子捕获。翡翠如江中春水绿的沁人,好杯,好茶。“当然不算。”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绿的流光直绕眉宇,温润直透指间。胤禩笑道:“一会子,与你介绍些人,多认识些人,人面宽些自然有些好处。” 桌面上,上好的香片已经烫了三道水,弘皙百无聊奈的坐着等他九叔。他来了一个多时辰了,主人仍春睡未醒。他不耐的喊住个人问道:“你们主子爷还没醒吗?”下人陪笑道:“请爷稍坐,那日影再斜上二分,我们爷就起了。这春日里是渴睡点的。”下人回完话,便自行下去。这庭院中花木繁盛与别处不同,这府里人不卑不亢也与别处格外不同。弘皙十分不惯。 又等了半响,等的他已经昏昏入睡,轻吁了口气,吐出心中郁结的情绪,忽察觉到一股子打量的目光,遂不动声色地侧首。忽见那立在花架边的来人,弘皙忙站起来笑道:“侄儿来与九叔请安。”他九叔眉峰一挑,目光流转,好似说不尽的犀利。他那眸子一闪,犀利淡去,到是显的半含着笑意。 他九叔确是才起来,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服,俊美的脸上一派似醒未醒的懒散之色,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犀利不过是他的错觉。若是别人衣冠不整的出来,客人会觉的无礼怠慢。偏是他来,这人本就生的极好,清逸非常,这般打扮到如两晋的闲士一般,自有一股不凡的气质,让人瞠目不得,斥怪不得,反觉亲和自在。他九叔招呼他坐下,有一下没一个的揉着太阳穴道:“你阿玛还好?”弘皙站起来正色答道:“谢九叔关心。好到是好的。”不料他九叔哼了一声说:“这话骗谁来?那处乡下地方,他平素用度何等精细,这一时去了,哪里惯得呢?”弘皙不敢答这话,他阿玛的确是不惯的,可不惯也得惯,人在屋檐下如何不低头。 他九叔道:“这次来,住上几日?”弘皙笑道:“住上十日便仍回去。故来瞧瞧叔叔们,请安问好呢。”胤禟时知他才从胤祉那来,这种走动,也有他自个儿的意思。明为连络,这暗低下呢?胤禟啧啧的说:“十日便需回去。亏你一般也是个亲王,连出个门子都不能随心呢?很没意思。”弘皙有些默默的。一时闲话了一回,弘皙因说:“这是侄儿带来的一点子土意儿,那地界儿产这个呢。”胤禟随便看了一眼,他带来的礼单上,到是有一些个土产,然也有别的,那些个别的也是那地界产的吗?”胤禟也不推就命人收了。 弘皙忽说:“昨儿进宫面圣了,见着了一人。问她有话没有要带的。她说没话儿带呢。”胤禟本是笑的,在那一瞬间脸僵了僵,弘皙偷偷的窥探着,胤禟却淡淡的说:“是吗?”然后无话,又说别的,谈笑从容。又说了两句,弘皙却仍绕了回来说:“我额娘极为她忧心,命我探看探看。侄儿本以为见不着呢。哪知却巧了。昨儿见了,见她极安好。这回子回去,也有话回了。”胤禟眼里光闪动了一下说:“你大远的来了,本要留你用饭,只是不巧,我一会子要出门去,委屈了你去。改日再来了,爷儿俩再叙不迟”说便命再端茶来。端茶即送客,弘皙知意便做辞。 帝王立在宫门口,静静地看着一群人拥着那人过来,两个人扶着她,走得踉跄,帝王走了过去。“万岁爷。。。。。。”有个反应快得已经叫了帝王一声,但马上除了扶住人的那两个,皆跪地请罪。“怎么醉成这样了?在哪里喝的?”帝王淡淡地问,轻拍她的脸,“蓝!”她呵呵笑着,脸色绯红,挣脱了宫人,投到他的怀里来。“要抱。”她软声说着,像撒娇一样全身重量都倚了上来,他仍然觉得轻。 打前两日开始,她就开始闹些别扭,没事也找寻一事来。他是知道缘故的,故有意的避其锋芒,百般安抚。然一想,却又恐她积郁在心里,到是不好的。故叫了十三来让她骂了一场,老十三是最躁的脾气,哪里忍的了别人京白里夹着听不懂的南方哩语咕哝他的不是,两人只差卷起袖子的,很是热闹的辩了一场,这三宫六院里任谁听到这股子动静,都在想再闹下去,恐怕真有人要上房揭瓦了。 老十三是有名的刀子嘴豆腐心,且那娇人儿本就不是旁人,哪真与她较真去?如此费了一番精神后,过这边来,也不行礼,就绝倒在炕上,半天方道:“四哥,你可要好生慰我这回子的辛劳。”雍正的目光与他之间几番流转,他二人忽闷声笑了起来,然笑到最后是无奈的苦笑。他二人何时如此丢份过?一个帝皇,一个亲王,居然如此手足无措的时候。 次日这娇人儿还没闹够,生生的到神武门关防处,扬起那原来圣祖与的金腰牌来要出宫去。她未必真是想这时从这处出去,若是真想出去,也不会寻这道门来,改走其他关防,想必更容易些。若不是他早有吩咐,一切都随着她的性子,只是跟随着保护即可。若不是这道旨意,这人儿,那可就要真是闹出大事故来。 高福儿请罪说:“主子一出宫去,就沿着那街市乱走,后走的累了,找了个酒肆坐了,便要上酒来。奴才皆不敢拦,怕又――――”这位金贵的主子,依着帝王,且扳着帝王的脖子,这成什么样子?宫人慌又来扶,帝王示意不用,打发说:“在前挑着灯便行了。”她吵着要抱,帝王还真一路将她抱回宫去。只听她哼哼唧唧,一会儿便睡着了。酒品还不差,不至于像旁人那样吃醉了又唱又跳。 平日里也会小酌一番,小酌娱情,他是许的。但这般就过了度了,这叫什么?借酒消愁还是渲泻不满?她昨儿为什么没去那府上?她为什么没见那人?是有所顾忌吗?他坐在床边抚她的头发,她知道吗?人打造的所谓的束缚其实形同虚设。真正可以构成束缚的东西,存在於内心深处,反而看不见也摸不著。他对她的束缚也是如此,她以为出宫便是他对她的底线吗?她错了,远远不是。她永远不可能知道他的底线是什么。 第二天醒来娇人儿就嚷嚷着头疼,下了床走路还不太稳,问她喝了多少,她皱眉头想了半天,说:“有一大瓶吧。”“真想醉死了?酒是用来这么糟踏的吗?”她脑子里“嗡嗡”的响,头痛的不行,很有些可怜的说:“其实喝的时候感觉还可以。” 帝王鲜少的恶狠狠地警告:“下回再敢这样喝,就把你扔那边殿里算了!”那边殿是指的那处栋鄂妃的屋子,她做过恶梦的,提起来就怕的要死。 她自然是怕的,白着脸咕哝说:“我太阳穴痛!”一边往他这边靠儿,她意思是让他与她揉,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帝王故意下手力重,让她痛叫几声,才轻手的替她推揉。她弱弱的依着他。帝王恨声说:“你与谁在堵气呢?吃亏的首先是你。然才是我。以后要做,先想明白。”“好痛!”“知道痛那还敢不敢?”“不敢啦不敢啦!下回换个法子再过嘛”这时她正是弱的,顾不得体面,一面撒娇,一面贼溜溜地转着眼珠。突然拉下帝王的手来重重咬上一口,然后扬头看他:“我痛你知道吗?”,帝王沉默半响:“知道。” 醉归,帝王未责别的,只责她吃醉一事。那可出宫去是不是表示帝王的默许呢?杨天兰乘那人忙于公务,贼大的胆子再试一次,这次仍无人拦她,故她又成行。一而再,再而三,但她却不象那次那样张狂,有所收敛。虽是四处游晃,但每次总至晚饭时方回。帝王不置评,不鼓励、不制止。 十三以得空为名,特伴她一次,忍不住责她任性,她毫不理会。任性就任性吧。十三阴沉沉的说你就不怕他真恼了去?帝王说她这人是有风使尽帆,她便真是使尽帆去又如何? 熙熙街景如旧,然对她来说,好似不很真实。她仍去那家川人的茶馆,店小二见这俩老主顾又结伴而来,含笑招呼说:“平日这位爷常来,您到是少见了。”杨天兰一晒,瞥了胤祥一眼说:“才往贵地丰都去了一次,浪高路险,差点就回不来了。”店小二一怔说:“蜀道是难走些,最近到是太平的。”杨天兰笑。 胤祥站在窗前推窗指与她瞧说:“你说爷先办了老十二,再与你谈老十的事,如今老十二都卖上家当了,爷这个差当的如何?爷护了他了吗?爷看人下菜碟了吗?”十二府上的仆从拉着一溜儿大车,往当铺里送着家伙事儿呢,许多行人驻足议论。杨天兰立在窗边,眼放的远远的,以那人的脾气,只怕老十二要丢了郡王的帽子了。不拿他扬刀立威,只怕是震不住那些个人的。 她如今明白,做了帝王的人是不讲朋党,也不讲情面的,因这时的帝王需要维护更广泛的公理和正义。帝王是最忌朋党的。在蕃坻那人就常自诩是孤竹独木,最推许君子之交淡如水。即偏十三,知心如此,但他俩的府坻却是一南一北隔的远的很。对那人来说,并不太习惯无间的亲近。即遍真是一党又如何,挡了路的石头也是要踢开的。在有利的人,也不能违背那人即定的好的路线。大义灭亲永远是最震撼人的,也是最能让人信服和尊从的。 她到无比希望能触及那人的底线,希望他能骤然翻脸,将她很干脆的打入冷宫,或是下到大狱什么的,把她彻底的划到,怀柔无效,无可救药,还死不悔改,死心蹋地的一条道走到黑的政敌的行列里。那时她就可以盘地而坐,不必想着怎么办?如何办?不必想着有愧于谁,只等着慷慨就义了。然她没有触及。 楼下有人喝道嚷嚷道:“十二爷府上卖家什啰!还不让出道来。”胤祥眉头紧皱,招过一个亲随来,交待了几句,那人便下去了。杨天兰哼了一声,老十二虽长了十三一点,却怎心中这般没盘算来。一时错处,并不代表一世如此。若是老十二忍的住,服得低,改日必得大用。然老十二却明显的错上加错,他如此张扬的招摇过市,表面看来,是表现的在很积极的填补亏空。可细思一下,就可看出那不可隐匿的对帝王处置的不满来。对他来说填补低调并非是一件难事。 然老十二,她无需理。杨天兰道:“你准备对老十如何?”胤祥说:“我下了单子了,却无动静。他这人,你知道。”老十贪的要比老十二的多,但也就那个数,他还起来绝是不难的。这些年,他也赚了不少。她叹气说:“你不用催他了,我替他还便是。”只当看着胤禟。胤祥转头来冷笑说:“你凭什么替他?他那边百个,千个你也替他吗?你有多少能替?你这人怎么一点公义心也没有?”她与他直视:“我没有公义心。怎样?别的不说,他是我大哥哥,我是她大妹妹,我有什么不能替的。” 胤祥讽刺地念着这大妹妹三字,他脸上泛起骏骏冷意。负着的手上蓦地收紧。紧得,冒出了青筋。他道:“你到迟了一步,九哥昨儿过来,说他还呢。老十更晚过来,把那银子又要回去了,说不让人替他,谁替他,他就恼谁。还说什么,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只管拿去这话。你说爷如今如何处置?爷要问着你,免的你明儿又说我的不是。” 杨天兰心里一紧,老十这不是胡闹吗?她自是有些焦心的。她无力的靠窗坐下。温柔白亮的阳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来,落在她黑亮的攒花云鬓上,落在她脸颊上,落在她湖色的旗装上,勾勒出影影绰绰的光儿。窗底下那边,忽有一乘熟悉的轿子在那边一溜儿大车处停下,轿帘一挑下来个人,立即有人迎了上来。杨天兰的眼几乎是转也不转的人盯着那人失了神去。只是一瞬,便进去了。杨天兰眼红了一圈。 好一会子,她方抬眼起来,对上胤祥的眼来,胤祥抱臂瞅着她,无际怜悯。他道:“不是一路到也无妨。一边介去,很难吗?”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怠倦。她伏到那窗子跟前去。“……你,恨吗?”他突然问,目光变得深沉。“恨?”她有些好笑,“我们这些个市井小民,哪敢提一个恨字,是吧!”,“这么想见他,就过去。”胤祥似真似假地说。 她过去吗?过的去吗?这跟着的明的,暗的都是大内的高手,明处数十个,那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呢。帝王为何对她出宫不置一词,因他不需要在这种事上置上一词来。她到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在人眼皮底下呢。何必自找没趣。“要去吗?”她笃定的摇头。“真的不去?”她又摇头。 她就这么趴在那窗沿子上,足足的等了那人出来,正上轿呢。胤祥忽高喊了一嗓子去说:“九哥!”胤禟寻着声音,望上来,在那一刻,他的眼眸就胶在那里。 那伏在窗沿子上的人儿很有些可怜巴巴的,胤禟又痛又怜是百转回肠。她面色到是还好的,想必平素培养的到也仔细。前儿闹的醉了酒了,一时又是怎样的,稍待让他也是跟着担惊受怕。万幸那人到也好性子。 胤祥低头向她道:“这般回去,你必是不甘。――但爷的好心,就这一回。”杨天兰就见底下那人,负着手啊,给了她一个柔和而温情的笑,仿若春风拂面。她痴望着他,然那人在下一秒中却转过身去,他这是要走,他不过来了。杨天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苍白透过胭脂浸出来。杨天兰在窗前立起来探出头去,冲那边大声喊道:“我――好好的呢。你也要跟我好好的啊!”那人顿了顿,想是听到了,然后起轿而去。 她眼里雾气隐隐,“天兰!”胤祥不放心地唤她。她对他摇了摇头,颤声说,“我们回去!”胤祥瞅着她若有所思。 杨天兰行了二步回头看他,他仍在那里没动。“不急着回去吗?他略是一愣说:“今儿有空,到是不急。”杨天兰冷笑了仍走回来道:“也是啊。那边有步兵统领的人弹压着,料也翻不过天来对不对?”胤祥脸色一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杨天兰笑容一收道:“你还不知道意思?即做的出来,说说到忌晦了?说出来有什么,不就是正抄着我大哥哥的家吗?”“谁告诉你的?”他逼近她,气势压人。 杨天兰目光炯炯:“不就是你吗?你刚不告诉我说,他把银子又要了回去,说什么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对付口出狂言不听话的如此种子,先发制人,不正是你们惯用的手段。抄个把家对你们来说算什么,家常便饭啦!更何况是他来!”胤祥恼怒的吼道:“住口。” 打击政敌意志最好的办法是羞辱对手。中国人最重视家这个概念。而抄家最是摧人心魄,最要人命。杨天兰冷然道:“我为什么要住口,你敢说我说的不是?你见我出宫来,便死活要与我一处儿,我当你有多好心呢。皇上指的差难办了吧!所以想起我来了。他要往我大哥哥府上去,必经这路口儿,你说要在这儿喝茶,不过是想借我绊住他的脚步,或是警告他不要太过造次罢了。我大哥哥家若被抄,他兄弟情深,岂会坐视不理去。他才欠多少,就办的这般狠厉。” 胤祥脸色更加阴沉了。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他的眉毛用力纠了起来,又惊又恼,他吃惊这人在情绪异常波动的情况下,只凭只字片语,仍能有这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他恼她,因任何一件事情,被动的被人赤裸祼的剥露出来,那种突然暴晒在日光下的感觉是凉嗖嗖的。他要怎么说?难道让他说,这里面还有些别的,比如他的---。 这人已不容小看,她已经可以混迹官场而毫不显青涩。这种过于讯速的成长,与身处在帝王身侧有莫大的关系。他四哥到底培植出一朵什么样的花? 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半响,他才道:“爷这人很讨人厌,很无情是吗?可惜爷没得挑。爷方才说过,没人逼你是同路人,但一边介去,会简单的多。对你,对我,对四哥,还有他,都简单的多。就事论事来说,他犯的是国法,爷是奉大清律例行事,何错之有?即遍如你所说是狠厉些,也是维护祖宗社稷。” 好光冕堂皇的话,一边介去,可能吗?事不关已,大可高高挂起,可如今身在局中,她如何装聋作哑。她恼道:“以暴制暴就是行之有效之法了?天底下贪的可只一个?你能把那些人都抄了家了吗?大清律例哪一条写了这时应抄他家去?你说的到好象是很公正严明似的,你敢说你没收过人家的礼,你就清如水,明如镜?骗谁去?为何不简单就说这抄家是你们党争需要就是了。” 她说的实难入耳,胤祥忍不住拉她气道:“你---你—”。她嫌恶的摔了他的手去,扭头走了。胤祥在后道:“这种话,在这说说也就算了,只别与四哥说去就成。” 欠款贪没不还,奉旨查抄敦郡王家实在是动作的讯雷不及掩耳,胤禟被绊了那么一会子,赶到之时,木已成粥,禁卫已退了。满地狼籍、他十弟一家灰头土脸的颓然的坐在地上,女人们抱成一处哭哭啼啼。胤誐见到她,一把抱着他大腿哭道:“九哥,我恨啊!”胤禟见这景也忍不住伴着他落泪,拍他肩道:“只你没事就好。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要你不要----你就偏要----。”胤誐痛哭不已。胤禟不是个会宽慰人的,这时分外想着才去为移灵做监管帮办的他八哥来,若是八哥在,是不是更会排解他一点。 胤禟暗暗咬牙,那人想分了他们不只是一天两天了。本以为先拿他开刀罢了,却原来----。帝王一天之内,抄没了敦郡王府,在如此的大动作之下,亲贵们人人胆寒,人人自危,那原在朝堂之上,说三道四,办差互推互怪的景儿,已再在看不到了。 恰逢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活佛亡故,大清自开国以来,历来视喇嘛教为国教,特别推崇。故帝王命皇十弟敦郡王胤誐、世子弘晟等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回喀尔喀蒙古。 弘晟是胤祉之子。胤祉从朝堂之上得了这个旨意回来,已经是汗流浃背,行不动路了。他知道帝王翻起旧账来了。因旧年间审陈梦雷一案时,曾牵出他来。那时圣祖尚在,还有庇荫,如今圣祖已去,何人庇他? 悔不当初来。旧年间当储位未定时,有人推测他依次当立。他也有心,故他很是结交陈梦雷。陈梦雷有一木牌,上面画一人像,与他到有相仿之处。陈梦雷与他说,这是康熙五十三年拜斗之夜,从木梁上凭空降下的此牌。陈梦雷以为天意如此,故死心塌地的辅佐它。他当时听了,确有些心动,也想传继得位,然不过动了一念而已。 当初妄动一念,却没想到害了弘晟去。前儿得了信了,说有人在皇上面前,将他告了。他还不信,他算是安份守已,人应寻不到他的事非去。却没想不是新账,是旧账来。活佛法驾一人即可,岂需二人送去。真是送法驾回去,还是别的?还回的来吗?胤祉坐在桌前,那雪白的折子就在眼前,可他文思再高,也下不去一笔去。忽他奋力把那折子撕个粉碎。 胤誐前脚才被抄没家产,还未等缓过气来,皇上又命去送什么劳什子的活佛法驾,他心中一气未平,又添一堵,哪能情愿呢。原他是个直爽英气之人,性子横起来,是认凭是谁也不认。当年连圣祖皇帝也敢当面顶牛的一人。可再横的人也怕那阴着下死手的。可怜他真被这抄家硬生生的吓破了胆子。虽是不愿,却不敢不从。因夜来访胤禟说:“弟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料想老四是没安好心,诚心让我死在外面呢!” 送法驾是正经差使,哪里驳得出话来。胤禟见胤誐青白着脸着实可怜见的,虽知他这一去,必是艰难的,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抚说:“这到是你的多想,那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放心,他―――还不至于。安心去,听哥哥一句话,只记得别又耍你的性子,别多吃酒,凡事留意些,也就无事了。胤誐临未了,出府了老远,又重折回来。一把抱住胤禟说:“好哥哥,我怕啊!我昨儿晚上就想了一夜了,你还是及早抽身吧。八哥他――他―――,你不比别人,老四他最忌的是你,就算没我大妹妹的事,他也容不得你的。当初就隐约的传了那么一阵,圣祖他本是有意要将大位传与―――” “住口。根本没有的事。夜深了,你回吧。”胤禟立眉赶了他。胤誐几步一回头,心里难受,几欲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挑哪一处说去。胤誐走的很慢,然过了那门,不见了他九哥俊逸的身影,他不自觉的越走越快。黑暗,他处在夜的黑暗里。四周万籁俱寂,夜已深了。执灯一盏能有多大的点光,这点光晕外,便是深不可测无边不际的黑。一股莫名的恐惧,让他不禁闭上眼,攥紧手,望借助指腹的疼痛将自己从这似幻似梦中警醒。 与胤誐预料的一样,差无好差,他这一去,便是命运多揣。雍正二年四月,胤誐以奉差擅回,与世子弘晟一处被削爵、禁锢。直到十三年,清高宗乾隆即位。才在这年十一月,释之。乾隆二年二月,封辅国公。六年辛酉九月初九日子刻卒,年五十有九,以贝子礼葬。子六人女三人。很难说他的命运是好还是坏。相对他的兄弟们而言,能平安活到高宗一朝时,已算是不幸中的幸事了吧。不知胤誐是否如此想。这是后话。 夜,朦胧的人影,孑然而立。有人从后面抱住这人的柳腰来低问:“还不睡呢?”人影儿淡淡地转头瞥了眼来人说:“我想他了。”置于柳腰上的手微不可闻的地一颤,然后骤然紧了紧,帝王微微蹙眉,又淡然化开:“独自临风,多寂莫啊,我陪你一处想他。”她一怔又扭头看他,眼眸慢转,他也看着她。她永远学不会这人的“稳重淡泊”,也学不会这人的厚颜来。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闭眼靠到这人的肩上,他的肩很宽,靠着也一般的舒服。她不想靠着他,但在这深宫里,她熟识的只有他,能开解、点拨她的也只有他。她的生活矛盾又混乱。 闲看明史时,曾看到洪武大帝朱元璋,登极不久便大杀功臣。以专权枉法之罪杀了左相胡惟庸,后以胡案为打击异己的武器,大开杀戒,胡案越牵越广,最后连77岁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也全家被杀。朱元璋杀完文臣杀武将,以谋反罪杀功臣凉国公蓝玉,至胡、兰两案结案之时,已杀四万余人。 对于朱元璋的滥杀,他的皇太子朱标深表反对,曾进谏说:“陛下诛戮过滥,恐伤和气。”当时朱元璋没有说话。第二天,他故意把长满刺的荆棘放在地上,命太子拣起。朱标怕刺手,没有立刻去拣,于是朱元璋说:“你怕刺不敢拣,我把这些刺去掉,再交给你,难道不好吗?除去他们,你才能坐的稳江山。” 开国皇帝尚是如此,守土之君,又会如何?如水的月光好似冷霜,铺了一地,杨天兰彻体生寒。他是帝王,帝王可以有凛凛霸气,可以独断专行,可以任性和残忍,可以视人命如蝼蚁,因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是否已无了人情二字,杨天兰有些紧张的看他的脸,帝王的眼如夜色般深邃。 她咬唇问:“旧年间你应我的,你不会忘记吧。”帝王征了征,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当最后一丝笑意淹没在嘴角时,轻叹了声,然后携了她的手,往殿里去说:“我如何不知道你来!”踏着满地的月光进去,影子长长的。她心里的繁琐,却是一点点增着。他仍是没有应她。 未几,帝王以吴尔占、色尔图等“无知妄乱,不安本分”,遣往盛京居住,夺其属下佐领。谕称:“从前伊父获罪于皇考,贬其亲王之爵,伊等怨望,肆行诽谤。”“伊等希图王爵,互相倾害,陷伊宗嗣于死地。”吴尔占,故安亲王岳乐之子孙。色尔图,是岳乐之孙。郭络罗氏与他二家,何等之亲,闻之,扶墙泪下。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3章 章节字数:10925 更新时间:08-11-15 10:19 年氏痛失爱子,日夜已是难已安寝,然周遭人等若有若无投来的含讥带讽的眼神儿,更是让他难忍。宫里又发了一个事故,虽不过是寻常女人间的寻衅,在这时年氏本已是火上之釜,哪里容得再添上一把柴来。在恼怒含恨之余,不由的提笔与他哥哥年羹尧写信诉苦儿。本来年羹尧远在西北军中传信是不便的。就算方便,他这位哥哥连他老父儿子平日都不甚理去,哪里顾得过她来。 这理她自然知道,但她不写给长兄,这底下有个缘故。这时她长兄年希尧已官至广东巡抚。虽也远些,但他亲眷俱在京中,时有南下,是极偏捷的。他长兄是个极过细之人,远在蕃坻之时,她就多得他长兄周济。他二哥反到不太管她。长兄博才多闻,善画好医,一笔花鸟,着色润洁,姿态生动。又能画山水。又常与友人论医,有方辄录之,并以之治人病多效。 然他长兄身上文人气太浓,面慈心软,遇事必先责已,在蕃坻之时她向他诉苦不止一回,他长兄不但不劝慰,反而责她说:“凡事需多忍耐。何必性子这么燥来。”故她心苦至此,反而不与他诉了。年氏本是急性之人,那信写是写了,但一时未想到人递去,也就搁在那儿了。 宫中各处,互有细作之人。不知怎的延禧宫李氏得这个讯儿,便秘写了一书,悄然报与皇上。这后宫讲究的是与外密不透风,帝王闻之如何不恼,虽信写就未传,但命人严责年氏宫人,年氏哭求未果,那惊恐万状之余,身子未免越发不好来。 那拉氏用眼睨了眼那处,那个形单影只、满脸恨意却又懦弱地从不作什么言语的女子,漠然转身。往日里到看错了她,原以为她是老实巴交之人,却原来兔子急了咬人也是狠的。 处了这么多年,只当她外表平和,懒于人多语。在蕃坻时,她贵为堂堂的侧福晋,也没什么体面之处,居然还常低声下气的讨好耿氏这么一个格格。她生弘时,一落地,爷就命她照应,她命人从她那抱走之时,她禁不敢多看孩子一眼。耿氏之子弘昼虽由她照看,可耿氏对她张牙五爪的,连她都看不过去,斥喝耿氏,她到好,还替她遮掩些。后来年氏进府,最晚进府的这么一个人,也一进来,就不将她看在眼里。 就这么一个人,这么好欺负的一人,却异想不到是绵里藏针之人。相处这么多年,还不知一人的心性,更何况别人来。放眼宫中,哪一处不是龙蟠虎踞,那拉氏在这一刻里,心无免有些灰。往那边一望,那边过去,便是养心殿。那里有一人,入宫也有些时候了,居然一个亲信都未拉拢,周遭侍候人等都是皇上的人。她如何想来?没有亲信,在这宫里就如没有手脚来,这人莫不傻来,就是有足够的自信和手腕。那拉氏皱眉。只觉蚀骨的冰凉向她袭来。 “奴才请贵主子安!”那拉氏清冷的目光在钮钴禄氏脸上驻了半响方道:“是你啊。起吧!往哪儿去呢?”钮钴禄。纤华陪笑道:“回贵主子,我去与年主子请安呢。听说她欠安了。”那拉氏笑笑:“到是应看看去呢。你昨儿见了你儿子了?”弘历自幼进宫圣祖交和妃瓜尔佳氏照料,这女人就见不着她儿子了。虽如今进宫来,仍是碍于体制不是能常常见着的。钮钴禄。纤华脸上一红,欠下身来说:“谢谢贵主子记挂着奴才。” 那拉氏冷冷道:“到不用谢我。我有什么可谢的啊,不过按着例呢。你有个好儿子,听说万岁爷很欢喜他。”钮钴禄。纤华面上更红,不知如何说好。眼前这位主子的儿子,八岁便没了,何有愿意看到妾室的儿子有出息的。她惶然的很,低着头一惯小意服低。没人地儿,如此谦卑,楚楚可怜样儿,做与谁看?那拉氏瞅见心中恶之。 那耿氏旧年间也常寻着钮钴禄。纤华的烦恼,她儿弘历先是被选入宫中教养,这本就是震人耳目。后圣祖闲时,居然命和妃带了钮钴禄。纤华谒见于他,一个连侧福晋都不是的低卑格格,居然也能面圣,这让人如何心平来?连她这个正经媳妇也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呢。圣祖皇帝不但见了,还赏了她如意,说她是有福之人。这话传来,那时让他们府上的女人嫉的咬牙切齿恨不能活吃了她呢。从些排挤更甚,然这人是木头人儿,针扎一下也不知疼儿。 那拉氏正觉一圈圈涟漪从她心中激荡开来,见那钮钴禄。纤华仍在眼前儿,遂不耐道:“还不跪安,白杵在这里作什么?眼见钮钴禄氏低着嚅呶了一句什么,她便心突突的,争问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钮钴禄。纤华忽跪下,巴着她腿说:“奴才得了信儿,耿春华向皇上进言说,和太妃也辛劳够了,如今应以清静为主,好生的怡养天年。说什么养育皇子这样的事情,就不应劳她了。她想亲自照料我们家园寿呢。贵主子,这可不行啊!贵主子要与奴才作主啊!”说着便哭了。 那拉氏愣了半响,胸中怒火满胸。咬牙暗想好你个耿春华,才出山几天的小妖精,就想成仙呢。有一个还不知足,竟连这个巧宗儿都想夺了去,她可真是鼓足了劲想挣个名头呢。宫里向来有意隔绝母子亲情,皇子皆一落地,偏是交差抚育,这生恩没有养恩大的事,在宫里早成定例。皇上不喜弘时,福惠还小呢。弘历,弘昼以后最有可能克继大统。她一人竟盘算着两个都占着,她安的这叫什么心? 那拉氏的眼蓦地睁圆,匆匆说:“这事有我呢,你回吧!”那拉氏想好了一篇话,便亲来见雍正。至养心门前请见了,小太监出来摆手说:“皇上跟前正见着人呢。”那拉氏便问是谁,这么久。小太监说:“理亲王在里面呢。” 弘皙进京十日期满,回郑家庄去,进宫与帝王辞行。杨天兰有心让弘皙与她额娘带些东西回去,偏让宫人在前殿候着,等他一出来,便叫他过来。左等,右等,这人面圣的时间也太长了点。杨天兰心中偶然一动,且也不叫人,就往前殿去。在那勤政亲贤的门外侍候的人虽多,见她来了,却是无人敢言语一下。因这主子,不是旁人。杨天兰悄然立在门边,只听了约一二句,面上便烔然变色。 且原路回来,心里斟夺不已。弘皙居然将他在这十日中,到过哪些府上,如何见的,递了什么东西,说了什么话,一一与帝王叙来。这算什么?将人与他之交谈,又一五一十转与帝王。这种卑劣行径与奸细有何区别?诉者可恨,听者可恨。弘皙也到过他们府上,不知他如何与帝王说来,又如何挑唆。 卖了别人,来获取帝王的信任,来获取荣华富贵。这人与人渣何异?他阿玛都不至于低极至此,怎么有这么一子来。一时弘皙来,杨天兰命人拿了东西与她说:“带与你额娘吧。”弘皙礼数周全的谢了。弘皙递了一个锦盒过来说:“听闻大姨喜欢些小玩艺,特寻了一个来孝敬。是侄儿的一点意思。请笑纳。” 杨天兰只想打发这人去,便命人收了,便叫他跪安去。弘皙见她如此冷淡,眼中有些诧异儿。 弘历最近惯常到与杨天兰来请安儿。那锦盒看着到是闹人眼晴。杨天兰顺手儿与了弘历说:“与你玩吧。”弘历接过打开,里是一个西洋的自行船儿,做的到也精细非常。有些喜欢,但口里谦道说:“姑姑哪里得的?五弟到是喜欢摆弄这些个,送他必是欢喜的很。”杨天兰倦倦的说:“与你就是与你。哪这么多废话来。不喜欢还来。”弘历忙笑着把盒子收了说:“别介啊!喜欢呢!” 一时又无话找话,指着那阁架子上的七八个白玉制的生肖件儿说:“这些个怎么不全啦!十二生肖,到少了那鼠、牛----”碧玉悄悄儿在那边摆手儿,弘历何等聪明,知是说错了话了,遂闭口。杨天兰抬头看他一眼,却淡淡道:“都在那府里,没带了来。物不全,人也不全。”弘历面讪讪的。 弘历回自已宫里,一进门便命人将那窗前案子上敢紧儿收拾出块地方来,好放这自行船儿。他的亲随小太监一边收拾一边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儿,主子爷到巴巴的紧张成这样儿。不就一船儿吗?”弘历自在桌边将那盒子打开,拿出船来把玩,且笑骂说:“你知道什么?小猴崽子!”然下一刻他的笑容顿住,因他在那活动的船舱里,发现了一条子。放下船来,展开略看了一眼,那脸就阴沉了下来,且是将纸皱成一团,紧握在手里。 小太监方才见主子爷心情尚好的,怎的一会子便生了气了。手上便停下来,只是不住的窥视不已。弘历忽向他喝命道:“去,给爷悄悄儿把养心殿碧玉叫来,不许人知道。”小太监不知何等大事,且去叫人去。碧玉直到换了班才来,小太监见主子爷关了门,黑着脸盘问了碧玉半响,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时碧玉面有惊惶之色。 小太监递茶与他主子爷,却见碧玉去后,主子爷到好似没那么生气了。弘历立在窗边喃喃说:“好手段啦。”这年月,亲不能顾亲,友不能顾友,不知何人与他说过。小太监不敢惊动,悄悄儿放茶出去。 他与弘皙也算是旧友。当年在圣祖面前,他后来居上,这位嫡子嫡孙,未免多有些不愤之外。他这人虽是不愤,然却未露出一点恶行来。他阿玛落败,被圈时,他还为他落过几滴泪来,在圣祖面前,多为其进言。然此一时,彼一时。这人已不是当初之人。他也算是好盘算,指望着两头讨好呢。可他也在不知不觉中犯了大忌。 弘历的嘴角轻蔑的一弯,卖友求荣之人,他皇阿玛岂会实心看重。此时虽是上下相疑之秋,但却不是唯才所宜,不问远近的时候。帝王不会把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人品不可靠的属下。人只是暂时利用你。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骁勇无敌的吕奉先,英雄未路时,何等下场?曹阿瞒一句:“布,狼子野心,反复无常,成难久养。”便要了他的命了。 窗外风吹树叶作沙沙作响,影动花摇,弘历转眸仍见那自行船儿来,微微一笑,仍将那船儿拿过来,亲摆在那才收拾出的案上。摆弄完,又退出几步,负手欣赏。晚间儿有信传来,一两拨人儿来报,说是和太妃辞了教育皇子的差使,万岁爷命养心殿那位金贵的主子有空时照看他了。这对某些人来说是晴天霹雳。即偏是他,也是呆若木鸡了会子,才吐出一句:“是吗?”便是再无话来。 帝王接获弹劾年羹尧骄奢淫逸、吃卡拿要密折数本,看后脸色不好。然提起笔来却是一点恼意也没有的,帝王写给这位年大将军到是一篇象家信似的东西,一面细细告诉年氏与他老父儿子的诸多情状,一面又叮嘱些要紧的事务,满篇温情和煦。未了,又命人把那新供上的水果等物,六百里加急与信一处送去,帝王无比的关怀备至,让人侧目。 当日雍正对西北发出上谕说:“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同时还以中央文件形式下发告诫云、贵、川的地方官员要秉命于年羹尧。这样,年羹尧的权势地位实际上已在任何一个封疆大吏之上。万想不到,帝王如此维护年羹尧,那些个写密折的人,皆气个倒仰。 隆科多与年羹尧如今可谓帝王的左膀右臂,他见了如此宠信的事例儿,心中未免不是嗞味。隆科多与张庭玉计较了几句,张庭玉皆不搭这话,只是笑笑。隆科多怪罪说:“老张你到是听进去没有?”张庭玉说:“我还有一个折子要拟,皇上等着要呢。”边说边出去。他出去后心里暗笑,人家在西北吃香的喝辣的,隆科多他自已在京里每天介冒着日头,做那些个封门抄家的得罪人的事,他哪有不嫉妒的呢。 岳乐之孙吴尔占,色尔图二家子被皇上赶回盛京,郭络罗氏没了这二门子亲戚走动,必是伤心的。且胤禩不在京里,胤誐家里又出了事故,自顾不及。虽有胤禟在,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开解人来。杨天兰遂有意去瞧瞧郭络罗氏,然帝王却是不许。不但不许,还说了句气死人的话来,帝王说:“凭你见谁,也随着你。只这个女人不行。”杨天兰不解郭络罗氏一妇道人家,碍着他什么了。遂恼道:“你这是什么理啊?” 吃着饭呢,饭碗重重一顿,那米粒便不小心四溅。因见她衣服上都粘上了,帝王遂与她拈了,边拾边说:“圣祖当年就不喜她。还曾传谕明说,胤禩之妻甚属不妇,平日里好较口舌,暴戾不仁,连胤禩亦甚惧而受制于她。又闻她如何将已有子息的妾室,迫害致死的,这样的人,不让你见。”杨天兰张口便澄清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多是谣传呢。”帝王哼了一声说:“不是那样人吗?那张氏之死与她无关啰?”杨天兰说:“这个----。”张氏育下一子后,便被送到老十的农庄去,不到二月,这人便没了,想是思念儿子。她一时低头没话。 饭还未吃完呢,帝王劝她再用一点,杨天兰这时已无心再用,遂推说不吃了。碗中仍余小半。帝王转头交待李德全,高福儿二人说:“传谕与御膳房凡粥饭及肴馔等类食毕,有余者切不可抛弃沟渠。或与服役下人食之,人不可食者则哺猫犬,再不可用者则晒干以饲禽鸟,断不可抛弃。朕派人稽查,如仍不悛改,必治以罪。”他二人应了。 杨天兰听了这道旨来,抬头未免瞧他那边,他已用毕最后一口,用膳毕,碗中干干净净,一颗米粒也未剩下。再看她自已的那碗,他未明白责她什么粒粒皆辛苦之类的长篇大套,可杨天兰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 见主子们用膳毕,宫人皆来收拾。收拾到她这边,她连忙说:“等会儿再收,我又觉的饿了。”仍把那吃了一半剩下的吃了。再寻那人的身影,那人早就往前面去了。他是皇帝,他自己做到了,就有权利要求别人,她惭愧她从未注意过这样的小节。本以为少吃一两个菜便沾沾自喜,以为已是节检,却不知道珍惜五谷、饭颗饼屑,不费置纤毫,这也是一种节检。 这人比她怎么还象是受过苦的?他到象是生长在红旗下,她到成了地主老财只会浪费了。杨天兰自我检讨不过一会子,忽想起他方才一句话来,遂飞也似的追赶上他去。帝王见到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到是愣了一愣,她喘着气问着他说:“你方才说的话还算数吗?”他一眼也不眨的盯着她,惊讶、恼怒、愤恨、幽怨……从脸上走花灯一样滑过,终他淡淡道:“知道了。”仍走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是允了,还是未允?她立在那里,想了又想。一旁的宫人看她攒眉扁嘴的也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好半天,她转头说:“不用跟着了,在宫里呢,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碧玉领着人,老规距退后一百步,远远的跟着她。在穿山墙那儿遇上弘历与弘昼,他们皆穿着练武的衣服,想是跟着布库师傅才习学完。弘昼因抢先与她说:“怎么四哥哥得了那么好一船,我却没有?”弘历眉梢儿上扬,嘴角儿含笑,乌黑的眸子里除了欣悦之外,还隐隐的有着一丝得意。 虽是一般运动了回来,弘历衣服周整讲究,腰间还挂一配,是玳瑁如意坠。弘昼可就不成样子了,扣子也开着,袖子也卷着,杨天兰瞅着弘昼满头大汗的样,掌不住笑了说:“谁要你不先来的,这怪谁去?”弘昼急急的说:“那下回,得了好东西一定要先与我啊!”杨天兰头一偏道:“那要看看我高兴不高兴。”这人就是如此的小性子,弘昼气呼呼的,然又笑,原来杨天兰才命人去取果冻与他吃,他是好吃之人,且这东西只她那才吃得着,岂有不乐的。 因弘历面带微嗔的看着她,杨天兰寻思是不是因她前儿当着他那句没空照看他的话得罪了他去,遂有些个不自在。因堆起笑来对他说:“才忘了你去。等会子一块吃吧,虽是外八路的东西,也算新鲜。小孩子都喜欢的。”弘历大弘昼半岁呢,故看起来更要颀长些,他眼神清冽却含有一抹桀骜与骄傲。他道:“不用了。我还有功课呢。恕我先行告退。” 杨天兰怔了怔,不自觉的眯了眼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儿,忽叫住他说:“喂,你身上这件衣服太花哨,花花公子似的,不适合你。前儿那件银洒花云锦长袍好看一点。”弘历听到转过身来,到未因这气去,神色反而有此惊呀:“你还记是我昨儿穿什么?” 帝王这日下谕命:“镶黄旗派嘉郡王、马武、孙查齐,正黄旗派简亲王、松柱、纪当阿,正白旗派显亲王、阿而松阿、徐元梦,正红旗派康亲王、马而萨、佛格,镶红旗派庄亲王、阿布兰、阿锡鼐,正蓝旗派廉亲王、舒鲁、孙柱,镶蓝旗派诚亲王、鄂伦岱、伊都立,镶白旗派裕亲王、普照、白湟,包衣三旗派恒亲王、满都护、巴泰,著此九王各领内库银十万两,交伊等属下顾惜廉耻堪用之人,令其经营。” 杨天兰因记挂着帝王说“知道了”的那事,在外逛了片刻便仍折了回来,想再烦他一下。恰巧听到帝王要与这几旗人银子做生意的事。方在想人好大方,一出手就是九十万两,国库本就缺银,这一会子拿的出来吗?又一想这是好事啊!再节省又能省下多少,军费,民生,河务----哪一项不是要投花银子的,眼下开源比节流更重要,他这也算做风投吧。 然帝王的银子也不是好拿的,这九十万两的风投还有附加条件。谕旨又说:“倘王有被所属欺瞒,亏折本银者,大臣等即行陈奏。其借出银两于本年八月内为始,以一分计息将所得利银交纳内库。若于一分之外有赢余者,将赢余之银给予王等使用。若利息不及一分,即将伊等俸银坐扣或王等将此银妄费,或挪移使用,其议处必且及于王爵。至于利银,或每月交纳,或按季交纳之处,著伊等会同定议。将一年所收各旗利息另注档案,以备各旗下人有喜丧等事,作何恩施,俾得永远均沾之处,著都统等详议具奏。如有冒领那移等弊。相应如何治罪,一并议奏。特谕。” 这个……这太霸道了吧,这算是什么风投,只能赢利不许亏本,天下哪有这等做生意的逻辑来?这也不算银行式借贷,哪有硬要借人银子,强收利息的银行啊!杨天兰摸着头,有些个哭笑不得,如此生息,只有皇上才能想出这般主意。只有皇上才敢让人莫敢不从。 他公务繁忙,为了"宣达下情、洞悉庶务",每日引见召见大臣络绎不绝,因新命敕总兵官也具有上摺言事之权,又对密折制度扩充了不少,一下子具折言事人数空前之多,其所奏内容之丰富,也是均为前所未有。虽他命下举荐幕僚,却无一能合他这意,旁人襄赞不得,故很是劳累.因她在殿后窥头窥恼,帝王若有所感,往后瞟了一瞟,却是不动声色。 一时召见,来京叩谒康熙帝梓宫之内蒙古王公等,因谕说:“皇考视尔等如子孙,恩隆情笃。朕仰承皇考付托之重,当视尔等亦如一家,深加爱养。尔等宜感念皇考深恩,和衷共励,竭诚效力。”然这些个蒙古王公中有些个人神情不恭,且对圣训颇有不以为然之色,其中有数个昔日与胤褆交好的几个愣头青,居然不顾忌讳,屡屡询问说,胤褆何时能放出来?胤褆是圣祖所囚,当日便言永不开肆,此话流传何人不知。雍正眼中略有不悦之色。 晚上为蒙古王公等开宴招待,因在丧中,自是一切从简,无丝竹之恬耳,无红袖之酌酒。有蒙古王公嫌冷清,又嫌肉粗酒淡,诸多挑剔,话语如丝不巧入帝王耳中,帝王更是不悦。 大清一向注重与蒙古的关系。从努尔哈赤起满洲贵族和蒙古族贵族开始联姻,且满蒙世代联姻是清朝的基本国策之一。入关前,联姻蒙古主要是因为,一可以通过联姻来加强对蒙古各部的统治,第二是巩固北部边防,那时还在与明朝作战中,急需要蒙古各部的支持。圣祖在时曾对历代王朝修长城的做法很不以为然,圣祖曾说说大清不用修建长城,因为蒙古外藩就是我们的屏障。 如今这道屏障开始不安分了,帝王有所觉,一时宴毕,雍正命胤祉、胤祺等替他接着招待诸人。下来,却着人从宴中将胤禟传来。胤禟一时来了,帝王瞅他半响语意不详的说:“听说你棋下的好,这会子宴也散了,陪朕一下。”胤禟有些诧异。平日里还杀的不痛快,如今还要在棋盘上杀将一场不成?胤禟只感觉神经隐隐的抽痛起来,近来着实恶他。他方得了信,老十已送法驾到了张家口了,却是死活耐着那儿,不肯再走,这让他着实焦心。 他八哥去遵化督工圣祖山陵的差使,过简省着银子用,帝王骂不孝,又言这是做与谁看,有意让朕背上这恶名。过奢,帝王又有话说,且又述起旧事来,说这是妄费国帑,肆行贪饕。如此这般让人无所适从。反正就是一个错字便罢了。 等他八哥的分辩折子回来,帝王看后,不但怒气未减,还公然谕诸王大臣说:廉亲王胤祀,圣祖生前,因他的种种妄行,以致皇考暮年愤懑,“肌体清瘦,血气衰耗”。伊等毫无爱恋之心,仍“固结党援,希图侥幸”。又说自朕继位后,不但将胤祀优封亲王,还委任以总理事务,照理说应痛改前非,输其诚悃。却不料胤祀不以事君、事兄为重,还怀挟私心。诸凡事务,有意毁废,奏事并不亲到,敬且草率付之他人。命诸王大臣应宜时加规劝,务令改悔。” 他骂便也罢了,怎的还又牵出圣祖的话来?说什么优厚,谁希罕这优厚了?给了一点名头就迫不急待的以恩人自居,这算什么?帝王即叫他,他只得随他。 至养心殿,帝王往后绕去,前殿后寝,胤禟脚步略迟凝了一下,却仍是跟了上去。随着帝王,隔着回廊已见一人,那儿人,娇怯怯的依着栏杆望月呢。就见帝王柔声唤了她名字,这人转头见他,毫不惊讶,显然是早已知道,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然终于维持不住,见到他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那眼眶不自觉的红了一点,也是骗不了人的。 在那宴上,自然是未好生吃。帝王与他皆然。一时命人准备了一桌小点来,三人围桌,一时默默。因三人都未说话,这小点用下来,自然是气氛诡异非常。帝王神色态然自若,胤禟见到她是诧异了一瞬,然后也是寻常的样子,一点不怎么拘束。只有杨天兰连端碗的手都微微的有点发颤。 杨天兰咬着唇,不住的看他。他就坐在她对面儿,这么的近。因今儿有宴,穿着正经的大衣服,沉蓝色的朝服,让他显的英华内敛。行动中衣袂翩然,俊美得仿佛不是俗世中人。然这人偏却是俗世之人。还是个有执念的大俗人。人皆说随风转舵,顺水行舟。哪怕有时有点违心,却也能保的周全。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刀枪明剑的来。她有些怨他。一已之私也罢,女人家的见识短浅也罢。 从那人成了雍王起,她就成日介如惊弓之鸟,时时忧心。也尝试做点事来的。因她不愿看到这二人以后势同水火。然愿望是好的,现实却是不能让人满意的。凭他两家平日里也算是通交之好,凭他两人相识之深,也解不了这个结去。 记得她那时做试探语去,问着胤禟说,烦俗扰扰,不如寻个桃花源去可好?他当时如何答她?他说你先寻着桃花源再说。桃花源却是不好找的,可若是有心,必是寻的着,可惜他只是一笑而过。可见他跟本没有想过如此。 她不曾正经的规劝过他,也不曾正经的与他开过口。有许多事儿他们不想也不曾正视过,因为有难处。岂是不知,只是一碰痛楚难当。索信当忘怀了。那时一处只想着每天的日子如何过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就象是只拥有这一天光阴的人儿。 入得宫来,在那夜静之时,她何尝没有提出过那个诉求。她说如果他放了她,她宁愿和胤禟一起归隐。一阵沉默后,帝王亮丽的眼浮起一丝冷气,嘴角却泄出笑意来:“老九或许可以为了你不要荣华,不享富贵。可是权力是不同的,它是一个男人的抱负、成功与能力,没有人会轻易放了它。就是他想放手,有些人也不会让他放手。” 她反驳说:“为何?”帝王冷冷的说:“你跟着圣祖去过草原,那你一定看见过飞击长空的海东青吧!一只海东青可以餐风露宿,可以辛苦啄食,但是却不能忍受无法飞翔,它会郁郁寡欢,会后悔,会怨恨,怨恨被折断羽翼,怨恨只得生存在狭小的空间,怨恨自己的才华,能力都一一消失。海东青是如此,更何况是流着最尊贵血液的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呢?最终他会怨恨造成这些的始作俑者———你,天兰。朕说过了,他可能会为了你放弃一切虚荣,但要否定自己所有的能力必然会无法忍受。也许他会头脑发热的跟你走,但他一定会后悔。一个皇子怎么能忍受颠配流离,东奔西跑的生活呢?也许他会最先后悔的就是你们的感情。你一定不会想看到的吧!”。 当时听完这些话的她,只能艰涩的,怀着恨意的瞪着那人,想咬下他一块肉来。突然间她觉得她觉得她自己很无奈很厌世,从鼻尖涌出了酸意,想哭。在那人面前她的力量如此之弱,弱小的就象一颗无人问津的尘埃。 猛然又想帝王尚在蕃坻的时候曾说这样一句话:“我这个人啊!恩与仇都喜欢加倍,要么涌泉相报,要么赶尽杀绝。”登上大位在谈及一个臣子的时候曾说:“对于这个人,要么捧杀,要么棒杀,总之得为朕所用。”以他如此的心性,他能对反抗他的人放任自流多久,又能隐忍多久呢?她揪心。 胤禟的眼眸清亮而温暖,一语未发,却又包含着万语。她如今什么也不指望,只要他在眼前好好的就好,争也罢,和也罢。胜也罢,负也罢,只有他好好的就好。 她曾质问帝王:“你为什么不放手?”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如此而已。贵为皇帝,什么样的人得不到来。帝王说:“朕为什么要放手?他故然爱你,你又怎知朕的爱少于他?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应该放手的是你吧!”她道“可我爱他!”帝王说:“朕没有要你不爱。”她吼道:“在你身边,我还要怎么爱?”帝王哼道:“那就放手。”她道:“不要。”帝王也恼道:“还是这样顽固不化!和朕做对有什么好处?”她道:“没有好处。” 帝王的眼中闪着迷惑人的光采,“如果我是他来,我会好好生生做一个亲王、郡王,荣华富贵、平平安安的渡过这一生。只为能保全了你。”她当时回他道:“我若是他,我不会这样做。原因有二。第一,你的意志不会简单的因为别人而转移。我没有看到你手软过。二来他这人的性子决定,他这人是宁可站着生,不可坐着死的。我也一样。虽然我不太有牺牲精神,但奴颜卑膝,我也是做不出来的。 帝王眼黑沉沉的瞅他半响,讥道:“好一个宁可站着生,不可坐着死。这口号说的到是响亮的很。可朕怎生觉的你说这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在前,国在后,虽说有些小家子气,可这些都不看重,连爱人都不顾及,如何平治天下?又平治天下何用?他若如此,朕绝不把你与他。你这般说,不觉心虚,你不信他。你知道吗?”她否认且气恼,帝王忽笑了:“你不懂朕!不过来日方长。” 用毕了小点,他二人移师到棋盘之上去,她在一旁观战,杀将几盘来互有胜负。一时宫人重新送了茶来,帝王啜着茶说:“宣化总兵官许国桂奏说老十从边外陀罗庙坐车入张家口关,便不走了。你知道吗?”胤禟一惊,他只是方才知道,皇上竟这么快已然知晓了吗?。那准备下的子儿,只捏在手中:“臣弟不知。”杨天兰在旁道:“莫不是赶着路走的累了,要歇个脚来?”她心知必不是如此,却是如此说来。 闪爵读书 www.shanj ue.com 帝王瞅她一眼,如何不知他是替他辩解来。帝王道:“许国桂还奏说:”他属下旗人庄儿、王国宾等人骚扰地方,拦看妇女,辱官打兵,已经锁拿看守了。”胤禟那子这时才下来,且是下错了位置。胤禟回道:“他去时,臣弟已然交待,让他好生着了。”回毕有叹息之意,却是再无别的话来。 帝王与许国桂的朱批是:“甚好,如此方是实心任事”。还有一条密谕是:“不可给他一点体面,他下边人少有不妥,即与百姓买卖有些须口角者,尔可一面锁拿,一面奏闻,必寻出几件事来,不可徇一点情面。”帝王对胤禟的回答并不满意。 召他前来着实是看着天兰,老九这些日子做的着实出格了点,事事出挑。这情景到好象昔日楚汉荥阳对峙,项羽欲烹刘邦之父以迫其退兵。刘邦竟说:“我们已约为兄弟,我父亲即你父亲,如果要烹你父亲,别忘了分一点肉给我尝”的泼皮性子了。只这老父换成了心爱的女人。他就这么有信心,他不会委屈她? 帝王忽说:“朕听闻苏努、勒什亨父子入了洋教了。你与那穆景远也走的甚近。你信什么教,到也寻常,可若是――-,朕必不姑息。你与他二个不同,你要仔细。”杨天兰不知道那穆景远是谁,只是帝王忽说到胤禟身上,让她着实关切。杨天兰无比担心的看着他,胤禟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儿,站起来回道:“臣弟尊旨。”口不对心儿,他是为他好,这人却总不领情儿,帝王不悦。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4章 章节字数:11495 更新时间:08-11-15 10:22 期盼,威逼,胁迫了那人一天,才见到这人,然见到后种种情绪涌尽之后,心里一松,眼皮渐沉,等她再醒来之时,已在寝宫之内,身上好生的盖着被子,她一身冷汗的惊然坐起,披上外袍,连鞋都急的忘了穿,便跑出殿去。值夜的宫人一脸瞌睡,只觉得一阵迅疾的风从中堂一穿而过,模模糊糊间,似乎是一个娇小的身影。宫人们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怔仲了一刻,然后骤然的紧随上去。一人瞅见那位金贵的主子足上的光踝来,慌的折回去,找那位的鞋子,平日帝王对她的照料,可谓是滴水不漏,仔细之极,若是因光着足冻出病来,他们万死也是描补不起的。 杨天兰一把推开殿门,放眼进去,棋盘仍放在那处,棋子尤在案上,然却已经是人走茶凉。他果然已经走了。她该死的怎么就睡着了呢?杨天兰立在门边半响,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里落下。碧玉已经披衣赶来,瞅见那位金贵的主子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的可怜又心痛的很,杨天兰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碧玉见她神情不对,忙命左右扶住了她。碧玉接过人递过来的鞋子,跪在地上与她穿好了。抬眼说:“主子别哭了,九爷还没走呢。皇上与他在勤政亲贤-----主子啊----” 碧玉看着那位金贵主子话拨腿便向前殿跑的焦急神色,无奈的摇了摇了头。多见一面又能如何了?不过是凭添烦恼。杨天兰还未到那边门外,已然听到胤禟的声音。杨天兰心里未免腾的有一丝喜悦来。他还未走,就不那么急了。这二人居然在秉烛夜谈,他们身为政敌,不是应该话不投机半句多吗?能谈些个什么呢? 悄悄儿贴在门边去,向里窥视,却寻不到人影儿。又将那门推开一条口子,这时方才看见,他二人依着那边窗子站着,不时的低声聊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剑拨努张的气氛,相反的到显的相当的和悦。杨天兰有些雾蒙蒙的。 帝王自然有一股威势,让人不敢直视。而胤禟慵懒的用食指轻柔着头,他的慵懒中透着清冽,谦恭中透着桀骜。这二人一处站着,到象是清风明月相互映衬,然胤禟纵然是明月,那人到不是清风。 夜如此之深,这二人尚仍有心情聊着国事,这让杨天兰一时心中闷然不知是何嗞味来。他二人说的是户科掌印给事中王澍建议摊丁入亩的事。帝王是赞成摊丁入亩的,丁随田办,计亩分丁,赋均而民易为力。穷民无向隅之苦,国课亦易于输将。然胤禟却是持反对意见的。他认为弊有不可胜言者,推行尚早了点。有些话未免重些,然帝王却是未有动怒的。 帝王忽冒了一句:“小九你就跟老八那么好吗?旧年间你与我近时,他也疑心过你,也在圣祖面前使过你的绊子,你就这么的---为他?他若是真与你好,何会疑你?”那样的一双眼睛瞅着他,……安静中透着冷漠,却是从容而镇静的,仿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望透人心。 胤禟别过眼去,帝王与他称朕,他就称臣,帝王与他话亲情,他也就随着他改口说:“四哥,你知道我这人直拗的很,这时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小时候只有他替我跪挨过师傅的板子,替我受过委屈,只他亲亲热热的唤我九弟。那时二哥贵为太子,大哥、三哥、四哥你们自顾自的体统,五哥、七哥自已顾自已还顾不来呢,何尝真心待过我。只有他----这打小的情份,不是说抛就抛的。若是抛了,我还是个人吗?” 帝王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啦!难怪当初圣祖骂你说你这人是梁山泊的义气。他当初顾你,不过是他生母卑贱,势单力孤,想拉着人做帮手。人与你个棒槌你就认个真了。除了你和那十呆子,这哥几个中,还有谁中他的套?他就看准了你,你为他连圣祖想与你----你都得罪了。老十欠着款子着死了不还,为什么?他如今个在张家口,死赖着为什么?他那呆子脑子能有这么大胆子,你就没细想想为什么?他只只推着你出来与我斗,他到站着干岸?老十家都抄了,他只了一封书信问问?这是手足吗?当年春枝与太子那事如何闹到收不了场,又是为了什么?你-------” 胤禟脸上有浅浅的落寞,像是秋夜风急,四处无声,一片怅然。然好半天才开口道:“四哥,别说了。他尚不至余-----。你到是手足,不还是抄了老十的家。”帝王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只当我素来有私,他呢?他比我何如?可怜胤褆到今儿还不知道他怎进去的?惠妃当年待老八也算是亲子了。”帝王的那双眼睛越发冷澈了,静静地盯着他。 胤禟面上一红,他八哥与了他三哥信儿,他三哥便在圣祖面前将胤褆告了。那当初从他二哥那起出的小人,还是他交待让人放的呢。帝王家哪讲亲情来,笑话。他二哥还在太子位时,他几个因都反他,也算是结了盟的,那时他们三人好的,连请旨修府坻,都划在一块地上。他四哥是一个很好的同盟者,他会算计,够狠心。然他在适当的时候安抚你的疲倦,你的心情,哪怕这种只种兄弟间的温情仅仅只是伪装,但他可以做得天衣无缝。当然,前提是你要付得起代价。 眼前站着的是他四哥,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四哥对他叹息:“你不指着我,也要指着天兰吧。”胤禟望着窗外宁静的月色平复着剧烈的心跳,桃花的清香渗进来,点点滴滴。再亲近的人,也难保不为了权力互相残杀,这是帝王家的无奈。他淡淡道:“四哥,我退无可退,你知道。从那日圣祖驾临到我的府上那日起,我就退无可退了。不过是早晚,退和进有什么区别?四哥!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是吗?”帝王忽笑了,胤禟浑身上下的冷一点一点地渗透骨髓,他惊然发现眼前这人与圣祖居然这么的象。帝王的狠洌他已经见识过了,他远远的开发了老十,下一个是他吗?他会如何对他?胤禟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本该觉得畏惧的,可是,随着寒冷的加深,一种莫名的兴奋却在血液里噪动起来,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与他一般的血脉在跃动。 帝王向门边道:“你还要听多久?门外的风不冷吗?”他们的对答中许多的话都是话中有话的,她听的并不怎么懂。即然被人发现,只有讪然的进来。帝王瞅着她披头散发,衣服都未穿好,只披着,轻轻笑了说:“怕他走了吧!慌成这样!”胤禟怔了怔,知她睡觉时辰一向是极有规律的。有些心痛的道:“乖,没事呢。回去接着睡。走了困可不好了。” 帝王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他轻抚她墨玉般的长发。他望着她的眼睛,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光芒在闪动,许久,他忽当着他的面儿,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放开她。过于突然,胤禟着恼道:“皇上!”,被他吻的那一刻,杨天兰真有一剑杀死他的冲动。她惊恼扬起的手来,却被胤禟拉住了。他的手指很冰冷,杨天兰有些哽咽说:“胤禟你-----” 帝王眼眸深处隐约闪着复杂的光,深黑色的瞳孔忽收尽了犀利的神色,有些笑笑的对胤禟说:“九弟,朕言尽于此。”胤禟道:“臣弟跪安!”正欲行礼,帝王的手虚抬了抬,胤禟也就顺势不行礼了。帝王吩咐说:“天也这个早晚了,你不必回府去了。就在体元殿休息吧。一会子也该上早朝了。” 帝王早就瞅见杨天兰紧张的拉住胤禟的衣脚了。知道这时要分去,必是哭闹一场。不如作个顺水的人情。遂向杨天兰道:“你去送他。”杨天兰愣了一下,眼中很有些异外,却也是很欢喜的。胤禟只瞅着杨天兰不语,她的衣服着实单薄了些。 帝王已端起茶来,见二人尚未动对胤禟说:“你不必推了。若不这样去,她必是不能安寝的。”胤禟转身道:“外臣夜宿宫中于礼不合。”帝王冷冷的轻轻转动茶盏,望着清澈的泉水中碧绿的叶片慢慢舒展,黄金桂特有的幽香一点一点地渗出来,令周围的空气显得有些迷离。他道:“迂的很,礼由人定。” 与胤禟携着手走在深夜的宫禁中,他们二人离开帝王时,帝王怕她冷着,与她端正着外衣时,靠近她,在她耳边细若如蚊的说了四个字,“寡情薄性”,他在责她。她雾气蒙浓的抬头看他,一丝笑意却在他唇边蔓延开去,他拍着她的肩道:“好生送他。”行了半礼躬身告退,他的目光似乎一直望着她,直到她走出了院落,才感觉身后一直追随着的视线消失了。 这时与他第二次走在这深夜的宫墙中,只这次没有人跟着他们。只有一道道上匙宫门被打开,推动时极磨人精神的吱哑声。这声在平日到是寻常,这时却是让人生出一番别样的感受。杨天兰伸出手去承接朗朗月色,月光从指缝漏下来,柔软而轻盈。 杨天兰与他走的很慢很慢,她低低的道:“我想你了。”胤禟的脚步停下来。然后抱她,动作轻如羽毛。她靠在那具熟悉的怀抱中,异外的没有哭,努力的在他怀里蹭动,然后扬头看他说:“你身上有梅花的香味。”毫不异外的看到他眼中的红来。月光映照着他俊美的脸庞,他有些调笑地说:“天兰,你最近瘦了那么多,抱着都觉得不舒服了,没有好生吃--------” 她说:“那有我胖了。没见到你,反而吃的多些。”他笑了一回,接着却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很认真地看着我,然后说:“别累坏了自己,对自己好一点。”他声音有些低沉。杨天兰只抱着他说:“我担心你。最担心你。我方才以为你走了-----我-------”她方才很恐惧,但她没有说。 方才帝王对她显的是那么的亲密,然他却是---------。帝王平日里有时会替她穿衣,会哄她替她打理头发。她也提出抗议,帝王都只会轻轻地笑一笑,然后说,乖,别动。可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甚至有些享受。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消磨你的意志,使人变得软弱。这是帝王所要的。他就是要她依着他。 帝王是故意的作与他看的,他是有意要让他误会什么。他看到了这些,他会不会-----她眼里一湿道:“我与他没有-----”胤禟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傻瓜,你在乱想什么?”她紧紧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万一,万一-------”胤禟轻抬起她头来:“没有什么万一,我不是那种人来,他何尝是那种人来,他就是小人,也是个真小人。”若是别个,他更是担心些,偏是这人,他到不担心些,他必是能护的她周全的。不是因这人的为人稳重持厚些。别人都说他傲气,那人素日的傲气只不过隐而不发罢了。 他知他如此之深,也算是赞赏,为何却是死了心的与他别扭呢?他深深皱着眉头,闭了眼晴,当那双漂亮的眸子睁开时,那里面盈满了痛苦。他忽道:“天兰,再等我一等,好吗?”一场宫变即将在眼前卷土重来。她吓了一跳:“不要对我许愿。我怕。”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微微颤动,心里明白,他真的是吓到她了。 她咬唇问他说:“你方才那句从圣祖皇帝驾临我们府上,你就退无可退,那是个什么意思?”她隐约觉的这是句要紧的话。却猜不出其中的意味。他微微挑眉,沉吟了一下说:“没什么。一句寻常话罢了。”他不愿告诉她,当年圣祖皇帝在私室之内,对他有一番考评,有隐约的深意。然那深意不知怎的流传了出去,使他落的不得不执剑而立,这怕是圣祖也未曾想到的,他的一瞬动念,会影响如此之深。 他眼瞅着她眼中又涌上一阵湿意来,她问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他轻笑一笑,执起她的手,越发与她的指交缠:“我不想让你担心。”杨天兰神情有些微的迷离,月光如水,她为什么死活要见他来,他怕他有所动作,他怕他-----她一咬牙道:“你还记得旧年间,在离宫那晚我与你说了什么吗?我说雍王会继大位。如今他继位了。我现在要告诉你,不论你在想动作什么,你会失败,你信我吗?我就是知道结果,你信我吗?” “天兰------我不信。”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脸,半俯下身子凝视着她。他的脸离她的很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呼吸时的气息。他说他不信。杨天兰又恼又怒,她执拗地拉住他的衣服,加大了手劲,低吼:“我把什么都告诉了你!……”她怕失去他。他不懂吗? 某人怒气冲冲的不等宫人开门,便踢门而入,气冲牛斗,然下一秒便仆伏在金丝楠木的豪华地铺上,头顶被子缩扭的团成一团,在被子里面卷来卷去的不痛快。这么快就回来了,缠绵完了?某人发出闷闷的哀号,帝王只作不知,仍作酣睡状。这楠木地床是今儿才换的,边子上雕满了极其金细的牡丹,工是苏作,方供上的,若是平时某人必啧啧的观上个半天,今儿却连瞅都未瞅上一眼。 某人裹了被子,脸色微红,散发如鬼的挤上床来,帝王翻了个身,侧头向里。某人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换个角度,紧巴着他,鬼鬼祟祟的龇牙。某人压低嗓门推他:“睡着了吗?我有话要与你谈。”在她的魔爪骚扰之下,他哪能睡的着呢?这个时辰谈心?别扯了吧。宝贵的睡眠,只剩下不到一个多时辰,一会子他还要上早朝,早朝完后还要引见官员,一天都是事呢。他可不象某人还能偷空补个眠,着实不想理她。 某人改变策略在他耳边吹气,非要闹起他不可,报负这绝对是报负。他只得撑起眼皮来,张手把她的头压在他的怀里来,含含糊糊的说:“宝宝,有话明儿再说好吗?”“不要。放开!”某人挣扎的想昂起高贵的头来。他眼也不睁,打开被子硬把她拥进来,这被子比一般的尺寸要长上二三寸,主要是为了迎合她喜欢蒙头呼噜的习惯,经了一冬,预备的都按新制式做来。某人仍在他怀里挣动不停,他费力睁开眼来,向她淫邪一笑,某人吓的缩了缩,把他的脸推到老远去,他吓她:“要你别动就是了。再动,我可保不准下面会出什么事来,乖!” 她咬牙道:“你说他怎么那么恨你?”他深情款款答:“还不是因为你!”她怒道:“屁话。我又不是红颜――嗯,那种女人。除了这个。”他仍把她搂回来:“男人很复杂,要名、要利、要权要尊严、要成功。你不懂。”她叹气:“他有苦衷,不得已。”他道:“他不是一人儿,他后面有一大帮子人指着他呢,你要他不顾?他真做墙头草,负情负义,你还不咬死他。”唉哟,他冷不防的痛叫了一声,某人的利齿很不小心的咬了他。她恶狠狠道:“先咬死你。你最坏,坏的流浓了。” 他颌首:“好好好!宝宝我最坏了!他最好,行了吧!容我也眯会儿。我今儿为了你也算是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劝也劝了,威胁也威胁了。你都看到了。我只能做到这儿,我是皇上,朕有朕的立场。若是小家小户的,家全与了那些个人又有何妨?值个什么?可这是国,不是我一人的,我不能愧对列祖列宗。”她辩解说:“政见不同,就不能和平相处了?双方可以稍稍迁就嘛!” “已经迁就了不是?”他苦笑,哪里政见不同,这是要抢班夺权,急着要带剑逼宫啊!。帝王家哪朝哪代,皆经过如此。愁又如何?正是新朝初元,是百驰待新,不建设可以,却不能暗里使坏,明处还指三道四的,这没有一个帝皇可以姑息这样包藏不臣之心的狞臣。某人唉唉唉直叹气:“我与你在某些地方也政见不和,你干脆把我稍带着也――――”,帝王轻轻吻在她的颈窝里道:“不舍的。” 想及帝王已经磨刀霍霍,那边也擦起刀来,她道:“……哎哎哎!他不信我,我都说了,为什么?”没头没脑的,帝王眯起眼来。她闷头哀叫,然后她翻白眼做鬼状,贴近帝王:“我是鬼,能知生死未来,你不怕吗?帝王说:“罪过啊。这孩子在孟婆那喝错了汤了。记的见了她,上阎罗那告她失察去。”搂紧她,继续睡。 月黑风高杀人夜,在月黑风高之时,除了杀人,还可以做点别的。蒙古王公的驿馆,有青衣人乘着人杂之时,顺着墙根儿溜出去,他怀中有密信一封,身怀重责,武功一流,他靴上还暗藏尖刀一付。从驿馆出来,这人并不急着回转,不紧不慢的转了几个弯子,方见没人,才在十四皇弟府的后府墙那跃进去。 月黑风高,某人细读了那封子信,眉梢很有些喜意,言道:“这差办的好。到底爷没白从大阿哥那里将你挖了来。去账房领爷的赏二仟两银子。”二仟两银子,这位爷一年的薪奉,好大方啊!青衣人谢道:“奴才也无大用。这还都亏的以前大爷的路子和人脉尚在。以后若成大事,十四爷只管不要忘了大爷也就是了。”某人赞道:“好忠心。爷必不亏你。”青衣人一晒,若是忠心岂投二主来。 月黑风高杀人夜,在夜黑风高之时,谁又能说不是归依天主的吉时。贝勒苏努府上,大管家挑着小灯笼送出二人来笑言:“有劳,有劳,有劳主教大人与我们受洗。”某主教一脸庄严:“这位兄弟,让迷途的羔羊重新回到伟大的圣主圣灵面前,是我们的神圣职责。放心,那些异教徒迟早会受到上天的审判。老天会罚他。信我得永生,愿圣母保佑你。” 当大管家关门而去。某主教垮下脸来:“这府里人怎么这么多。累死了。穆景远,车呢?”一晚上为二三百旗人受洗,还要偷着干。在后面捧着圣瓶的穆景远,也就是改名前的马利埃,嘀咕说:“人问你,信教能得钱财富贵吗?你一口允了。改明儿人向你要,看你怎么下台。”教义都不懂,连圣母也皆唤菩萨,哪是真信来? 某主教显然听道,脸一红,却转身换了一付颜面来,苦口婆心的道:“我们辛苦的潜回京来,为了什么?是为了弘扬我们全知全能的主。要这些人都信天主,围绕到伟大的罗马教庭的治下来,让这些人知道头顶上只有一个天,不是这儿的皇帝,是我们的天主。你忘了在福建那些愚民是怎么向我们掷石头的?毫无教化,乡村野民,野蛮凶残。动不动就撵的我们满山满海跑,唉哟,车呢!”穆景远寻了车来,一块坐车回下处去。某主教道:“你没忘了罗马圣使的话吧。”穆景远坚定的点头,很有些狂热的味道。此时的穆景远已早不是旧时杨天兰认识的那只纯结的小白羊了。生活磨励了他,也磨昏了他。 月黑风高杀人夜,月黑风高也是赶工夜,工匠们不顾辛苦,挑灯夜战,为圣祖皇帝移灵,也就些日子了,某人夜查灵寝,到也无心细看,只皱着眉叫过那头儿来,指着那杆柱说:“怎么这么慢,快再刷就一层,也就完了。”工头儿低眉顺眼的回道:“八爷,这道漆还未干呢,再刷一道,恐不好看。这活儿赶不得。”某人脸露不悦:“爷不管,你办老了事的,必有法子。快些收拾好了。”工头儿心里暗付这位爷好急的性子,这是温润如玉的八王吗?就这么急着回京? 一般是月黑风高,体元殿里红烛莹动,高床暖枕,某人却无睡意,只怔怔的看着烛火摇动,忽用力掷杯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殿外底下侍候人等,不敢进来,慌然的在门口借着门缝探头探脑,不防门缝被人重重的一合,小宫人不防头唬了一跳,呆坐在地上半响,才爬起来跑了。 古语云:夫国者,当察众心,施百务,令叛者归之,危者安之,畏者欢之。他无比可笑那人一付千古明君,体恤臣下,且是痛心疾首,惺惺作态的那样,这么会扮着,怎生不去做戏子,可惜了这天付的异禀去。 他到是愿做贤臣的,那刻薄人让你做吗?天子忌权臣。翻开书来,便见史上血流成河,枯骨积山。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到想不争来,可不争来,被人一枝枝的绞了,还不如大鸣大放,抱成团来成事。哪怕是不成的,起码对得起爱新觉罗这姓氏来,窝窝朗朗的不是汉子。那人常称自已为铁汉,又常冒出:“朕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皇帝!”,他比他来又有差吗? 他一般也是有血气的,有耳目心知的人,绝不甘心在他面前屈膝迎合。事事如付之天命,那么人的这颗心是什么用处呢?天兰一句我不是春枝的妹子,便眼巴巴的瞅着他,生怕他恶了她去。她不是她,就了惊了他去?他岂是那样的人?她就是现从那聊斋中来的,他又有何惧也?何况他不是无所觉,因人性格再变,也是有限的。但他就喜欢她的无所顾及的刁蛮小性来。 他如何不知她的忧心,他也时时顾虑,徒然劳心。他兵行险途,每一步都怕一回头已是万丈深渊。要她回来,不是无非常之法。然这外面也乱,人心思变,还不如在那人身边些,到也安适。那人不会亏她,他到是知道的。每个人的脾气、思想、胆量不同,行事方式也不同,他有自己的考量。他要她只顾着自已就好,她体会了吗? 早朝尊贵的帝王与臣下们议谈国事。他的眼在某个臣下的脸上多停了一下,一对儿黑眼圈。他瞧人,人也瞅着他。视线到也不想多交,各怀心思,且各自瞟开去。所谓人言说,爱一个人就放了她。这是屁话。这是不懂情字。自已好不容易陶治教育出的一人来,舍得让与谁去?他从未有负愧之心。他何愧于谁来? 杨天兰好福气的睡到自然醒,起来好半天,却是精神萎靡的很。在梦中她看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着血对她微笑,他的目光是那么柔和,可身后重重的帷幕里,是隐约闪烁的刀光……,她在桌边沉吟了好久,方挥毫写字,每日日练字一百,这是从不间断的。 练字时二拨人来请见,一拨人是从景仁宫那拉氏那儿打发与她递东西来的。杨天兰有些诧异。 当初择宫室时,那拉氏相中的居所不是景仁宫,而是有着五跴斗拱,苏式彩绘,极明丽贵重的钟粹宫。然帝王不许,只命她在景仁宫和景阳宫中择上一个,那拉氏便委委屈屈的择了原来圣祖生母佟氏那间景仁宫住下了。 那拉氏是有些疑心那座宫殿是皇上有意要留给某人的,酸意冲上来压着胸痛,因有些赌气在装修景仁宫时命人在檐上做了最高规格的极富丽的龙凤和玺彩画盖过了那宫里的苏式彩绘才是罢了。分完了房头后,那钟粹宫仍是空着的,并不知道何人将会入住,每每当那拉氏看到钟粹宫前殿那兴龙殿时,更是疑心。 杨天兰不见那边的人,只命人把那边递的东西送上来与她瞅。碧玉领命而去,转回来回道说那边人,非要亲见了面了方递交东西。杨天兰把笔往笔架上一搁不耐说:“要与不与的,不与便请他回去,罗嗦什么?” 碧玉又出去了,再进来果真递上一个盒子来。杨天兰打开盒子,盒里最上的二本书,杨天兰到奇了怪了,那边怎的风雅起来,想着送书与她了。一本是宫规一仟二佰一十五条,宫中人为了活命皆是倒背如流的,只她未看过。另一本却是包装极华丽的却是本旧书儿,书皮上写着《内训》。杨天兰拿起那本《内训》,随手一翻,里面尽是图画儿,但天兰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暗怒。碧玉道:“主子----”,杨天兰却是将那书慢条丝理的合了,然后拿着那盒子边,把那倒个底朝天。 从盒子里掉出十几尊牙雕的小件来,姿态各异,碧玉臊的满面通红的“啊”了一声说:“奴才叫人去抓了那二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这个,这个,也敢拿到主子跟前来。”碧玉慌然来收。杨天兰用指拈起一件来,细细看赏,不怒反笑:“牙雕,一门传统艺术。这件为镂雕,色实细密,色泽柔润光滑,雕工细巧,应是广作。用的材质还是太阳心的啊!”碧玉请罪道:“奴才该死,不知道里面竟是这个!”后宫险恶,是防不甚防啊。 杨天兰哼了一声说:“人送了来,就收了吧,横坚是件东西。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替我回件礼去。难为她这么贤良淑德,仔细到如此。”景仁宫下午便收到了回礼,回礼是一件玉器,青白玉材质,长五寸一尺,棍般粗细,头有粗罗纹,是一件玩器。那拉氏开盒看了,一把摔在地上,四碎。那拉氏面由青而白,由白而紫,咬牙且如利鬼,只喃喃说:“羞辱我到如此,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第二拨来请见的却是内务府的管制衣的官员,专与她量体裁衣来的。制衣的官员象来练就好眼力,从来都是目测裁量,是什么衣服要亲自量体才制,如此慎重?问与碧玉,碧玉也不知道。只猜说是不是移灵时用的?杨天兰觉之有理,方让量了。内务部一行涌进五六个人来,围跪着一顿量了。又请升座说要量一量冠帽的尺寸来,杨天兰更奇,这也要量来吗?旗人女子戴冠帽到也是寻常的,故也没有多问。 被这二拨人一闹,杨天兰也没了心练字了,出去散散,且不许人跟着。转到平山居,一伙人带着袖头,干的热火朝天。见她进来,众人皆起来请了安,再各干各的,工作紧,任务重。小齐倒了茶来笑道:“您来视查工作呢。”杨天兰白了他一眼,慢慢地啜着茶:“有什么重大战果啊?”“查出了二十三家的亏空。最大的一家是江宁织制曹家,那家亏占的可就大发了。”吴伯仲嚷嚷道。 “曹家?”杨天兰喃喃道。若不是那个曹家?“怎么办的啊?”小齐道:“自然是限令其赔补亏空的。后又将那家子人锁拿到京里来了。”他知这位最忌抄家二字,说的极其缓和。 贪腐也是有的,以权谋私,奢华过费也是有的。然曹家的巨额亏空如何来的,要不是圣祖----,何至余如此之大。这时一推一二五,是不是有点不仗义。“现交与谁看管呢?”杨天兰问。小齐见问的这样细,故翻了文书过来道:“哦,皇上命怡王看管。”老十三素来待人还不错,杨天兰叫了碧玉来,写了一个贴子与碧玉说:“去交给怡王去,说是我说的,让他好歹照看些。”碧玉去了。小齐笑道:“这家子莫非您有些交情?”杨天兰一怔,含含糊糊的说:“也许认得吧。” 吴伯仲因捅捅小齐,小齐便说了:“因差办的好,皇上要扩大战果,命我们到各地巡回督查呢。在平山居办公,到可以时时的向您请教,这会子下到地方去,还真没那个胆气了。”在中央清查工作展开的同时,地方清查其实也普遍开展起来,只是进度不快而已。显然帝王是准备将红旗插遍每一寸土地,清洗吏治,更广泛的更换新血了。吴伯仲、小齐等皆眼巴巴的看着她。他们是想她一道去的吧。 杨天兰叹了一声拍了小齐的肩道:“好好干,怎么着也挣回御赐的一对瓶子来,光宗耀祖。”御赐赏瓶,就跟国家奖牌差不多,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啊。小齐忽说:“我到不为那对瓶子。”杨天兰看着他道:“那为了什么阿?”小齐把胸膛一挺:“为了皇上,为了百姓。” 有信仰了啊。信仰是人生的灵魂,是行为的舵手,信仰是人对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选择和持有。人生价值的实现是建立在信仰支柱的基础之上的。一个人有了信仰,他便有了行动的方向,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杨天兰点评了一句:“民贵君轻,以后把百姓放在前面。” 信仰使人拥有力量,信仰也使人失去力量。但愿这些人永远都有这样的激情。在这些人的眼睛还算清洌的时候。 她方踏出校门时,也曾热血沸腾,充满着要成就一番事业的豪情。她一个拥有注册会计师执照,会计系毕业的本科生,后来怎么做了与专业无关的秘书,这其中的甘苦,一言难尽。她记得她做为助会,跟随着前辈如何在酒桌的吃请中结束了一个案子。她记的她在洗手间吐的一塌糊涂,她瞪着镜子中她自已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不做假账。”后她拒绝在那份标准审计报告中签上自已的名字。她坚持要求加上说明段。前辈的脸越来越难看,她的下场,最终自动辞职。人说社会是一个大染缸,不同流合污,便会被淹没而死。 她杨天兰从来不合时宜。不论她在哪个时空。一人闷闷的回来,有人立在她的书桌前,负手看她的字。她且是盘腿窝到炕上去。乱翻那人的东西。忽看到一折是参江苏巡抚吴存礼的,说其将贪婪所得,广泛“馈送”大小官员及太监等,共计二百二十六人,计银四十四万三千七百余两。名单附后其中有:大学士嵩祝、王(扌炎),王顼龄、白潢、李光地等,尚书赖都、陈元龙、张鹏翮、赫奕、田从典、穆和伦、孙柱等,总督赵弘燮、满保、鄂海、赫寿等,太监魏珠及胤祉、胤禩、胤禟、胤誐、胤裪、胤禑之太监、家人等。(胤折上写允字避讳)她着实的唬了一跳。 那人在案几边不紧不慢的道:“宝宝,你的字越写越好了。极类我。”某人忽跳起来夹携着那本折子狂奔进房间里,躲在被子里,且是死活都不肯出来。帝王朝里喊道:“猫儿,晚膳有炸的焦焦的白蟮也不吃了?”某人吞了吞口水,翁声翁气的说:“不吃了。”怎么吃的下。 桌案上宣纸上写的来来回回只有四字,帝王是有一股子不平之气直冲霄汉的。同气连枝,谁与谁同气连枝呢。某人正拥被装睡呢。不防有人将她连人带被压在身下,恶狠狠问:“我是谁啊?”杨天兰半睡半醒,又偷了人的折子,理亏着呢,喃喃说:“皇上呀……”帝王紧了紧她:“宝宝我到底是谁呀?”她道:“夫子啊!”帝王决定不放过她了,沿着脖子一点点往下挠痒痒:“我谁呀?我谁呀?”杨天兰弓着身子咯咯咯笑,笑完了嘟囔:“别尘居士,我的四哥……别闹了,我不舒服。” 听到她不舒服,且不与她闹了。抵头探了探她的温度,到是与他一般,只是见她垂头神色倦倦的,遂命传太医来,因对她来一向是仔细的。她摇头说不用了。正是担心她,帝王却瞧见那明黄的一角折本来,眼里未免有些冷意,她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小脸未免白了白。帝王很严肃的说:“你拿过来的。”她有些心虚的点头:“嗯。”帝王猜:“准备毁尸灭迹?”这句话用的是肯定句。杨天兰干笑的摆手说:“我的觉悟哪有那么低去!” 帝王哼了一声,冷不防将她抱起来,快速向门边走去。杨天兰一迭声说:“我错了,我错了,……”帝王冷哼道:“你还知道错啊!”杨天兰惊叫的带着哭音巴着门:“你要干什么?”帝王说:“丢掉算了。”她肩膀一垮,惊恐的腿踢脚蹬的说:“不要,不要。”她才不要去那华丽到的闹女鬼的房子呢。帝王低头凝视她的眼睛,她则含嗔带怨,可怜巴巴儿望着他。帝王说:“非丢不可。”她死命搂着他脖子:“再也不敢了。错了还不行嘛。”人哪舍得丢了她去。帝王已抱放她坐在御桌前,炸的香香的白蟮,热气腾腾刚上桌儿。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5章 章节字数:10117 更新时间:08-11-15 10:24 杨天兰到底是担心那参江苏巡抚吴存礼之折牵连到胤禟之事,但经了这一场事故,已不好再对帝王言些什么,因帝王虽与她仍做玩闹嬉语,她却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帝王虽是笑着,但他的神色中已有三分恼她之色,她是看的出的。 思虑半天,仍将这事问之胤祥,胤祥似笑非笑的说:“近来走爷门子的特别多,居然又添上你,爷这门子可不好走。是要有些个想头的。”杨天兰听了啐他一口道:“还要想头?我不给。”胤祥端坐在椅子上,把那袍摆一打,且别过头去气她:“那爷就不说。” 杨天兰恼的把脚一跺说:“我走了。”看她真急了,当真要走,胤祥站起来拦她说:“喂,真走了?”她仰头看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明明知道她的焦虑的。胤祥趣她道:“你也一般的这样,怎的就不知道求人办事的规距了?就没有人走你的门子,上敢着巴结你?你喜塔拉家几个成体统的与你递过请安的折子了吧!我前儿还听说有人还打老远从盛京来哭天抢地的争着要与你额娘、姐姐迁吉地的事呢。” 杨天兰觉的心里一燥来:“我不知道什么规距。也不干那混账事。你几时见过我------”“原来是混账事!”胤祥道。她一口气哽在胸里,掖堵在那里。若那些个人,想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就想着错了。她不是那种人来,再说了,她也未得什么道,不过是那些人眼力界浅薄。 胤祥瞅着她气色不对,知道这人真气了。忙道:“与你闹着玩呢,就当真了?傻子!一点儿都没长进。告诉你吧。吴存礼那些个,自然是跑不了掉脑袋的。但法罚不了众,何况有那些个宗室,若一般也陪着掉了脑袋,那咱哥几个就没人了。放心,没有单放了别人,只狠罚他的。”杨天兰半响不语,方咬唇说“当真吗?” 胤祥叹道:“一点风吹草动就是如此了,若是------你怎么处来?”杨天兰怔仲了会,忽笑道:“你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吗?想也是白想。最近想的多,只觉的心只是酸痛。”胤祥低头看她,只见她的睫羽颤动不停,她的菱唇淡粉柔润,她的气息轻如幽兰,胤祥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是想拥住她好好安慰的,却然---- 她忽然转眼看他,胤祥猝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脱口而出:“把你前儿临的《多宝塔》送与爷吧。”杨天兰看他说:“你要吗?”胤祥更不自在说:“爷哪能白告诉你的,想头还是要的。”杨天兰用力捏他一把,胤祥夸张的地惨叫连连:“喂!好你个喜塔拉天兰,过河就拆桥啊!别想着下次让爷再帮着你。”杨天兰冲他吐吐舌头“那你别整天过来蹭饭吃。再来了,你家那位可就要杀到宫里来了。” 某人气的丢出一件物事来,杨天兰早闪身避开了,从窗子外探头进来啧啧的说:“了不得。光听到你家娘子要杀进来就吓的丢了鞋子,若人真的来了,还不就要闹的上吊谢罪了。不用怕,有我替你拦着呢!”一面笑,一面把那只鞋子用脚拨落到花架下的金鱼缸里。当某人跳着寻出来时,她早就跑远了。他有仆从替他带着衣服预备着替换着,她就不信他能随身多带着一双鞋预备着。 果然人出门是没有料到要多预备一双鞋子的。唤了仆从来,某人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又让人白白退下去了。仆从有些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因鞋子湿了一只,又不想人知道去,只得在那朝房里盘腿坐了一上午去。正装着手不释卷,日理万机的样子,一小太监来请说:“王爷,皇上传您去呢。”某人一怔,立刻恼的,挥手象赶蚊子似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正愁的跟什么似的,弘历和弘昼下了学过来,某人满面笑容的哄着二人上炕来聊谈,二人不知有诈也盘腿脱鞋而坐,正聊到欢处,某人忽拍额惊道:“瞧你叔叔什么记性,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皇上还叫爷呢。你们慢坐,慢坐,一会子再聊。”下炕穿鞋急急的走了。 弘昼直直的死死的盯着他十三叔的脚,直到他出门去。他回头与弘历道:“十三叔真是忙的很呢。也是实心的为皇阿玛分担着国事呢。你看,皇阿玛一叫他,他急的鞋子都穿错了。”弘历正翻着公文呢,慢不惊心说:“是吗?”,弘昼瞅着他笑说:“四哥哥,他穿了你的鞋子。”等弘历反应过来,弘历急往下看,可不是嘛,他那双才上脚的新鞋没了。可奇了怪了,炕下只有一双鞋是弘昼的,就算穿错了,也应有二双去,难道他十三叔今儿光着脚来的? 一眨眼的功夫,弘昼已穿好了自个儿的鞋子说:“四哥哥你最爱干净,我有脚臭想孔融让鞋也不成。你等着啊,我替你去叫人去啊呀”弘昼闷笑着闪了。弘历还在后面叫:“你,你,你,别叫人了啊!”丢人啊,丢大人了。难怪人说今儿不宜出行呢。早知道就不现这双绣了祥云的新鞋了。才上脚的啊!还没有在某人面前现过这双秋香色的鞋呢。 某人很郁闷,有人也很郁闷。胤禩方从工地上监督回来,还来不及做些私事,就被人传进宫去。帝王开口便责他说:“老十仍逗留在张家口。看着那劲头儿是要在那安下家来了。”胤祥说:“兵部现参他呢。”胤禩万料不到是问这个事,说:“这个-----”胤禟也在。他就瞅着胤禟。帝王瞅见,指胤禩道:“别看他。他写了信去,不中用。朕现在问你说怎么办吧。”胤禩为难道:“皇上明鉴,这个,这个臣弟也无法子啊!”帝王冷笑道:“你没法子了。平日里你们不是好的跟一个人是的。”帝王转身命拟旨着廉亲王胤禩议奏胤誐停驻张家口一事。 胤禩只得领旨去议奏此事。本想着胤禟能一道儿,却没料到跪安时,帝王命胤禟暂留一留,还有事呢。胤禩一人行跪安礼,直着躬身退到门边,才转身去了。他心里又有些个不自在了。他不在京里,听说大半夜的皇上仍与他九弟密谈,又据人报说,他不在京里的这些日子里,他九弟常进宫去,且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又有人秘报与他,最近他九弟没有再明着与逆皇上的意,关系到有和缓之意。胤禩的眉皱着重重的。 他去了,帝王不作声,只漫不经心地泯着茶,胤禟因从方才临未了他八哥退下去前的一眼中,他看到了二个字,猜疑。他心里也难免不舒服,帝王与他能有什么议的,他即不担职儿,也无重差在手,一闲散人儿,离间之计,这人使的好熟啊。 胤禟自已个往那椅子上一坐朝帝王说:“借您个地儿,眯上一会儿。”说毕闭眼就半歪着了。胤祥默不作声的瞧着他九哥,多了一份欣赏,这样的胆识与心计,天下也是少有的。转头对向他四哥的眼,他四哥眼里并无冷色,是一副温和的面容,看不出他心中的波澜,让人觉得身处迷雾。 帝王淡淡道:“九弟若是在这儿凉着了,某人又要与朕好一阵扭着了。她那娇纵性子啊------”胤禟闭着眼,眼前却浮现她的小样,她大眼睛溜溜地望来望去的样子,她巴着他象一只唧唧喳喳的麻雀的样子,她使小性子时撅着嘴别着头的样子,她哭时两行清泪皱着个脸的丑样儿。 胤祥忽道:“四哥,今儿在您这儿蹭饭啊!今儿吃什么?”帝王一笑道:“怎么,又不回去了。今儿吃糖醋鱼。还有杏仁酥,你也惯?”帝王一双幽深的眸子泛着深邃的光。胤祥难得讥道:“有什么不惯的。吃吃不就惯了。哦!”胤禟知道这话是说与他听的,往日的温馨已恍如隔世。如今个她吃鱼,谁与他剔剌呢?心说不乱是骗人的。 胤祥忽拍手说:“说一个笑话儿与你们听,前儿她不是吃白鳝呢。有些个人不认得,只作蛇呢,吓的跟什么似的。有好事人就传开了,说是宫里皇上跟前有个南边汉人,还专好吃些生腥之物,行动着都带着阴毒之气呢----”帝王忽重重的放了盖碗在桌上,沉沉的发出一声响动来。帝王瞅着他,眼里很有些恼意,这显然不是笑话儿,这是话里有话儿。连胤禟也嗅出这话头儿里的危险来,他睁开眼儿,却与帝王的眼对个正着。 谁人在传这个?好大的胆子!她本就-----,想必是她平日大异北人的喜好,和那不经意中脱口而出的南边土语惹了人疑心了。帝王脸色很是阴沉,不知在想什么。胤祥到是托着腮望着他二人出神。 胤禟很不安,一再的瞟向帝王,他知道那事吗?那中伤话里,有一二分子实,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什么?可是那事儿据他所知,除了天兰与觉罗永贵说过,到好象没有人知道似的。而觉罗永贵是个口紧的人。那是谁呢?是随口一说,还是精心裹挟出的呢?他担心。然帝王当着他,召来人,交待一番,一个妄议者“杀”字出口,胤禟长长的吐了一口子气去。 一时胤禩来回议的结果,说堂议上,议的令胤誐速往蒙古,并将不行谏阻之长史额尔金交部议处。”帝王驳回道:“所议不妥,再议来。”命再议。胤禩无法,只得再议,再议仍不妥贴。 次日,仍议的无结果。再次日再与诸王大臣详议。终黄昏之时,胤禩来见帝王,这次议的让帝王满意了。这次议的结果是将胤誐交宗人府永远禁锢。胤禩回完起来时,身体晃了晃。他的眼前浮现的是他九弟听到这提议的时候,不敢置信,且幽凉如湖水般的双眼,他九弟拂袖而去。 他连叫他数声,都置之不理。他让他凉了心了吧。他是没法子啊。人着逼着他呢。这时候要当孙子,但只要忍过了这些个天也就好了,他这么快回来就是为这个。只等送灵那一天,那一天,也没多少日子了。韩信可忍跨下之辱,刘秀可忍杀兄之仇,大丈夫气节固然可贵,但为了达到目的能屈能伸要更明智些。他不信他十弟,一个七尺男儿就这几天的委屈也受不得了? 帝王于朝堂之上准了胤禩的奏仪,下谕称:向来胤禟、胤誐等俱听胤禩指示,故朕望胤禩教诲胤誐等,使之改过。但胤誐乃不但不行教悔,反激成种种妄为。朕今施以恩泽而不知感,喻以法令而不知惧。朕自当明罚敕法,虽系兄弟,亦难顾惜。”胤誐从此被就地圈禁。 谣言被帝王用“粗暴”的手段扼杀在萌芽里。人可以用强权堵住这悠悠之口,然却不能连心和思想也一并堵了。所以强权从来不是真理。因有所顾及,人皆不敢肆无忌惮。但无声的控诉更是让人身上寒毛一乍一乍的。当杨天兰看到某些人用一种含恨带怯的目光悄悄儿在她身上打转时,她还是着实的唬了一跳,几乎是立即抱头做鼠窜。 强权站在了她这一边,杨天兰还是怕的,尤其是当那传的加了许多枝叶,几乎构成了一部章回演义小说的版本传进她后知后觉的耳朵里时。她最怕南人这一句,那感觉就象中世经的巫女已经被人架挂到了柴堆上,执着火炬的阴森森的人们冲她挥舞着拳头嚎叫着:“烧死她,烧死她。” 她是怕的。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从养心殿跑到平山居里躲着。屋里人实在是不能忍受某人躲在书架的最深处期盼着扮成一堆书。还喃喃的念叨着不服气的怨言。 某人喃喃的道:“心如蛇蝎?太失公允。好吃什么就是什么了?就算真是好吃蛇了,也只能说明我是一只老实本份的剌猥。怎么也与那什么魅惑人心的传奇动物很有些差别吧。”且那能迷的人五迷三道的人,是一穿着黄袍的。哪是她来?小齐一口茶水喷出老远:“你老实本份?”“我不老实本份吗?” 在某人杀气浓重的目光中,小齐生怕会血溅三尺。敢紧点头儿肯切的说:“老板你是天底下最老实本份的人。”人买一个烧饼要三个大子儿,这位可以勇敢的还价到一个大子儿,实在是老实本份啊。某人盘腿捧腮头顶一部《史记》很满意,屋里人齐声拍马,歌颂她的伟大、老实、本份。 吴伯仲踹门进来,一双爪子污黑黑的,满脸得意扬扬:“有吃土猴子的吗?不多啊,限量供应啊!”“大补啊!”土猴子就是土蝉,这时节还在地里,到了六月就飞上枝头鸣叫去了。屋里群人包括顶着书的杨天兰皆眼冒绿光的围挤过来计较:“炸的焦焦的啊!”“摊上个鸡蛋皮!”“别忘了就上香葱啊!” 当即移过来烧茶的炉子,也不知谁人从哪顺来的锅,在院里就炸上了。香到不能再香的味道飘散在空中,口水吞咽声此起彼伏。某人举筷吼道:“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绝不能被打倒!”众人嗷嗷的吞着口水跟着和道:“绝不能被打倒!”某人道:“沉默是最高的轻蔑-------最高的轻蔑是无言,而且连眼珠也不转过去。” 有人咕嘟:“都不服了这么半天,也叫沉默吗?”某人眼白过来牙磨的咯吱响:“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再宝贵的苍蝇也终究不过是苍蝇。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情都败在他们手里。”群人皆吼:“蛀虫!”奸诈!杨天兰放弃了感言布道,因她发现群筷正逐鹿中原呢,赶紧儿下筷,迟了就没了。 当胤祥看到众狼围炉大嚼图,他两眼一翻没吓昏过去,虫子也是吃得的吗?”一份放大的还未卷好的虫子蛋饼被一满嘴流油的某人递到眼跟前来:“土猴子吃吗?” 焦黄的虫尸肥胖而卷曲,细细的虫爪还何持着努力蹦达时候的痛苦,虫尸可怜的死不冥目的眼都还睁着呢。“你不吃吗?那我吃了。傻子!好吃的。”胤祥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伏着树吐黄水儿,恶心啊!这一群都是什么人啊! 某打扫的一宫细作墙后窥见,掩泪狂奔,野兽啊!怪物啊!妖孽啊!不只一人呢,有一大群啊!皇天啊,厚土啊,某人连虫都吃上了。 路德说,“人类精神就像是马背上的喝醉酒的农人;当他在这边起来后,他又倒向另一边”。人在他的两个本性之间不断地来回变动、摇摆:有时,他的思想使他脱离他的感觉,而有时他的感觉又吞噬他的思想,而且他又企图把一切都归于思想或感觉。她便是这种人。 她无法象胤禟坚决的站出来,反对就是反对,有目标,有诉求,公开宣扬,并付诸与行动。她也不能象那人总是充满智慧的争取,围剿他想要的,无比柔软而绵长坚定。 她也斗争,也挑战,也叫板儿,从不屈服,不断的造着壁垒,却也时时的留着后路,她不如他们二人,她从来不能向哥白尼在宇宙体系中完成的革命那样的革命。所以她获的的光明总有缺失。 她惴惴不安的问帝王:“有谣言你听到了吗?”帝王瞧着她道:“即是谣言便不为实,知道了又如何?”她试探道:“要是真的呢?我要真是个汉人呢?”帝王与她抵头而视:“你在担心什么?你就是你,我只认你。放心了?”他这么说,她的心情是有种蓦然放松的感觉。然她看他的眼,咬唇道:“你好象知道什么?”“是吗?”他摸她的颊。南边船上那夜她烧的不知人事时,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若是不容她,岂容她至今?他柔声问她:“今儿还吃白鳝吗?”某人瞪圆了眼晴:“内忧外患如蔓延之火,如咆哮之潮。我要避避风头。”帝王笑。 距离送灵还有三天,这日帝王处置了江苏巡抚吴存礼及相应人等,着令以京口将军何天培署理江苏巡抚。宗室牵连人员一律罚奉,杨天兰心里大安。这日,帝王从户部议,准直隶巡抚李维钧之请将该省丁银摊入田粮之内,直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摊丁入亩运动。 距离送灵还有二天,这日是“谷雨”,春雨贵如油,然这日却未下雨。古训说,所谓“雨生百谷”,这不是好兆头,帝王不悦。 因安郡王岳乐在世时有点“居心不正”,他的安郡王爵早早已撤了。他名下尚有佐领,包衣等无数,帝王想起来,命将岳乐属下原有的所有佐领,全部分予廉亲王胤禩、怡亲王胤祥。 这本是一道恩旨。但这恩旨后有一附加,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胤禩才谢过了恩,就听人说,皇上才命喻那些分过来的旗下佐领下人等说什么:“如果以为廉亲王是你们岳乐之婿,你们就巴着、帮着钻营行走,若尔等有存着这个心思,朕必诛之。并划与怡亲王。”胤禩听了脸上黑沉沉的,虽不作声,却想着:“这算什么?”要想与老十三人,就痛快都了与了他,好象他想争这些个奴才似的。夹枪带棒的与谁听呢? 在这日里他秘会了胤祯,胤祯本是不愿见的,但他八哥一语道破了他要借的东风来,他只得见了。不好在府里见,遂寻了个别处,有些个遮遮掩掩。他没看着他九哥,只他八哥一人来的,他很诧异。随口问:“九哥呢?”胤禩浅浅抿一口茶,笑得清雅至极:“他有事呢。”他二个从来是一道的,如今个什么打起单来。胤祯有些个疑心。然他八哥的话吸引了他,却他比他想的细致。 他八哥果是个精细的人,想的很长远,太长远了,连成事了之后的事,都想到了。他有些个还真没想到。胤祯冷笑。胤禩也瞅着他笑,笑的居心叵测。。改天换日,这个日换起来是艰难的,愈艰难,就愈要做。 谋事在人,成事却未必在天。成事在天不过是失败者的自嘲,无论汇合多少小溪,分出多少直流,长江必然流向大海,历史的洪流在长期上是定向的。胤禩从来不认为他是失败者。事在人为。 胤禟高卧在家,有仆从匆匆来报说:“爷,八爷去见了十四爷了。你看-----”胤禟打发他说:“再去看看再来回爷。”一会子,又有人来回他,他拿被掩了头烦说:“不用回了,下去吧。”事已到如今--- 翊坤宫西配殿,“坐啊!”钮钴禄氏有些局促,手足无措的招呼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他好象又高了点,头才剃过了,头剃得簇青簇青的,目黑似漆,面白如玉的脸庞,越发生的好了。“谢母妃!”弘历礼回的很规距,却明显的有些个疏远的味儿。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一二次,虽是心里念着的,想着的,挂着的,真真正正的到了眼前儿,心里有话儿,有软语的慰贴话儿,也不知是不是他不好意思,竞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问了衣食住行,问了功课,问了师付,问了兄弟间的和睦,问了跟着的人好不好?,甚至问了皇上可好?该问的都问了,该叙的都叙了。然当叙了这些个话后,再也寻不出话来说时,两人被这忽然沉浸下来的静几乎是唬了一跳的,不自在。为什么?一时也说不上来,就象那桌上的茶水,半温着,明明想烧热它,却总是沸腾不了。 “吃啊!也没什么好的。”钮钴禄氏命人摆了一桌子的点心与他,弘历默默看着,随手拈起一块来,桂花样的点心。透过这点心悄悄儿看了母妃,肩背纤瘦,磁样的白。他心里很不是嗞味,几乎被点心噎到。钮钴禄氏想起来问他:“今儿还不到谒见的时候,怎么能来了?皇上恩典的?”弘历点了头,又叙了两句,站起来请退,她母妃也不敢留,送出殿门,就回转了。弘历直直的走着,转过这道宫墙头,忽将身子,依在那宫墙上,今儿不是皇上的恩典,是那人的小恩小惠,他不想明白的说出来。他不想从他母妃眼里看到怨毒和嫉妒。且他才不领这个情呢。 养心殿后殿,某人刚洗了头,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后脖子上,某人低着头细描那青绿山水图,窗外,厚厚的云走的飞快,她弯着头露出一大段雪白的脖子,人仿佛官窑里出产的瓷器,莹润、细腻、轻灵,还有淡淡的水气。这让他想起一句来:“雨过天晴云破处。” 弘历就站在某人身后,弯腰轻轻看着她描,他的头几乎低到她的头发上。某人吓了一跳回头。弘历说:“画的太差。”某人说:“哦。”意志很坚强嘛,继续挖苦。弘历说:二赵要看到你描摹的,要气的从墓穴里跳出来了。”(二赵为南宋赵伯驹、赵伯骕以擅作青绿山水著称。)某人说:“哦!”从母妃那回来,已经恶向胆边生,弘历说:“好高歌猛进是好的,可也要看看手上的的斤两,凡事应由简到繁,由易到难-----” 长本事了啊!某人笑嘻嘻看他:“凡事的确应由简到繁,由易到难,你帮忙写个评语好了。”他是专好题字的,当仁不让。写毕,笔墨酣畅,仍觉不足,遂将小印也盖上,红艳艳的,弘历十分得意,正在欣赏,说:“我这字啊,天下能敌的也少了去了。是吧!”某人命人收了,拿去裱了。回头奸笑:“字好,句好,一会子你皇阿玛看到你在他大作上的题字,必是欢喜的。” 弘历一跳三尺高:“你,你,你-------”某人学舌:“你,你,你,你。”哈哈这回死定了吧。她只是描了几笔色而已,他就当她绘的了,这么大幅的山水,她绘的出吗?弘历捂着胸口,灰溜溜的打道回府去。弘昼与他撞个对面儿,说:“四哥哥,你哪儿不舒服?”弘历咬牙回头,某人笑道:“他啊,他肚子痛。” 头发干了,格外蓬松,指示赶快梳将起来。从门边外猫着腰哧溜蹿进一人来,手里夹着两卷子画,外带一个大盒子。看来是有人要贿赂某人啦。弘历好半天才嚅嚅:“送你的。赔了你了,你可别与皇阿玛说。”二幅二赵的山水,大青绿山水长于灿烂明艳,小青绿山水妙在温蕴俊秀。一盒子的小玉件儿,可爱的很,这是这人秘珍秘藏了好久的。没想到他还是个财主呢。某人眼睛亮亮的,搓着手念叨:“怎么能拿群众一针一线呢?同志啊,注意党性,党性!”考验很严峻。 某人很坚决的别过头去:“拿回去。”他到诧异的挑起眉来:“怎么不合意吗?我再去寻来便是”明明就是喜欢的。某人指那画儿:“这是你的小章。”他一愣“是的。”“有这章的我就不要。”他再愣嚅嚅说:“我藏的都有怎么办?”占有欲如此强焉,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的,着实喜欢卖弄些。还以为他只是喜欢穿二三件鲜明的衣服呢。要真要了他的心头好,只怕好几晚上睡不好,真记恨她一辈子去。 她指那章儿道:“秘而不宣不是好的,人生性应该OPEN一点,好东西要大家欣赏。你能拥有的哪怕有百年呢,对历史长河来也只是一瞬而已,何必要如此?”弘历道:“雁过尚且留痕,何况人焉?”某人点评:“恶俗,恶癖。”他指着她方梳好的蜈蚣辫道:“彼此彼此。”别样的女人。某人白眼道:“注意态度。”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弘历忽说:“我今儿去那边了。”杨天兰说:“早就叫你去了。”弘历半天无声,眼带湿意,抬起头来直视她:“她很-----我不喜欢你。”她看他道:“我不承担你不喜欢我的责任。”他愣了数秒钟,然后叹气说:“你,你------”忽他上前一步,跪伏在她腿上。某人举起双手来吓到了,说:“我不是椅子。”他伏着哭了,低不可闻。“我不告诉人了。好了吧。我这人心软呢!最善良,不要对我搞这种东东。”搞什么悲情的戏码?他听了这句又笑的咳起来。 真是个绝妙的可人儿。他起来斜了眼问她:“我九叔,我皇阿玛,你喜欢谁?”某人被问的骤不及防,他笑:“怎么突然脸皮薄起来了?”某人支着头看着镜中的人儿,忽笑道:“你九叔生的好不好?”“当然是-----”俊美如神仙一样的人物儿,如何不美来?她指镜中人道:“她,骑士。他,美人。”他怔住了。忽看向门口,他皇阿玛嘴角噙着笑意站在门边上呢。弘历端整衣服,低头,请安。 他皇阿玛回来,弘历哪还敢多待,一时去了。帝王自撩了袍摆坐在一张圈椅上闲散的撑着头瞅她,她知道他必已听到了方才的话,脸红到脖子根去,手忙脚乱。但她这人被人惯的胆气贼壮,他瞧着她,她到也是不惧的。且向他吱唔什么“怎么回来了啊?”“今儿有什么事没有啊?”只拿这些个话打混。 帝王看不出高兴来,也看不出不高兴来,也不答话,反正就那样。杨天兰遂捏手捏脚的打算往外溜。看出某人想来个逃之夭夭,帝王且不遂她的意,提着名字叫住她来。某人回过头来,嘟着嘴有些个可怜见的。他向她勾勾手说:“哪去啊?过来。”她立刻缩了一大截,但却也着没动:“转悠一会子去。” 他眯着眼说:“过来。”话语毫不容商量。她颇不情愿的乖乖巧巧移了过来,他顺过她来,她抿着嘴看他。与他的视线相交60秒去,她道:“小民等大老爷升堂呢!”他说:“过谦了不是。您可是骑士啊!大老爷也怕红眉赤脸拿刀的。”她嘟嘴:“我什么也没拿呢。”没拿刀可比那些个拿了刀的还利害呢。他仰头拿手轻捏她的下颌一下,语气轻柔的象凌空而飘的羽毛:“什么时候行侠仗义呢?” 这话里的意味都听不出了,她可就白活了。她干笑着腆着脸说:“夫子,您的得意弟子是想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呢。有了您的正确领导,这太平盛世,和乐融融,路不拾遗的还要行侠仗义做什么?绝对的无用武之地啊!”绝对标准的颂圣之词,还是旧年他教的呢。她自已说的都非常想笑又慑于帝王的淫威,只好强忍着。 帝王如何不知这是打混之语,恨不能连君恩深重,涓埃难报之内献媚之语都说了,只为那人,如何不让人恨的牙痒痒。他不愿忍,却又忍了。他说:“抱我。”她咬唇。他说:“我抱你?”绝不是商量。她从来不喜欢被动。生怕那样就显低了头似的。果然她咕浓着勉为其难的抱住他,他顺势紧紧钳着她,她从不戴旗头,头上也少珠翠,他的颌抵着她的头磨蹭。她说:“你心跳的很快。”他叹息说:“气的。” 她此地无银来:“不是我。”帝王哼哼一声且闭上眼来:“今晚不回来。”她问:“有事?”帝王说:“嗯。”得报青海和硕特蒙古亲王罗卜藏丹津叛。还未许人知道,这是雪上加霜的事,一事未平,又添一事呢。 因不回来,过来白告诉她一声。一屋子臣下等着他呢,不能久站的,松开手去。她到想起一事来,且拉他的袖子说:“我额娘病的不好,水米不进的,又硬是要去送灵的,我担心呢。她-----能不能让他进来看视一下。”她嫡亲的额娘如今在黄土里呢。这谁是她额娘? 还是为那人。帝王打官腔说:“宝宝,这事等会子再说,好吗?”某人有些个愁眉苦脸的。人不待见她,她到还真是契而不舍,就等着人知道她的好呢。何年来?帝王到是怜惜的轻抚她梳的异常标致的头发,标新立异,这人的专好。某人有些不满意的扭着。帝王意志坚决的把某人的爪子架到边上去。 都走到门边了,某人忽叫他说:“嗯,那个,别累着了,字要少写。”话说的乱乱的。帝王立住,半响,眼晴极为明亮,回头笑道:“此去依红偎翠,浅斟低唱,当乐不思蜀,累不着的。”某人怔了半天,真当了真,摸着头嘟囔:“哪个?哪个?”帝王挑眉。某人嚷嚷说:“你那么多个,哪知道是哪个嘛?”一人自言自语:“我应该热泪盈眶的献上最最诚挚祝贺吗?”帝王暗暗叹道:“冤家!”怎生就遇到她来。又何幸遇上她来。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6章 章节字数:11877 更新时间:08-11-15 10:26 圣祖殡宫在停放近4个月后终按钦天监择日选时出殡。这日先步行至景山先贤殿槟宫前行完了礼,方跪送圣祖梓宫出城而去,抬起梓宫的那一刻,哭声震天分外悲切。从槟宫到陵寝这一路,是极兴师动众,又礼数繁杂的。光梓宫所乘之舆,就预备了32人小舆、80人大舆、128人大升舆三种规格,方便不同的路况中使用,抬棺的匠役,从京畿选用,共7920人。 从京师到陵寝,走的是极慢的,分作5程来走,每程准备有一个芦殿。芦殿,也称黄布城,以黄幔围成,内置小帐无数。每日日暮以后,便停棺于芦殿之,凡遇雨也停驻在此。 由于恭送人员众多,身份又各不相同,早修有不同的道路,称之为御路。凡御路所经,无论什么建筑都要拆除,以黄土铺垫,细沙铺地,以备应用。主要的御路有二,一条是梓宫所走线路,因人员众多,路宽而平坦。而皇帝是必需提前到芦殿前等候,并跪迎灵驾到来的,故走的是另一条御道。 皇太后、福晋、公主、命妇等众女眷,要在灵驾起行后,俟灵驾走远,随后而行。因不能一道儿走,故临登车前,帝王特特儿交待杨天兰说:“出门不比在家里,人多心也多,凡事三思而行。切记,切记。”她点了头了。那拉氏那些女人们的眼晴都往这边瞟剌过来,只看着她。 在白茫茫一片素色中,杨天兰心里不知怎么觉的好象有些不祥之意,心里跳的突突的,而帝王这二日又是那样。她不由的暗暗的问他:“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啊?”他看着她,眼瞳中倒映出她,声音有些个悦意问:“你在担心我?”她一愣,然后恼道:“不是。”帝王看着她眼神格外深邃,却未再问来。反叫了觉罗永贵来,吩咐了几句。 然后觉罗永贵便贴身随着她了,她与碧玉坐在车上,他与一参将紧随着车驾而行,她挑帘问说:“你怎么不随着皇上了?”觉罗永贵在马上伏下身来,近窗道:“万岁爷让我与你寸步不离。”觉罗永贵一付似笑非笑的讨厌样子,她啪一声打下这边帘子来。却在另一边挑开了找人。 不料觉罗永贵淡淡的说“凭你脖子伸出二尺去也看不着的。人在老前面呢。”杨天兰气呼呼的说:“不用你管。你知道我看谁呢?”觉罗永贵嗤了一声说:“你还能看谁去?”灵驾所过御路,两边百里内文武大臣,预先跪迎于路右百步外,也不好长时间的挑帘找去,故闷闷的仍打下帘子来。这两边百里内的文武大臣是要候灵驾过,随至宿次,在黄幔城外行三跪九叩大礼后方准回的。 杨天兰因问碧玉说:“宜太妃那侍候的人够吗?”一时又问:“太医有随着她吗?”一会子又喃喃的说:“早起气色就不好,这一路劳乏,又哭成那样,身子吃不消吧。”碧玉十分了解,故小心的陪顺着这位。灵驾在过一桥时,停下,照例是要派内大臣2人轮流祭酒,焚楮城的。 因停下来,杨天兰才看见他来,贪婪的视线便随着他。他对她的吸引力,绝对是她的自制力所无法抵挡的。寻他也容易,她就是能一眼挑出他来。他一身白袍,手执一根金丝软鞭,骑在马上英气逼人。胤禩可能察觉她如狼一般的视线,与胤禟说了句什么,胤禟便策马转过头来,相视之下,杨天兰只觉眼酸了酸,却又冲他笑了笑,虽这个日子是不应笑的。 他们二人并没有随着皇帝的御驾而是随着梓宫,这是为什么?是皇上的安排吗?若是皇上的安排,皇上便摆明了对他二人的不喜和排挤。可若是他们是自请的呢? 杨天兰想及此来,心跳的快的都快跳出胸去了。他们不会是?的确,若是想有所动作,宫外自然是比宫内容易的多。因大队人马在行进中,可乘之机太多,是几乎无法面面俱到进行绝对有效的拱卫的。在途中设伏,成事的可能性可达到60%。即便不成,他二人随侍着梓宫,这也是一个相当充分和高明的不在场证据。 可是帝王若是有防备呢?帝王那句人多心多,可不是白说说的,杨天兰心里一揪,心里有些慌然。她隔帘问觉罗永贵说:“你能帮我叫他过来吗?”碧玉怔住,却不敢做声。觉罗永贵道:“只怕不成。”随侍着梓宫哪是能随易走动的。再来,他自已个儿就不要脑袋吗?半响就听车内人轻道:“觉罗永贵我若求你呢? 觉罗永贵忽猛打起帘子,探头进来:“喜塔拉天兰你-----你不应是说这话的人。”杨天兰垂下眼睑:“我要见他。我求你。”她顾不得眼跟前的人都是帝王的人,顾不得这些个人可能会去与帝王打小报告。她无人可依,她却想扭过什么来。 觉罗永贵眼也不眨的瞪着她,她这气死人的固执还与旧年间一样。到底,人是不便见的,但手帕子去是着人递过去了。胤禟看了帕上的小字,便将那帕子紧紧攥在手里。转头对他八哥说:“八哥你有事瞒着我吗?”胤禩眼睛闪了闪说:“没有啊!”胤禟叹气说:“若是真疑我了,便从此丢开手去。何苦来!”胤禩从马上探出手拍拍胤禟的肩说:“九弟你多心了。我们是好兄弟。-------”胤禟望着天边残阳如血半响,轻道:“他知道了。”胤禩惊道:“什么?什么知道了?”胤禟说了这句,便独自打马上前去。胤禩面色青然,恨声高声叫亲随来。 蒙古克什克腾、翁牛特部一万余人已按着胤祯与胤禩的计议的埋伏于帝王行进的小道上,就等帝王一行来呢。这一万余人皆是乔装打扮,扮作商团模样进关来的,并未惊动地方,算是极小心的了。 蒙古各部皆是为大清披坚执锐,冲锋陷阵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然朝廷却一直视科尔沁位于24部之首,爵高位尊,俸银俸缎均高于其他蒙古各部,在统治蒙古上也主要依靠科尔沁部。利益长久不均其他部族未免生些仇怨。又以克什克腾、翁牛特部为最。胤祯以重利许之,便一拍即合。征战数载,谁人是蒙古精悦铁骑的对手?当横刀立马,逐鹿中原。 克什克腾、翁牛特部忽见马蹄声滚滚,车马如龙,旗帜如织的过来,精神一震,皆喜道:“来了,来了。”顿时执刀挽弓,杀将下来,一时间只听得喝声四起,杀声震天------- 灵驾在暮色中到达芦殿,陈卤薄于门前,皇帝早率王公大臣,跪于北门外迎驾。队伍整齐,无一丝乱色,然只要留心便可窥见禁卫衣襟上有尚未拭净的血气。帝王的脸色很沉,眼底下有冷峻的寒。与帝王的眼对上一眼,胤禩便不自在的低下去。他已看见他们兄弟队里中少了一人,不见了老十四。胤禩视了一眼胤禟,胤禟面无表情。 灵驾由北门进,奉灵驾于殿内正中,陈册宝于左右案上,行夕奠礼,行夕奠礼时,文官在正蓝旗末,武官在镶兰旗末。帝王行了礼便进入行宫休息。杨天兰只看到那人迎驾出来,便知道无事了。那人精于算计,万不是可能有事之人。杨天兰眼尖看到血迹来,便拉着高福儿问:“真出事了吗?”高福儿是不敢瞒这位主子的,故一顿告诉了。帝王临时起意,没有走御道,走了一条土道,然路上不太平,遇上一伙剪道的,跟着帝王的亲兵虽少,险象环生,却个个都是好手,所幸有惊无险。 高福儿说的有点轻描淡写的味儿,杨天兰逼问道:“还有别的吗?”高福儿四顾一下见没人方悄道:“主子,可别说是我说的啊,这遇到剪道的也罢了,可十四爷他搭弓想-----要不是有人挡在万岁爷前头,万岁爷就-----今儿这事就悬了。奴才可是唬死了。死的心都有了。十四爷可是万岁爷的亲兄弟啊。也许是失了准头了吧。”杨天兰心里咯登一下,难道老十四也有份儿---她心里有些个难受。他断不是临时起的意要走那土道的,是知道危险才不去走的。然他没想到土道上也有埋伏,要不然他不会只带那几个亲兵,也不会把觉罗永贵这一以一当十的贴身人儿在这节骨眼儿指了他去。更没想到老十四会红了眼,竞弯弓射他。她替他有些个悲凉。这人怎么这样的人缘儿?老十四怎么这么狠的心。 心里又未免盘算着胤禟的安危,纵算是有份的,然也已得了她的信,必是有应对之法的吧。这么一想心下稍安些。 帝王的大帐,加强了警卫。她站在帐前正欲进去,忽听帐内帝王极其恼怒的声音:“给朕查这拨人是谁的人马?这伙人不可能是那几个的人,是另一拨人,给朕彻查到底。”这伙不在计算之内的人马差点要了他的命,如何不恼来?“喳。”“怡亲王呢?”“怡亲王怕警卫的少了,忙着布置人马前来护驾。”“跪安吧。”“奴才告退”。几个内大臣鱼贯而出。她没敢进去,转身而行,她居然会怕在这时看到他的脸,他的眼去。 早上,他不让她与他一道,是怕她遭遇危险?还是以她做障目之法儿安某些人的心?她懒的去想。老十四被人扣在那了?又如何处置,她也想不出来。神经一向绷的很紧,这会子已经麻木了。她能护的只有他而已,她护不住那些个人去。就这一人,也是艰难的。周旋又周旋,变着法子又变着法子的。帝王是万人之人,人中的睿者。硬不能,软不能,近不能,退不能。这力道如何好掌握?那日她未与帝王一处,独据一帐,帝王也未叫她来,一夜无话。次日早晨行朝奠礼后,皇帝跪送灵驾起行。 五程之后,到达陵寝已是晚间。这是清王朝在关内修建的第一座陵寝。陵寝位于遵化西北部的昌瑞山畔。锦屏翠障、玉陛金阙。东侧山势似青龙盘卧,西侧山势似白虎雄踞,天然造就的山川形势,群山环抱镶嵌于其中的陵寝,形成了拱卫、环抱、朝揖之势的,堂局辽阔坦荡,雍容不迫,实为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一下车轿皆觉得一股子清凉灵气扑面而来。火把灯烛早已点起,灯火辉映之下,到不觉的黑了。 孝庄文皇后的陵寝独在风水墙外,突兀也孤单的很。杨天兰实在是不懂孝庄文皇后怎么想着在这墙头外头安置呢。听闲话说孝庄文皇后与世祖是很别扭的,是不是不愿与他一处呢?这是杨天兰猜的。 除了孝庄文皇后的灵寝例外在风水墙外,其他陵寝都是按照“居中为尊”、“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传统观念设计排列的。世祖顺治皇帝的孝陵位于南起金星山,北达昌瑞山主峰的中轴线上,其位置至尊无上。安放圣祖的景陵孝陵的左侧,形成儿子陪侍父亲的格局。孝陵东侧为孝惠章皇后的陵寝,这是清王朝营建的第一座单独的皇后陵寝。这位21岁时就被尊为皇太后的女人,当了57年皇太后,也算是有福的了。因这位生前为难过她,故杨天兰对这位孝惠章皇后无甚好感去。 自世祖顺治皇帝的孝陵在昌瑞山下落成以后,大清皇帝陵的规制就也就基本形成。其布局可分为三个区,即神路区、宫殿区和神厨库区。景陵承袭孝陵规制,宫殿区和神厨库区与孝陵相同,惟在神路区有较大减动。神路与孝陵神路相接,却不单建石牌坊、大红门、具服殿,改龙风门为五间六柱五楼的牌楼门。圣德神功碑亭改竖双碑,分书了满汉碑文。就连石像生也比世祖的少,由18对缩减为5对,也示对世祖的恭敬。 灵驾到陵寝,梓宫并不马上就入葬地宫,要暂时安奉。原来世祖宝宫曾安奉于陵寝内芦殿之中,如今圣祖梓宫则被安奉于陵寝隆恩殿正中。圣祖皇帝的皇后孝诚、孝昭、孝懿都陪葬在景陵之内,梓宫在陵寝暂安时,要以大行皇帝为主位,故又按着礼,先将隆恩殿中三位已故皇后的神位,移往两侧暖阁内。再行奉安。一时又是奠献,又是这个,又是那个,礼节纷繁。累的人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虽殿内油气味重,又燃了香,因累了到不觉的。帝王到是有所闻到,心里不悦。却也未说什么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明月夜,短松岗。黑黢黢的岗上,依稀可见松下站了一个人,白衣白袖。有人从后行来,来至这人身边站着,默然无语。月光皎洁,如银如纱。后至之人终开口道:“九弟-----。”白衣白袖之人侧过头来,月色下他的眸子锐目异常,那种光华,让胤禩觉的剌心。他在责他。是吗? 山色深沉,山风带着凉意渗入肌肤。胤禟向下极目远眺,山底灯火燃燃,那山影子后便是要奉安圣祖的景陵。他从不认同父为子纲,他与圣祖之间,也从未有父慈子孝合乐的时候。然纵他如此偏心、如此绝情,如此的狠心,------他也生了他,养育了他------这人有千般不好,到也有一日的好处。如今他尸骨未寒,还未奉安,在安灵之时,行如此之事,-----。他料想本以为,他八哥纵是要动手,也要等奉安之后才是,万想不到,他几个居然连这二日都不愿等。着实是让人心寒的。他已算不孝之人,这二个比他更甚。 胤禩轻按他的肩道:“九弟。我从不疑你。不告诉你,只是怕你关心则乱。你那娇人儿-----”胤禟不耐道:“这关她何事来?”胤禩一怔,搜肠刮肚,只想着寻出一个让他九弟信服的理由来。胤禟冷冷的看他八哥:“不应在这个时候的。你知道的。”他八哥这几日怎生有脸去伴着圣祖梓宫?他做不出来。 他九弟这样个言语,让胤禩心里有些慌,比他得知那伙蒙古蛮子失了手还要慌些。他心中有雄心壮志,只是不想着遗恨一世,他九弟应是懂的。他只作一声幽幽的长长的叹息,这个结算是结下了,胤禩温润如玉的脸上,有深深的愁绪。夜是情感的牵引物,总是在黑夜的笼罩下,情感便开始泛滥,那边是圣祖的安奉之地,山风猎猎,鼓动起衣带飘举。他别过眼去,下山去。走了几步回头来,劝胤禟道:“山上凉,早点下去。” 太后行宫内,宫女太医环侍了一地,太后又犯了头眩,且伴有痰症,病奄奄半歪在床上,一人在后与太后推顺着后背。帝王已进来,在地上站了半日了,太后只是闭目不理。这对母子不睦不是什么秘密,但平日总也顾及着脸面。但如今个太后是脸面也不与了。帝王面色十分不好看。 帝王轻声再请了个安,转身回去。快出门时,太后忽然睁眼费力支起身来,泣不成声说:“他如今在哪里?不要忘记他是你亲弟弟,圣祖当日那以喜欢他,还想着把大------他如今碍了你什么?你怎么这么绝情?”她才是他的亲额娘,那躺在景陵的那个不是。他知道吗? 帝王闻言,也未转身来,立了半响,他也算能辩驳的人,偏在她的面前,越发显现的口笨心拙来。他的手不知觉的握紧了,声音如同从牙根而出:“皇额娘,朕也是你的儿子。”帝王快步走出,远远的离了那泣诉之声。她为他而哭,她的眼神里有不可错辩的怨恨之意。同是儿子啊!为什么没人为他哭上一声去。他无这个福气啊! 杨天兰在床上翻来覆去,极不安适。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到一只泛着冷意射向那人的利箭来。若是无人奋力挡住了那一箭,若是那人真的中了箭了,如今又是什么局面?她忽然觉得呼吸短促,心瑟瑟的颤抖。土路的设伏,是他们做的吗?她的提醒,已害到了那人了吗?她的心揪成一团。她确是顾住了一人,可是------,她不敢看那人的眼去,她无法平视那人的眼,因为有愧疚。也许是愧疚。 听闻有人轻手轻脚过来,立在她床畔看她。她紧闭了眼,只作睡熟了。一手轻轻的从她的额上扫过,叹息声幽不可闻。她翻了个身,面向里侧卧着,眼酸涩的很。好一会子那人才去了,她拿被掩了头磨蹭,颊上湿湿的。帝王仰头看天,明月夜,山色如黛,好个天色,那娇人儿是未睡实的。他的手上沾了她眼角的湿来,凉凉的,又热热的,不舍的拭去。 次日为圣祖举行永安大典。梓宫随葬地宫,是皇帝丧礼中最为关键的,也是最隆重的礼仪。永安大典分二日进行。头一日是行迁奠礼。皇帝率群臣行奠礼后,梓宫登小舆,由皇帝亲引梓宫由殿之中阶降,循殿东行,然后,梓宫走陵寝中门,皇帝扶棺上方城前平台上,奉安梓宫于芦殿正中的龙碷上,设册宝于左右案上。第二日才是梓宫奉安地宫的奉安礼。这一日极早就起来,天阴阴的,风起的利害。 皇帝、后妃、王公百官在陵寝前云集,按序俳立。一入地宫奉安,便是天人永隔。太后哭的是几伏于地,宜太妃更是声嘶力竭口口声声的泣说让她与圣祖一块去了吧,格外的戚然。此情此情,未有不泪如雨下者,哭声震天。 地宫前,皇帝亲自扶棺下去,前面有10名太监执灯引导,钦点之王大臣随梓宫后进入,算是送圣祖最后一程。胤祉哥几个,连胤禟都被皇帝钦点了名,可随梓宫进入敬视,独未点胤禩。胤禩另有差使。皇帝命他在飨奠礼后,将骑驾卤薄在随同楮钱与冠服一同焚化。不许他入地宫敬视,胤禩脸上有些个挂不住去。帝王扶棺将圣祖梓宫,永安于石床之上,围梓宫一周后,方命撤出龙碷车,逐道封闭地宫石门。 按规距在封闭地宫石门后,即应开始飨奠礼。这时帝王在众目魁魁之下做出了一个让世人异想不到的举动。封陵寝宝顶本就应是匠人的活计,帝王居然屈下至尊至贵的身子,亲自负土一筐,由景陵宝顶下,一步一步跪着膝行而上,覆土在地,然后又一步一步倒退着膝行而下,为圣祖宝顶奠上第一捧土去。 众人眼都看直了去,且不说那一筐土有多重去,宝项有数十米高,膝行上下,不是容易的,无不动容。且回过神来,才跪地齐声道:“皇上孝感动天啦!”也许这是在做秀,但这却是一场并不容易的做秀。某人的眼晴又湿润了。 帝王从宝顶下来,手足皆透着血迹,被山石子磨的。杨天兰眼雾雾的老远寻上他的,帝王紧抿着唇,眼色若海,波澜起伏,透着一股子坚毅。他周身的帝皇之气,排山倒海格外迫人。近看总是不觉的,还觉是是旧时模样,如今远看来,却发现这人早不是原来的他。所谓皇者,并不是凭一件绣着龙的袍子,便现出贵气、霸气、皇气来的。而是从人骨血行动中泛出来的,原来是这样。这人今儿即变仍是一袭布袍,仍是君临天下,傲视群臣。 眼见着这人进,退,跪,起,那份雍容,那份坦然,那份尊贵,那份自信,那份冷洌。那群臣亲贵们在他面前,显现出的谦卑,那种诚惶诚恐,那种遵从,那种-----。帝王已掌握住了群臣亲贵,帝王已握住了天下。杨天兰咬唇暗想,这人果然如圣祖所说,是一个刚毅不可夺其志的主子。 一时奉安大典毕,正欲回转,高福儿跑过来,请安道:“主子,万岁爷请您过去呢!”她心乱如麻。帝王在隆恩殿里见她,这里奉着圣祖的神位,圣祖皇帝的皇后孝诚、孝昭、孝懿的神位,也从偏殿重新移了过来,帝王便站在神位前。她踏进来,帝王幽深如潭的黑眸便望过来。 帝王显然在神位前站了一会子了,淡淡忧伤笼着的颀长背影。他已换过了一身填黑描金石青腾龙袍,杨天兰下意识的觑着眼看他负着的手,那手被石头子磨破之处,仍现着口子呢。到没上药?他别过眼来瞧着她,脸色有些不好,微皱着眉呢。杨天兰心里一紧,把头略低了低。莫不是他要追五天前那私相传递的旧账儿? 帝王没有命人在跟前侍候,只他们二人儿。杨天兰有些怕他,也不敢过他那边去,只远远的在这边。帝王不悦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恼别人,还是恼她呢,杨天兰唬了一跳,略往他那边移了移去。她这会子再也经不住吓了。这半日她费了多少神去?且不说,今儿她受了他那起女人们多少含恨带妒的冷眼,就单是宜太妃方才在灵前哭着闹着要与圣祖一处去了,那哭诉之语不好听着呢。她在边上,心都提到嗓子眼去,就生怕帝王恼怒起来,真顺那位的意去。闹心之事,何止如此?故她这会子比那霜打了蔫的笳子还蔫呢。 神主影像在前,不敢无礼,自发自动先拜神位总是没错。顺着与圣祖、孝诚皇后、孝昭皇后磕毕了头,磕到孝懿皇后跟前时,听得帝王轻声言道:“这是我额娘,你还是第一次与她老人家谒灵呢。”她谒不谒灵有什么关系?杨天心里嘀咕。然帝王的声音含着追思之意空远的很,在这青烟弥漫的殿中似有回声似的。帝王打小便在她身边,这感情可是深厚的很的。杨天兰讨好的多磕了两头,方站起身来。 偷眼看了这高悬在殿中的孝懿皇后的影像,与前面二后相同,也一般木木坐着,也一般不动姿式,也一般衣服穿戴,面不带笑,双目平视,显的威严庄重。只是在这身行头下,便皆如一般模样,若不是对应着牌位,着实是不好分辩出谁是谁来的。且不敢多看。 她这边小心翼翼才起来。帝王却命她在神位前卜上一卦。何事要问之鬼神、祖宗?她十分不解。帝王之命违之不得,自拿了那交子往地上摔了,她自然是看不懂卦像的,故又巴巴的回头瞅向帝王,帝王到是凝神瞧了,却不露什么,只命她起来,他脸色高深莫测。他也是总是高深莫测,这十分正常。 她到底蹭过去,主动交待说:“我前几天----”她传那帕子时,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样?她没想过,他也会遇到危险,她没想过他会命悬一线。因他在她面前是硬气的,是需仰视的,是知晓万方之事的。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没想。然她是后怕的,他明明知道的。 帝王摇头止了她冷声说:“不必说了。”带着微微的不耐烦,他不愿听去。杨天兰咬咬唇,眼里又雾起来,这话她是鼓起勇气说的。天知道她把这话在肚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多久。他的淡漠刺痛了她。但她也知道,以他这时的心情也未必听的下去,他这几日过的十分不好,她是看在眼里的。万民之主也是人,受了闲气,也是委屈的。 她忍不住过去拉过他的手来很有些安慰他的意思。他的手很热,帝王臂膊一带,拥她入怀,他的身体也很热,手触到他背后衣襟上,有些湿。杨天兰大惊失色,踮起脚来,与他抵额相触,果是热度不同寻常高,这人发烧呢。她急急的冲他道:“你在发热。你病了你知道吗?多会子了?”该不是昨儿便病着的吧,人皆有经验,这发烧最难受,全身无力不说,头还疼呢。他就这样硬撑了这许久?他就这样了,还费力负了土上了宝顶去?他怎么这么傻?谁人说他好去?她鼻子有些酸。 她不由的向外喊人叫人宣太医来,见她叫人来,帝王忙拉了她道:“不妨事,已经好了。不用宣了。”病成这样了,都这会子了,还不许人知道,还想着撑回京去吗?怕给了人可乘之机?怕人抢班夺权?病成这样,还要思虑这些,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总以为这人是铁人,是神人,是世外之人,却不知道这人也是血肉做的,也会有脆弱,病痛之时。杨天兰看着他的眼道:“你确信你还好吗?”“有你在,我总是好的。”他低低的向她耳边说。她怔了一怔。 返京不比来时,自是程数上快了许多。他病了,又命不许人知道,连老十三也不命许他知道,且老十三忙着打点前后,哪里顾及得了这些去。就是亲随,帝王也不是全然信任的,杨天兰再一次见识到了帝王的谨慎小心和草木皆兵。然帝王却好似很相信她似的,命她跟在他身前,她也只有随着他了,也好时时照看。回京那天登车之际,当着胤禟的面,上了帝王的御撵,虽是背对着他,不知他面上的表情如何,却也感觉背上有一道目光随着她,她只觉的眼涩,后悔的紧。 车上帝王闭目养着神,她枯坐着很不是嗞味的绞着玉络子的穗子。帝王低声问:“你知道我在隆恩殿向圣祖皇帝、母后们说了什么?”她摇头。看着眼前的帝王,却虚虚的想象御撵外近在咫尺的那一张俊美得如神祗般的脸。她的身体被毫无预兆的再次拢入这人过份温暖的怀中,他的手指轻轻抚住她的。熟悉的冬青的香味窜入鼻中,令人神思不禁为之一滞。 她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被握着的手突地一紧,杨天兰吃痛地轻呼一声,从神游中拉回了思绪,一抬头,她便看到了帝王那双双眼里所包含的不满。“在想谁呢?”看着那双略带忧郁的眼,帝王的心有些刺痛起来,平和的神色变得冰冷。“没有想什么。”杨天兰瞥开眼去,嗫嚅着左右而言他。她一向如此。 帝王未免恼起来,满心的忌妒。她就以为他可以什么都不再乎?什么都不在意,可以一直包容着她,惯着她?他不是圣人,他是男人。他的忍耐力也十分有限。他等着她靠近他,等着她-----。不要让他等太久。他曾与她讲过二个恋人划船的故事,那故事她明白了多少?他讲与她听,不是要只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不顾生死,生死相许的爱情。这不是他要告诉她的,他是要她知道,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他早已与她在一条船上,已经上了船,就下不去。他不会让她下船,也不会让她落水。 帝王很想紧握着她的手低吼:“告诉朕!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这样的话来。但他岂是说这样的话的人呢?他是不屑于说这样的话的。帝王淡淡的如闲话般道:“你在宫里也有四个多月了吧。还记得,你是怎样呆在宫里的啊?”当然是被他强拢在他身边的。杨天兰的眼睛陡然睁大,身子有些个僵硬,黑亮的瞳仁看着他:“当然记得。您的邀请,盛情难却。”帝王冷冷一笑:“是吗?你显然不记得。” 帝王忽又问着她说:“你说朕要怎么处理谋剌的事?”她愣愣的看着他。帝王并不指望她答,因他已经告诉了她:“朕要处置一个人,还是很简单的。只是看朕愿不愿意!”杨天兰的手指开始发抖,虽然帝王一个直接的字眼都没有说,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地表达给她自己了。他的话里语带着威胁。他在收紧他的手,他不再许她想他了。他不容许。 杨天兰浑身都绷紧了,愤恨的坐扭过身去,却感到温热的呼吸喷在后颈上,让她浑身发凉,帝王突然一把扳过她的身体,推向板壁边,让她面对他,他似笑非笑的问:“懂朕的话了?”她硬声说:“不懂怎么办?”帝王的眼很锐利,很不悦。他还在病中,哪那么多的心力来?她瞪着他,与他的较着劲。她又在试图顽抗,坚决予以镇压。帝王冷冷道:“朕一向诲人不倦。有一个这么迟钝的弟子,做夫子的自然是要吃些亏的。”拥紧她去。 杨天兰又气又愤的挣动,亏她还同情了他一场。这人就是个魔鬼,哪值的人同情、可怜?这白眼狼。可惜事与愿违,她越动,他却越搂得紧。她偏就是要想他。怎的?她的心蓦地开始扯扯的疼,从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哀伤,如清泓般的泪水蜿蜒而下。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双肩微微地抖动还是让帝王察觉了。且软下心来,卸下满腔的怒火,他满面心疼之色地揉着她漆黑如夜的发,随后他将她的头温柔地按入自己的怀中。他病成这样,又明知道她如何反映,他何必还认真争这气去?帝王暗叹。 初六之日返回京中后,才命太医来见,不是大病,然一路回来,十分劳乏,国事又繁,将养起来到也不易。回京后方对外宣布青海和硕特蒙古亲王罗卜藏丹津叛变一事。着令遣兵讨伐罗卜藏丹津。并将一切军务,行文交由年羹尧详国定议办理。年羹尧上恭请节哀折,在折中问及帝王的病情,帝王朱批说:朕安。你实在为朕放心。朕实力不能撑,也顾不得丢丑了,况受过暑,一点热也受不得,只得以身荷之重,着实惜养。不必为朕过虑。” 皇上下旨命胤祯留遵化守陵,太后一直是不悦的。忽太后听闻皇上传问雅图,核查胤祯在西北军中吃酒行凶这等捕风捉影之事。又过几日,得知皇上命人将胤祯家人雅图、护卫孙泰、苏伯、常明等在闹市枷示的事,更是恼的不行。太后三次命人请皇上到长春宫一见,帝王皆以国事烦劳为由,推掉了。太后日日以泪洗面。 国事烦劳确是有的,但说是抽不出时间来,便有点虚。帝王觉的对太后无什么话好说的,且越见越是添些烦恼,恨也越积越深,这才是不见的情由。皇上下旨命胤祯留遵化守陵,胤祯却并不在遵化,而在汤池行宫。那日里胤祯虽被拿下后就一直拘在汤池行宫之内。 谋剌失手被摛,胤祯是死不认账的。他只作手滑,吵闹不止,口口声声说要与帝王当面讲理去?又一肚子叫委屈。又哭不能亲送圣祖的恨事,闹的人一刻不能安宁。守陵旨意到,他也不遵,死活就是不去。一时间看守的人也无办法。帝王回京后未拿谋剌之事,大做文章,而且是一点也未提起,这让胤祯是异外的,想不透的。不作谋反论处,胤祯便什么也不怕了。 这月二十一日,帝王病大安。因圣祖皇帝葬礼已毕,雍正始在乾清门听政,这位置过堂风重,其实是不利于初愈之人,左右近卫大臣都是劝的,然帝王不许,且坚持。帝王听政时训政谓亲贵大臣说:“诸大臣内不无立党营私者,即宗室中亦有之。因皇考宽大,尔等幸免罪愆,如仍蹈前辙,必干国法。”这话里指的谁,人皆是清楚的。 今年天气比去年格外热些,且是无雨,早早的宫里就挂了帘子。帝王一向以来有畏署之疾,这在宫中人所共知。二十六日这天,下令将奖励开垦。谕说:“国家承平日久,生齿殷繁,地土所出,仅可赡给,倘遇荒歉,民食维艰。将来户口日滋,何以为业?唯开垦一事,于百姓最有裨益。但向来开垦之弊,自州县以至督抚俱需索陋规,致垦荒之费浮于买价,百姓畏缩不前,往往膏腴荒弃,岂不可惜?嗣后,各省凡有可垦之处,听民相度地宜,自垦自报,地方官不得勒索,胥吏亦不得阻挠。至升科之例,水田仍以六年起科,旱田以十年起科,著永为定例。”开垦过的荒地,向官府申报,便可成为自已的,这是个德政,百姓无不勇跃。开春后一直无雨,却让帝王的眉头锁的紧紧的。 罗卜藏丹津已渡黄河,肆行猖狂。年羹尧处却无大的动静。帝王十分关心,下旨说罗卜藏丹津或遣返准噶尔部,期约作乱;或欲进窥西藏,宜预先筹度。尔宜将西宁、松潘、甘州等处军兵整备,务期剿灭。 总管内务府事务的庄亲王胤禄向帝王面奏查抄原苏州织造李煦家产情形。说:场子空银三十八万两,其家产估银共十二万八千余两。帝王听后着命将李煦仆人二百一十七名,著年羹尧拣取后,交崇文监督变价。帝王又命从内务府中抽取数十万两银子先与年羹尧做军费去,年羹尧是蕃坻旧人,他如何不知他的心性,他不动是为了什么?帝王如明镜一般。年羹尧虽不是见钱眼开之人,却是一个心里最有盘算的人,最需要人时时的在后点起火的人。这样的人不要指望着他做贤臣,做良臣。 这日里,可巧四川提督岳钟琪也上了折子,且奏称说:罗卜藏丹津叛迹已显,声讨刻不容迟。他已率官兵六千余名,自成都进驻松潘,待机进剿。”岳钟琪表现的要积极的多,帝王略有悦意。却不露出什么来,下旨:“授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改延信为平逆将军。”年羹尧那个顶了老十四做的大将军王是不能与他坐了。 年羹尧收了银子,谢了恩。于归化城、张家口等处采购马骡,贮备军粮。。果报上了作战计划来,帝王冷笑。命准年羹尧奏进剿罗卜藏丹津叛部事宜。岳钟琪是把好手,年岳之间是有争执的,帝王很清楚。帝王却命将从从西安、固原、宁夏、四川、甘州、大同、榆林、土默特、鄂尔多斯、巴尔库尔、吐鲁番等处驻军中,选调绿旗及蒙古兵一万九千名,由提督岳钟琪等率领从西宁、松潘、甘州、布隆吉尔四路进兵,又以景山所制火器给他军中。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7章 章节字数:14889 更新时间:08-11-15 10:36 年羹尧正为皇上命岳钟琪为先锋之事十分不悦,在账中来回踱步。一时有人来报说宫里来人了,年羹尧忙请了进来,原来是皇上念仍他在西北暑热,特早早的赐与凉帽一顶,珠冠一个来。一见节气变了,便想着送帽子来,这礼轻人情重啊!到底当他是自已人啦!年羹尧心下便热了一热。把方才疑忌之事忘到九宵云外去。 又未几,皇帝赐了一扁与他,是御笔亲书的“青天白日”四个大字。还有对子一副,写着“济世达权需有德,安邦守正在无私”。青天白日,这不是说他是大大的清正之官吗?御笔亲书这是极体面的事,年羹尧喜之不尽。 且接了赏赐与来使让坐献茶,问了圣躬安,话转了几转才问:“这扁除了我,皇上还赏了谁呢?”知他这人是小心眼,与人比着呢。那传旨之人偏是极其会说话的,笑道:“万岁爷先是想起您来的,先写的这青天白日扁,下午响了,才又写了赐怡亲王御笔“藩式宗英”扁一面。赏舅舅隆科多御笔“世笃忠贞”扁一面,大学士马齐御笔“朝之隽老”扁一面。年公您圣眷可是非比寻常让人羡慕的紧啦!皇上时时的夸您,又说您是群臣表率。改日还要靠年公您提携着呢!”原来并不是单单赏了他一个,还有二呢。本是眉一紧,忽想到那岳钟琪到底不入圣目,心头又松泛开来。那传旨之人早啜着茶,将他神色变动尽收眼底。 年羹尧命人抬上席面来,在酒桌上,一些个事也就好查探些。一时面赤酒酣,年羹尧借着醉,话头一转,忽又问说:“皇上如今个还是极其宠幸那喜塔拉天兰?”那传旨之人笑的格格的道:“年公消息灵通的很啦!”年羹尧哼了一声:“旧年间还在蕃坻就是如此了,这算什么消息灵通。”就是那女人抢了他老妹的宠幸。如今谁人不知?年羹尧闷喝一杯酒。那传旨之人道:“在京时听闻皇上极喜欢福慧阿哥。”年羹尧喜道:“果真?”那传旨之人又笑:“自然是真。” 年羹尧忽把酒杯一顿道:“旧年间那张老道说喜塔拉天兰面相贵不可言,皇上又迟迟为封后妃,是不是-----”那传旨之人摇着手,口里含混不清的道:“年公不必如此作想。年主子已育有皇子,那位却是无的。且不说如何封的,她面相如何。只说一句,等那位有了,福慧阿哥也就长成了,就算福气,真生一个也罢,一个幼子争的了什么?且在外还有您帮衬着呢,不足虑,不足虑。----”年羹尧还想问着他,不防那人一咕嘟倒在桌子下去了,可见醉的狠了。年羹尧细思这人之话,也有道理。在外还有他呢。他手里握着兵了,只要这兵不丢,是大大的有指望的。这么一想,心头更松。 胤禩自景陵回来,本就心气不顺。哪料科尔沁台吉等打起伙的上折子告他说他未向皇上转报他们想去与圣祖哭灵的事。又胡言乱语什么,不但他不许科尔沁部去哭灵,还把已在京中的科尔沁台吉十几人等,连盘缠也不给,尽皆逐去,致使这十几人哭泣而回。他管理理藩院确是见了科尔沁部的哭灵折子,也驳回了这不假。可连盘缠不给,让人一路哭回去的事,他是没做过的,他好歹也要一个贤良的名声不是?他就不信那些人穷的连回去的盘缠也没了?这分明是心怀恶意,不过是报他帮着克什克腾、翁牛特部争蒙古首位之仇罢了。 胤禩回来后总未见胤禟,遂使人请他过府来。一时下人回转,报说:“九爷说正忙着呢,闲了再过来吧。”胤禩不悦道:“他忙什么呢?”他又不务公事,有什么可忙的?能比领了那些个破差使的还忙一倍去。下人吱唔了半天方说:“看见九爷在廊下儿站着,正逗着他府里那一对红嘴八哥呢。”老九真与他闹生分呢!胤禩气的将桌子拍的一震,下人皆唬了一跳。再看时,胤禩已往后面去了。 二月时,工部曾查出胤桢未曾奉旨擅自动用银两。皇上当时有旨,命将擅用的银两按三倍进行赔偿,并限时作速清完。然这位十四爷的银子是不好要的,工部历行两月仍未讨回来,如今又将欠款名录提交到皇上眼前儿。帝王见了岂有不恼的,当着面责工部大小官儿,连着胤禩一起开训说,几百两的欠款都讨要不回,就这么拖着欠着,延着,莫不是欲使朕有勒弟弟赔补银两之名乎?胤禩心里着实恶之,又明白辩白不来的。也不过数百两,胤禩强说他替他赔了不就结了。 帝王听闻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可真是贤王啊!让你管理工部,凡关系钱粮应严追还项者,你皆都作好人,竟行宽免,并不管理之是非。大事有错便自承当,以抗朕旨,前月工部郎中岳周迟误柴碳,你既已题参他,怎又暗中给银二次。红脸白脸你一发做了,你置朕于何地?不要以为暗地里给了,朕就不知。明白告诉你,你第一次给了一千七百两,后又借与银二次,共一千六百五十两与他,是也不是?你不过以此施恩欲收众人之心,其心可诛!”这话说的是相当严得的。工部大小官儿早已吓的跪了一地,抖衣而颤。 胤禩面色青然的抬眼与帝王的眼对上,眼中锐光不住闪动。帝王说训就训,说骂就骂,近来一点体面也不留与他,其心可诛?好一个其心可诛。他想要诛他岂止一天两天。他就是在施恩欲收众人之心,他又能耐他如何?一时殿中气氛有些凝住了。这时恰有人进殿来,是老十三。胤祥一双墨一般的眸子穿透众人直直的盯在他脸上,胤禩别过脸去。胤祥跪回说:“皇上大喜,岳钟琪军前报捷。”众人听闻颂声如潮,气氛这才无形中松动开来。 帝王冷冷的瞅着他,脸有微许笑意,这笑让胤禩一时有一点气结。这冷笑竞看得胤禩低下头去。帝王命他道:“此项银两若不速令其完补,就着将胤桢在军前所得拜门生银一百两俱尽行查出,令其赔补。”胤禩不得不答:“喳!” 好容易散了。胤禩缓步出了殿门,疲惫而孤独地慢慢儿顺着人走,前面数步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胤禩叹着气,这人啦,处的近最是不易,可远起来,一二天功夫便生分了。有些个话,当着他,最近不知怎么到是说不出来。 胤禩正想唤他,不防那人却不是出宫去,往英武门一转儿,反往后去了。胤禩站住立了半响,方想到往那边再过去,过去四五个宫室便是他九弟额娘的居所,这位太妃病着呢,汤水不进。他九弟请见几次未许,这次想是终是许了的,也该是去看看。 胤禟进去时,宜太妃才吃了药,睡而未醒,近日来,不知怎么渴睡的很。大丫头银红出来与他请了安,隔着窗屉胤禟问及病情,银红小声告诉了太医的脉案如何,吃了什么药等诸多事情。胤禟交待要细心照料些,随手将一个荷包与她,银红弯身接了一看,里面到是五佰两的银票,这赏的有些个重,但这位爷素来与养心殿那位金贵的主子一般,是手底下极散漫大方的,银红忙谢过了。 银红见一时无人,悄悄回道:“喜塔拉主子方才走了,您早来一会子,便见得到了。”胤禟听了点了下头,脸上到不曾露出什么,只若有似无的把眼转过去望宫墙头那边。银红在旁见了心里暗暗替他心酸儿。 因不落忍,遂半吐半露的说:“唉,这位主子也不容易。别说她在皇上跟前要曲意侍奉,这宫里眼多心多的,她一人儿怎么应付的过来。才从景陵回来,平地里又生了事故。在景陵的时候无故走失了一个太贵人,因那人与吟太贵人是住起一屋的,有人便寻上吟太贵人的不是了,说是串谋。在景陵时便私底下刑拘了吟太贵人,奴才听说吟太贵人挨了打了,见了血。喜塔拉主子和皇上是回宫了方才知道的。喜塔拉主子知道时当场就哭了。皇上很是恼怒问当时为何不报?张起麟回说因诸事烦杂,不敢惊动皇上,且是后宫所辖之事,遂只报与了那拉主子处置,那拉主子那边已得实供,尚未下判。皇上听了,便即刻下旨着命立即将吟太贵人押解至景陵为圣祖守灵。喜塔拉主子很是难过,求情未许,与皇上已有一二日都不讲话了。” 人寻不了她的不是,便转而从旁人下手,绕着弯儿借着事儿进行倾轧。这等暗暗进行,等水到渠成了,才端到台面来,现与人看的行径,不是普通人做的出的啊,这事做的好老道刚健啊,就是诚心有意要杀你个措手不及的。若是银红不说胤禟还真是不知道这事的。必竞宫里就是宫里,总隔着点什么,外臣的消息不是那么灵通的。 屈押成供,那走失的人没有寻到。这案想要翻转起来,料是神仙也是一时不能的。让你视而不能救,痛楚难当,这是那起人的毒处。而帝王当机立断,马上做出处置的决定,且是一刻也不留押解吟霜出城,这一招没有留下任何空档和变数,没有给人驳斥的时间,且连带着掐灭了那些人想借着牵连,小而化大的念头。死了那些人的心了。这一手做的确漂亮果断。若不是他,的确难为。 然这借力伤人之计,本已算有后着,纵是伤人不能,伤情也是难免的。他二人不说话儿一二天了------她最是重情之人。便是那人本没办错,也是要很别扭一阵子的。胤禟忽一挑眉想到若是使计之人本来就是要本未到置,她本算计的,要离间就是这二人的情谊。如果是这样----,这人未免太过阴险,对她也太过危险。纵是情比金坚,也难敌一二再,再而三的算计啊! 这计富有四海,龙驭天下之人使的顺手,他也未曾生疏过。蕃坻时偶尔有之,那时不过是含沙射影,只带着意味儿。打她进了宫,帝王公明正道的,明的暗的,使的可就多了。好几次都成功的拂乱了一池的水去。如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 景山先贤殿当着众人帝王的拉拥入怀,那深宫廊影里三人对面不能语的独酌,那当他面儿与娇人儿拢好的大衣服,那含笑低语的亲和话儿,那一桩不是摧人心魄,那一桩不是散人心智。只是帝王不知道,他这人,从来只会开始,不懂的如何结束。让他失望了。帝王恐也没有想到,如今个,有人敢那这点子他们使熟惯的计谋,在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起来。宫里的女人们啊!胤禟忽嘲讽的笑了起来,银红不知这位如何发笑,摸不着头脑。 一时宜太妃醒了,胤禟方在额娘的床前跪下来谒见问安。床前放着细细的纱幔,宜太妃不畅快着命人打起来,才见到她儿子英华俊逸的脸来。宜太妃细细的端详了半天,方道:“她天天儿来。我瞧着她还戴着我与你的那串瑛珞-----我没给好颜色她,她竞能天天介的磨蹭过来,好几次奴才都看见她背地里抹眼泪呢。转过头来,却又是笑嘻嘻的跟无事人似的。可见脸皮厚呢!” 他额娘这话儿虽是有嗔却无嗔意。胤禟如何没听出来。旧年间老喜欢的一人儿,哪能说不喜欢就真不喜欢了去。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呢。然他懂他额娘是咽不下这口气去,到不是对她,是对这世道。他额娘这辈子从没低过头的,顺势然,逆势也然。她的脾性如此。 胤禟忽在床前拉他额娘的手叹道:“是儿子不孝。没能让额娘享福------若是儿子当时应了圣祖,就----”宜太妃闻言落下泪来说:“这是命啦!我的儿别想那么多,额娘知道你心里苦。可人挣不过命去。”宜太妃忽拉近胤禟来附耳说了几句什么,胤禟大惊,且滴下泪来说:“额娘,儿子怎能------”宜太妃心里肝肠寸断,却是狠心推他道:“你去吧!迟了恐有人说。我说的话记住了,不要顾及我。我不要人顾及。你是我的命,懂吗?”胤禟是万没想到额娘竞会如此说的,也万没想到他额娘会如此为他,思及至此,泪留满面。恐人见了,才拭了去。 弘晳围扈送灵回来就没有回李各庄去,这日,进宫与皇上请安后,获准又与太后处问安。在御园处远远的就见一群人围奉着一人在树下荡秋千,别人玩秋千必是兴致勃勃,这人荡起来,全靠人推送,自已是不使力的。一时那人倦了,自往高处亭边吃茶,却命人远远的在亭下跟着不使上来。弘晳定晴一瞧不是喜塔拉天兰还有哪个能有这个排场。皇上跟前的首领太监刘玉、王进玉、贾进禄都跟着呢。可见宠爱的紧啦。 一丝诡谲的笑浮上他弘晳的脸,旧年间关于圣祖去他们府中的时节,发生了一件事,想必她现在是有兴趣知道的。他且过去,向她请安去。果不其然,这话只一提,便让她大大的又惊又诧。杨天兰道:“果真?”弘晳说:“您不信?”那日里只有胤禟与圣祖二人的秘谈,连她都不知,他如何得来?她怀疑的问:“你如何知道的?”弘晳到是笑了笑:“那时节我在宫里呢,又在圣祖跟前,我那时是嫡子长孙啦!您莫要忘了。所谓行之有影,再机密的事,总有影儿,这影儿是瞒不了人的。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可是有些人还是看了出来,起码我八叔是看出来的,还有-----还有我四叔,也就是皇上恐那时也是猜到的。那会子,好象皇上与九叔忽然走的很近,不是一般的近,我这么一说,您必是明白的。”事情如电光火石般,把她的脑际打的一亮,她看着他过于闪亮的眼问:“你这会子为何又告诉我来?”他存的什么心?他从中会得到什么好处? 弘晳早知她会发此一问,早就打好腹案,遂答的丝毫不乱:“侄子只是不想您对九叔有所误会。九叔有九叔的苦处,这话不好讲,不好往深里讲去。侄子提着脑袋告诉您来,全看您与我额娘的一片情谊,我们家落了难,您从未嫌弃,侄儿一家感念您的情呢。这话见不得光,您可别与人说。”杨天兰半响没做声,好一会子才慢慢儿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弘晳离了那人去,走了老远,回过头来从远处瞧了瞧。这宫城金壁辉煌,气象庄重,这煌煌之世,这天下的万民本是他们家的。他才是嫡子玄孙,这面南背北的位置本是他的。总有一天他会堂堂正正的居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受制于人住在那乡下地方。为了这一天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恩将仇报,可以卑鄙狠毒,他不是他阿玛,他要让世人都知道,他不是他阿玛。他的血脉更加纯正。他阿玛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不够狠,而他比他狠。 弘晳说的话是真的吗?圣祖那时真是想要他-----?为何一点迹象她也未曾看出来。总觉的圣祖是骂他的多呢?何来看重?他的话能当真吗?他又为何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胤禟上次言的他已退无可退是因这个吗?杨天兰垂着眼闷闷的想着。“万岁爷万福金安!”只听得后面宫人跪地请安声响成一片。她这才抬眼,帝王从回廊那边对面过来,春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激起一片夺目的光影。 帝王早已看到她,且是停步下来,他目深似海的就这么看着她。狭长的回廊,进退也是不能的。奇怪,这时看到他时,脑袋里面忽然空了一片,也许是积的情绪太多,当了机了。什么也没有想,也懒的去想。她怔怔的与他对望着许久,神情有一刻的恍忽。她突然感觉很累,眼都睁不开的那种倦怠。她依扑到帝王身上口齿含混的说:“要抱!”帝王愣了一瞬,然后低头伸手把她圈在怀里。 颌抵在她的头发上,吸取她发间的香味儿。那日求情不得。她气的转身离开的那刻,他明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明明看到了她眼中受伤的神情,可是他却必须如此处置,必须冷下这付心肠来。他真的恨不能有一把神剑,好一剑斩断这一切的情丝万缕才干净。然这岂是剑斩的断的?他与她的情份只怕要到死方休。 她一向喜欢依赖他,喜欢有学于他。他身上总有某种安定人心的东西,足以安抚到她。她其实不懂为什么她会如此的依赖他。不论恨、怨、责有多深去,也弃之不得。深深的埋在他怀里,吸取他身上散发的温暖。弘晳的话带来的不止是恐慌,还有从心底里泛出来的最深的绝望。她太需要安慰。 在蕃坻读过旧唐书,关于吴王恪之死。吴王恪是唐太宗的第三子,乃太宗与隋帝公主所生,集隋唐两代皇室血统于一身,血脉极为尊贵。他文武兼备,刚毅坚强,名望素高。太宗曾说吴王恪“英果类我”,欲立他为太子。然无论是哪个朝代,都无法容忍一个有着前朝血统的王子成为储君,哪怕他是最优秀的。吴王恪与大位失之交臂。唐太宗去世后,晋王李治继位。长孙无忌借口以“谋反案”杀吴王恪李恪,目的是“以绝众望”海内冤之。吴王恪成了大唐三百年来最悲情的王子。 人说起这段来皆恨长孙无忌专权蒙上,但她想,若那高宗李治不相信或不授意也定不了案。李治其实在心里是忌惮吴王恪曾与他争太子位的,这才是杀他的理由,不管他是否谋了反。李治在历史上也算是难得的仁厚之主了,然也可以手起刀落的清洗宗室。抱住她的帝王比起那李治来,又是何等刚劲之人? 胤禟那句忧郁的退无可退,就如一句不详的箴语。想起来,他到与那吴王恪有许多相似之处来。他也一般文武兼备,刚毅坚强,他也一般明锐英发、凌傲不逊。也一般-----杨天兰不敢往下想。心子仿佛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只觉难受异常。她到底要怎么办呢?眉毛用力纠了起来,想不到合适的招儿。帝王轻声问她道:“宝宝,不舒服吗?”杨天兰闷闷的说:“我头疼。”帝王命传太医,抱她进屋去。忽不经意问她道:“弘晳与你说了什么? 君子一诺千金,即然她应了弘晳,起码从她的口里是不会向第三人转述他的话的,不论他的目的于否。犹豫了一下,她答:“他向我请安来。到也无什么要紧的事。听他说他阿玛病了。我多问了几句而已。”这话是不看他脸说的。帝王说挑眉:“是吗?”胤礽病了许久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信。不过到想起来,弘晳在京里近来到显的有些个过分的活跃,这不是他所喜。 抱她坐到椅子上去,腾出一只手与她揉太阳穴边揉边问:“他有说那边还需要什么吗?”帝王素日照看那边是极仔细的,到不曾缺了什么。这如何好编的?杨天兰拉着他的衣袖,想了一会子才找寻了几个说了。“还有什么话没有?”“这里啦!”杨天兰拉着他的手向下一二分。他问的味儿到象是盘查,这些个人看着她还不够吗?杨天兰不满的,挣直了身子道:“哪说了什么别的来,不信你问你那起人去!”帝王的手停住,神色黑沉。她仰头看着这人不悦的脸来,反而有些讪讪的。 若是别人见了帝王这般神色,可是又惊又惧的将慰贴讨好的话说上一堆去,只求龙颜和悦。可偏偏帝王遇上的是这个祖宗。见他停住了手去,且巴上去说:“不替我揉了吗?你怎么这么小气?你可是为上的人啊!要有肚量,要以德服人的。要不明儿怎么收拾下面那大帮子人去?”她敢训他!好啊!好啊!长胆子了啊。亏他这二日为她心都要操碎了。她那小样儿!这会子到有精神理论别人了!怎么不先先理理自已?他站起来,将她另放一边儿,差点给气噎死,不理她去。 这娇人儿准备更来劲时,接到帝王极锐利的扫视后,还是有所惧怕的,帝王的威严气势,到底是小觑不得。她才吐吐舌头闭嘴。她歪着头依在椅子上,看着他,老实说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以后会如何走下去。她无法想象当有一天,帝王将刀架上胤禟的脖子的样子。他会拿起那把刀吗?她不知道。她不想这个有一天会发生。她无法想象那时是个如何的境地。 太医一时来了二三个,都是头儿。因帝王面色不怎么好,令本来就畏惧天颜的几个越发是抖的利害。人诚惶诚恐慌的请了脉去。本就奉圣命,素日照料这位贵主子极其精心,若说病来,绝对是无的。若是有病不知,待人传来方晓,他们干什么吃的?还要命不要? 然这贵主子说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太医切切私语的讨论了一回子,方才无比小心的措词说了脉象。“肝气郁结?”帝王眉头一动,唬的那起人冷汗湿了衣裳去。什么肝气郁结,不如说心气不顺罢了。“如何调理?”那起人结结巴巴的回:“肝气郁结,脾胃阴虚,需用柴胡疏肝散加茯苓------” 还真下药啊!杨天兰有些不自在,眼神不住的瞟到帝王这边来。只见得帝王忽眼中笑意一闪说:“再加一味黄连好了,正对湿热内蕴,心火亢盛,血热妄行。”杨天兰皱着脸跳起来叫:“不要。”帝王一脸的关切的欺身过来:“良药苦口啊!乖!”要真吃了还不苦死。她瞪他,他问:“不吃吗?”她死劲摇头儿。他在她耳边轻道:“偏要你尝尝。什么味儿。你知道我这二日心里什么味儿吗?比那个还苦呢。”气归气,其实骗不了自己,心里最担心的那块,已经放松下来了。帝王挥退了太医人等,她可怜巴巴看了他半天,方道:“对不起。” 帝王敛过一缕她的发丝来,话语轻柔,眼神却锐意的问:“你对不起我什么?”是啊!她对不起他什么来?算算旧账,到是他对不起她的。算算新账乱蓬蓬的,不知是谁亏欠了谁来。是对不起说他小气,还是对不起他救了吟霜一命,她却给他白眼。或是她对不起他的一份心来。总之一时语塞。 半天帝王叹了口气说:“。。。。没必要说什么,你就是不道歉,我还能怎么样?只是希望你不要和我扭着。”只怕是上辈子几世的纠缠才能换来今日的相对。她与他目光交融的刹那,只觉时间好似这般的嘎然停止。这有点戳心戳肺的话,她竞不知道如何回应。只愣愣的。直到他拉了她手起身去用膳才回过神来,他平静的目光里,澎湃着最为汹涌的暗流。她的思绪再次纷纷乱乱,化不开,厘不清。不可否认,她的心是悸动了一下的。 帝王到底对弘晳私留京师且在频在宗室亲贵府上联络感情十分不悦,虽一时无劣迹可查,第二日仍着令弘晳即刻离京返回郑各庄,以后不经宣召不得回京。后有二个人因送灵时出的一件小事,疑心到弘晳,据密折回禀了帝王,帝王看了,因无确切实据,且滋事体大,故不肯信以为真,命那二人再查来看。 帝王隔日将那折子封与胤祥看,胤祥看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来,平日看来到是好的。”不信其有,却不能信其无。少不得胤祥调拨了兵士,重置郑各庄兵马。并下令按康熙时旧例,驻郑各庄各旗营以一月为限,进行驻换。在这个时局下,弘晳的那一点子妄心,一时间也动弹不得。胤礽幽居这些年,最禁不得一点的风吹草动,闻之看守之人加强了置换,又惊又惧的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病越发的重。这位做了三十多年的前太子,思前想后的写了一本请罪折子与帝王,仍是旧时老事,字斟句酌的让人看之格外动怜悯之情。 等这本字字泣血的折子层层审查,层层传递,临了到了帝王的手中之时,已过了半月。帝王看后且叹且息道:“二哥已不是以前的二哥了。若是以前断是不会做这等之语。”帝王悯之,在折后朱批:“不必如此。尔等且安心休养,伊是朕之兄也。”命人仍回递与胤礽。礽这才安心下来。 后在这年十二月十四日康熙朝废皇太子胤礽病故。雍正追封其为和硕理亲王,谥曰“密”。这月十五日,雍正帝拟亲往祭奠,诸王大臣谏阻说:“胤礻乃是获罪之人,皇上万金之躯,岂可亲往祭奠?” 帝王与诸王大臣说:“他获重罪于皇考,其身若在,乃系负罪之人,今既薨逝,则罪案已毕,依然是朕之兄。前日闻他病笃,朕遣大臣往视,他奏曰:‘臣蒙皇上种种施恩甚厚,臣心实深感激。’又训其子弘晳说:‘尔若能一心竭诚效力以事君父,方为令子。“等语。此皆他至诚由衷之言,朕今往奠,乃兄弟至情,不能自己,并非邀誉也。”诸王大臣再请之,帝王不许,这月十六日帝王亲往五龙亭,哭奠了理亲王胤礻乃。帝王在他灵前很是站了一会子,谁也不知道,帝王在他灵前说了什么。有一句小太监到是听到了,这句是:“朕对你,总算未负圣祖皇帝所托。” 这是十二月后之事,暂且表在这里。仍转回说前面的事。宜太妃宫中银红忽在杨天兰照例在门外与太妃请安后,悄悄儿拉住她耳语了一句说:“五天后的未时,您准点儿往北边园子里去。一定不要忘了。要紧的。”杨天兰一愣说:“什么事儿?我有人跟着的。”银红见碧玉象要贴过来的意思。这起跟着的都是奸细呢。好容易才递上这话儿。她慌乱的道:“没事,没事。您一定得来。”且跪了安去。 杨天兰雾雾的不知道什么事儿,但银红那句要紧,她听了到心慌慌的。莫不是他要进宫来见她?他并未担着宫里的差使,北边园子那边一转儿都住着低等的妃嫔和宫役,一个偏杂的地儿。就算他进宫来,要谒见也不是那个地点儿。且未时,一个响午的钟点儿,这天能干些什么?不管怎么说她很期待。 这日,湖广总督杨宗仁向皇上痛言春天盐政之弊。说:按大清律规定每载每二百斤盐应加耗费五斤,而商人为赚取暴利现已加至四百余斤。盐每包成本约七分四厘,统一按照一钱定价,则每包可赚利二分五厘。湖广每年可产七十八万盐,如按规定加耗,盐商都可获利六十余万两以上。如按现在商人现加的耗费,连着这起人递银子漏的课税加上与余利每年又可获利一百六、七十万两,即一个普通商行贩盐一年可获利二百三十余万。与之对比湖广的钱粮每年向皇上缴纳的仅二百一十余万两。故盐商生活奢侈,相习成风。” 杨宗仁另递密折言盐政那些个大小官儿的不是。不止是指了湖广的,连江淅的官儿也一并的说了。折中还痛斥李煦和曹寅康熙朝时之旧事,说这二人先与胤礻乃亲和,后废太子倒后又与胤禩、胤禟二人从密。如今盐政之人多是胤禩、胤禟二人门生,且以胤禟的底下人最多。 帝王在做皇子时曾幸江南,江南一脉如何情况,人事种种,他知之甚深。上次去帝五就曾暗察李煦、曹寅之账目,亏空巨大。在南京时,还曾步行与人至曹家府跟前,亲眼查看过,那曹家一府就占了一条街巷,用度豪富。他回京后据实奏与圣祖,圣祖却无什么表示,只是指示其描扑亏空。让他很是失望。 也难怪曹家孙氏曾为圣祖乳母,曹寅十六岁时就入宫做了圣祖的御前侍卫,有了这层子关系,自然是非比寻常的。圣祖后四次南巡皆住曹寅家,曹寅病危时康熙特赐奎宁。那李煦常为圣祖做查探之事,深得圣心。李煦除了正经差使还有一个勾当,令帝王恶之。这宫中汉女一多半儿皆出自那李煦的招揽进贡,如此投其所好,以色邀宠眉上,如何让帝王看的起?所以帝王对这二家未好有颜色。 杨宗仁说的是旧话,帝王对这件到只是具了句“知道了。”便是不理。不过对盐政之弊到是下了旨意,禁盐商奢侈。且谕各省盐政官员说:国家欲安黎庶,莫先于厚风俗,厚风俗莫要于崇节俭。而各省盐商骄奢淫逸,相习成风,淮扬为尤甚。“衣服屋宇穷极华靡,饮食器具备法语工巧,俳优妓乐恒舞酣歌,宴会嬉游殆无虚日,金钱珠贝视为泥沙,甚至悍仆豪奴服食起居同于仁宦,越礼犯分,罔知自检。”尔等职司盐政,宜约束商人,严行禁止。盐商听闻消息到是消停了点,着人不住进京来打探风向。 因福建福安县几位士人联名告状,指控传教士不依礼敬奉已故的祖先。在父母去世后不依礼祭祀。为青年男女教徒不结婚,四处兴建教堂,传教惑众,男女混杂,败坏民风等种种。事关风俗,民怨需平,政府下令从严治教,并按原先康熙五十六年令执行。 着传教士中凡有信票者方准其居于教堂。无票者驱逐。且有票的洋人虽可以建有教堂,但每个省只能有一座。私建庙宇绝不允许。各处教堂均需检查并登记造册,若发生私建情况,地方官应将其拆除并严加禁止。故在南边活跃一时的,大力鼓吹天父只有一个,罗马教会是天下神的唯一的代理人,神权是最神圣,最伟大,最需遵从的传教士纷纷四处潜逃。有信票在政府领了执照的传教士并不多,且许多都是私自登陆传教的,十几二十个人轮着用一张信票的情况很普遍,在中国人眼里老外长的都差不多,这为这起人提代了方便。 各地里的临检越来越频繁,传教士眼看着就要被驱逐出境了。为了圣教,为了传教大业,为了全知全能的主,这月十日前,穆景远(马利埃)在苏努的提示下,悄悄儿登门求胤禟给指个明路。胤禟在私室里接见了他,果跟他指了条路,穆景远深谢之。 临走时胤禟忽问他说:“你们有远洋的船有没有?”这句是以纯正的拉丁语说的,穆景远吓的半天没有说话。这位爷何时会的拉丁语呢?亏他旧年间还常以拉丁话说这位爷的笑话或是别的,这岂不是被这位爷听明白了去。穆景远满身都是冷汗,这位爷的城府真是深啦。 见他诧异,胤禟有些冷笑,他会的岂止是拉丁语,康熙朝时,因边界不靖,与沙俄多次作战,圣祖为平其事,曾命八旗子弟习学俄语,拉丁语。后在二十八年时索额图、佟国纲一行代表圣祖与沙俄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条约就书写了满文、俄文、拉丁文三种文本,并以拉丁文为准,勒石立了碑。碑文上用的就是满、汉、俄、蒙、拉丁写就的。他如今会有什么奇怪?但他到也不告诉穆景远知道。 穆景远眼眨巴了半天,胤禟不耐又问了一遍。可路子若走通了,还要回去的船干什么?穆景远一头雾水:“南边到是有的。”胤禟问:“停在大沽口的**号是你们的私船吗?”那条极其貌是中国的商船,其实是他们的黑船。这位爷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心道偶的神啊! 穆景远极其否认,胤禟冷冷道:“你如今也学坏了啊!---”话语有些阴森森的让人全身发凉。穆景远极不愿认,然到底还是得认了,这位爷有的是手段是不能得罪的。胤禟说:“那船爷要用。”他也不说他要用着干什么,然他的目光压迫下,穆景远打了个寒禁不住的点头儿。 穆景远离了这府,且提着点薄礼往怡亲王府去,见了怡王按胤禟所教这话说了,动之以情,理就不讲了,只讲人情世故,又讲些旧事来,避重就轻的很是磨了半天,胤祥本是不允的,但这洋和尚一付赖着不走的架势,还可怜见的。且求的事,到是很小的。也就一时不察来还真是应允了。穆景远大喜的念了一万次,天父保佑的话来。 又过一日,雍正召八旗大臣来见,就整饬兵丁事重申前谕说:“八旗满洲为我朝根本,而官员等怠于公务,玩忽敬安,致法度废弛,兵丁等不习骑射,不谙生计,妄费滥用,渐至困穷。虽屡加赏赐,又设立公库,惠泽虽频,而空乏如故。限于三年内,将一切废弛陋习,悉行整饬,其各实心任事,训练骑射,整齐器械,教以生理,有顽劣者即惩之以法。”皇上都下这话了,八旗上下哪有不动的,不动也要动着点了。虽有些不遂之意,只不敢发去。 闪 爵读书 www.shanjue.com 有句老话儿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孙子也有话说的好,兵胜贵在天时、地利、人和。这天时不与,事情想的再细,也是办不成的。畅春园在康熙朝时,圣祖一年到有一半的时间居在那里,那边风景是极其秀丽,房舍也是极清雅的。到了雍正开元,皇上继大位,那园子就关了,一直在修缮,得工部报前儿已经完工。天气渐热,且这位九五之尊是经不住暑热的,众亲贵估摸着,皇上日理万机,公务繁重,且送灵遇险的余波未定,皆以为再过一二月,皇上便会如圣祖般移居畅春园。 哪知却算错了,今年热的早,皇上在这月初八那天便奉太后太妃等移驾畅春园。并陪着住了二天。十一那日,起圣驾回去,人传皇上与太后闹的不快。然未等众亲贵尾随上来,皇上已然改了道,往园明园去了,且还住下就不走了。别的亲贵也就罢了,然这一忽然事件,却无意中打乱了胤禟的阵角。胤禟那边本是万事俱备,只等那日。这下可巧,全没了用处。他心里如何不堵的慌。 就全怪在一个巧字上,若不是天气暑热,换了地界,错开了去,一切就全然不同。帝王无意中措败了胤禟的一件大事。胤禟对天长叹,天时不与,他又有何能逆天而为?若是畅春园,他还是有人脉的,想着方儿,也好改过。而那园明园原旧时就是帝王的蕃坻,针插不进,水流不进的地儿,哪想方法去?胤禟很是愁郁,却实无法子。少不得再等等,等秋上凉了,回了宫再图之了。所以命运是无常的,谋之不得。 那日银红告诉杨天兰五日之约,又说是要紧的,杨天兰虽不再人前露出什么,却是牢牢的记在心里念着的。隔日皇上奉太后,太妃去畅春园去休憩,她本是不打算跟去的,却临了,还是去了,全因因怕那些个人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只捧着太后却委屈了宜太妃去。这是她的小心之处。 事实证明她去到那边也是预料的有理。宜太妃生性就孤癖,事逢大变,又病着,近来性格越发与人格格不入,说话尖锐伤人,极难调停。畅春园凝春堂一带已奉圣意,置为皇太后、太妃居所。这里屋宇极多,且宣丽便宜,着实居住条件比宫中更是好些。且畅春园比宫中花木,景观游园之处不知要胜多少去,皇上欲以畅春园供太后万年之养,确是雍正的一片孝心。 别处人皆安住下来,然这当口儿,宜太妃却口口声声说她不要住凝春堂,硬要住到恩佑寺去。那恩佑寺原名清溪书屋,圣祖常宴寝于此,后来最后一程也在此止步。皇上为给圣祖荐福,将书屋改名为恩佑寺,又新建了的山门,如今里面奉着三世佛像呢。且不说宜太妃如此要求是否越了制去,杨天兰只见着帝王听闻了此话,把手里杯子狠狠的掷在地上,后不发一言。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森冷恼意,让所有人等皆是抖战不止。 杨天兰如救火般赶着去恩佑寺那边,果见宜太妃扶着银红正在那在恩佑寺山门黄琉璃瓦顶下立着呢,她双目有些红肿,想是方才触景生情哭过了。杨天兰陪着跟着她,也不好劝,也不好说什么,心如火燎,却不知如何说去,只立侍着。好一会子银红劝说:“走了半日了,这园子还能跑了去,改日再看吧。”宜太妃不理。宜太妃到睨了杨天兰一眼说:“这处住不得,他不许。是吗?”杨天兰点头儿。宜太妃冷笑道:“这处住不得,那住澹宁居如何?” 澹宁居也是圣祖来时常居的地方。然那地儿却也是住之不得的。因皇上如今正在那处呢。难道她竞想让皇上移居让她不成?宜太妃这如此犯忌狂妄的话儿一出,众人无不唬的一跳。宜太妃虽是如今贵为先皇嫔妃,可论起尊卑上下,皇上不止是国主,还是族主,宗主、家主。她公明正道的以下犯上,难道就真不怕死吗? 杨天兰,她咬着唇,面色有些个发白。暗想她是为难皇上呢?还是为难她呢?心中有些个气苦。高福儿陪笑道:“太妃您看云涯馆怎样?”那处是宜太妃在畅春园所居的旧所。不料宜太妃冷斥道:“这有你说话的份吗?”立眉指着人赏高福儿二个嘴巴。杨天兰拦之不住,因宜太妃手下使的这些个人,平素是随心随意惯了的。才不管高福儿是皇上跟前的人呢。 眼见着高福儿被这二抽子打的嘴都紫了,捂着脸一脸惶然之色。杨天兰猛的跺脚大声恼道:“够了。”宜太妃把眼倪了她一眼冷笑。杨天兰含泪颤声道:“母妃爱住哪,就住哪吧。随您的便。儿臣不打搅母妃,容儿臣告退。” 临看着她垂头伤气的老远。宜太妃狠命咳了两声,“主子何必呢!”银红叹道,忙与她主子顺了气。宜太妃直咳的满面潮红才止了。气若游丝的说:“你不懂。”银红还要说点什么,宜太妃使眼色于她,那眼色分明是警示她不要多话。 若不是这样,早点子划清界道,以那九五之尊的阴沉性子不知何时,便会加倍儿反还回来。修畅春园真是奉太后、太妃万年之养吗?笑话。宜太妃忽笑的前仰后合,行状疯癫。银红低声道:“主子要保重。为了九爷您也要保重。” 宜太妃停了笑,用力看了银红一眼,为了他也要保重吗?只怕不是。一阵清风徐来,花间落英缤纷,她心里正想的字字句句都打散了,凌乱地四下飘荡,最终委于尘土。时也,命也。宜太妃缓缓叹道:“回去吧!”银红一愣:“主子真往澹宁居去吗?”宜太妃到笑了说:“你也糊涂了吗?回云涯馆去。” 帝王见杨天兰眼里红通通的回来,早有人报之是为何,到也不做声。一时见她闷闷的在那边低头了半响,后蹭到他身边来坐着,知道她心里不遂意,他拉过她依着他来,仍看手里折子。 这是刑部奉上的审西宁张瞎子的与胤祯算八字的折子。他皱眉看着。上写奉旨问:张瞎子,你是哪里人?从前几时到西宁?你怎么钻谋到大将军府里去的?胤祯的八字如何叫你推算,你如何算出来,胤祯又怎样喜欢赏你,还向你说了些什么话?一一从实供来! 张瞎子供:我名叫张恺,系陕西临洮人,原会算命。康熙五十八年内,本府知府从西宁军前差家人王二达子来叫我。我于九月二十日到了西宁,见了知府,他向我说,有个“戊辰甲寅癸未辛酉”的八字,你算算看!我算了一算说,这八字是假伤官格;可惜身弱了些!他说:我告诉你,这就是十四爷的八字,他是最喜逢迎的,若叫你算时须说他元武当权,贵不可言才合他的意思哩!他是要悄悄在旁听着的,你记着要紧。我答应了。到了二十七日,知府又着家人三儿送我到大将军门口,有个刘老爷领了进去,先叫我算了个“庚申戊寅丙子”的命,又算了一个“甲子甲戌庚申己卯”的命,又算了一个“戊辰甲寅癸未辛酉”的命。我说这庚申的命不大好,这甲子的命好些,总不如这戊辰的命更好。旁边的人问怎么好?我说这个八字元武当权,贵不可言。随即赏了我三两银子打发出来了。到了第二日,听得是大将军叫王知府亲自领我进去,旁边有人说你给大老爷磕头,我随即磕了头。地下铺了一块毡子,叫我坐下,就有人问我说:你昨日算得戊辰的果然好吗?我说这命是元武当权,贵不可言,将来定有九五之尊,运气到了三十岁就大贵了!旁边人说:大人说你说的很对,又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出来了。我原是图得几两银子,奉承是实。” 难怪胤祯老以为自已是龙游浅水呢。帝王叫张起麟进来命他把这折子复录了递到遵化与胤祯自已个看去。杨天兰支起身来可怜的问他说:“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帝王打发完琐碎公务这会子,心情转好。且怜且惜,言笑晏晏的说:“我待见你呢。”杨天兰咕浓说:“不够。”“那就再待见你些。”还是小孩子性子,帝王怕她又执拗进去,且温言找些个有趣的哄她。 正好郎中海请见,递了新准备打样交江南织造置办的他二人夏衣的画样、织料来。遂拉着这生气的小孩子一块看了,杨天兰不耐的瞄了一眼就说不好。帝王拉住她不许走,命人去谕郎中海。 一时首领太监刘玉出来与郎中海宣旨指与他看说:“万岁爷说此宫衣护领换做,绣的如意云肩款式不好,孔雀翎亦不好。其四角当放长,袖子宽,可当去窄。中间莲花头亦大了,当收小。摆缝两边抽高,中间放下。云肩折窝去凹。浑身花样有可改处更改。后身恭腰中间要做一段活的裙子,边要做直的。或用秋色、紫色、葵黄色、松绿色、鱼白色。每样绣做两件。画画蛮子内有懂得宫衣的,着他重新儿画样来看。有不明白之处,可问阿兰泰。”郎中海跪说:“奴才奉旨。”这差使还得再做啊。心道除了那位金贵的主子,何人有福儿让皇上如此细心连款式、宽窄、长短、颜色等皆一一叮嘱的如此之细来。他感叹再三去。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8章 章节字数:13652 更新时间:08-11-15 10:38 郎中海退出澹宁居来,耳边忽听到脚步声,忙昂起头来,却瞧见怡王穿一件墨青色的袍子正往这边来呢。郎中海可是有些个日子没见到怡王了,如今这位主子可算的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权势无可复加,谁见着不上敢着礼上三分讨好了去。郎中海屁颠屁颠跑过去请安见礼。 逢迎谄媚的人每天介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呢,胤祥也不停步,只随口说了句好。到是一眼瞅见郎中海手里那衣服小样,才停步下来,拿过去瞅了。郎中海正愁与怡王搭不上话呢,还没等怡王问起,他已是言无不尽。 他对她果然是惯常仔细的。不过一件衣服还巴巴的这样。凭谁去?连上他九哥也只怕比不上他这点去。胤祥把那样子扔回给郎中海,一阵酸滋滋往外冒来说:“小心当差,即然万岁爷说了,就要快改了承上去才是。”郎中海忙答:“喳”未了又添了一句讨好说:“主子爷您掌承天子、助理万机,偏还在这些个小事上仔细,要保重王体才是。万岁爷可是一天也缺不得您啦。您在万岁爷心里,可就跟宰相是的-----” “满嘴里胡吣的是什么?要脑袋不要?”没等他说完,郎中海面上已着怡王一掌,郎中海大惊失色,眼见着怡王脸色铁青,额头青筋跳动不止,不是一般形状,心中大悸。他却不知哪里错,只知跪地磕头。胤祥使劲抹了把额头,大热天的居然哗哗往外淌冷汗,难道他素日里还不谨慎?这话是他私心以为,还是有人别有用心?这话若传入皇上耳中-----。 宰相?他还够不上。也不敢够呢!他即非阁臣,无票拟之责。也非职臣,无行署之位。只是以亲王身份具本列名总理户部事务、其余名头,不过是只仅凭个人的亲近身份被皇帝指名责成办理。哪里就被人以为的僭越的如此了? 从他四哥继了大位的那天起,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收敛自已的锋芒,小心说话,小心做事。他四哥虽一再与他说,在他心里待他,仍与原来蕃坻一样,要他在他面前不要瞻前顾后,不要有话不说,要坦荡相见才好。可胤祥明白,这世上已没有了蕃坻的四哥,只有皇城里的九五至尊。这如今时局已不是那处危墙之下的时辰。 他最不好读史,但也晓得,主弱臣强一直为历朝历代帝王所忌。如今的皇上不是弱主,是英主,是明主、是雄主。这样的主子,他是容不得人存僭越之心的,哪怕是亲和如他也不例外。他对他四哥算是尽力尽力,肝脑涂地,且是另无他想的。 纵是这样,他心知,皇上并不全信他。这到不是皇上,不是他这个四哥不念旧时的情份,只是猜忌是居上位者的一种习惯,习惯使然。他若全信他,他不会在那日在畅春园别置一支亲兵而不让他晓得。若全信他,不会继位大宝后,整束宫禁,重置了养心殿上下待从。若全信他,不会在谒灵发病后,直到回京才使人告之与他。他哪怕待他再是不同,却也是防着他的,他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改变。只因为他胤祥不但是宗王,还是亲王。他如今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胡子一大把的幕僚王悦,那老头儿病退江南时说:“王爷。老朽不惯说些景上添花的话,临了没别的说,只一句,您得学着明哲保身啊!您得学会退。这荣华富贵全在刀口浪尖上呢,不会退,不成。” 胤祥一阵烦燥,越发没有好脸色来,批头盖脸的一顿严责。 郎中海被这阵势吓的缩头缩脑脸都白尽了。胤祥性子爽利,最看不得别人的窝禳样子,人与他辩白顶牛他到是喜欢的,纵然不对,也有二三分骨气。这郎中海哪里知道怡王这股子脾性?胤祥心中愤懑满怀,没好气的一脚把郎中海踢起来:“起来。跪着干什么呢?在爷面前装什么孙子?” 郎中海哆哆嗦嗦的起来,全身跟抹了盐的鸭子似的,浑身被冷汗湿透。从怡王的话里,他方省的这“宰相”二字,有时也不是什么好的。郎中海整冠礼服,重新见礼说:“奴才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奴才以后一定管住这张狗嘴。”责的也够了,再多就过了。胤祥手轻轻的搭了他一下,缓声说:“以后少啄磨这些混账话。爷就喜了。过了十五滚到爷府里来喝酒,爷请你!” 这月十六之日正是怡王的生辰。郎中海正愁苦,职卑位低,巴结不上位之高者。方才肝胆惧裂,生怕从此得罪了怡王了,却不料仍有此抬爱之外,郎中海喜的晕晕忽忽的。全然忘却方才着人一掌一脚,只怕是青紫了去。等怡王去了老远,还喜的迷迷登登的念叨:“果然人说这怡王是位侠王呢,爱憎分明,脾性就是痛快,难怪人都喜欢向着他说话呢。” 胤祥进了澹宁居,只见帝王一人儿在窗前的书案上写着贴,这是他的旧习惯,每日不管多忙必抽出时间来,写上一二百字,风雨寒暑是不断的。天兰常以为苦,然对帝王来却是乐事一件。帝王见了他来,只略抬了抬头招呼他说:“你那边坐着去。”命张起嶙与胤祥上前儿才供的君山毛尖来,他晓得他是不喜喝黄金桂的,嫌黄金桂太过香郁,这儿只某人爱喝故常备。 因没看到天兰,胤祥问:“她呢?”帝王答:“打发去直隶监察亏空的江民,吴仲连回来了,还未请见呢,她得了信,先去前面会他们呢。”胤祥笑道:“她腿到快呢。”帝王也道:“是啊!”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天兰素日里口口声声的不理不顾的会考府的事儿的,其实临了,最爱顾,最爱理的往往还是她。她想的细,虑的周到,每每从异想不到之处入手,常人无可匹及。吴仲连可以算是她的得意高足,这位高足,远在千里,还常递信回来请教于她。这种请教要打着叙家常,报平安之类的幌子她才回复的,若不然,她又矫情,不愿意了。这层触不得,摸不得的膜被上至帝王,下至会考府的所有人,小心的呵护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捅破了去。明明是心照不宣,却是小心翼翼。难为却为。 她言这世上有救人之英雄,亦有杀人之英雄。肃清贪没,澄清吏制,为百姓解除冤抑,吴仲连、江民等人可比的上是杀人之英雄。然她不是不愿意做,而是怕明明暗暗的成了“皇之爪牙”。她明白,却做不出来敷衍,献媚,弄权,自私,假借大义,窃取权位这种事来。 她曾自评她自已是激烈得快,平和得快,颓废得也快。这的确是她的性子,很是中肯。但若不是这样可爱性子,如何与她一路走来至此去?又如何能钳哄的住她? 她伏在他肩头自言自语说:“直到事实给了我教训,我才省悟了做人难。”这话里苦闷丝丝泌人心肺。偏寻不到什么话儿来安慰她,明明知道她的苦,却只能做视而不见,这也是苦的。打熬着她,他又何尝不在釜上煮着?他自认为不是拏“残酷”做娱乐,拏“他人的苦”做赏玩,做慰安的人,只是不愿,不得,不能而已。生活里浸透了酸甜苦辣去,才是人生。 胤祥知道帝王在畅春园这两日里心里并不舒快,太后前儿私谴亲随去遵化去瞧老十四,与了不少体已。母亲担心儿子,谴人关照起居饮食,这是人之常情,本无大错。但坏就坏在一个私字前往上。这已经让帝王十分不快。后又得到遵化报说,老十四在住处大哭,且是痛哭喊叫。估计很有些不好听的,帝王面上不露,其实是恼的。 后至畅春园,宜太妃找茬未完,太后又因一事,大发雷霆。帝王晨省之时,太后当着众人言说:“皇上不必来请安了,只与顺善夫人见礼就是了。”帝王了听了脸上紫胀。 顺善夫人王氏,是帝王年幼时的保母。帝王初继位不久,便追封已故的王氏为顺善夫人,并隔她生辰、死祭,必会私祭。只不过数月内,便谕祭三次,感情极其真切。帝王前日命人在其墓前立碑。碑文曰:“朕惟古者慎选诸母,必温良慈裕之皆全;朝廷追录旧劳,贵存殁始终之罔替,厥有辛勤著绩,宿夜殚心者,必申锡以扬芬。爰追褒而酬勚。朕笃念前功,特加优恤。承兹宠綍,不亦休哉。” 承兹宠綍,不亦休哉!正经的太后,尚是每与帝王只是面情上的招呼,一个保母到追录旧劳,特加优恤,还要永享宠綍,直至万年来。太后岂不觉的这是帝王特做与他看的,自是心寒。 胤祥虽见帝王面色尚好,却不敢以喜时颜色而待,先说好说的,兜绕了一圈来,方才说今儿来回的要事来,他七哥胤佑的事。胤佑生来就有腿疾,有这一先天之失,他本人也不得不安分守已,从未露出过觊觎大位的野心来。每日只在家写字,悠哉地过着天潢贵胄的生活。圣祖常为此多怜惜他一点,故在圣祖他就获封为淳郡王。他四哥雍正登基后,又晋升他为淳亲王。 本来他七哥这样过下去,应是挺好的。可偏偏这人不知怎么的就被那起人蹿裰起了贪财的念头了,他指着人学人去放青苗,往年必是赚的,可今年雨水少,田里大旱,得不偿失。他七哥如今气的病在家里,听说不好。他七哥性子迂的很,可不是要来回吗? 帝王听了这事,怒不可抑。他初继大位,就闻外间草炭,价值腾贵。调查其原因来,皆因这些诸王、阿哥及家资丰裕大臣等,令其家人出城远迎,邀截争卖,居积待价,翼获重利。那时就查明不但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有份,就连老三、老七、老十二这几个都是有份的。 那时事务繁琐,不得闲儿,没有心力治这些个架着秧子,起着哄的这些个人。这些人里,没一个好的,却只他一个。老七素来是是个老实大意人儿,与别人不同。他是老三拉的入的伙儿,不是自已原意的。故他曾劝过他,让他安守本份,享着福就是。 又下旨命凡出城远迎,各相争买者,着严行传示,令该管官兵,即行缉拿。才使京中炭价稍低了些。这些居积待价的,不知寒风冷冽无柴草炭火御寒,是要冻死人的吗?每年到了冬天,几场寒风一过,哪回不要往左家庄推好几车人冻死的人去?这些人不知道?只怕不然。只是敛财,只怕也不然。 一迭声的命人传了内大臣马尔塞、步军统领阿其图来,怒仍不能平。命他二人传去与淳亲王传他的旨,因恼了,这语气自然刻薄些。然里子却是好意儿,只不知人领会的了否。 内大臣马尔塞、步军统领阿其图来去淳王府宣了旨说:“奉圣意,你久病昏聩,以后你的家务自行料理也可,那补放官员和护卫都让马尔塞他们料理了吧。你身边也没个好人,只怕就是让你处理自己的家务也处理不好的,要是家产买卖有人骗你、诓你,你就告诉给马尔塞他们,让他们去办!你门下的穆森、海祜不能管理事务,所以淳亲王府有没有可用的人,就让马尔塞和阿其图留心访查。有可用的,带来给朕引见,补放长史。如果没有可用的,就从朕侍卫中挑一个补用。”胤佑伏地大哭,不知是愧是怨。皇上这性子急起来的恼怒话儿,未免被人垢病些,传之很广。马尔塞、阿其图二人进来时,胤祥已恭身站起立在一边。他二人走后,胤祥仍立着。帝王回过头来,目光沉睿的说:“朕对他切加训诫,令其悛改,此亦可谓朕喜严刻乎?胤祥神情一肃,撩衣单膝跪地道:“皇上仁爱恩德,体恤臣工子民,早以明达于天地。皇上爱民之心如甘霖普降,地方上安定平和,民风也日益淳厚,何来严刻之说?若有不识天时,妄图大逆,诽谤朝廷,诽谤君父之人,弟必将之投赴锋刃。” 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十三近来是越体会越深了。圆融之道成矣。这马屁也拍,这实话也说,却都只有四五分,这就是他的中庸之道吗?帝王不喜欢持中庸之道之人,他仍喜欢旧时他那个拼命的十三弟,那个充满血性,或许青涩只懂得向前的少年人。这时想起,天兰曾与他说:“圣人为什么大呼“中庸”呢?这正因为大家并不中庸的缘故。人必有所缺,这才想起他所需。”的这话来,脸上不禁微微有些作笑,某人总是有些妙语的。 双手扶起胤祥来,帝王叹:“朕尝言治天下之道用恩用法,务得其平。夫平者,即圣人所云因物付物,故谓之严不可也,谓之宽亦不可也。倘为人臣者废国家之法以博宽大之称,听无稽之言遂改其供职之素,则因循苟且国家之事必致废弛。朕深知其情弊,有感之。” 胤祥思及皇上常与人说:“圣祖皇帝以大统托付朕躬,不但君父教育深恩天高地厚,即几十余年顾复私情,朕亦何能仰答?总之朕若能为令主,则圣祖皇帝付托得人,便是本朝列祖之功臣,若朕所行不当,则并圣祖六十余年之苦心俱付之流水矣。”帝王常自以此话自警与警人。这是帝王的一片赤诚拳拳之心,并不是空口的白话儿。胤祥自是晓的。 圣驾在畅春园住了二日,第三日便辞了太后太妃起驾回去,路行一半,忽偶然兴来,命人往北而行至圆明园去。然所扈人马并不是都能去的。那拉氏等嫔妃,就眼睁睁的看着围扈着帝王的一片锦云似的车轿离尘而去。嫔妃们挤下轿来,木愣愣着低头垂泪者有之,恨声骂娘者有之,交头结耳者有之。妒火中烧者更是有之。耿氏忽听到,有嫔妃议论说旧年间,在八王坻,那张明德张天师曾说某人面相贵不可言的话来。耿氏狠狠的朝地上淬了一口,气急败坏的说:“这是妖言,圣祖早将那妖道给剐了,他的话能信的吗?他还说八王能当------,结果怎样?” 那拉氏端坐前面轿中,她心头之火并非不旺啊。她手湿湿的狠命的抓着手里的手巾儿,颤抖不已。皇上这是挑明了要冷落她啊!且是现于世上看,他对某人的偏爱。皇上莫不是真要-----。皇上不是做不出来的。她无法子,她恨啊!后宫深处,一个失宠,无位无子的女人,只怕是无欲无求也是难呆的。皇上到底想如何安排?他的心思一向是深沉若海。她几次都想借着机会向他开口,却又开不了口。她怕!那拉氏一下子没了主意,心乱如麻。 听得后面一片乱,那拉氏还不得敛了心情,收拾这残局。耿氏,李氏眼巴巴的过来讨示下说:“主子,现在如何是好?“那拉氏斥道:“什么如何是好?都给我回宫去。”难不成他们二人还真想去圆明园去。可笑之极!可悲之极! 帝王在做皇子时,自号圆明居士。圣祖便把这做赏赐他的园子命名为圆明园。还亲书一匾与帝王。帝王非常珍惜特特的把这匾挂在九州清晏圆明园殿,那宫门正门上挂的却是帝王手书的圆明园三字。 借着修畅春园时,帝王已对圆明园多加修葺了些。原先这座园子并不大。南去过一次,帝王是极喜南边的风致的,因见此处本有洼地,便引了万泉河水,流注满园,造前湖、后湖。这园子十几处景致到有一半在依水而建,加之遍值花木,也有可观之处。别的到在其次,却是按照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的样式修了正大光明殿,有这所帝王象征的正殿,这才使这座他昔日的蕃坻,正经的升格为行宫。 堂而皇之的甩了那拨人,还能一付云淡风清,波澜不兴的人只有他。杨天兰瞅着帝王咕哝:“不回宫去?”若不回去,五日之期哪里还赶的上,郁闷。帝王支着头瞧她,眼晴晶亮,有洞察一切之智:“怎么,你这么想回宫去?有事?”杨天兰一点子笑容全僵在脸上说:“哪能啊!这么好的地方,多玩几天才好呢!”才怪!帝王皱了皱眉道:“本是想小住二天,你这么喜欢,就多住几天,这边临着水,凉快。”杨天兰一愣神,恨不能吃他一口。帝王瞅着她的样子发笑。 旧年间,才建好这所园子时,请她一游,她偏不来,胡乱说些什么见着伤心,不如不见的好。这会子如何?帝王疑惑方才来时还不情不愿的,怎的这会子却是热情高涨的很啦!才在正大光明殿下轿,她已一阵烟滋溜窜出去,两眼放光的跳叫着寻着要看什么大水法又是什么西洋楼去了。这里并有她说的这些个。然帝王失笑的看着她猴一般的跳跃样子,也不去管她,分吩人好生跟着。他不得伴着,因有事要理,自往勤政亲贤殿去。 这园子水面十分开阔,平地造园,凿池引水,堆山植树,宫殿楼台、亭轩桥塔无数,却不显贵丽,反而十分朴素。正大光明殿所系正殿,用料香楠,却不施任何彩画,朴实无华,却显现的大气宏伟。其他卷棚瓦顶建筑,也一样不施彩绘,素净的好看。园墙皆是虎皮石堆筑,观赏湖石也不是名贵之石,古树、古藤满目清翠,各种花卉霏红叠紫的,极尽天然,园如其人。 喜欢此处鳞瓦参差,碧波如镜,亭泓演漾,周围支汊,纵横旁达,仿佛苏杭之景。喜欢这园子花吐丹霞,芳香馥郁,有花有果,满树桃杏,结实累累,扬手可尝。跑入林中,惊起麋鹿、竹鸡、白鹤飞相走奔。只那草皮上的三四只绿孔雀到是不怕人的,踱过来扬头要食。杨天兰乐的向宫人要来谷物逗它,让它开屏。这群绿毛小家伙却不领情,你要它开,他偏是不开。又是食诱,又是扬手里的鲜亮的手巾,乱忙一阵,才有一只终赏了脸,展开一翅锦丽来。杨天兰啧啧不已。 那大水法、西洋楼自是没找到。那些个景致要到乾隆时才有呢。只是某人不晓的。晚间伏在案上,正玩着她的玉生肖件儿,弘历来请安,听得某人正咕嘟着呢,好奇便问:“何为水法?”这都不知道?某人把那生肖件了摆了一圈儿,明晃晃的打了个大哈欠,一付说教者嘴脸:“去去去,自已个翻书去。读书才能明理,单等着靠人告诉这种懒惰思想苗头,一定要剪掉。正是--” 又要发表长篇大论来说理。弘历乘某人才张口,便奔逃而去。上次他小性子时,将好好的一块玉砸了。又稍稍儿有些轻视银钱的意思。某人便宣法于他说了一通有的没的。什么:“我们有钱的时候,用几个钱不算什么;直到没有钱,方才知一个钱都有它的意味。那时就悔了。” 因某人有些个鄙视他行为的意味儿,他脸上一红,却也不肯在她面前丢面,他说:“你就知道钱,商贾之流。那是三教九流的贱业。你见过几个读书人去行商,满口与人讲钱的。”某人拍案而起,道:“钱这个字很难听,或者要被某些自诩高尚的君子们所非笑,但我总觉得人们的议论是不但昨天和今天,即使饭前和饭后,也往往有些差别的。凡承认饭需要钱买,而以说钱为卑鄙者,倘能按一按他的胃,那里面怕总有鱼肉没有消化完,须得饿他一天之后,再来听他发议论。”她的话,引得满殿的人皆含着嘲笑之意看他,让他着实的丢了一回丑去。 他记得这旧恶呢。弘历出来,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亲随在后跟着安慰说:“那位金贵的主子,牙尖舌利,主子在她面前失了利去,不算丢份儿。”弘历恼上加恼指着他道:“你去给爷翻书,不弄明白什么是水法,你今儿就别睡了。” 多少年以后,弘历终于能坐在观水法的巴洛克式石门前的宝座上,赏看新建成的水法。在如雷如瀑、声动云霄的水声中,他异常的沉默。水柱从大水法左右前方十三层方形喷水塔八十八根铜管从一齐涌出,交错激射,宛若飞龙,声闻里许。他忽然记起那年、那晚天上有着火烧艳红的云。 中午十二时的钟声敲响,本是每天按着时辰向水池喷水的,铜制兽头人身的十二生肖像,一起发作同时向水池里喷起水来,这景致越发的壮观有趣儿。然弘历却起身在这时匆匆离开,仿佛怠烦了。他的手不耐的折断了一支探到路上的枝条。那年,那晚又在他脑海里跳脱了出来。那最最小性子的人儿伏在案上,那堆儿的玉件儿,摆的样儿正是这样的,那火烧云把玉件儿都晕的红了,她的指间儿也润着红。 他本是不再记得这人的。他本是忘了的。他皱拧起眉头来。当然这是许多年后。 帝王从勤政亲贤殿回来,还未换衣服,便过到这边来,轻轻儿掀起湘帘的一角先觑着眼,看一天儿未见的娇人儿。侍候的宫人皆过来无声的行蹲身礼,因天兰已然是睡了。帝王放下帘角来,转身过来,脚步很轻,连问话的声气也是微不可闻。她登高绕湖的四处游逛了一天,如何不累呢?如此好兴致到是少见的。 沐浴更衣,再过到这边来,宫人在后放下纱幔,便退下去,皆知皇上这会子跟前不需要人了。帝王近至床前,见娇人儿依念念的侧着身子怀抱着碧青碧青的竹枕睡的正香。九州清晏殿南面有前湖,与正大光明殿依水相隔,北边是后湖,几面透着水气。这屋里又南北通透,都只笼了纱屉子,有穿堂风呢,轻风习习,最是凉快的,就是酷暑天儿,这里晚间也要加盖丝被的。贪凉最是要不得,等有了春秋便会苦了。 帝王与她把竹枕轻轻儿抽掉,她着实的抱的紧,巴着她几次三番很是费事的总算才抽取出来置到边上去。她顿感失了依傍,曲了身子,手里下意识的摸索了下不得,遂翻了个身,嘴里有些个咕嘟。帝王宽了大衣服,放下床边的双鱼金勾,那纱帐便如水般泻下来。帝王歪着枕头上,半噙着笑意眯着眼睛视其偶尔微微扇动的眼睫。绵软的呼吸在帐中无声流转。不管这可人儿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没有给他治她的理由。低头吻上的她的眼然后放开,他故意没有让人在这殿中另设矮榻,他就是要看她如何应对的。安之若素?是吗?很好。 人总会遇见自己不安的朕兆的人物,他向来有两法,将他压下去,或者将他捧起来。读过经的,历过官场事非地的,更是手段狠辣些。她本就不是小心谨慎的人,也未见得“聪慧”有眼色,她基本是不会“爬”的人。大道通天,路只一条,爬的人多,而且十分拥挤。凭认是谁如今这个景儿,照随是会“爬”的。若是有个极聪明的,早把别人推开,推倒,踏在脚底下,踹着他们的肩膀和头顶,爬上去了。然这人却是连在旁在看着,帮闲凑趣都是烦的。有许多次都引得他想治她。 南边时遇上反贼回来那次,她委委屈屈的依着他,说夫子,弟子受教了。她依着他怀里,却向他传达着清楚的讯息,她不是傻子,她是什么都知道的。她没有翻脸,这固有她的软弱。但她柔中的刚强,那股子韧劲,那股子巧劲儿,让他真正的赞赏。她不知道,当经了那一夜,他其实是做了一个决定的。若她质问,她哭闹,他会顺势要了她。他会拘了她。他会让她除了他看不到第二个人去,他不是做不出来的。比这更疯狂的念头也不是没有起过意头。 现在回想起来,不是他心软,着实是这人极有窥天踱地那一点子的自知自明,又会自我转寰有着些余地的赖皮劲儿,事情才渐行渐远,有了后来。有了那他在南边眠花宿柳的“美名儿”,有了那八宝钗的闹剧,有了那十万两白银的卷包案,有了那殿前面君的一身冷汗儿,有了蕉窗案头上的寿山石海子,有了清风明月下的许多。 在她枕边有《明史》一本,折了一角了。翻开那页,她正看到明成祖本纪,靖难之役这一节。这页写着“明成祖拟即位诏书,众臣荐方孝孺,遂命人召来,方孝孺当众嚎啕,声彻殿庭,成祖曰:“先生不要这样,其实我只是效法周公辅弼成王来了。”方孝孺反问:“成王安在?”明成祖曰:“已自焚。”方孝孺问:“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方孝孺说:“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此事非先生不可!”方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死即死,诏不可草。”成祖曰:“即死,独不顾九族乎?”方孝孺用更大的声音答道:“便十族奈我何?”成祖怒,命磔诸市。弃其十族。 忽见那行“便十族奈我何?”有行小字,是她的。上写“我若为他,又是如何”那如何二字写的很大。又看见在成祖怒,命磔诸市。弃其十族这话后。圈了一圈又一圈,写着残暴。帝王的眼很锐意,为治之道在宽猛适中,与她盖上丝被,躺下来。外面是浓的化不开的夜,静听窗外虫鸣沙沙。 他是皇上,至尊至贵,下有万兆百姓。他是帝王,也是男人。然人的本能与帝王的身份有时候是互相矛盾的,有时必须控制自己本能的欲望。做帝王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不好算。这一夜无话。 晨起,天气阴着,却未下雨。湖面上雾气氤氲,夹杂着水气扑面而来。湖对过殿宇楼阁淹没在氤氲蒙胧之中,时隐时现,很有缥缈缭绕化外之境的意思。杨天兰披衣坐在那纱屉子好一会子了,眼只瞅着那翻卷的雾气发愣,到不是方到这园子来生疏,她只是觉的这景致眼熟的很,怔怔的想了半天,方才想到,怪不得眼熟呢,这景儿好象到与旧年间他送的那把湘竹描金折扇是一般模样,他生生造出了一个蓬莱仙境,瑶词阆苑。只可惜她做不得那体似弱柳吹得了云和之笙的董双成。 他终于要----。她双臂抱膝叹息,这九州清晏殿中一样都不缺,连她常把玩的小物件,常看的书,都让人一件不落的收拾了来,偏偏是----,他要让她与他,是吗?躲避了这么久,他纵容了这么久,终于不肯宽限了,是吗?她有什么好?不过与人一般皮穰,未必就好些。 禹贡九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且不说个,如今个在她眼前奇峰壁立,峰峦阻隔重重。他要如何,凭她一已之力,岂是能拦阻的了的。若要便要。他何必要特特的费事,如此暗示于先来?他想让她怎样?他真是残忍的,他越是这样,越发现的残忍无情的。他什么都知道,-----他让她象那被扣覆在严严实实的黄酒盆中蹦跳不止的草虾。他岂是没有看到她努力的蹦哒,他只不过是----。 湖面上风劲越是大的,吹来,在耳边发出呼呼的声响,周身寒意连连。她反而从纱屉子上下去,赤脚在廊上蹲下,廊下是湖,水光粼粼,潋滟的很。才把手伸进水里。果听到碧玉惊慌失措的颤叫:“主子!”她不理她,只拨着水。晨起,湖水温度很低。“主子起了。奴才恭请主子万福金安!”这人多,袖子打的响,这声气也整齐啊。一排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拨人里居然首领太监就有二三个。好啊!真好!他看重她连他贴已的人都一个不拉的派到这儿来了,他御驾前到是不用人的。冰冷的水刺激着她纤细的手指,她不由地抖了一下。 碧玉过来跪请说:“纵是这天,水也是冷的啊,主子。”她仍不理。高福儿陪笑请说:“奴才们侍候主子梳洗!您早起大衣裳都还没穿呢,仔细冻着了。您若有个好歹,万岁爷可就要奴才们的脑袋了。”她却象是没听到的,只管在那沿子上坐下来,将腿伸到湖里打水。监察她一个呢,这许多人来。他对她终是---不太放心的。那拨人不敢再请,一时间只大气不敢出的只盯着她,脸上一片惊惶的灰气。 他们不过是怕她纵身一跃,会因她遭受池鱼之殃罢了。杨天兰仰头闭眼,狠吸一口清气,朗声说:“人生在世不称意,何处散发弄扁舟?。”有人答曰:“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她蒙然转头来,一人穿织锦褐青袍在后而立。脸上三分笑意、三分嗔意。 这会子本应在勤政亲贤殿的人,居然现在眼前。帝王拉了她的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拉将起来,他从宫人手里拿过巾帕来,低身与她轻拭,指触肌肤说:“好冰。”又道:“可陶气呢!”碧玉捧鞋过来与她穿了。她咬唇目不转晴看他。 “冷吗?”他的手欲抚上她的脸,她缩侧了一下,帝王的眼神闪动了一下,锐意的让她有点犯怵。然一瞬间又柔和下来,他的手仍抚上她的颊,细细的。她未躲开,她看着他眼说:“那一天,很早,窗格子外面好大的雾水。他不是惯起早床的人,我也不是,赖床的很。告病这招儿,用的多了,不敢再用,只得起来。方想起来,头发拉的一痛,原是我的发与他的缠在一起,缠的那样紧------”后面越说越轻,但那记忆中的画片儿,惆怅绵长的却无比清楚的让帝王明了她的意思。宫人唬的一动不敢动。 帝王平静如湖深黑色的眸子里,她可微微窥见漾过一丝又一丝的涟漪。这是她一次这么清楚,这么近的看到他寒洌的恼意。他在看她,那眼却象是透过了她,看到别个地去。是她描述的那个景儿吗?然他最终再次把目光停在她身上,里面静得没有任何东西,连愤怒也没有,只是看著她,让她心里发毛。 她如此说,她期待最好的结果是,他给她这个辜负圣恩的女人一巴掌,然后拂袖而去,另寻新欢才好。必竞不论是宫里、还是行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年妃不也住在九州之上。若是中签运道,也是好的。他仍是拂袖而去,不理她三五八九天,也容得她慢慢图来。 却不料,帝王拉近她来,在她耳边道:“大道坦坦如青天,为何惊叹行路难?你当朕是何人?何处散发弄扁舟是吗?朕告诉你,转过曲径相寻去,云碧天青有人家。”她的眼一酸,眼中泪光中打转儿。帝王放开她,命张起麟摆驾勤政亲贤殿。他的眉一直都是是剑形的,斜斜的插如鬓角,越显锋利,无情。帝王走时仍交待了高福儿几句,又回头瞅她一眼来。她的心突的跳了一下,像被那双剑刺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去。 这边勤政亲贤殿等着叫起的人多了去了。帝王重重的把一叠子折子掷在桌上。众亲贵皆瞅见皇上今日是极为不悦的,皆只肃然而立。圣祖时能参与决策的中枢机构,最重要的为议政王大臣会议、内阁和南书房。然圣祖在位时,已逐渐削减了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权力,这些人等只有咨询权,而无行政权权,其咨询权又因皇帝的刻意压制而较之部院无二。 自雍正初元,几番事故下来,人尽皆知这议政王大臣里如裕亲王保泰、贝勒满都护之流,皆是帝王待见不得的。议政王大臣会议便是越开越少。其讨论范畴已尽限于对外用兵、外交事务、东北地区事务、处理宗室集团内部斗争和八旗事务等几个方面,其余的国家政治、民生大事,都已不为帝王所征询。这些个人未免有许多怨词。每每有差使,也推诿昏懦不能办理,帝王对此是极怒的。裕亲王保泰,开元以来,一直获帝王恩宠重用。这人却才坏了事。因圣祖丧期中在家唱戏。递补他之人是皇上身边的领侍卫内大臣。这递补之人职份太低,未免引的议政王大臣垢病些。 内阁数人,马齐被是八王旧党,帝王待他是位高无权。萧永藻帝王方打发他去以大学士身份守护景陵,王掞已被病免。张鹏已年过七旬。余下嵩祝、白潢,徐元梦三人一个也不是帝王的心腹之人。他们是不打头阵的。隆科多、张廷玉、蒋廷锡、马尔赛等互看一眼,由蒋廷锡打头儿回事。 帝王心气不顺,亲贵大臣回话越见谨慎。前儿副都统祁尔萨条呈奏言说查满洲丧事有过事奢靡者。后经院八旗大臣等议下旨已下发严令,命以后八旗办丧事有以馈粥为名,多备猪羊,大设肴馔者,严行禁止,违者题参治罪。 这事本已了。不料皇上今儿想起这事来,且就此事责胤禩说:“廉亲王于其母妃之丧,加行祭礼,焚化珍珠、金银器皿等物,荡尽产业,令人扶掖而行者半年。圣祖当日曾责他不务尽孝于父母生前,而欲矫饰于殁后”。胤禩在下听得额上紫筋跳动不止,牙关紧咬。恨不能一头撞在那柱上,几次咬牙,才死命忍住。他九弟这日却是告假未来。所幸他未来。 后散了朝,亲贵大臣又获旨意,“亲、郡王俱赐封号,所以便于称谓也。至“九王”、“十四王”之称,国家并无此例。嗣后,凡无封号诸王、贝勒等,在诸臣章奏内应直称其名,若再如前称号,断然不可。再,小人等并将闲散宗室亦称为王,又有贝勒王、贝子王、公王之称,嗣后俱著禁止。”众臣三五一处啧啧交头结耳,原来这“九王、十四王”之私下之称,已传到皇上耳里,难怪圣心不悦呢。 因帝王这日心气不顺,虽散了朝恐有些别的吩咐,故胤祥抬脚往前面朝房来,一转角儿,却见二十一弟上来与他见礼,且是连声的道谢提携之恩。他昨儿使人提了东西,是上了他府上的门的。只不过他推委未见。没料这人不死心,居然堵在这儿了。 胤祥一展手,扶住他的臂,淡淡的说:“都是兄弟,也不必见外了。”他上次曾在西华门内遇上胤禧,因他这二十一弟平日里看着尚好,到不是那些个张牙五爪的人可比的,又见他见其词色之间,有些深感皇上厚德的意思,遂在皇上面前替他说了二句好话儿。 没料皇上却记在心里,前儿委了他差使,是有要历用他的意思。。又许着他说,若果诚有向上之念,将来可望成立著晋封贝勒公,愿不得胤禧喜之不尽了。胤祥保荐他,也并不是看重他,或觉的他有些才能了。兄弟中有才有能之人多矣,他二十一弟还排不上号去。只不过这有才有德之人虽好,却未必能与皇上能同心同德去。宁要些老实不生事的,到是好的。 皇上在蕃坻时常说自已是孤臣,如今个又长叹言说自已是独人。他听了未免有些个难过去。纵观这些个兄弟去,那几个已不必说。这几个小的,又被他三哥、八哥、九哥拉的差不多去。宗亲请见时,个个在圣前如藜鸡一般,除了他,连个替皇上打圆垫话的人,都是无的,难堪冷场是免不了的。他能替皇上拢上一个半个,也好减些寒意去。 阁臣、职臣中皇上无一心腹可大用之人。反而时而逆耳之人到是少不了的。可大用之人,却又多是职低位卑之人,尚撑不起这些事去。隆科多也原拥立有功的,可这人不知检点,自高自大,有些许事,有违皇上心意。在有些个事上,还有风吹两边倒的意思,让皇上恼的很。马齐等到是不寂寞,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心。皇上回马齐的折子说:“国家政事。皆皇考所遗。朕年尚壮。尔等大学士所应为之事。尚可勉力代理。尔等安乐颐养。心力无耗。得以延年益寿。是亦朕之惠也。” 皇上是有意提拨张廷玉、蒋廷锡、马尔赛入阁的,所以才一再打压内阁人等,可换入这些人去,清洗旧党逆臣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拆人搭,你建人毁,此消彼长,虽急,也急不得,这事需慢慢儿来。 胤禧笑说。“虽说是如此,还是要谢的。”一时见旁处无人,方道:“我听到一些个事故。也不知要紧,还是不要紧。请十三哥拨烦一听。”胤禧眉眼有些得意处,他说的必是有料的。胤祥说:“但讲无妨。”胤禧说:“听门下人探到消息来回,说是九哥他私下离京去了张家口。保不准是去看十哥了吧。这私下离京可是----。还有人说苏努入那洋教,就是他蹿掇的。又有人说九哥行了许多不法的事,敛财敛了不少。十三哥也看见,月前他过生日那个排场了吧。” 他是自然知道他九哥的排场的,他九哥的那般排场自有他的意思。这到不论。他还知道某人在那天儿送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粗陋礼儿,惊了满场的人。那礼是一块随意不知哪里的捡的有棱有角,磨都未磨的大青石块儿,上面只四个字,寿比南山。未具名,未写贴儿,那石块儿连用红布都未包一下,就这么现在人面前。 人皆已为粗陋,议论纷纷。那字他是认得的。他九哥自是不必说。他九哥命人收了,不令摆在前面。然后他九哥笑容如常,周游于人间。他却见他九哥笑里的痛来。他想这大概是他九哥那日收到的最好的礼。那块石头,若用千金换来,只怕他也是愿换的。只因是她的。 皇上真真好性子,心气宽宏,非常人可比。若是他,必不会许的。必会死活断了她这执念去。哪怕------,也正因为如此,皇上就是皇上,龙驭天下,统领四海之主,只能是他。换不了别人。 胤祥眉都不动一下说:“是吗?还有别的吗?”胤禧本已为这条已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却不料他十三哥居然不当回事。遂想了一下,又道:“这条却不不知道实不实。蒙古那边有人说,有人在那边大讲原来四大贝勒轮流了议证的好处,又说了些很见不得人的话。我疑心是不是八王的人-----”胤祥已有耳闻,这也是皇上今儿向老八发难的理儿。 帝王走后,杨天兰那股子坚锐之气,象是泄了气的皮球。待候的人皆是默然而侍,殿内很静。杨天兰坐到禅椅上去,觉的方才说的无趣的很。再见殿中侍候之人,虽是无言,然他们眼里无声的透着对她不知好歹深深的谴责。这种目光着实让人难受。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99章 章节字数:12684 更新时间:08-11-18 10:08 她自然是知道的,让一个帝王如此这般惯着她,容忍、退让,纵着她的小性子。这种荣宠,只怕是极少见的。这些人大概都认为她应该感激泞涕,扑俯于地,谢上之恩宠才是。偏她不是,不但不是,还拧着,扭着的不干。可是她要过吗?人与了她,又不是她要的。她又不稀罕这些如浮云般的荣华富贵。人与了她,她就一定要表现的甘之如怡,受宠若惊,然后肝脑涂地,死而后矣吗?若不是他硬拉了她来,她仍是与-----。她自然是委屈的。 在宫里时,就有嫔妃议论着她,说她这是矫情。不过是使着手段钩弄着皇上的胃口,想着长久攀上个好枝头之类的,还有好些下作话儿,让人听的难受,她从不分辩。那些人指责她,眼见着她明明是处处的巴着皇上的,却又一付欲推还拒的样子。这种话不是人特特说与她听的,特特的真到眼前来说,只怕这些人也是不敢的。 只不过往人多的地方一走,那三五成群的人中,瞅见她来,总有一二分空档的冷场,人皆屏声静气的冷眼瞧着她,她便知道她们这起人又在议她了。很好奇,这些人到是不累的。连衣服,妆容,手饰,从头到脚,有的无的,到要点评一些子去?搬弄是非,更是这起人的强项。她与他还在一处食住呢,都常有事非搬弄到帝王眼前儿。若是离他远上一远,只怕哪一天,被人拆皮剥骨,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来想争上位者也层出不穷,在宫里嫔妃如此,够的着够不着的宫人也是多半怀着这种心思。隔三差五,那拉氏等左荐一人,右荐一人,北方佳丽不行,那就送上一个南方秀色,再不行,就比着挑一个,与她类似却是有胜些的。一个新选来端茶送水的宫人都晓的在侍上之时,点缀些东西,做个别致样子,若有若无的想引起帝王的注意。这些以她看来,未免是常情儿。只不过恨这些人做的忒张狂了些,你往上爬她不拦着不拉着,只你不能自个儿往上爬,还把别人死命往脚底下踩的。那些个扑风捉影的言语,是可以要人的命的。怨不得她把这些个不悦,全悉数算到帝王头上去。若不是他---怎会----。 帝王临走那有深意的一眼,她是觉的心剌剌的。她又不是冷血之人,怎会不知今儿这番话,伤了他去。他痛,她未必不痛。他那一眼深沉而厚重,那里面有着他的愤慨,他的失望,他的痛恨,他的嫉妒,他的孤寂,他的心酸,他的爱意,有着许多的东西。她懂的。那一眼映在她的脑海深处,让她觉的她好象很对不住他,好象亏欠了他。 然真是这样吗?他与她根本就算不清。也算不了了。她不喜欢计算这些个。若分分毫毫计算清了,只怕她也不会想知道这结果去。 在蕃坻他与她一处,他就常说我喜欢你。但他从未问过她喜欢他吗?他不问,他从不问。她想是因为他知道答案。他知道这个住对过街的丫头喜欢他,还不是一般的喜欢,是很喜欢的。 那时尚在蕃坻,她与他已是非常亲近,亲近的让人侧目。如今走到这步局面,她不敢推托说她自已完全没有责任。她也许拒绝过他,但他从未给她拒绝的理由,他这人,比老十四是不好打发的,也不是装聋作哑就可以躲藏的。她没有成功的在她与他之间筑起一道墙来。 她不得不承认,继使如今在宫里,她也是异常的粘他的。他莫明给她安稳感。要不是他巧妙的安抚了她,她可能已经疯掉了。因为硬生生的失去爱人,这种硬生生的剥离,往往是让人血肉模糊的。她恨他。她恨他这种笃信的能力。她也恨自已,恨她自已不能做一个烈士。 他那日一夜未回养心殿,她也一夜未睡,她向宫人询他是否回来的次数,据碧玉说一夜里有三四十次之多,她记得她那是恐惧的,她缩在床上,她从没觉的那间屋子那么大,那么可怕过。他在的时候,她并不觉的。的5c 但她从未深入想过这是因为什么。不对,她也想过,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爱胤禟,毫无疑问。那她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情感,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那是一种很浓厚的情感,哪怕经了那次江南那样让她寒心的事后,这种情感,不得不承认,从未减过。真是冤孽。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每一次的苏醒就意味着又一次的迷茫。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总是有这样的疑问。她不是不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只是她无比清醒,又迷茫。很奇怪,但确是这样。 虽早上发生的十分不快,但到了晚间,却仍是旧时模样。因十三生日将近,正日那天帝王是不去的。帝王遂提前在园里摆了一桌,先请他。这酒就摆在牡丹亭北面的天然图画。是家中私宴,也未请别个人。席间,帝王亲自为胤祥酌酒。这酒是年羹尧才供上的产自西北的羊羔酒,大补元气,健胃益肾。到是鲜味。 胤祥不敢领受,避礼而站。说:“皇上,万不可如此。弟受不起。”又谢恩说:“蒙皇上恩典,臣弟已从妃陵寝迁母妃安于皇考宝城内。在宝城内安奉者只有臣弟母妃一位,这本已是特别的恩典。皇上又下旨追封臣弟母妃为皇考皇贵妃。皇上待臣弟母子二人,已是垂下旷古之宏恩。臣弟惶恐备至,怕是肝脑涂地也报不了皇上圣恩。” 帝王仍与他加满酒杯,说:“你我情份不是一日,这些话你纵是不说,我也是知道的。敏皇贵妃当日待我是好的。她温柔慊恭侍皇考这么多年,这是她应得的。也是你应得的。你委屈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好好舒舒这口气。你额娘如今也是皇贵妃了。”他四哥还记得,他年幼时的哭诉,他还记得他的委屈。胤祥眼眶一红。却又稍加掩饰。一仰脖,将帝王亲执的这杯酒一饮而尽。帝王笑说:“好。” 轮到杨天兰敬他,她与他倒满说:“生日快乐。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胤祥饮了,亮亮杯底笑说:“你今年送我什么?”她送了他九哥一个海枯石烂,好一颗磐石之心。去年送他四哥,一幅山水画儿。她如今有什么好的送他?杨天兰笑:“哟哟,这礼哪是讨的?你要偏不给。”若是旧时,胤祥必与她玩闹一场,如今个---。 天然图画,庭前修篁万竿,有双桐相映。西为高楼,折而南,翼以重榭。东面却是仿了南边建的苏堤春晓,远近胜概,历历在目。这时节,天黑的晏,坐在二楼,越见得窗外风枝露梢,绿满襟袖。这光景让他想到旧年间他们在江南一处时的样子。日子过的真快,他的眼有些个飘。 这夜也许是各有所想,各有所思,这顿酒一直喝到很晚,喝的很痛快。喝到醉后,人皆是迷迷糊糊,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直到散时,帝王扶着人还说,让他带上几坛回去,好在正日里请人呢。胤祥黑甜一梦起来,已是日上三竿。他福晋兆佳氏端了醒酒汤与他。又笑道:“昨儿回来,可是醉的很呢。听小的们说,醉的那样,爷您还想着骑马呢。”胤祥想了一想,也笑说:“可不是。哪日都没昨日喝的痛快呢。” 兆佳氏与他理衣服,蹲在地上仰头问他说:“昨儿爷你去时,我让爷请她的话,爷带了没有?”胤祥怔了一怔说:“没有。”不是忘了。是根本没说。兆佳氏嗔道:“怎么不说呢?我是真心请她来散玩散玩,你当我真包裹着坏心呢。”胤祥忙安抚道:“我真没这样想。只是不方便。皇上未必许。你知道皇上看她看的重。---”兆佳氏道:“正是这样,我才要请她啊。”这位眼下是皇上的心尖,又有人传这位可能会是将来主贵后宫之主。就算不是,也只怕是宠冠后宫无疑的人物。拉拢拉拢自是有好处的。她与她那点子旧恶,这时解来正当时。 胤祥不耐的理了理腰带说:“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也不必替我张罗。犯不着。”只要一提到她,他还是燥的。这都多久了。还这般。兆佳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爷,我是为你。”胤祥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是为他,的确。若说什么人最为他来,只怕就属她了。那年间为他,连宗人府都愿意窝了。这份情真意切是假不了的。这些年来,她忍着委屈,打理这府上,井井有致,让他从没在家事上费过什么心来。她是着实也不易的。他有些歉疚的拉起她来说:“你的心我知道。”兆佳氏含泪道:“爷真的知道吗?”胤祥叹气说:“是的。你不必天天个提心吊胆,这辈子我与你-----你是我的妻,我不论怎么想吧-----,我还是最看重你。”兆佳氏感动道:“爷---” 他安抚的拍拍她,离了这屋去。他最不惯看到女人的眼泪。来至乐善堂,才坐定,便看到他案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填漆盒子。问之亲随,亲随回道:“这是昨儿宫里的碧玉交与奴才的,说是喜塔拉主子贺您生辰的礼。奴才便收了。”急急挥退了亲随,才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柄刻刀,钨亮亮的。 刀是南边的,自然是上好的。可刀上缠的细线,却明显是后作的,不是惯长的黑色,是杏黄色的。这明显是她的手工,缠工有些粗,却格外比外边的密实些。他拿起来微微的发笑。忽见盒底有一张小签。上写:“头次做,怕是不紧,遂多缠了些。是你,到也不怕你见笑。再祝芳辰!”他把这签儿,看了好些遍,才放下了。立马拿石过来试刀,一章刻毕,觉的很是顺手。 一夜酣梦,杨天兰拥被而起,天色早已晶明,昨夜无事去。想起来昨日是五日之约,她失了约了,郁闷。用毕早膳,仍慢步至天然图画,那边景致昨日一见,更合她心。一路看来晨曦初丽,林皋清淑,陂淀渟泓,自有趣味。园中有辟为田庐蔬圃之地,绿植满地,菜瓜盈架,再过了水木明瑟、澹泊宁静、映水兰香相隔不远,就见地域开阔,三景均被水面环绕,稻田甚多,呈现一派田园风光。帝王常于此观稼,以标榜重农。这片据说是帝王亲耕培植,也不知是否?不过“数畦水田趣,一脉戚农心”,不管是否亲植于否,他到是很怜惜农夫勤瘁,穑事艰难的不假。 至田畦中,忍不住亲从架上采了些紫嘟嘟的茄子。又摘二三条还带着花的丝瓜来,打算回去做个清热火的汤来。才摘的瓜菜是极鲜的。从田畦上来,碧玉递了手巾来与她拭手,回说:“十四爷的嫡福晋来了。要请见主子,讨您个示下,您是见还是不见?”完颜氏想见她,她与她素日里并没有往来的。自从她到他身边,越发没好意思,见那些个福晋去,来往的更少。她怎么想起来请见她来了?她皱眉说:“她有说什么事吗?”碧玉回说:“这到没有。”碧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杨天兰心里一动说:“回了皇上了吗?”要见什么人,什么人能见着她,这都是看他的意思的。碧玉也知意,遂回道:“十四爷福晋不是今儿来的,是前儿来的。就跪在大宫门那儿,劝其回去,她到是回去了,可今儿又来了,仍在那儿。想必是为十四爷的事。”这就难怪了。他是想听听这完颜氏有什么说的,又不愿见她,才推与她来的,她冷笑。 人都来了,自然是要见的。她吩咐人命将完颜氏请到紫碧山房去。圆明园是在平地基础上挖湖堆山,因髙就深、构结亭榭。紫碧山房是仿照苏州寒山意境而修,此处地势本就较高,又广叠山石,这儿便成这所园子最高之处。站在紫碧山房上鸟瞰全园,越见林光晴霁,池影澄清,净练不波,遥峰入镜,道妙自生天来,怀顿朗乗。 紫碧山房东面建有果园,杨天兰手里便削着从那边果园里现摘来的白桃,一边瞅着来了半天,也未说话的完颜氏。她本就是不太会说话的锯嘴葫芦,杨天兰慢慢儿等她。一颗白桃削完,在那水中澄过,用天青窑的小碟装了,亲递与她。却见完颜氏两行清泪湾延而下。 杨天兰唬了一跳,完颜氏泣说:“我们爷几时方能回来?”杨天兰怔仲了一下,慢慢儿说:“这-----我也不好说。”完颜氏忽在她面前跪求道:“前儿我去畅春园与太后请安去。也求了太后了,太后说若是求她,不如来求皇上和您到是简单些。您就看在素日里与我们爷的情分上,替他说说好话儿,我来生变牛变马来报答您。”她求她,然她又有什么办法去。杨天兰叹着气拉她,完颜氏只哭,并不起来。料想她只有这一法子的。杨天兰无奈道:“还是起来吧。我应你便是。只这里面不是我应就行的。你应当知道。” 完颜氏抽抽答答的哭着,很是可怜。杨天兰想着老十四在时,待她并不好。她未进门,到先娶了侧福晋。又一直与她小鞋穿,几乎视她于无物。他如此待她,落了难之时,不见那几个侧福晋来求情,却仍是她站出来,可见患难见人心啊!完颜氏抬起泪眼来说:“我不会说话,一见了您面就求您来,也没说个好话儿。是我的不是。您见谅吧!”杨天兰叹道:“老十四有此贤妻,是他的福气!”可惜他从未珍惜。完颜氏红了脸拿帕子拭泪道:“这是您抬爱。” 哪里是她抬爱,他府里的一二侧福晋还是她旧里荐的。想起来,杨天兰是悔的。未免对完颜氏更加亲切。完颜氏抖着胆子求说:“我如今想与我们爷一处去,您看可玉成吗?”杨天兰诧异的扬起眉来,只看着她。完颜氏又落泪道:“我担心他。怕他饮食起居无人照应。”杨天兰心下一剌,老十四在遵化,她听说他身边也是有两个美妾侍候的。怎会无照应?难道她竞是不知?她忍不住道:“你不知道,他身边----”完颜氏脸上又是红了,低头喃喃道:“他身边是有人。可我还是------” 好一个痴情女。唉!杨天兰把眼放的远远的,皱眉看向那山下满目的槛花堤树。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不可理喻,没有道理可言。但这确是爱情。人内心深处,最珍贵的情感。花易谢、雾易失、梦易逝、云易散。物尤如此情何以堪?她忽真切体会到他那一眼艰涩来。脸颊湿了一片,未拭。 好容易打发了十四福晋,望着她走远,方收回眼来。杨天兰也是惦念老十四的,只是他----,她不知道以后又会走到如何地步。虽人替着他揪着心,到底也是一步也替不得他去。想着旧年间他意气风发的临去了,飞马过来与她说,他这回去了那里,定要挣出个天地来的话来。她低眉来回踟躇,想写封信让人带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去。 劝他低头?她知道,他必是恼的。若是不劝,难道由着他闹到天上去?那流传的话儿,那算的命格纵真就是了。然这坐上大位的到底不是他。何必来?太后已经为这事不知道呕了多少气,流了多少泪。审时度势他难道就不明了?连八王都在隐忍,他怎么就忍不了?他真想在那处呆到老去?杨天兰叹了口气,命人拿了纸笔,略写、略停、略想的写了,又从头看了一遍,才与了人,命将这园子里鲜果采上几篓,与那信一并儿递到他那去。 杨天兰交待高福儿说:“你去了就说,果子是这园子里产的,他那边自然也有的,不过是尝个意思罢了。你把昨儿我尝的觉的好的酥饼也带上几盒去。你告诉他,我想他了。--------嗯-----皇上、太后也想他。”高福儿打了袖子说:“喳。”走了两步,她叫高福儿回来。说:“跑一趟辛苦,这辛苦钱找他要去。”她往外,东处一指去。 高福儿知道这位主子是要他向皇上要去。他确是要先去回了皇上,合准了,才敢跑这趟差使呢。他这耳报神,可是两头不讨好呢。脸上未免有些讪讪的,忙点头哈腰道:“为主子办事奴才觉的脸上有光呢,哪能算辛苦?奴才谢主子体下之恩,谢主子赏。”杨天兰道:“我可没赏你。”高福儿笑的跟朵花似的:“一样,一样。”凭谁敢以“他”称皇上来,只有这位。 中午,用膳时,帝王夸这道丝瓜汤清淡的好,喝了二碗。杨天兰夹一筷盘龙茄子说:“田畦稻菽之趣,只有下到田野中,方才知道。”帝王笑道:“偏了我种的菜蔬了,可不能白吃。”不问自取,谓为贼也。杨天兰瞪他说:“那要怎样?”吃他用他,还少了吗?偏装的一付土财主样。帝王摇头叹道:“天干物燥啊。”这是想让她去干苦力浇水呢。杨天兰把筷子一拍站起来说:“你慢吃啊,慢慢的用。不要噎住了啊!” 拨腿要溜。手被人带住,嘴唇被柔软的东西盖住,密不透风。帝王放开她,眼见她脸红透了。帝王道:“你这汤做的不错。”原来他知道了。并不是特特做的,他却很高兴啊。虽跟前没什么人,有的都是亲近的宫人,她仍跑了。 歇午没有回九州清晏去,却赖在奉三无私殿里。奉三无私殿前有祭台是用来祭太阳神的。不过她没赶上祭神的日子,不知道如何祭。这殿的东西回廊有佛堂,西佛堂供的是观音菩萨,东佛堂则供奉有圣祖皇帝的神位。每天晚间,帝王与她必是先在这二处拈完了香再回寝宫去,这是成了定例的。在宫里时也是一样。殿中设有宝座,侧殿是有床的。那床也不知哪个女人睡过的,杨天兰睡在了宝座上,违制,也许,可她不管。能登这岛的都是贴身亲近宫人,没有几个,到也不怕人看见的。 荒村野店,湘帘半卷,店堂之内只有一人独坐独酌。忽一人风尘仆仆闪身而入,一袭半旧的褚杉上满是灰土,那人将头上竹笠压的极低,想是不想着人看见面容,顾盼中只见眼利如鹰。 独酌之人穿着件金丝嵌青玉色的袍子,那暗金色的络线在阳光下映的地上是光斑片片。他背对着店堂口坐着,有人进来,他并不回身,只缓缓的将杯中的酒酌满。褚杉人过来,抱拳请安道:“卑职见过九王!”。胤禟这才哦了一声说:“亮工啊,坐吧。”这来的褚杉人正是本应在西北作战的大将军年羹尧。 年羹尧在军中是个极讲究排场礼数之人,也一惯是称王称霸的霸王。只要让他稍不随心,立刻绑了人军法从事。可谓是一向目中无人,狂妄之极的主。然面对九王的轻怠样儿,却一点儿也未露出恼来,反而是少见的恭敬。因九王这人有令人窒息的尊贵气。也有隐的很深的能与皇上一争长短的狠辣气。他不是没经过的。九王让坐,年羹尧方坐了。九王杯中已空,他不等吩咐已执起壶来。桌上只有一杯盏,他只干看着。在九王面前他显的有些个缩手缩脚。 他如今也是封疆大吏,可裂土一方不容小觑的人物。为何要冒着风险来见一个与皇上左着性子的逆臣?这是因为他另有一付算盘,另有一付心事。他前月进京面圣,皇上命文武百官跪接,又说让他与他就做一个君臣同心的表率与世上之人看看。这话皇上能与一个臣下说出来,是极不易的,然表面上虽是圣恩浓厚,但总是象差点什么,他是有些隐忧的。也许是位越高,越觉的不踏实的缘故。 他远在西北,在朝中也是有几个亲信之人的。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他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他确是拥兵自重,他手里头,也只有这点子本钱,若不用就真是棒捶了。他年羹尧从来就是雄心勃勃,不安于孔孟之人。他不类他兄长,这样他方能另辟奚径在行伍中混出一条路来。当年一榜进士中,谁能混到他如今的地位? 话又说回来,他与胤禟是有旧的。以前他能搭上八王,就是得胤禟引见的。更早一点,胤禟与他也是有些个瓜膈的。 早年间他中进士,少年得意,混在队伍里齐齐与皇子们见礼。那时他获准了信,他主子爷是要外放他的,故他有些得意望形。在门前请见,候的久了,便不耐烦找了那看门小待卫的诲气,好死不死的被胤禟看见。 胤禟这人与别人不同,对自家人哪怕是侍卫也是看的重的,最见不得人对自家人不客气的。因扬声就矗着他,招那侍卫过来说:“别看你是个看门的,等爷哪天一高兴,与你在兵部寻个差使,只怕比这起读了腐了书的,还有前程些。状元探花怎么了,放出去三五年不过混个道台罢了,在兵中三五年,爷让人一调理你,就出息了。到那时,还不知谁与谁见礼呢。”果然没过多久,那人就真被外放了去。三五年里那人混成了统领管带,比他还高一级呢。从那一天起,他便弃文从武。若说他有今天,到还是这位爷提点了他。 年羹尧眼下是想封王,对于为臣的来说封公已是头了,但他想封王。人进了一步,永远就想再进一步。他想如那吴三桂一样,获封一个异姓王。但他也无比清楚如今在皇上手底下,他是不可能被封王的。岳钟琪越来越冒头,越来越获皇上重用,有了他,以后只怕不只是平分秋色这么简单了吧。未雨绸谬,他有他的想头。 他来了一会子了,九王并未开言。年羹尧只得开门见山说:“九王皇上是卑职旧主,背弃不得。”“是吗?旧年间的荷包还留着吗?”声音中,似有笑意。年羹尧一听这荷包二字来,脸上未免通红。旧年在京时,八王笼络他送以厚礼,他不敢收。九王知道了便问他喜欢什么?他正翻弄手里的银三事儿,便随口答说:“荷包。”哪知当晚,八王便送了七八十个荷包来,各样不同,只一样相同的,便是荷包里皆有一张一百银的银票,这礼送的重啊。他的心思,九王看的透。他确不是怕背主之人,他要的只是价码够。年羹尧起身说:“九王----”“你觉的你比老十四如何?”胤禟眉甚似刀。 他比不了那位爷,那位爷与皇上更亲,更紧,一母同胞,血浓于水。然那位爷如今在景陵守灵呢。言外之意,他哪里听不出来?胤禟递与他一份密折摘录,年羹尧看后额上汗下,果然有人在他身后使刀子呢,人还不少。惊心啦! 静了一会,胤禟淡淡道:“亮工从来是聪明人,总要想着以后。你一家子,从你老子起,再是你那几个儿子,都在皇上手里握着。你这次出来,你身边二个亲随如何,你是看到的。你当他真信你?亮工这西北之事,纵是拖,总不是长久吧!”年羹尧脸上神色变化极快,然他问:“九王这是为谁?”八王吗?听说最近这二人有些不对盘呢。“你说我为谁?”胤禟看着他,含着说不清的邪气,凝在瞳孔,流转不休。年羹尧忽然想起旧年间的一件流传的隐蔽事来,莫非这位爷是想----。胤禟的手在桌上划了一个字来,说:“你要这个不是,爷与你!”年羹尧唬了一跳,惊如泥塑木雕,冷汗直下连连说:“九爷,我不是-----我----”胤禟冷冷道:“你想想,这时应怎么说?”他即来了,就动了心了,扭捏有什么意思?他若应一个不字,他自然有法治他。 这话里隐隐有一种无上的压迫之力。凭是年羹尧纵横驰骋沙场,扬刀立马了这么久来,也终究被这股子气势压的低了下去。年羹尧权衡沉想一番,终道:“九王说的是。”他本想着坐拥西北之兵,静观京中之变,等京中一乱,再入兵勤王,讨个极好的名声。这是一狂悖之法。 然眼下这条,却也是好的,九王必有后着。他常自比卫青,却不想如卫青之命薄。他心性远不如卫青之淡泊。皇上也远比汉武更要英睿,狠辣的多。皇上手里也不止一个霍去病。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若说王者之气,九王胜八王多矣。若论治下严苛来,只看九王如何对他府中之人,便知到也是宽和的。纵刻薄也是比不了皇上的。难怪圣祖当年有此所想,若是九王,他确是可以笼得住上下兄弟之人,造化弄人啊。 江民,吴仲连下午响递了请见的牌子,本是不承望那位金贵的主子这会子便来。两人便在前面等着,不承想,宫人说主子今天午睡醒的早些,已到了天然图画。他二人喜不自禁,马上过来。江民,吴仲连回京述职已有几天了,他们外派出去,也有几月,成果自然是有,然却并不大。费力、费时,有时个还落一身纰漏儿,故想着在临去了时,向杨天兰讨些主意去。 江民,吴仲连立在杨天兰跟前,杨天兰也知他们的来意。皇上起用的这些人,都是朝庭的新血。拿江民、吴仲连来说,他们都是被破格录用的,比不得正经历了官场的人历事清楚。皇上用的也正是他们还未与那旧党连成一气这一点。这固然有好处,却也有不少弊病。 江民、吴仲连他们虽跟着她也算少有经验,却受出身草根所制,以下窥上,以外查内,对官场这盘根错节之处,只知皮毛不知内里。那些个两榜出身的属员心高气傲,眼高手低,不知实务,更是难免视角小气来。故这两三班子的下到地方去,收效甚微,与帝王之所深望相差较远,也就不稀奇了。 这京里京外,有多少衙门?她以前也是只知道一鳞半爪的,到了宫里来,机缘巧合才渐渐看清了。以内务府来说,内务府堪称是清朝第一大衙门,仅职官就有3000多人,与事务最繁的户部相比,职官设置是后者的十几倍,如果加上匠役、军丁、太监等人,内务府有上万人之多。除内务府本府设置广储司等13个衙门管理宫禁事务外,其分属机构就多达四十几个,这些分建衙门,全部铸给有关防印信,由总管大臣统辖的。最有名的分属机构就是与他们造办衣服来的苏、杭、江宁三织造了。 若论起全国来,省、道、府、县这四级主要行政机构设置的衙门就有2200多个,如果包括专属衙门及各分支衙门、佐贰衙门,地方衙门总数当不少于3000个。这些个衙门从职能上划分,有文职衙门和武职衙门;从民族上来看,又有满、蒙、汉等衙门之别;从行政隶属而言,又有中央衙门与地方衙门之别。而在京衙署中,又有外朝、内宫之分。此外,还有自上而下的专署衙门,如漕运、河务、盐政、学务、税关等衙门。 她就有算过,平均每个省有130多个衙门,一个县有2个以上衙门。全国内外文武官员数目,除去编检、庶吉士、侍卫,以及准、回等部官员不计外,额定官员二万七千多员。这么多衙门,这么多官吏,只凭这几班子人,要真查清了,这要查到何时去? 杨天兰看的明白,江民、吴仲连比不了她。她原来做生意时就与地方上衙门打交道,深知里面关节处。后来在那府里,现在又在这里,她上下体系如今个无一不清去。她是想写一个课件,将一些个东西尽写出来,与他们办一个基础要点培训班的,但又一想来,到底不便。也就不提了。 皇上眼下的的澄清吏制,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别的。不通上意,这事如何办的好呢?江民、吴仲连眼巴巴的来,杨天兰也不忍心看这二个一付死相去,遂干脆点透了与这二人。江民、吴仲连这才晃然想到为什么回京多日,也未得皇上招见呢。他们查的不在点子上,自然圣心不喜啊。然虽以知晓,却有小小的沮丧。 江民、吴仲连耷拉下脑袋。江民叹说:“这池子里的水深啦!”。杨天兰微笑说:“也别这样。这些个大官都是治官之官。能查下些,也是好的。你们前儿参的那道台,我看了,道台,正四品,四品的知府只能算做中级官员,这也难怪这位大人不安于位,遑遑于升发之途了。要真真可恨的是他手下的胥吏,如此地鱼肉地方,这书吏该杀。” 吴仲连道:“一个书吏竞能舞文作伪、敲诈索贿到如此,那堂官冥然不知所争,可谓是奇也。”杨天兰道:“不奇。那些个正经的堂官大多是科举出身,学的是没有实用价值的帖括制义,而不习法令世务。所以对牍文书、刑名钱谷都是不熟悉的,何况除《大清律》外还那些个熟繁的“例”,他们就更闹不明白了。你现问皇上这本朝“例”有多少,只怕他也未必一一悉之。而书吏就不同了,他们是具体办理案牍文书的人员,都谙熟例案,虽卑小而实际权力却很大,常可挟例以制长官。官员们因为自己不如书吏,只好“奉吏为师”,吏进稿便只能唯唯画诺了。你们去核查时,断不能疏忽了这些个人,否则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官暂吏久,纵换了署员,也是无用的,到是白忙一场。” 这才是真真的是一针见血,她真正是观察的仔细。江民、吴仲连叹服不已。吴仲连说:“如今官场的弊端,便是贪腐,若去了这些个,便好了。”杨天兰摇头说:“官多者,其世盛;大官多者,其世衰。官大必不亲民,如今个大官太多。而衙署不设属官,这为官的,因而独断专行、一人专政,把公权力私人化这才是弊端。” 这话一出不但江民、吴仲连听征住了,就连窗外的帝王也听住了。这确才是弊端。然固本清源,不是眼下能为之事。他注意的只能是耗费。他在蕃坻,一年所用,已是巨大。越是大官,品级越高,所需越多费用就越多。京官而言,翰林、部曹每年需要银子一千两。到一品官,一年需要一万两。地方官的体统更尊,加上延请幕友、书役,费用是京官的数倍。 继大位后,他也有所察。各处经过户部“奏销”的银钱毕竟是有数的,可怕的是大量不可计数的非正规支出。吏、户、兵、工四部每年不从财政支出的费用多达上千万。侵吞靡费的更多,不少于二千万。这些钱从哪里来?“国家之帑藏居其三,吾民之脂膏居其七”。也就是说,在近三千万的不经财政核销的非正常支出中,有二千万以上是搜刮民脂民膏而来。 更紧要的是,眼下“负担”太重。库里不过一二百万两银子,他一继大位,便从这点子银子里,特别拨与了八九十万两与那些个驻京八旗官兵支俸饷所用。这笔是为了稳住人心,然这就去了六七成。王公百官的俸银、维持盛京等陵寝官兵俸饷也是不能不给的,这一给就去了二成。兵饷支出最多,除了各省府摊派的,余下的到是以旧年间,无意中得的那笔银子在支付。用于支持和发展别的几乎是没有的,也顾不得这许多来。小家子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一国的大家子要撑起来,虽也估计到难,却没想到这般的难去。 外边人皆在猜疑,如今个西北每天数万两的军费是如何维持下来的。这世上的人又不笨,老八到底是掌握户部多年的,对内库那点底子还是清楚的。红线引和那钱庄的事旧时做的隐蔽,如今人要挖出来,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老八大概猜寻不出,气急败坏的前儿就放话与众人说什么抄家银子用作军费了,讥剌儿说这到是个便当事,什么时候缺了,只管弄个名目,伸伸手就都有了。 若只这也就罢了。老八又当众象是说闲话似的诽谤朝政,危言耸听的议论说什么,保不准哪天,这清欠就打上你府上来了。这天雨需用伞啊。从开元起,便是少雨多旱,一些个地界处可怜已是赤地千里。哪来的雨?他这一话,人皆危危。帝王明显的感觉到,这人心不定的朝堂,再次被不祥的阴云所笼罩。 有人暗暗的正在耘酿造一场风雨来,风吹树动,凉风盈袖。帝王凝起神,他到不怕人动,他只怕人不动。风动总有迹可寻,有迹可寻,便是下作。只有无迹可寻,偶尔来过寥寥一笔,使人看不破,究竟是竹动,风动、还是意动的,这才是与他能一较高下的之人。 “一钩新月几疏星,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肠断月明一灯孤。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这是那人的一首《临江仙》,最近传的广呢。小心未许天兰看见,只怕看见了,就不只是哭了。那人称病且去了张家口,他未禀报。他在张家口有一天的时间,是空白的。帝王不知道在这天他干了什么。他在那么一瞬中,脱离了他的眼线去。 本可以私自离京的大罪治了他。先法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可有了这一天的空白,事情变的诡异。老九冒了很大的险出京,帝王并不相信他只是去看了老十的。铤而走险,置大块薄味不顾,强抢实空,必定有些别的。帝王却一时想象不出,他的后着来。 旧时兄弟们常在一起对弈,若可选择,帝王是绝对不会与这个九弟对弈的,因为这人总不会给你很舒服的对局来,他喜欢怎么让你不舒服,就怎么下。他下的是杀棋,棋风极其强悍。他长于中场,帝王则是强于官子。每一次与他对局,在帝王的记忆里总是若遇他总是杀的辛苦。 而无论官场或是棋道,并不会因为亲情,血脉而融让。甚至在这时道德都将被踩在脚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逐猎与被逐猎,掌控与被掌控,这从来就是游猎民族,马背上,刀口上,得来的血淋淋的法则。如此的残酷,如此的痛苦。同时,又是如此的令人着迷! 与他对弈,有一次记的格外鲜明。他的白子布局本是实分的厚实,从盘面上看,黑棋在大局上已是难以为观。若是这局是与老三、老五、老八等,他们早已投子认输。却不料老九在某一禺加入了一个异常刁钻的变化,接着死缠烂打。那景儿到与今天应景儿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决定胜负的,并不是你有多少实力。而是,你在厮杀中,能发挥出多少实力!厮杀,反复的厮杀!虽他如今继了大位,也是如此,且不得不如此。记得那次,老九蚯蚓钻地一般掏去边空,异常的顽强,一直到整个棋盘一片狼藉! 正如今儿,只要棋盘上还有机会落子,他们就不会放弃!他和你赌胜负,他和你对杀,直到完全不可能有棋的地方落子……。已记不得那次是否成功翻盘来,只记的他那时发挥出与的其外表绝对不符的狠劲与决绝,这着实让他动容的。在蕃坻时,天兰曾与他闹了一场十万两银子的公案,以老九之精明,未必无所察。他必是有所察的,否则未何见他对军费一事,有任何异色来。 帝王在那门口又略站了站,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帝王走了老远,望这边龙吟细细,凤尾森森,他立住又凝神了半响才去。“侬自早醒卿自梦,一缕茶烟透碧纱,瘦尽灯花又一宵。此恨何时已。谁见?谁见?一味相思,只应碧落重相见。那是今生。可奈今生,刚作愁时又忆卿。”并不只是那人会做此等红香软语。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00章 章节字数:13175 更新时间:08-11-20 12:22 晚间吃饭,天兰说了早上十四福晋来求的事儿,帝王到问了些别的话,并不关心她求的家务事儿,未了,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十四福晋要不要去景陵与老十四一处儿,对于帝王来说,不过是囚笼里多了只鸟罢了,也不觉怎样。他即不反对,天兰就当他允了。自于她私下里写信与老十四这码子事,那高福儿没来侍候,打听着早上便起程去了,帝王现在脸色和悦的很,想到也未逆着他,有点儿放心。 忽想起近来到越来越时常窥这人的脸色行事了。当感悟到这点来,心里一惊,那郁闷也就无声的笼上心头来。遂也就无甚胃口,随便拨了几口,便不吃了。 她近来越发挑食,哪有人吃饭全看心情好坏的?倒象身体不是自已个的了。帝王亲挟一筷子菜与她,哄着她一点。又与她一碗西湖莼菜羹,这莼菜是南边才用快马送来的,极是鲜美。圣祖在时宫里是不准预备这些个东西的,圣祖曾多次私下训戒八旗宗室子弟,不要习学汉人的风致事儿,移风易俗是最易忘了祖宗家法,也易忘了白山黑水祖辈们辛苦打下来的那点老本的。 圣祖一面说着这样的话儿,一面后宫里却时时充填满了南边的美人。圣祖好在草坡上洒了金钱儿,看着南边这些穿戴着旗头,花盆底的女人们跌跌撞撞的争抢取乐。这样的风致事儿,圣祖倒是没有少学。昔日帝王也是受教者之一,如今个帝王手中却盛着这么一碗来自南边的珍馐。这种小小的违背,让帝王有点恶意的快感。 圣祖习汉学至深,人皆以为是圣祖倾慕汉人文化,又着意满汉一家,天下达以大治以为之。然继了大位,经过了这些个,视角也就不比蕃坻那会子。这时才悟了,所谓重用汉臣、举办博学鸿儒科,创建了南书房制度,亲临曲阜拜谒孔庙,尊孔孟,讲仁德,不过是表面介,不是骨子里,这些个表面上讲的煌煌如日月的东西,也不过是出于治国的需要罢了。 康熙初年杨光先和四辅政大臣发难诬告汤若望,满朝无一懂历法之人,无法断决此案。后圣祖命以中国、回回和西洋三种观测法同时预测日食时间的实际检验证明西洋历法预测的日食时间与事实相符,最为正确。圣祖当时谓众人说:“若是不懂历法,如何判决?”习其技,而治还与人。圣祖遂习算学,天文、几何、物理、化学、药学、医学。治国者当应有二副处世心肠。纵是丑恶,又岂能嫌之? 老九每每照着节气送东西来,大前儿命人送了好用荷叶包了南边的鲜菱,鸡头米之属来。天兰面上到没什么,瞅着她不许别人动手,自已慢慢儿解那草绳儿的那劲儿,让人为之心里一酸去。他看着趴在桌上的她,她那解着绳儿那微微颤着的----虽能装着视而不见,然确是有些不落忍去。恰好儿老十三来了,方才解了这酸气去。 本这天,就这样过去了。哪知未了胤祥临走时,无意中多了句话,向帝王禀报了一件,他方想起来的小事情。胤祥已经应了教会那几个教士,答应他们没有照会,也可暂时停驻在京中。这事在胤祥看来本是不值一题的,这天是没话找话说。却没想这没话找话的一句,硬生生的碰了一鼻子灰。 胤祥看来极小的事情,在帝王眼里,却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且是事关国策,国家安全的大事。再大的事也能好好的说的,然这日倒霉,帝王心里不畅,只怕忍了好一会子的气,一下子流泻出来,往替罪羊头上招呼过去。 帝王几乎是拍着案子毫无理性,声色俱厉的破口训斥胤祥“糊涂!”胤祥与帝王打小儿一块过来,也鲜少看见帝王如此的动怒。本来胤祥历的是圆滑些,却仍是有几分气性的,帝王训的虽在点上,原胤祥也确错了,然论往日的情份,他脸上如何挂的住?胤祥本是欲恼,却见底下人皆扭眉挤眼的使着眼色,胤祥方想起殿中方才的诡异气氛来,如何不明白二三?这气得受。遂干脆儿,严守君臣分际,正经儿的跪在帝王面前,跪听圣训。 这圣训足足训了一个时辰。训完后连帝王也觉的太过,面上不过意不去,方又勉力温言与胤祥。必是要摆脱这种焦躁的情绪,然这无名业火却越烧越旺,帝王思及前日暗苦不已。 转眼却见天兰,端着羹汤,品了一小口,又放下了。这莼菜是因她喜欢,才专从南边调运过来的。爱喝却不喝,只怕她又想起什么旧事来。虽是近来这种情态到是少些,然哪怕一丝一点也是痛楚。帝王眼瞅着那娇人儿喝羹的那样儿,到觉的当初还是不要特特的弄来与她才好。本是为较劲儿,却不防头,这人儿睹物思人了。可不是--- 这最不好驭的便是人心。这天下至难的事情,便是学会遗忘。若天下有忘情之药,便是九曲黄泉,他只怕也要寻了来。佛曰:众生有情而贪欢慕色,爱欲之河流转生死。爱乐受,爱有爱无常。于是,六道轮回,苦海无崖。六道轮回,苦海无崖,有情皆孽,这确是帝王这时之所想。 有情皆孽,无情太苦。若是无情一生,何必为人一世?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与所怨憎的聚会是苦,与所爱的分离是苦,所求不得是苦——所谓,五取蕴皆苦。五蕴齐全,谓之“有情”。他是有情之人。她却是----罢了,罢了。 那菱角终枯涩了,命人换撤了去。宫里并不少各色瓜果,旧去新来,一日一换,这点子东西,值个什么?没指望,天兰过了两日,却巴巴记起来的。问人说撤下去了,她很是不快意的咕哝了半天说怎么不问了她再撤去。宫人皆好笑了,不过是个瓜果摆置,到当起真真个的大事来了。 帝王故意说:“昔日陆机诣洛阳王武子,武子前置数斛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云:“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这莼羹可是没放盐豉的。”北方人不会吃莼菜,外行的很,若吃必加酱油,反而坏了莼菜清淡的味道。帝王为了让她多进一点,连这个讥笑北边人典都用出来哄她,用心良苦,也需领他的情。杨天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帝王笑道:“笑了?那要多喝一碗!” 杨天兰瞥了眼帝王,道:“下午你来天然图画了?”“嗯!”帝王仍挟菜与他。杨天兰想着下午时与人的那付高谈阔论的意气来,这不是班门弄斧吗?脸上不禁一红说:“那你怎么不进来?”帝王直接把一粒龙井虾仁喂到她口里,说:“你们说私房话呢。”她与那二个支招呢!若见他进来,那二个还不吓死。 杨天兰咬着唇道:“我说的都听见了?”“嗯。”天兰站起来,且巴到那边去说:“你说我与他们一处到南边去怎样?我可以----”帝王眸色一冷。却不防那可人儿,却又自言自语说:“还是不去。怎么能去呢?”她撅着嘴,可又生气了。他自然不能许着她去,帝王叹着气,拿了她手中的筷子,命人了撤了桌子。怎生就遇到这个祸害去。 不忍心看她眉目间净是淡淡的忧郁,却又狠心的直看到她眼里去,他听到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我怎么会舍的你离开去?总想把你变成这丝萝,天天介缠绕在身上,才好呢!”果见她有些个惶然的起来,想推开他来。帝王却轻轻的带住她手,天兰心里一紧,却见帝王携了她的手,拉她出去。当她心如擂鼓,以为-----然却是如以往任何一日一般,一同去散会步,心又放下。 帝王这日公务较少,一般公务较少的时候,他便会陪着她玩一会子,每次皆是不同,花样很多。这次是玩牌酒,因玩时帝王有意让她,她便很是乐的赢了不少去。玩到有一点晚时,洗了手,照例去九经三事殿在佛前和圣祖前拈香。拈完了香,便可就寝了。 天兰与帝王皆习惯在睡前看会子书再睡去,平日里又皆有爱看之书,一时到也默默。殿中侍候人等,照例退至殿外侍候。今儿风劲儿格外大,帘子被风吹的飞起,天兰遂起身,放下窗屉子一扇来,把那帘子用狮子倚了,只留一扇碧纱来。 方弄好窗子,正欲转身之际,帝王的气息已经在她的耳后,然后他的唇在她的耳坠处轻吻,他的双手已经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天兰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将她转过来,他的手划过她细滑的脸庞,他另一只手圈着她小巧的身躯钳制得动弹不得。他接着吻她,从额角往下去,一种莫名的酥痒的感觉让她不禁轻呼出声,本以为她是很大声了,可是传到耳畔的却是些微薄的呻吟,反而让她难堪脸红。 是今晚了吗?她只觉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拦腰将她抱起,置在床上。帝王压上来,俯身看她,把她禁锢在床和他自己之间。深吸一口气,她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儿,她身上也有淡淡的与他一般的冬青味儿。 她几乎是惊骇的可怜兮兮的凝视著他,她眼里满是水气。这种表情儿,这种没有依靠的样子,是让他无比怜惜的,然----他轻巧的解她的珠扣,不紧不慢儿,衣衫褪开一处,她真的哭出来,她制住他的手泣着:“不要。” “不要什么?”帝王明知故问,声音暗哑之极。她玫瑰色的颊色,她微微哭肿的眼睛,即使这样,已足够使人沉沦迷乱。帝王温润的唇不诠落在她修长洁白的脖颈,辗转啃咬。温热的肌肤细腻光滑柔软的触感,和著可人儿纯净的气息,帝王著迷不已。他已经忍了太久,等待了太久。他有些强硬的敲开她的嘴唇。 一个女人,要制住男人的手劲,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帝王只用一只手就牢牢的抓住天兰的双手,将它举到头顶。帝王幽黑的眸子中射出的是灼热射线,让天兰觉得自己是只被凶猛野兽盯上的兔子,心里打了个冷战,哭的越发是利害。 帝王虽是已狠下心肠来,然对这可人儿,到底是----她是惊恐的颤抖着的。帝王将她纤细的身子抱起来,像安抚婴儿般轻轻拍打著她的背。吻着她的发,喃喃的说:“宝宝,你哭成这样,要我如何----?”帝王的呼吸很粗重,然却是收紧了手臂,更加用力的圈住那不住发抖的身子。 良久,帝王眼神一利,似在喉咙深出吐出的话语一般:“无论以後道路如何,我注定不会放开你,所以----”帝王挥落床前双鱼金钩来,帘幕重重落下,金钩借力轻轻的摇摆发出轻越的声音。 得不到的,抓不牢的,才有永远的新鲜感。若他得到了,只怕就会很快腻味了。那时----这么想,不可否认的,心有些扯痛。却异样的平复了她的心去。她止了泪,不哭了。 帝王吻上她的眼,她呢哝了一声:“你会爱我多久?”她不指望他回答。 帝王也没有回答,各有万般心思。她想的,他也大概能想到一二。心里涌起些许怒气,越发狠狠的吻住她。任何承诺,在床第之间,不过是一句空空的情话,多半是兑不了现的。 月光如水,冷月无声。风起,碧波点点的涟漪扩散过後,重归寂静。 ——————————————— 寅时初刻,天还是乌鸦鸦的,各路上朝的大员们已早乘了各自的轿子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园子外落轿,遇见就互相低声寒暄一声,然后鱼贯着由提灯的宫监们在前导着道,往候朝房那边走。 胤祥因在园子这边自有别墅近的很,一盏茶的功夫来就得。比不得那些个远在在南城那边住的大小京官儿,每日大半夜就要上赶着在城门底下候着等开门急急冲冲的。寅时初刻怡王方才起身呢。 早上天上落着点雨丝,虽不大,暑热好似减些。从开年来,这京里就没下过一场正经的雨,别地儿旱报不断。连皇上的御田里都裂了口子了,可见旱的很,是要下些个雨才好的。胤祥抬头看了看天,与底下人,笑着说:“这天儿到喜馨。”底下人乖觉皆道:“与主子道喜。”胤祥讶道:“爷有什么喜的啊?”底下人笑:“前儿爷您还忧着呢。如今个天下了雨,爷的忧心事不就少了一桩儿,少劳了些心力。爷的眉头这么一展儿,少了多少事去。奴才们可不是要与主子道喜吗?”胤祥指着那些个人笑骂:“小猴仔子们,到会顺着杆子爬讨爷的喜欢了。记住了---”胤祥向上一拱手道:“这是皇上的喜,万岁爷的喜。别混错了。”底下人诺诺。 因昨儿个,胤祥宿在格格韩氏这儿。这府里的规距是主子爷夜里宿在哪儿,这早上一切大小活计,便由这住的的人侍候照管着的。韩氏早早儿就起身,让侍女从那边房头,取了胤祥的朝服朝珠来,侍候穿好了,又亲手领着底下人布了桌子,端了小火慢煮的白粥,密制锅贴,又有几个小菜来。 主子爷好久不来一次,可不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吗?韩氏出身汉军旗,诗书门第,肚里有些诗书的小家子碧玉,纵是巴结也是婉约的很。胤祥便喜欢她这一点子诗书脉脉,怯生生的风情。每看到她就想起南边堤岸边的柳。她那白粥里放了百合、鲜贝来提味,米是新旧两种的南米,配比是家传密方儿,人学都学不来。下足了功夫,却低调不张显。 韩氏亲递了粥与胤祥柔声说:“爷多少进点。您总是不用早饭的。这天越见的长了,你这一去,一时半会儿,必不得下来,没点铺垫着哪成呢?奴才前儿就听福晋说您最近很劳乏些。奴才时时儿不能常见到您,纵是为您担心,也是-----”这话头儿有些幽幽怯怯的。胤祥看她一眼,粥吃了小半碗,算领她的情。用毕了粥,戴了朝冠走时,韩氏送到门前,他已下了沿子,韩氏在后微如蚊呐的问了一句:“爷,多久再来?”他脚迟了一迟,却未回头。 到园子寅时五刻,进了朝房,同朝一甘人等,上来见礼。见那些低着身子与他打袖子朝臣,有些个面目模糊,胤祥眨了眼一下。对了,他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亲王了。早已不是那个被骂成不忠不孝的关在宗人府逆子。也不是无权无势,年三十都不被待见的落迫皇子。一手背后,一手伸出,面上堆笑,身子略低,虚拦一下说:“不必见礼了。”见过礼,旁人自让出一片空来,他坐在专座上,吃才沏上的热茶。 帝王必是卯时起床上朝听政,从不辍朝一天。在宫里便是如此。那早些天冷的时候,乾清门那块儿,那么大的风,人冻的哆嗦,帝王还不照样御门听政。那时节冻病了几个去,人皆议论严苛。胤祥觉的今上到是体下的。帝王挪到这园子里,便体贴下面,谕内阁凡来圆明园奏事之大臣官员等不必太早。这不是体贴话儿?只是人皆不敢不到而矣。自鸣钟儿针敲卯时,叫起的宫监未来。胤祥从朝衣里拿出核桃那么大的金怀表来,表针儿无错。帝王从不迟一刻,胤祥怔了怔。 卯时一刻,叫起的宫监方传了命进见。别人对这一刻半刻到也未在意。这谁还没晚起来的时候?皇上也是凡人啦。不叫大起,只在勤政亲贤殿。帝王已坐在宝座上,穿缂丝刻青暗纹双龙海水袍。帝王神采奕奕,御案上有一折子,帝王已写百把个朱笔小字,众人未免神色一肃。 行大礼,尚未议正题,帝王先喻众人说:“朕前曾降谕旨凡来圆明园奏事之大臣官员等不必太早。今见大臣等务皆早到,如在南城居住人员,必得五鼓前来,其年老有疾之人,必受寒冷。尔等效力惟在实心办事,似此奔走并无关系。若侍卫及职司看守人等,则不得不然,盖以伊等之专职也。尔等若不尽心于职务,虽经年如此奔走,何益之有!嗣后尔等咸遵朕旨,毋得有违,虽稍迟误,或一二人不到,亦无妨碍,并不致有误事之处也。” 别众臣皆跪三呼:“皇上圣明!”然人心里皆想,大清早儿就被嗔怪一场,到显的做臣下的无能。不能好好领会体贴圣心好意,落实了个大大的不是了。本见皇上早上面色和悦的,怎不想先暴个惊雷来。开篇已是如此,底下只怕还有利害的,众臣等皆暗暗个警惕,以免话里奏出个不防头来。果然,底下有更利害的,帝王对苏努一族终于忍无可忍,在这日,处置了苏努,著革去贝勒,撤出部分佐领,同其在京诸子于十日内往山西右卫居住。罪名是信奉洋教,制造谣言,妄图谋反。帝王怒喻:“若不安静自守,仍事钻营,差人往来京师,定将苏努明正国法。” 胤祥这才惊觉,原来皇上那日里骂训他糊涂,这话的深意。不由的一身冷汗儿,他差点儿就踩上不该踩的了。不只是穆景远,不只是那些个洋教,皇上固不能忍这起妄图将神权临驾于皇权之上,想通过罗马教庭来控制大清的洋教。只怕更深一层的,皇上是想通过处置苏努,来斩断八王的一条手臂啊。看来,皇上是隐忍了许久的,他是有全盘的考虑的,要不然皇上哪里找的那些个罪证确着,有理有据有花押的那些个事迹去。 帝王如惊风急雨般处置了苏努,群臣被这雨扫的心下惶然,回不过味来。苏努在宗室里可是举足轻重啊。且不说他与八王、九王如何的私交好去。他自个儿也是风光无限过的。苏努为杜努文独生子,顺治十四年袭镇国公,康熙三十六年七月封贝子,六十一年十一月封贝勒。他在康熙年间任宗人府左宗人三十五年,同时兼任满洲镶红旗都统四十四年,从康熙三十七年至四十七年还做了十年奉天将军。 这一处置旨意一下,八王胤禩眼前一黑,晃了几晃扶了人才站住了。人拥到跟前扶着问:“八王,八王!您怎么了?”帝王也道:“廉亲王是否身子不爽快?”胤禩已经是力尽神危,勉力扶着人,压着胸中那口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苦笑。帝王的眼里那抹嘲讽,他纵是死也不会看漏。帝王冷冷的道:“若是身子不爽快,就下去休息吧。少了你,到不误事儿!”命左右传御医。 算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苏努一去,只怕----胤禩那心里的悔啊,就象卷了天的浪,一波又一波,只打得心上裂口一片。这本该是早应警觉的,却偏偏儿,以为帝王不会敢下手如此之快来。他这才继大位多久?他不信他敢在在这当口儿动一个扎根儿在镶红旗如此之深,又在奉天有大把根基的这么一人来。 往日里,苏努如何如何,帝王也不过是骂骂,谕总理事务王大臣及诸王大臣,说苏努“结党营私,护庇贝子允檐,代为支吾巧饰,将朕所交之事,颠倒错谬,以致诸事掣肘,难以办理”之类的话。重则也只是将苏努第七子、领侍卫内大臣勒什亨往西宁镶红旗上下,纵是去西宁,也是在苏努自个儿的地盘里。少的了什么。记得苏努那时还与他说过:“皇上也就只敢这样了。以后少不得都报了回来。爷您等着看。”很是得意。越发不检点。 在宣布处分勒什亨之后,苏努十二子乌尔陈在皇帝面前毫不掩拭的露出愤恨之态,又擅自将其兄勒什亨引入紫禁城,奏请训旨。这么狂妄无主。帝王也不过是命将连乌尔陈也同时发往西宁罢了。帝王忍耐退让如此。连他那时居然也以为,帝王一时半会儿只怕真的是忌惮苏努的势力。可笑如今个,谁收拾了谁去?苏努七十七了,年老昏花,看错了这位执掌天下的主子。 垂垂老矣的苏努在右位监视居住的旧宅里里居然与皇上写折子自辩说因他宅所在宣武门天主教堂处,较近,所以他的子孙等人这才入教受了洗礼。他本人是反对子孙入教,甚至曾将家中奉教之子与孙无论大小,均枷以铁链。之后苏努又托人专赴宫中,求皇上、太后等,惩办其子来免去他的死罪。帝王未见,且是极其轻蔑与人说:“有其父便有其子。教导其诸子肆行不法,朕屡次降旨谕令悔改,伊竞公然抗违,奏称甘愿正法,不肯改易,却又做如此语来。”八王面上难堪,病倒。半年之后,苏努抱恨辞世。其子孙帝王命分别押往河南、山东、江西、浙江等地禁锢、充军。苏努一族败。 ———————————— 这日早朝,端的是风起云涌来。下了朝,帝王却未照旧例引见人等。帝王从勤政亲贤殿出来,直往九州清晏殿来。九州清晏殿里这时还是寂静无声,侍候人等整整齐齐的站在沿子底下,里边屋里当地的炉里细细的吐着别样的宫法制梦甜香呢。这是早起帝王特别吩咐的,有宁神、静气、助眠的效用儿。 他起时,她仍沉沉睡着,皱着眉,呼息不稳。低头吻她,她无意识的动了动,薄被滑下一块来,淡淡的一二处青紫,那青紫这处现在帝王眼前,真正有些个触目惊心来。帝王叹着气,他昨儿个要的----确是太狠了些。起身寻了药膏来,小心翼翼的与她涂上。她怕疼的,只怕醒来,还不知哭成什么样呢。 这手中如果没有握住,就感不到有掌握着的真实,这双唇曾千真万确亲吻过的恋人,这双眼瞳中所映照出的短暂的幸福,都不是谎言,都是他真正拥有过的珍贵宝物。如今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虽这么想来,口中干涩的咀嚼着这般心思,翻搅在胸口中的疼,伴着一股阻塞呼吸的痛,帝王一夜也未好睡。或是说,他一夜也未曾睡过,只细细的看这娇人儿的容颜,有那么一刻,他没了往日的淡定,没了往日的那股子从容。在这一刻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他虽纵是九州万里江山之主,然他也紊乱,紊乱。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她的---- 帝王问碧玉:“你主子醒了吗?”碧玉跪回道:“回皇上,没醒呢。奴才---奴才---方把香又添了一支。”帝王眉一弓,心道好个会推脱的奴才。到会怕事儿。有些恼的一挥,命这几个都退下去。 帝王进殿往里屋挑帘看了一会子,仍出来,到底没吩咐熄了那香去。帝王往园明园殿去,却只在园明园殿坐了一会子,仍折了回来。帝王的举动今个儿确有些个不同寻常之处。不过是幸了那位金贵的主子了,怎么如此的---- 帝王终命人熄了香炉的香,启了窗屉子。底下人只做了这两样的事便退到外殿中去候着。帝王用帘钩挂了纱帐来,在床边坐下来,帝王内心的风暴仍狂烈席卷着。为何?这不就是他要的吗?如愿以偿,然----帝王静下神来,调节内息。 天兰急切地想要穿越过迷雾,双腿奋力地前进。突兀地,遮蔽双眼的雾散去了。惶恐地放眼望去,面前仍是一片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屋瓦城墙宫室,如蛛网般迷蔓。噢,不,怎么会这样呢?旋转过身子,想要放声嘶吼,转瞬间四周景物又再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奔驰过来的战马,载送着手握长枪、高声喊杀的士兵,纷纷穿透过去,不断往前冲刺、奔驰。铿锵!噗吱!交战的长枪在空中制造出银与金的火花,兵器刺中人体的声音此起彼落,而一颗飞抛而出的头颅所洒出的鲜血像是雨水纷纷滴落,洒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低头一看。血,这是谁的?她的双手上怎么会沾满了鲜血?一刹那,忽见一熟悉的眼眸,她于是向他奔跑,颤抖地伸出双臂去,眼见着越来越近。却脚底一陷,无数利鬼从地底下拉扯住她的脚,她挣脱,她踩动,当握在脚脖子上令人不能喘息的五指松开了,却身体一轻坠落,持续地坠落,仿佛在虚空里,手脚不知所措地舞动着,停不下来,正不断地在坠落中。 到底要落到什么地方去?断气的疼痛,几乎要使人昏厥过去,但总算是不再往下掉了。探手摸去,四周都是黏稠的液体,阴暗的地面上滚动着不知名的物体,其中有一个滚到了脚边,于是将它拿起。那是一人的头颅,死不瞑目,了无生气,七孔淌流鲜血人的脸孔------- 哇啊!啊啊啊——眼睑微微掀动,长长黑睫所覆住的,一下、两下,终于缓慢地往上扬起。她几乎是跳坐起来的,唬了面前的帝王一跳儿。帝王轻道:“醒了!”天兰低头看着双手,没有血,也没有什么头颅,她愣愣的握着被子。帝王瞅见她额头之上渗出细细密密的珠汗,想是做梦了,且不是好梦。心下怜惜不已,且顾不得别的,从袖中取了帕子,一点一点与她拭了。 好一会子,这娇人儿才回过神来,似乎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的帝王来,天兰怔怔的看着帝王。她未醒之时,帝王本是把她醒了要说的话,字字酌想了一遍的,然这时全派不上用场。本以为这人醒来,必是很要狠恼一场的,却是如此些。这使帝王打叠起的关怀和温柔,在这时反而显的苍白些。 帝王真正的有些手足无措。乱虽乱着,然帝王一咬牙,拥她入怀。她被他拥住了,才迟迟的反应过来,扭着不要。然帝王却固执的拥着她,只拥着她。他把她的头按在他心口处,温煦的微笑、温馨的拥抱、一双相执的手,为什么经了昨夜?这人怎能这样的----天兰痛哭了出来,很是抽抽哒哒的。然也不知方才的梦吓着了她,还是什么别的,她到没有恶言相向去,虽然她很想。 她几乎是用力的拧掐着帝王的臂膊,却伏在他怀里,喃喃的颤声说:“我怕。”帝王轻吻着她的额问:“怕什么?”“怕你。”帝王眼神一敛,却是无语。帝王被这娇人儿掐的有些个面目扭曲,却忍了痛,还要费力说些个温言软话儿,人不应掐他吗?他昨儿欺负了她。只不过,这景儿若被宗室亲贵瞅见,还不唬掉了命去。帝王几乎是安慰的想,好是在宫外,在九州清晏儿,这处没几个人。 哄了一二个时辰,方好些。她虽直拗,却本就不是很会钻牛角的那种人。虽是好哭的,却不是那种会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原因是她的眼界比一般人要开阔些,也客观,深遂些。这些固有他的引导,却一多半儿源自这人的天性来。 娇人儿恨恨的瞅着他说:“这会子你满意了?我与你那些女人,不过一样。”帝王苦笑。娇人儿冷不防一把儿掐的深,却怨怨问他道:“他不会再理我了吧!是吧!”古往今来,谁人会忍的了这般。哪怕人再开化,再性解放,只怕要在头脑里抛弃传统道德观念约束的主张和实践,也是不可能的。 性是为动物最本能的需要,她也知道帝王平日里是如何镇压住栖息于心头那匹茫然失所的魔兽的。也许是爱让他这么做。然她却是愤怒的。纵使这人手上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得罪不得,她也是愤怒的。只不过这种愤怒能现的少知又少。她是个人,她即是个人,也就跳脱不了这人的界定圈子,她会考虑许多,也就不能尖锐起来。 爱这个字,本应在心中念一遍,都洋溢着温暖。爱这个字,本应一说出口,心都会立刻感受到一丝宗教般的平静。也许这种爱,根本没有。近来她越常这么想。怀疑着,否定着什么。昨儿个,她跟本就没有想,如今这样,对不对得起那个人去?也没有想以后。很奇怪。她好象认为那都是很遥远的事。虑也无用去。她只是个女人。怪了,又能怎样去?不怪,又能怎样去? 帝王亲手儿侍候这娇人儿起来,侍候人等跪递水盘来,绞了面巾来,她挽起袖子来,然----手臂上有青紫的迹来,这下可非同小可,只见娇人儿,把那面巾儿往水盘里的丢,水花四溅。自往镜子前斜拉着领口瞧了,也有的。这会子想起昨日,可是悲中衷来,这下可好,指着帝王带着哭音道:“你,你你混蛋!”方才哭呢,没注意到身上的不爽快来,连他都没有如此咬过她,他怎能----眼中越发是泪如雨下。 -------- 皇上临幸妃嫔,照礼六宫应同贺。虽然这位住在九州清晏的金贵主子,不知算不算是内宫的人,即是算又不知是何等级位?但六宫仍需照着旧礼为贺。那日里知道的最早的妃嫔,莫过于住在远远的那边岛上的年氏。 年氏自从移居园子身子越发瘦弱,弱的简直经不得一丝风去。早起她听人说了,双眼便默默的流下两行清泪来。侍女本是蕃坻旧人,看眼前的主子容颜消瘦、神色憔瘁简直没个人样儿了,与蕃坻那会子是两样的人,不由得心下酸楚劝道:“主子好歹想开些。” 年氏两眼无光的抬头看了这侍女一眼,命将她装针线的纱萝拿来,侍女不敢有违遂取了来。年氏在里面选了墨、金二色的丝线,侍女知她主子想打结子呢,莫不是送那边的贺礼?她主子身身子这么弱,哪里打得?又劝。年氏不听,到底拼着眼前头昏眼花,歇了四五次,打出个九曲必定如意结来,倌在一把旧扇上。 年氏命侍女与那边送去。哪有与人送“散”的,不怕触了霉头?年氏硬声说:“有我担待着呢,你怕什么?”侍女哪里敢送,不要命吗?接了那“散”来,在过湖的时候,便把那把旧扇丢在湖中,只送了那结子去。 其实是送“散”,还是那九曲必定如意结,天兰一律是看不见的。因帝王早吩咐了底下人,不管是内务府,还是六宫都不必为贺,故九州清晏这边还是如同常日一般。那边宫里知道的迟些天,六宫也有违例仍这边送来的礼的,宫监一律在园门口收了,另搁到别处去。 园中荷花正是盛时,玉玉亭亭,那荷叶儿更是如伞如盖,绿的层层叠叠,无边无涯。响午的天,蝉鸣声声,正是好睡时候。 弘历打那边宫里办事回来,浑身发热,凉帽早就让人拿着了,自已个摇着折扇呢。打海子边过,海子边水气重,到有些个凉快劝儿。懒的再走,横竖这边也石桌石器椅,遂寻柳阴一处坐着,命亲随去取些冰酸梅汤来吹吹风再走,这会子海子中有三五小船撑将去,南歌嘹亮齐唱采莲词到也有趣。 正赏看呢,一亲随忽遥指曲院风荷那边说:“主子爷,您看那边,那位主子也在呢。”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看那边三五个宫人中间,依着那亭子栏杆的,可不是那人吗?想起来,倒有四五天没见到她了,还那么不自在吗?真是个---- 既看到她,自然过去的。这曲院风荷上仿照杭州西湖曲院改建,跨池有一座9孔大石桥。过桥一半,忽见亭中那玉人儿,忽起身凭着栏向那水面上要够个什么,这突乎意料的举动,引着所有人等惊声一片。上前劝的,想拉扯又不敢的,很是乱着些。 弘历也被唬的不轻儿,几乎是想不得什么,飞跑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拦腰抱住,有些恼的吼道:“做什么呢?真想死啊?你----”那人真正是纤腰一握。 玉人儿转过头来目如秋水“是你啊!”慢慢儿搭拿开他的手,笑容幽幽一明,旋即又灭了:“我只是在够那朵花。”栏外荷香一茎,就在一臂之外。 弘历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无语上前,替这玉人够那朵花去。行动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不管这人真心还是---要够这朵花去。她要,他便去摘,如此便好。依着栏杆,纵身向前,以他的手长却仍有寸许的距离,够了几次,仍不得,弘历心下有些个燥。 回头看她一眼,那玉人儿全然沉在她自已个的天地里,手里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摇着团扇,怔怔的呢,视他倒是若有若无。好歹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她面前呢。弘历心下越发是燥些。把牙一咬,竟从亭中翻身入水去采那荷花去。 皇子何等尊贵,若有闪失,哪个能担待?侍候的人唬的人抖衣大颤。方才是那位主子,如今这阿哥也不是省心的灯,总管太监张起磷这会子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当弘历的亲随取了冰酸梅汤回来,就看自家主子,不知怎的改了形容,一身泥水儿,难道热极了,竟跳了海子了?这身海青料子最不经染,替他主子可惜了这身才上身的衣服啊。还好置备着的衣服也估摸着拿了来的,遂与主子更衣。主子神色有些泛青,心下寻思着,水里凉吧。 换了衣服,弘历这才坐了下来,舒了口气,抚了抚额头,伸手去端汤。亲随忙递了来,那盏子拿在手中凉透,然他心中好无来由的不舒服,喝了两口,忽而扬手便将杯盏摔在了地上。又伸手将那桌上食盒、水果、茶杯之属皆扫落了下来,方觉心中渐渐平和。底下人皆见,却不敢作声。弘历背了手,踏着一片狼藉,只是吩咐道:“收拾一下罢。” 收拾时,去端酸梅汤的徐三儿见那地上有一枝莲花,还带在水珠呢。因拾起来说:“这花倒好看。”旁人无人应腔儿。 ---------- 九州清晏殿当地上的博山炉香烟袅袅,氤氲散开。殿里清供瓶里早起还是别的,如今儿不知是谁换上一茎荷花数张荷叶莲蓬来,香味沁人。今儿换了另种宫香,与旁日不同,格外淡些,想是为配上这荷香来。这香味儿混着微湿的水汽,仿香气也变浓醉些了,直往人身上扑跌。风过,花枝沙沙乱摇,檐角上的风铃也叮咚作响。 拉她一处,流了一身的汗,从御田浇水回来。洗浴毕了,换了衣服,好风送凉,觉得清爽。帝王的双臂紧紧环住怀中娇人儿纤细的腰肢,天兰扭着说:“热!”帝王笑道:“热吗?”天兰面上一红。帝王低头在她耳边轻问,“今儿累了吗?今儿必是累了。”暖煦的呼吸吹到她的耳朵里,让她觉得有些燥热。只看这殿中摆置,他必是知道她下午响的事了。倒也没好意思的,她这算什么? 帝王瞅着她忽告诉她道:“他回来了。” 孟夏时分,竟觉得一股寒流从顶心直下,直沁到心里,连四肢百骸皆是冰凉的。慢慢攥紧了拳头,再松开时,只觉得整个人都乏透了。她的神色本就不善掩拭什么,何况是知她之深的帝王来,纵是掩拭也全无用处。天兰半响说了一句:“回来了吗?回来就好。” 帝王冷然一笑说:“是啊,回来就好。如今个罚他跪在太庙-----” 帝王这话说的极轻,那灯景儿将帷幄的影子投在壁上,阴沉沉的。若是以前,天兰必是焦灼的失了心智,如今个这事多了,愁也无从来。慢慢儿离了帝王走坐到桌边双手支头想了半天,他回来,她要怎样?想不出来,心里却跳得分外快些。 桌上红烛高跳,伸出手去,用银签儿轻轻拨弄了一下烛火,那火苗得了人气窜得老高,直朝她指上舔去,炽烈滚烫的疼痛,从指尖一下子传进了心里。她素来怕疼不禁唉哟一声。帝王过来握着她的手,命人递了药膏药来,嗔道:“一时看不到,你就有事儿。”又叹说:“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这烧手之痛,还是小的。” 天兰却问道:“他真要跪一夜吗?” 帝王瞅着她,本是应恼的,不怎的倒笑了,说:“不是一夜,是三夜呢。你今晚还睡的着吗?” 天兰神色一暗,不自觉的拉紧了帝王的袖子,低声咕浓了一句:“那边有没有蚊子?” 帝王一把抱起她来,仰头看她,似笑非笑的说:“要不然,你去与他送个扇子?”这扇子自然是不会送去。 登床就寝,解髻披发。除了那日里,倒是仍与以前一样。帝王已盘腿打坐,她自拥被睡下,好一会子,忽听帝王道:“我想打发他到西北军前效力,你以为如何?”天兰一听坐了起来,帝王侧身将她慢慢儿又压下去,与她盖了丝被,眼神明灭不定,终说:“今儿晏了,这话只是这么一说。不要乱想别的。他---我看他不同,放心。”然帝王心里却想着,若是有一天那人死了,眼前这个还会活的下去吗?倒也想不出,不由略略皱了皱眉。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十三的番外 章节字数:8736 更新时间:08-11-20 12:23 仗剑江湖载酒行,荷叶杯中对酒吟,醉看巫山一段云,山遥水阔身为客,不负江河万古流。这才是他理想中的生活,他想要的人生。每想到此心中总是热血沸腾,心中的向往如长江之水卷起千堆雪,奔流到海不复回。只可惜他生错了人家,他注定与江湖无缘,因为他是一个皇子,是一个盛世皇朝的皇子,身上流淌着尊贵的血脉,他必是要困坐在四角方正的红墙黄瓦之内,做一个坐井观天的青蛙,行动不得随意,他的身上有种种的束缚,种种的枷锁,事事都不能随意而做,要按照规距,按部就班。 他其实好文多过于习武,他喜欢金石篆刻,喜欢吟诵唱和古人名句,喜欢写二首应景的诗句,什么“狂歌烈马年年泪,剑胆琴心岁岁痴;一饮烟楼醉百年,半眠雪洞卧千秋”和那些进士出身的大人们相比他的文才也毫不逊色。有时他想如果他生在一个江南的士大夫家里,说不定他如今是一个身穿青衣儒衫,执着油纸伞,漫步在江南杏花烟雨里,闲看远山含黛,从林叠翠,眉目开朗的江南书生。可惜这一切只能想想,因为他是一个皇子。 什么时候他开始喜武多于文的,他也记不清楚了。他的母妃不得宠,一年只有到年尾才能远远的见到他皇阿玛一眼,连近身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皇子与身生的母亲见面的机会也少,一年除了二节,就是母妃的生辰而已。母妃的影子在他心里淡淡的,就象平时隔夜的茶迹,淡而浅,不过是个印子而已。 母妃对于他来说,给他的更多的是不愉快的回忆。比如兄弟们的嘲笑,侍候太监的白眼冷遇,太傅的板子,人情冷暖,点滴在心头。受年长兄的欺负是他的家常便饭。明明是太子背不上书,或是陶气了,太傅却只罚他一个人跪在上书房的门口,替太子受过,也是家常便饭。事情从他努力习武后,有了改观,自从他有一次把又一次嘲笑他出生低的十哥,打掉了几颗牙齿后,欺负他的人明显减少。 论出生,其实他在兄弟中并不是最低的,他八哥的母亲只是辛者库的一名宫婢,自然是比他的母亲出身低,但他八哥有九哥,十哥护着,帮着,他人缘又好,嘴又甜,皇阿玛喜欢他,他和他的境遇隔了老多。拳头利害,才是硬道理,这是他体会出来的生存之道。 茶楼酒肆里,桌子上摆满了鸡鱼肉和时令鲜菜,他和一群大理寺的官儿们,喝得正酣,大理寺的人巧舌如簧,把他恭畏的是天花乱醉,他自已明明知道这帮子人,不过是在说马屁话,但人都喜欢别人说他好,他也就听得飘飘然起来,感觉良好。 这时就听旁边有人狂笑了两声:“真是肉麻,这样的话也说出来喔!”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楚明白。他不由得醉意沉沉的抬头看了一眼是谁那么没规距。 就见厅堂的左边有一个土头土脑的小子,正在收拾客人离去杯盘狼藉的桌子,是店小二吧?敢笑他?好大的胆子。他带着几分的醉意,走过去,一把拉住那人的衣襟,凶色恶气的问:“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爷是谁?敢笑爷?” 那小子被人抓了衣襟,有些慌张,但慌张却无惊惧之色。“老子管你是谁?” 他怒极反笑,死小子,草介一样的人,居然敢在他的面前称老子,他的老子在那一片红墙里头见着大臣批着则子呢,什么时候他又白多一个老子出来,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啊! 那小子又瘦又小,还不到他的肩,他几乎是轻而易举的把他提了起来,让他的脚努力的乱蹬。大理寺的官儿们围在旁边叫嚣着,要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丢到黑牢里去练练。有人已经把这间茶楼酒肆的店主人叫了上来,大理寺的人都是横行惯了的,披头盖脸的打得店主子满地找牙。 店主人看几个爷的衣服气派就知道是官场中的老爷,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子,他几乎是摸着腮帮子哭丧着脸跪下求着饶,又下死的骂那死小子不是个东西。这小子知不知道他惹的是谁啊?在小命不保的情况下,居然敢瞪他,还死死的瞪他,咬牙切齿的瞪他。 他几乎是有些兴味的一扬眉。有趣的人啰!那小子很没看像,平凡无奇。不过那小子的眼晴,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象小扇子一样一扇一扇的,让眼晴更明亮清澈、神采飞扬。一个土里土气的小子居然长了一双如此灵动的眼睛,倒也奇怪啊! 这小子不肯示弱深刻的目中居然射出慑人的精芒,和一种好象是怒气的东西,隐隐透着一种霸气。当这种感觉浮现他心头时,他不由得觉得好笑,不过是一个店小二,怎么可能会有霸气?看来他真的是喝多了。他定定的看着这个小子,手里慢慢的收紧,满意的看到这个小子因呼吸受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小子的小脸紫红了起来,眼晴蒙上了一层水气,有些可怜的样子。 他心里一软,手松了。那小子大口吸了几口气,却不知感激,他不提防这小子的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了他的手臂一口,几乎咬下他一块肉来,他痛得放手丢了他,那小子又狠狠的踩了他一脚,这小子象鱼一样滑溜就窜出去老远去,看来是要逃,不等他发话,大理寺的官儿们,是拨脚就追,就只见这小子身手灵活,在店里乱窜,推倒桌子无数,店里杯盘齐飞,几个人上阵,明明都快在抓在手里了,这小子使出古怪的几招,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居然硬被那小子脚低抹油的逃了,他那回出来,都没遇到过这种有趣的事,他看了看手上轻晰的二排牙印,深可见血,这小子该不会属狗的吧,乱咬人,咬的人真是痛啊!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 他十三爷要找一个人,找一个得罪他的人,真的是很容易。 不过找到后,他只是远远的看他,猫抓老鼠之前总要戏耍一下才好,一口吃了有什么意思。这小子再想逃之夭夭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他已经打听清楚这小子的窝在哪里了。这小子应该烧高香,他得罪的居然是一个他这样的皇子,而他这个皇子刚好很闲,很有空,不怕麻烦的想要亲自收拾他,都不要假手于人的。以这小子的身份阶级,大概一辈子见到最大官不过是保长之流吧,他亲自盯这死小子的哨,这小子要是知道了他以皇子之尊来盯他这个混混,这么的“重视”他,他该不会感动的哭吧! 这小子没了店小二的工作,居然改行为面摊洗碗了。 那小子很有气势的将一盆污水倒在地上,溅起水花一片,袖子卷得高高的,还蛮有劳动的样子的,那小子平凡无奇的脸上居然带着笑意,哼着古里古怪的调子,过得还不错嘛。 他居然觉得那笑意有几分灿烂之意,说不出的动人,做这么下贱的工作,又家徒四壁,他想不通他在高兴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得罪了他还能快乐的过日子的,他不悦得皱起眉来。 面摊上来了一客人坐下要了一碗牛肉面,牛肉面上来,客人并不吃,只是双眼盯着后面洗碗的那位,看了一会儿,居然走过去和那小子搭起话来,不知说了什么,那小子摆手跺脚的。他的眼有些眯起来了,什么时候四阿哥府里的戴总管,也学着人家吃路边摊了?还和洗碗的说话,什么意思?他意不在面上,而在那小子吧?他忽然想起四哥那晚的一句话来,四哥赴太子宴,宴后跟他含笑说,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有意思的人,改天让他也见见。他四哥说的不会是那小子吧!他有脸更是黑线又多几条。 他居高临下的坐在茶楼上,见楼下的戴铎象根树似得杵在那小子那儿,满脸是笑还在缠着什么。戴铎可是四哥的总管,手底下管着百十号的人,不看他在主子面前象哈巴狗似的,但在旁人面前,他就是大爷,他可没见他戴大总管这么小意过。 贴身的长随亲自为他砌了一杯他最喜欢的上等君山银针来,他喝了一口全给吐了。“这是什么味啊?”长随莫明其妙的说:“爷这茶是不是您平日最爱的君山银针吗?”他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黑着脸说:“这是银针吗?明明就不是,拿去换了。”长随不敢顶嘴,马上拿去换,但嘴里小声的咕道:“这银针是明明是从府里拿过来泡的,怎么就不对了,奇了怪了。”他听见了重重的哼了一声,长随就不做声了。 心里怎么就这么烦呢?他默默的想了一会儿,随便叫过一个人,吩咐了几句。随从就往面摊那去了,拉住摊主咕哝了几句,摊主白着脸吓得直哆嗦,立马叫那小子结了工钱走人。他看着那小子因工作丢了,气愤愤的小脸儿,他不由的得意的嘴角翘起来。 过了两日,他又想起这事来,叫长随把那小子给带回府里来。长随去后回话说,那小子如今呆在大牢里了,听说是投机倒把,卖考题被人给抓了。他笑骂说:“活该!”长随问说:“还带回来吗?”他说:“让他多关上几天!” 后来想来,如果那天就将他带回,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但世上怎么有后悔药吃呢? 再见他时,他已经是九哥的门人了。他见到他,装作不认识。他心里莫明的生起气来,恼得不得了。九哥那样的脾气,却单对他好。 他一直以为他是个小子,却不知道他原来是“她”!那个小子居然是春枝的妹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下地下,一母同胞却象是不同母的。 那日里见她,穿一件桃色刻丝的旗袍,头梳得油光水滑,发尾系着红绳,耳上呆吊着一对银丝环。不过几天而已,模样竟标致了许多,可以称做俏丽了。为什么他眼拙竟没看出她是一个丫头呢! 他没好气的笑了她:“这是谁啊?怎么一个大马猴窜出来了?” 她嘟着嘴,跳到跟前来,又想踩他的脚,他是什么身手,上过一次当,绝对不会上第二次的,她没有踩中,气恼的大叫。乘她又冲过来,他反手轻松的将她的手臂一转,将她制在怀中,低头他坏笑的对她冷朝热讽了一番,极尽恶毒之能事,他说她想麻雀变风凰,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已是什么模样。 他说完就等着看她的眼泪,那知她出人意料的没哭,一点泪都没有,她眼角一挑,嘴一弯,别一种妩媚,他都看愣住了,这么平凡的人居然也能有风情万种的一面。 只见她嘴里甜笑,眼神却很冷洌她说:“对啊,我就是要攀龙附凤,这与你何干?你管得着吗?反正你又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一边呆着去吧!”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酸涩涌上来,就好象是吃了一把未成熟的青梅一样,不是个滋味。他本来似笑非笑的脸也泛着青色,他的手不自觉的在她的手腕上收紧,她吃痛立即用脚踢他,力量非一般女人可比,有力的很,但他却就是不放手。 正是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清越的声音叫起来:“老十三,你抓着我的人,想干什么?”他一抬眼,他九哥怒气冲冲的背着手站在十步外的地方。 他松手,那丫头立即跑到他九哥的身边,抬着手告他的状说:“他欺负我!” 那丫头的手上有明显的红痕,是他握得太用力了吧,他有点后悔。但当他看到他九哥轻捧着那丫头的手,眼中明显的露出心疼之意的时候,他心里仅存的一点后悔马上跑到爪哇国去了。他几乎是斜着眼有点不屑的瞪视着他九哥的动作:“这丫头得罪了我,她不过是个奴才----” 哪知他话还未话完,他九哥冷冷的打断他说:“她不是奴才,所以你放尊重一点,就算给你九哥面子了。她得罪了你,你跟我算账就好了。我的人不许别人说三道四,更不许人动手动脚的。” 他没防着他九哥阴着脸说出这样的重话来,为了一个小丫头和他如此的计较,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他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他自已都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计较些什么,他想认真和他九哥闹一场,又觉得别扭。他一言不发,恶狠狠的扫了那丫头一眼,挥袖而去。 哪知那丫头仗着有人替他撑腰狂得跟什么似得,就见她对他高声叫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这丫头江湖话一套一套的啊,明明是个市井混混,还跟他大爷硬冒充什么江湖侠女,省省吧!他停住了步,回过头来看她,她对他笑得扮了一个鬼脸。他自言自语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好!好!好!他和她还有得算呢!看爷哪天不整死你! 为什么每次看到她,他心里就莫明的烦得很呢?那日里他四哥远远的瞧见了那丫头脸色就是一变,别人看不出来,他却知道他四哥隐隐的有些不愉快。他四哥手里拽着的佛珠串都忘了转动了,可见得他四哥看到那丫头和九哥在一起时心里的惊异。不过他四哥一向沉静稳重,不悦之色未见于脸,很快就淡淡的。只有他是知道他四哥是不愉快的。他四哥分明是想把那死丫头弄到手里的。但他四哥看中了这混混的哪一点了呢?老九又看中了她哪一点了呢? 这个小混混分明是一无是处的嘛! ————————————— 那边八阿哥胤禩随便的穿一件杏色的长袍,右手执一把折扇摇动着。他嗤之以鼻就他八哥喜欢卖弄,大冬天哈气成冰,谁不是抱着火炉暖着不够,就这样还冻得鼻青脸肿的,单他八哥与别人不一样,拿个破扇子摇啊摇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好结交明士文人似的。群星拥月的八哥,谈笑风生的八哥,一呼百应的八哥,不管在哪儿他八哥身边总能轻易的聚一批人来。 八哥是天生的带有着亲和力的人,他并不是常笑的,但一句平凡无奇的话,用他那个别样的嗓音慢慢儿的说出来,就有了一种特别的味道,听起来就是那么舒服慰贴,让人心里舒服暖和。八哥好修饰这一点与他四哥不同,四哥生性淡薄,不居于俗礼,一件布衣一双芒鞋随便这么一穿也是可以出门的。八哥就不同了,他穿衣讲究样式和质地,如果他哪一天穿得不和他心意,那么这一天他必定是不高兴的。他八哥最喜欢青色和杏色,故而常看他穿这两色的衣服,青衣上必在袍摆上绣一枝白梅,杏色上则是竹叶。哥几个中,只有三哥是和他气质相似的人,不过三哥身上体现出来的深厚学识带来的书卷气。而八哥修长的身体即便是随意一放,也是优雅无比,他身上透出来的翩翩君子式的儒雅清丽。 八哥是全京城女人眼中排第一位的贵公子,太子若与其相比只能位居第二,这一点太子是极为不舒服的。但当八哥鲜衣怒马的出现时,女人们吹呼的雀跃,个个含情脉脉的样子,莫不想嫁人就嫁这样的人。八哥是比较的受欢人爱慕的。可怜的女人们“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们却不知道他八哥一生爱的回眸这辈子只唯一给过一个女人,也只肯给这一个女人,这就是他八嫂,一个亲贵王族中傲慢,泼辣,不讲理的醋缸醋罐。人都道八哥是明珠暗投,但他八哥却甘之如怡。这是为什么?世人都想不通。 大家都说八阿哥是个礼贤下士的,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他都能热情地打着招呼。这大冷天里,如果被他看到有穿着单薄的官员,那这位就有福了,官职略小的他会特意嘱咐几句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如果你官够大或名气够响,他搞不好会亲自把身上的皮裘脱下来替你披上,据他所知起码有不小的官员一提起这位“贤王”来,都感动地眼眶禁不住都红了。若论起收买人心,这位如果称第二,那满个大清朝还没有人敢称第一的,若有恐怕也还没生出来罢。 女人们、朝上朝下对他八哥一至叫好,他却很讨厌他。他讨厌他的自以为是,讨厌他在兄弟中的好人缘,讨厌他的故作优雅,总之讨厌他。不论他怎么努力他在朝中大臣中如鱼得水的好人缘就是一丁点就用不上在他的兄弟们中间,不论他怎么做兄弟们就是不认可他。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啊!凭什么老十四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他就被他们无形的隔在外面呢?哥几个中只有他四哥是肯跟他好的,护着他的。他也一般风趣幽默,也善飞鹰走狗,会听戏论古,通金石音律凭什么就和他们谈不对到一块去呢?为什么兄弟们就不能接纳他呢?他不懂,他也找不到答案,他恨他气。 他总是想总有一天他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让他们都吓一跳,让这哥几个,也能正眼瞧上一眼他。他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八哥,心道:“真会笼络人心,爷倒要看看你能拉拢几个?” 他不喜欢他八哥,自然也就连带着不喜欢八哥身边的九哥和十哥。他们这三个外加上一个老十四隐隐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这个小圈子是人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稳固关系。 他九哥生得凤目修眉,他骨子里隐隐的高傲,敢做敢说的做派象极了宜妃,当他和完美的八哥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场景是说不出的好看,九哥继承了宜妃的倾国倾城的美貌,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这样他却一点也不露阴柔之态,一道酷似皇阿玛的剑眉,英气逼人,整个人显得风采清扬,气度不凡,飘飘然有神仙之概。然而这位“神仙”似的人物,却脾性不好,性子古怪,是哥几个中出了名的难侍候的。据说住在宫里时,宫女太监一听说分到五皇子身边侍候时心情顿喜,因五皇子是个最好相处的。如果人说分到九皇子身边侍候则顿哭说命不久已,并不是因为这位主子严苛,他并不严苛,只不过这位主子怪癖是最多的,最爱赏人大嘴巴子。 天兰这样的性子居然能投他九哥的缘,让他九哥护她到如此的地步,真是让人大开了眼界。当年以心灵手巧,柔美无比闻名宫中的春枝也没让他九哥这样的疼过护过,春枝倒还常被赏大嘴巴子这是他亲见的。 那日春水楼上,他路过他八哥的包间,一眼就瞧见满席坐的都是主子,都是天皇贵胄,宗室亲贵。但就在这群贵人中间,就这么不论不类的夹着这么个死丫头。礼部从四品的官儿付正居然连个坐都没有,虽然付正是八哥的包衣奴才外放的,但怎么说也是个朝庭大员比那个死丫头地位尊贵的多吧!但就是这个从四品的朝庭大员站着为这死丫头恭敬的倒着酒,口里是一口一个格格的称呼着巴结着,听得他都想把才吃的东西一骨脑儿都吐出来,没得叫人恶心。而那个死丫头不但坦然自若的吃着喝着,还畅快的与人谈天说地,他九哥托着香腮笑意溶溶的,居然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之状。 他倒是好笑了,什么时候奴才居然可以和主子平起平坐了?这是哪门子的规距?她一个市井长大的混混,撑死了也就勉强算是个小家碧玉,他们家是满州正红旗的属下三旗连选绣女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就称为格格了呢?虽然他后来也跟着这样叫了天兰,但那是后话,这时的他可不这样想。 春水楼那次还算是私宴,不算什么。但他接下来就真的搞不懂他九哥了。他九哥居然敢明日张胆的带着这么位格格到八福晋规格这么高,这么正式的寿宴上来露脸,还安排天兰和福晋们坐一个桌子,这种胆色让他自愧不如。他都替他们捏一把冷汗。他知道他九哥有护短的毛病,却不知道这个毛病已经走火入魔到了如此地步。据说九哥为了天兰差点和十哥都翻起脸来了。九哥真的爱上天兰了吗?是因为春枝吗?他在看,在想。九哥明知道这日是正日,太子也会来的,他是特地带她来给太子看的吗?这是一种示威吗?春枝和天兰是不一样的性格的姐妹,但她们却出自一个血缘,眉眼总是相似的,有某种影子的存在。太子见到这样的天兰会怎么想呢? 他真是疯了,他居然会替那个死丫头担心。他在旁边穷担心什么啊!那个死丫头非要得到一次教训才会知道攀附权贵这条路不是不条坦途。这条路随时都会让人落入地狱连块骨头都不剩。因为他们的心是不容易抓住的,也是会变来变去的。他们并不介意一个女人的容貌怎样,也不介意这人的性情如何。他们的婚事充满了算计,对等,充满了门第和权势。只要是用的上的,哪怕这个女人是长满麻子的无盐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娶了她。因为婚姻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种工具,其次是需要,再次才是感情,如此而已。 那死丫头说她就是要攀龙附凤,但她考虑的对象却不包括他时,这句话真的让他很生气。但他不知道他是在生气她想要攀龙附凤,还是说她不选择他。他难道就不是一个值得一生相许的男人吗?面对这种轻视让他很不爽。 他和她相遇在那府里花园湖畔狭长的踏脚石上,五彩的踏脚石弯延曲折的连着湖心的一座小岛。踏脚石只容一人通过,且湿滑难走,他想先过,她也想先过,两人较着劲都不肯退了回去。他对她怒目而视,先论尊卑,让的应是她才是。那死丫头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就是不让,还就叉着腰说他没风度。 要知道自从他遇上她,他就不知道风度这两字应该怎么写了,每次见到总是不欢而散的多。他恶向胆边生,长手坏意的一拉,就把她推到水里了。 那死丫头掉在水里就在那里乱扑腾,还喊救命,声音怪凄惨的。是他气得推她入水的,却不知怎么的,他见她落水心里却是一慌,接着心里就难受起来,明明知道这水池的水并不深,他却没脑子的也一头跳了进去。等跳了下去,才忽然想起来,自已的水性并不好,上一次游水都不知道是哪时候了。 就在这时脚底一麻,腿抽起筋来,他连喝了几口水。在喊救命的人见他匆忙跳下来后忽然有模有样的游起来,他脑子一机灵,原来她是会水的啊!她会水的喊什么救命啊!难不成是诳他的不成?就见她笑嘻嘻的看着他喝水,乱扑腾,外带着翻白眼,自顾自的爬上了石头坐着了。 他后悔的想,现在喊救命的人是他了。他好面子,他不喊救命,唉!死就死吧!死也要象条汉子!他该不是大清朝头一个水池里淹死的皇子吧!真丢人! 就在他认命的时候。“看你也差不多了,也就一口气了,就当本小姐日行一善吧,还是我来救你吧!”她叹了口气,伸一个棍子给他,一付悲天悯人的样子。 他恼羞成怒,猛的一带又把她重新拉了下来,他气忿忿的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当浮木,埋头就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真是想寝其皮,食其肉才好,他在她面前真的什么面子都没了。她吃痛重重的报负性的在他的左手上几呼咬掉一块皮来,她怒道:“你这个小心眼,又坏心眼的死人,不得好死!” 他征征的看她,这个死小子咬他右手的印子都还没好,这下好,两个手都被她咬遍了,幸好还不是夏天别人看不见,要是夏天他真是不用活了。 九哥见两人湿搭搭的过来,拉着她奇道:“这是怎么了?这是?”又看天道:“外面没下雨啊,怎么衣服全湿了?” 她没气好气的指着他说:“我和他洗了一个鸳鸯浴!”摔手而去,这不是往他身上浇热油吗?这死丫头还嫌不够乱的啊! 九哥闻言对他是咬牙切齿,眼露凶光,几乎想拿把刀剁了他。他陪笑又是解释又是保证,好话说了一堆,总算让九哥平静下来。九哥一双墨黑的眼晴珠子盯着他,就象看到害虫似的冷声道:“以后你和我们家天兰保持一百步,以策安全才好!” 他听了那个气啊!真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恨恨的心道:“死丫头,爷跟你没完!”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01章 章节字数:2391 更新时间:08-11-20 12:26 胤禟盘腿结跏跌坐在太庙黑沉沉过于空旷的空间里,那阴暗的箕角一处想必是有帝王派来窥查监视之人的,他身边哪时里少了这等人去?胤禟完全视这起人为无物,要怎样还是怎样。监查人等想必得了瞩咐,到也乖觉,只远远的看着,瞅着,回报着。 他面前是影影幢幢的神主牌位,太祖、太宗、世祖、圣祖---那配享两殿还有一众死去的宗室、外藩诸王,有功大臣的阴魂,是这些人扬刀立马,雨里去,血里回打下这一统江山来。死去的木头,是干枯谨涩的,不论生前多么辉煌显耀,死后也不过变成一块小小的木主罢了。不知亡者是否有灵?不知他们的阴魂是否还在这殿里游荡?想必是有的,因为那风吹过,有叹息的声音。 圣祖在时,曾以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晚年的境况自喻与众人说:“日后朕躬考终,必至将朕置乾清宫内,尔等束甲相争耳!”圣祖说这话时,泪如雨下。那时在旁听时,只觉此话过虑了些,不过人到老年的悲语。他到不信他们这群天皇贵胄,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会比姜小白的儿子更不孝的?然如何来?奉安的路上,他三哥一面假哭,一面骂娘。他八哥磨刀霍霍,那几个争荣夸耀,而老十四已搭弓而射向他一母同胞---。 本来他以为这些兄弟中,他八哥最为能干仁孝,若他能继大位,天下必得垂拱而治,所以他一心襄助,任人讥谤,从未悔过。可经老十和奉安圣祖那个事故后,心里到是凉了半截,再不做指望。老十为八哥也算是赴汤蹈火,他八哥说的哪一件事,他没为他尽力去做过,可如今怎的?老十关在那儿,他八哥一封信都未去过,顾都不顾。他待老父,兄弟如此,哪会还有好颜色与他来?怎能让人不心寒去。 他这次去张家口,见到了老十。老十如今很是艰难。他被囚在那土房之内,无数人看着。进去只觉气味熏天,往隔壁看居然是一所猪舍。人与猪关在一处,是那人的意思吗?外面三尺高墙,里头手脚还戴着重重的铁镣不许取了,是防他跑了?怎么到象是防江洋大盗了。老十虽夺了爵,好歹也是当过郡王的。再怎么不济也是-----。真真要恶心人折磨人到如此?他没忍住,也知没用,却狠骂了那起看人的一场。 老十见到他时,哭的跟孩子一样,口口声声说求他救他,以往那么壮实的人,如今黄瘦成一把骨头。以前个,只见书上,从秦始皇杀掉同父异母的弟弟往下数,父杀子、子弑父,夫杀妻、妻杀夫、兄杀弟、弟杀兄,一出出血腥的皇家同门相残的悲剧在哪一个朝代都没有断绝过。如今个,那血腥气又如风般卷起,到眼前了。那人在蕃坻之时,那般谦和悦色,如上善之水宽容承载着纷纭万象。连他都曾赞过他来。如今这人,却如执斧之利鬼,催人的命。他记得他说了句什么,老十听了只怔怔的看着他半响,又哭。 本来到还困惑,怎到是一人改了形容如此之快来?如今个到了太庙列祖列宗的木主前,忽然才悟开明了。这血腥的宿命只怕在太祖努尔哈赤时,就已种下。太祖13副恺甲起家起兵,在未得天下之时,就杀了三弟舒尔哈赤,后又杀了长子褚英。在起兵天下时就向子弟挥起屠刀的,在哪朝哪代,恐怕也只有太祖一人而已。祖上如此,后者从之。所以太宗皇帝登大位时便绞杀了大福晋。后又为南面独坐,以阿敏弃守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幽死了阿敏。又以以御前露刃废了莽古尔泰。所以世祖鞭尸了睿亲王多尔滚。所以圣祖把自已个的儿子,立了废、废了立。圈了放,放了圈-----如今个的帝王又想着各个击破,分而治之。 囚了十弟、老十四。去了苏努,卸了他八哥的底气。如今个帝王是想着他来了。即如此,他也范不着想有那一丝仁心去的。转首向窗外望去。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夜色。更漏一滴,一滴又一滴,轻响着滴落到铜盂上,积成一汪潭来,在烛光下,竞漾着深渊才会有的青黑色光泽,象帝王的眼,看不出那下面究竟藏匿着什么东西,盂中木箭已经指过了子时。 殿东放着编钟磬鼓,这这祭祀之乐奏起来清穆雍和,示天下以受于天命。胤禟冷笑了。高声从殿外叫进一亲随来,这人是才收进府里的,会些个乐曲。胤禟吩咐说:“六子,爷想听曲,你唱一曲游园惊梦与爷听听!”王六吓的一哆嗦,这是太庙啊,怎敢唱的?胤禟见他缩头缩脑,不悦的扭起眉来:“你唱是不唱?”王六又一吓,声线抖抖的真就低低的哼唱开了,声不敢大。唱皆一曲,胆子渐大,那脱口吐字间,才渐圆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胤禟闭起了双眼,那人儿的眉目清楚得仿佛就在身边。正在言笑晏晏,她嘴角弯成了一道精致的弧线。而睁开了眼,却又似隔了几世人生,剩得的一个模糊影子。他不过隔了二日,便得了宫里的消息。 他只想着她的眼。那是一双湛若秋水的眼,柔美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韧与智慧,让人怜惜的同时也想征服、占有----痛是痛极,他这颗心也随着那天色空了下来,暗了下来,没了知觉。未及进京,韩越在十里铺硬生生拦下他来,他拉控着他的马缰,厉声扬头问他:“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怎么在想,你知道她-----”他忍着心头涌上的血,咬牙答:“知道。”韩越指着他鼻子骂说:“你知道什么?你哪懂她的苦来。你---如今已然这样---你打算如何?”他翻身下马答:“云在青天水在瓶。法相宛然。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韩越恨恨的说:“愿你心口如一的好。”他答:“自然。”那日里的韩越眼里象是染了血,红通通的。这到不象他了,不象那个读着老庄,怎日介只想着独善其身的他。 昔日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胤禟也拿这话问韩越:“本王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韩越瞅了他一眼答:“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那人好利多,诈而危,如草上之风,必偃。”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02章 章节字数:3697 更新时间:08-11-20 12:29 胤禟盘腿结跏跌坐在太庙黑沉沉过于空旷的空间里,那阴暗的箕角一处想必是有帝王派来窥查监视之人的,他身边哪时里少了这等人去?胤禟完全视这起人为无物,要怎样还是怎样。监查人等想必得了瞩咐,到也乖觉,只远远的看着,瞅着,回报着。 他面前是影影幢幢的神主牌位,太祖、太宗、世祖、圣祖---那配享两殿还有一众死去的宗室、外藩诸王,有功大臣的阴魂,是这些人扬刀立马,雨里去,血里回打下这一统江山来。死去的木头,是干枯谨涩的,不论生前多么辉煌显耀,死后也不过变成一块小小的木主罢了。不知亡者是否有灵?不知他们的阴魂是否还在这殿里游荡?想必是有的,因为那风吹过,有叹息的声音。 圣祖在时,曾以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晚年的境况自喻与众人说:“日后朕躬考终,必至将朕置乾清宫内,尔等束甲相争耳!” 圣祖说这话时,泪如雨下。那时在旁听时,只觉此话过虑了些,不过人到老年的悲语。他倒不信他们这群天皇贵胄,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会比姜小白的儿子更不孝的?然如何来?奉安的路上,他三哥一面假哭,一面骂娘。他八哥磨刀霍霍,那几个争荣夸耀,而老十四已搭弓而射向他一母同胞—— 本来他以为这些兄弟中,他八哥最为能干仁孝,若他能继大位,天下必得垂拱而治,所以他一心襄助,任人讥谤,从未悔过。可经老十和奉安圣祖那个事故后,心里倒是凉了半截,再不做指望。老十为八哥也算是赴汤蹈火,他八哥说的哪一件事,他没为他尽力去做过?可如今怎的?老十关在那儿,他八哥一封信都未去过,顾都不顾。他待老父、兄弟如此,哪会还有好颜色与他来?怎能让人不心寒去。 他这次去张家口,见到了老十。老十如今很是艰难。被囚在那土房之内,无数人看着。进去只觉气味熏天,往隔壁看居然是一所猪舍。人与猪关在一处,是那人的意思吗?外面三尺高墙,里头手脚还戴着重重的铁镣不许取了,是防他跑了?怎么倒象是防江洋大盗了。老十虽夺了爵,好歹也是当过郡王的,再怎么不济也是---真真要恶心人折磨人到如此?他没忍住,也知没用,却狠骂了那起看人的一场。 老十见到他时,哭的跟孩子一样,口口声声说求他救他,以往那么壮实的人,如今黄瘦成一把骨头。以前个,只见书上,从秦始皇杀掉同父异母的弟弟往下数,父杀子、子弑父,夫杀妻、妻杀夫、兄杀弟、弟杀兄,一出出血腥的皇家同门相残的悲剧在哪一个朝代都没有断绝过。如今个,那血腥气又如风般卷起,到眼前了。那人在蕃坻之时,那般谦和悦色,如上善之水宽容承载着纷纭万象。连他都曾赞过他来。如今这人,却如执斧之利鬼,催人的命。他记得他说了句什么,老十听了只怔怔的看着他半响,又哭。 本来倒还困惑,怎倒是一人改了形容如此之快来?如今个到了太庙列祖列宗的木主前,忽然才悟开明了。这血腥的宿命只怕在太祖努尔哈赤时,就已种下。太祖13副恺甲起家起兵,在未得天下之时,就杀了三弟舒尔哈齐,后又杀了长子褚英。在起兵天下时就向子弟挥起屠刀的,在哪朝哪代,恐怕也只有太祖一人而已。祖上如此,后者从之,所以太宗皇帝登大位时便绞杀了大福晋。后又为南面独坐,以阿敏弃守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幽死了阿敏。又以以御前露刃废了莽古尔泰。所以世祖鞭尸了睿亲王多尔滚。所以圣祖把自已个的儿子,立了废、废了立。圈了放,放了圈——如今个的帝王又想着各个击破,分而治之。 囚了十弟、老十四。去了苏努,卸了他八哥的底气,如今个帝王是想着他来了。即如此,他也犯不着想有那一丝仁心去的。转首向窗外望去,窗外是深不见底的夜色。更漏一滴,一滴又一滴,轻响着滴落到铜盂上,积成一汪潭来,在烛光下,竟漾着深渊才会有的青黑色光泽,象帝王的眼,看不出那下面究竟藏匿着什么东西,盂中木箭已经指过了子时。 殿东放着编钟磬鼓,这这祭祀之乐奏起来清穆雍和,示天下以受于天命。胤禟冷笑了,高声从殿外叫进一亲随来,这人是才收进府里的,会些个乐曲。胤禟吩咐说:“六子,爷想听曲,你唱一曲游园惊梦与爷听听!”王六吓的一哆嗦,这是太庙啊,怎敢唱的? 胤禟见他缩头缩脑,不悦的扭起眉来:“你唱是不唱?”王六又一吓,声线抖抖的真就低低的哼唱开了,声不敢大。唱皆一曲,胆子渐大,那脱口吐字间,才渐圆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胤禟闭起了双眼,那人儿的眉目清楚得仿佛就在身边。正在言笑晏晏,她嘴角弯成了一道精致的弧线。而睁开了眼,却又似隔了几世人生,剩得的一个模糊影子。 那件事,胤禟虽不在京里,也不过多隔了二日,便得了宫里的消息。方把那来讯的条儿,一下一下,慢慢儿扯了。就觉嗓子眼儿发甜,胸里一阵闷。唤人时,一张口儿,倒不防一口鲜血直扑在地上。这血吐在地上,暗艳的颜色儿,拭了拭唇口,手上一缕红儿。 昔日吴三桂在军帐中听得陈圆圆被人夺了去,吐血一升,冲冠一怒为红颜,至此与李自成、刘宗敏不共戴天,他们大清朝才顺顺利利的不费一兵的入了关来。胤禟瞅着那抹红,唇上薄淡的的笑了笑。那还是顺治朝的事,他从未见过他。吴三桂这人一生,不义、不忠、不诚、不孝,着实是个乱臣贼子。他只说过一句话倒是个真汉子:“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 胤禟以手掩面,他对不起她,是他负了她,他明明知道那人迟早会——不过是迟早。那日的夜里,在宫禁,她送他去体元殿。在月色里,她过来抱着他,低低的说:“我想你了。”她蹭在他怀里说:“我担心你,最担心你——”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万一,万一他——”然他说了什么?他在宽她的心。他该死的,毫不负责任的说让她再等他一等。 他那时怎么能这么狠心?他明明知道,她真正要说的话其实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过。她平日里虽看着娇气,然她骨子里却是毫不肯示弱于人的。所以她说不出口。她说不出口,让他救她。她说不出口,让他带她走。她无比巴望的期待他说,期待他能——可他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 他那时为什么不说呢?只怕是与那人打了一夜的机锋,乱了心智。只怕是那人当着他对她唇边轻轻的一吻,与她耳畔的低语,与她端正的衣服,那些个动作,那些个眼神儿,烧红了他的心去。也许这些个都不是,是他心里的魔障,是他与那人一般涌动的血脉。 他知道她是失望的。因她回去的时候,咬着唇,跑的飞快,直跑到那殿的拐角处就不见了。他那时望着她的影儿,心底里最轻柔和脆弱的一些东西就这么扬了起来。她那日里句句皆有所指,却不肯明说,她明明都猜到了。她问他,他说的退无可退是什么意思?她说旧年间在离宫时,她预言的旧话儿,她说她什么都说出来。她很急切的想让他知道什么,想让他放弃什么,这人儿每每都有敏锐的察觉和判断力,让人激赏。 她明明都猜到了,他绝不可能一直向那人低头,他与那人终有一战,不死不休。难得她从未开口拉扯过他。她明明担心他,却从不明白干涉他。这人儿平日里不管如何的任性娇纵,遇着事儿来,心里总有一点清明是不灭的。她知道她拦不住他,这大概才是她从不劝的理儿。她的确事事儿的为他。她宁愿苦着自已。他是心疼她的,然他的处境,是冬日里出门,你不动,那风儿推你动,由不得人。缠杂在他身上的东西太多,丢不尽,弃不尽。他那日里说错了,让她再等他一等来。 铁勒端茶来,一进门,就瞅见他吐出的血来,唬的跄踉几步茶水溅了一地。可笑那天儿,铁勒可也许是真吓着了,就听他惊天动地的直着嗓子朝外嚷叫:“不好啦,主子吐血了。”惊起一群人来,乱哄哄围了一屋子。 铁勒慌慌张张的扶他颤声道:“主子您还好吧!”那口血吐了出来,心里清明开了,才松快些。与他点头让他安心。又重要了茶来,漱了口。在这点功夫里,铁勒已一叠声让人快去请医熬药来。他听见忙止了。铁勒声音几颤几颤的说:“主子,不瞧瞧怎么行,您的贵体要紧啊!” 他偏头瞧铁勒一眼,铁勒已虎目含泪,几欲泪下了。若不是这回出来,特特儿抬举他,让他做了头儿,他要些体面,只怕这会子,铁勒已是放声的哭天抹泪了。他不过是一时急怒攻心,迷了心窍,妨什么事来?他嗔他道:“你主子又不是快死了,你慌什么?” 铁勒听了,跪下与他磕了个头,伏地真哭出来:“您要有个好歹,奴才回去怎么有脸向福晋交待哟!”又哭。 他口里的福晋,没有二人,只有那人儿去。胤禟踢他起来,说:“不用交待。”那人儿几时才——铁勒拿袖子抹脸说:“怎么不用交待?福晋以前就说了,人要知道冷热些。打福晋来了,在府里从未看低过谁去。主子们对奴才好,奴才知道冷热呢。” 这后面的话,他倒未听了。他只在心里描着她的眼。那是一双湛若秋水的眼,柔美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韧与智慧,让人怜惜的同时也想征服、占有——而今才道当时错。痛已痛极,心如乱山千叠横江,人在谁边?谁在人边? 到底在那边病了几日,迟了数日才回京来。未及进京,在十里铺,就遇上一旧人来。韩越打横出来,伸手拉控住他的马来……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03章 章节字数:5516 更新时间:08-11-20 12:30 高福儿赶着问:“不在宫里,却在哪里?”碧玉却无闲儿答,因手里要忙着插制今个儿殿里的熏香。海望奉旨做了象牙雕刻透花二面盖透地糊纱的熏盒来,帝王素日并不喜檀香沉香之类,即或用时,也要间配上些别的清雅方儿。如今这季节完全用鲜花熏提盛香。帝王是不喜见殿中花团锦蔟的,这满殿的花朵一会子全要赶在帝王回宫前,全部撤下的。未提纯的花味儿最淡,是要半个时辰一换的,碧玉忙着指挥着人四处调停呢。 高福儿急的又问,碧玉才道:“延喜宫的那位主子今早入了园来,只怕高爷还没听到信儿吧。”原来是那位嫡妃,准皇后娘娘过来了。高福儿道:“确还不晓的。等会子再去谒见不迟。” 碧玉笑道:“您还不知道我们主子?,正恰好儿怡王府上今儿办席呢,我们主子便去了。要是往日只怕八台大轿,她只怕也不愿踏上那府呢。”高福儿这才醒过味来,那位是有意避了去。也是。白眉赤眼的对着,这高低、这见礼、这些个例是依着还是不依着呢?只那府里十三福晋可是个嘴里不饶人的主。原在蕃坻时就听着她二人是极合不来的。避了这边,那边又有好的? 这人难为啊!即便是主子也是不顺心的事十之八九呢。贵主子这样儿,那遵化的那位爷一般儿,那边园子里的太后太妃儿一般儿,园子外西头儿住的九王恐也是一般儿,就连万岁爷心里也未见自在去,高福儿这一回出去回来,感受特别深些。 高福儿因道:“你怎么不跟着贵主子去啊?”碧玉往案几上摆弄一紫檀边,镶嵌象牙花篮,把花篮内安放的铜烧珐琅胆取了,盛上佛手、香椽,再把那帝王的冠帽放在特特儿新法的花篮四瓣提梁帽架上,为冠帽熏香。碧玉笑道:“万岁爷说了,即出门散散儿,就松散些。她又不喜欢多多的人跟着护着的,只命素日里贴身跟着的去了三四个,就柳儿他们去了。没叫着我,我就跟家里了。怡王一向仔细的,高爷还怕他不周到去?高爷是怕我躲了懒了吧!” 高福儿道:“哟,这话怎么说的?谁不知道你勤快灵俐在这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啊!您啦如今是贵主子跟前的这个,”高福儿把大指这么一翘,笑:“在主子面前,你比我还要说的上话儿呢。搞不好哪天,我还要求你呢。哪会监察你啊!”碧玉放下手里的东西道:“高爷这话儿可就说过了。我是哪块牌子上的?您才是真正主子们的心腹呢。” 碧玉往里面格子里,取出一张物事儿来,递与高福儿:“前儿我们主子还在念你好呢。又惦记着你多早晚回来,说一路辛苦劳神儿。”高福儿匆匆看了一眼儿袖在袖里,前门外老字号的伍佰两的银票儿一张,这辛苦钱给的康慨。二三年的月钱都得了。高福儿念佛说:“只着贵主子体贴底下人。” 碧玉道:“可不是。我们主子从不会苛勒人。不向那边宫里的,如今听说可是不象样子呢。”高福儿说:“是吗?”碧玉说:“怎么不是?”两人一处寂寂喳喳的说了一回,碧玉悄声说:“那位主子还没得册宝呢,都这般了,以后若是登了位,还不知有没活头呢。高爷说是不是?”高福儿点头:“这---到是。” 碧玉叹道:“这花好儿全在绿叶护着不是?高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主子对事儿不上心,又不防着人,最吃亏了。”高福儿道:“我也不是外八路的,一天两天介来的。我服侍她时,只怕比你还早些,那时还在蕃坻呢,她住在对过府里,主子爷的书房进出,只有她一个是不必通报的。我省的。只有一点,反而要提点你,意不露白的好。露了白势得其反,想帮着却助了乱儿,到时可不是得不偿失去?”碧玉道:“是。” 不刻意而为,不上心儿,只怕这未必不是好的。这三宫六院哪个不是人精儿,哪个不是刻意经营出一方盘根错节的地脉来?却也未见这些人入了万岁爷来。万岁爷也许要的就是这份不上心,要的就是这份纯然,这份依赖。 高福儿道:“贵主子与十三福晋素日里可是无什么来往的,怎么今儿到愿登堂过府去了?”碧玉嗤了一声:“十三福晋可是巴巴儿请了几次了,我们主子都不应的。这次又来,还写了拜贴。人家这样,我们主子不看着她也要着怡王的脸面,总要给个面子。高爷说是不是?” 高福儿点头道:“是极是极。”心里却寻思,这十三福晋到真会溜好儿。她一面与延喜宫的那位主子走的亲和,一面却又着手拉拢着与贵主子的关系,到是谁也不耽搁,两面光。 高福儿就听人喑地里说,这十三福晋还挺热心为皇上充掖后宫的事忙呢,她背着怡王与几个地方大员说,皇上为国事劳苦,身边妃嫔却少而容貌寻常,实亏国体。正值开元,皇上日里万机,哪想的到那么多去,这个当口儿就要做臣下的费些心思,体贴皇上了。那几个地方大员除了李卫,皆心领神会,回去就选了美人,先是带了来与十三福晋看选后,再奉到宫里来。十三福晋这份子台面下的功夫,很不一般了 怡王后到底知道了,很是恼了一场。嗔怪十三福晋多事。十三福晋却说,自古儿帝王都是三宫六院的,偏皇上妃嫔加起来,还不到十个,这少的也合该是哪朝哪代也没有吧。记得原来皇上蕃坻那东面屋里,还挂着几轴十二美人图赏看呢,怎的如今到不如做山林野夫的时候了。怡王拍了桌子怒说这后宫的事,你管不着,参合这些个作什么?十三福晋说,论管是管不着的,也轮不着我管。可有人管的着啊。咱们还不许人操心去。人委了我了,我不帮着到不象话儿了。 高福儿想着那管的着的人,再也不出一二人去。管的着的人自有他们的想头。只这十三福晋却想借着选拨人想落个好儿,这就不免不能说心机深沉了。若以后真有一二果入了皇上的眼,自已亲植拨起来的人儿,可比溜别人的好儿,得用的多。十三福晋是个看的远的人。 可笑,这后来还有一事故呢,一日忽喇吧的皇上命人把青溪书屋南墙上挂的画儿收了,他到未勾连起什么来。直到人抱了画轴来归落库中,他碰见了,才恰巧看见原来这画儿可不就是原来蕃坻挂过的那幅十二美人行乐图吗?可见皇上表面上无什么,其实也不悦着呢。 愿不得人心活络,后宫因大丧,这宫里主位的名份就一直拖着没定。也有按耐不住的没眼力见的,跳上窜下的与皇上提,皇上没理。延喜宫的那位主子只怕是最急切了,她原就是嫡妃,位主中宫这是应当明份的。现如今她确也摄着六宫事务,万事齐备,就缺那张薄薄的册文。高福儿想她恐是疑心贵主子的,要不然她怎么上赶着心急火撩的查贵主子如今的分例是多少?又命人来质问说怎么上回海望奉上了二件才供得的瓜络缠丝盘子,只贵主子有,怎么就没她的? 连这个都计较起来,可真显的是草木皆兵了。那瓜络缠丝盘子不但她没有,就连太后那边也没有呢,不用计较些小的去。问分例到是问在点子上。可问了又怎样,若在活计档上查,可什么也查不到。那位贵主子不占分例,她那份由皇上的那份子出。皇上有的,她也有,皇上吃用什么,她一样吃用什么,人住一块呢。那拉主子查这个,是要查贵主子的错,还是皇上的错?皇上哪里是授柄与人的人。以高福儿的小见识来看,那拉主子如此做,完全是自寻烦恼。她是嫡妃,这一点不是荣宠谁,谁受宠就能轻易改变现状的。除非---- 宫里有人拿一件事当笑话说,说有一二个入宫浅见的在那阴暗角里嘟嚷说,皇上该雨露均沾才对,怎么只宠幸一人来?那人还是妾身未明的主儿。国法家法威威下,怎么这么多双眼晴都看着,就没人在朝堂上说句公道话来?话传到他这儿,他命人打住了。公道话?什么是公道话?公道话要有理有势有话语权的人与人说才叫话儿。否则那叫屁。 皇上是英主,是雄主,是说一不二,圣躬独断的主子。这位主子不是幼年继位的儿皇帝,不是那个大权旁落与权臣,听命于太皇太后连心爱的宠妃都顾不了的顺治爷。这位主子爷的品格儿,硬挺果决,坚毅执着比起圣祖来,只怕还胜一筹。这几个月下来,只怕那些臣工也捋过味来了。 再来皇上克继大统,春秋已盛,底下一般也是有子有孙。虽说皇家从不嫌子孙多,皇上如今却明显的不需要为了子嗣昌乍而雨露均沾。圣祖爷到是儿子多的,可多了有什么好来?要不多,哪能这么乱七八糟的? 人的表情是很奇妙的。人为万物之灵,自然有不一般的地方。怡亲王府开着中门,兆佳氏率着府里侧庶福晋、格格妇人等早早的就候在门前迎候着即将到来的尊贵客人。墙沿子下有人用阴冷的眼光远望着阳光下的过来车驾、仪仗,如同隐藏在暗处的蛇,仪仗逶逸繁多,威严辉煌,一对、二对-------二十一、二十二。每数一对,心里暗剌的一痛,车驾中那绿色轿子里的坐的是怡王,早上亲自去接的那位主子的。众宫人围扈着一顶八人抬宫样轿子后,是一把九曲红伞。还不是黄伞呢,数看到这里,气忽顺了一顺儿。车驾近来,有人脸上的表情很神奇的又转化成了扬溢亲切的微笑。 兆佳氏款款的越过宫人,亲手打起轿帘很殷勤的道:“请下轿了。”携出来,牵手笑:“请贵主子金安。最近可好?与兰姐姐可是好久没见了呢。”这人是一团火儿,万想不到。天兰有点尴尬,微微点头。 ============ 人与笑脸来,自然也是笑脸合,见面三分笑,话往闲语多。面情而已。早年间与兆佳氏有那样的一段不愉快的来往,事过境迁,她真的忘怀了吗?她能忘怀的了吗?天兰尤记得在旧年间,在宗人府阴暗的房间里,兆佳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尤记得兆佳氏用哭的哑暗怪异的嗓子不住用力推搡着她的肩膀说:“我恨你!我恨你!----你怎么还不死去---你抢了他—你抢了我唯一仅有的---我恨你----” 这边下轿,那边绿呢轿帘向上一打,胤祥也下轿来,他往她这边看过来。自从他进了亲王,到少见他骑马了,这样也好,显现的更尊贵威风些,好压制住那些浑身是眼嘴的人去。她其实还是喜欢看他骑马极挺拨的样子,有那么一股刚劲的血气。杨天兰与他的眼光自然的互碰又离开,那年间兆佳氏曾说,他从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我,你知道吗?我们爷喜欢你,你知道吗? 她明明就不是狐狸精,也从未在他二人之间做过什么。兆佳氏过于防备她是出于什么?是出于女人纤细万分敏锐的感觉吗?胤祥一直是以什么眼光在看她呢?二三天总会见上一面的人,是以什么样眼光在旁观她的生活。觉的有点迷离。朋友之间离的越近,反而越容易忽视,越会理所当然的遗忘许多事儿。再偏过头看他一眼,他捕捉住她的视线回望过来。他的眼光是明亮温和的,他一直这样看她吗? 他从没跟她说过什么。一直是没有的。那日她打了兆佳氏一巴掌,气愤愤的出来,发现他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他都听到了的。他听到了她与他福晋一切的话,他也没有说什么。她那日慌乱之中,也忘了问他什么来?事就这么过去,一直到今。他喜欢她吗?喜欢的吧。她喜欢他吗?也喜欢的。他这人一惯的口恶心善,脾气又急,每回子气急败坏的与他吵了之后,心情反而容易沉静下来,人到松快些。有些话能对谁说去,能就是不讲理儿的闹将一场去,也只有他一人罢了。朋友是拿来搓揉的,不知谁这么说过。 那日里起来,真真个是万念俱灰,伤心欲绝的。人在逆境中,总得有个指望才能活得下来。她不是软弱的人,却也不是人想象中那样坚强的。有些事预料到会发生,与事真的发生,总是有莫大的差距。心痛的感觉,痛到极致反而没了感觉。记忆会自动一层一层的堆积,直到看不见为止。 那日晚些,他指着一事晃到她眼前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面聊东聊西,一面不住探查她。静了半响,她冷冷着对他说:“我和他睡过了,上了床了。还没死呢。就这么遭了吧。别说你不知道啊。放心了?可以回去了?”他被她这声气唬了一跳,面色一片绯红,站起来就极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呀!粗俗的很!话能这么说吗?”她冷笑:“是啊!不能这么说。这是荣耀啊!对吧!怎么能说上了床呢。这是人幸了我才对。这是叫临幸吧,是恩典吧。应该烧上高香的吧!” 他恼的在殿里来回急走了几步,直过到她跟前来冲她吼道:“是恩典不假,是荣耀不假。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去问问,这宫里多少女人-----”她也吼:“我不要。”他指着殿外大声:“你跟他说去啊!你冲爷使什么气啊!或你干脆活撕了我九哥啊,他算什么男人----”“不许你说他,就要冲你,就冲你。”她哭。“你就这么没用。”“我就这样了,怎么了?” 他焦燥,却递过手巾来:“都哭的金鱼似的了,还哭吗?可见不得人了。”“已经见不得人了。”她不接。 哪里见不得人,他叹:“你啊!你只会凶我,拿我使气。纵怎么遭了吧。我到也没什么。只你也不想想你方才那尖剌话,他真听见了,他要怎么想去?你们不是识得一二天,他怎么样,你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份?他如今是皇上不假,可他待你生分了吗?人心可都是肉长的。他不伤心?你就不怕伤他的心?” 她咬唇不能答,却又气的嚷嚷:“我呢!你怎么不想想我!你就为他,你就只为他想!逼死我你就高兴啦?” 他气急道:“我怎么不为你啊!想死!容易啊!你这会子撞墙去,我决不拉你!” 她叫:“凭什么呀!我凭什么撞墙啊!你怎么不撞啊?” 他气急反笑:“你真真个不讲理!”手巾儿卷着团儿的掷过来,盖个满脸。 伤心吗?被伤到的岂只有一二人?有人抽刀斩断了那些潆绕在身畔理不清的牵绊,然断了的散了一地的思绪,又理的清吗?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到这个时代如此,遇到这些不该遇到的人如此。 眼风间的滑动,让兆佳氏似乎感觉到什么,狐凝看她又看他,看他又看她来。兆佳氏面上盈着的笑,在这会儿落幕西山的太阳。然又如合拢又快速张开的伞,阴暗之色,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兆佳氏笑着请道:“贵主子请往这边来!咱们家的门楣可没什么好看的,寒颤呢!您瞧瞧这还是我们爷没进亲王时油的彩绘呢。我跟我们爷说了好几次,他都舍不得花钱换,说别当家花花的!小气着吧!不过这才是帮着持家持国的人!” 当你踏入清朝 正文 第107章 章节字数:7551 更新时间:08-11-20 12:35 高福儿赶着问:“不在宫里,却在哪里?”碧玉却无闲儿答,因手里要忙着插制今个儿殿里的熏香。海望奉旨做了象牙雕刻透花二面盖透地糊纱的熏盒来,帝王素日并不喜檀香沉香之类,即或用时,也要间配上些别的清雅方儿。如今这季节完全用鲜花熏提盛香。帝王是不喜见殿中花团锦蔟的,这满殿的花朵一会子全要赶在帝王回宫前,全部撤下的。未提纯的花味儿最淡,是要半个时辰一换的,碧玉忙着指挥着人四处调停呢。 高福儿急的又问,碧玉才道:“延喜宫的那位主子今早入了园来,只怕高爷还没听到信儿吧。”原来是那位嫡妃,准皇后娘娘过来了。高福儿道:“确还不晓的。等会子再去谒见不迟。”碧玉笑道:“您还不知道我们主子?,正恰好儿怡王府上今儿办席呢,我们主子便去了。要是往日只怕八台大轿,她只怕也不愿踏上那府呢。”高福儿这才醒过味来,那位是有意避了去。也是。白眉赤眼的对着,这高低、这见礼、这些个例是依着还是不依着呢?只那府里十三福晋可是个嘴里不饶人的主。原在蕃坻时就听着她二人是极合不来的。避了这边,那边又有好的? 这人难为啊!即便是主子也是不顺心的事十之八九呢。贵主子这样儿,那遵化的那位爷一般儿,那边园子里的太后太妃儿一般儿,园子外西头儿住的九王恐也是一般儿,就连万岁爷心里也未见自在去,高福儿这一回出去回来,感受特别深些。 高福儿因道:“你怎么不跟着贵主子去啊?”碧玉往案几上摆弄一紫檀边,镶嵌象牙花篮,把花篮内安放的铜烧珐琅胆取了,盛上佛手、香椽,再把那帝王的冠帽放在特特儿新法的花篮四瓣提梁帽架上,为冠帽熏香。碧玉笑道:“万岁爷说了,即出门散散儿,就松散些。她又不喜欢多多的人跟着护着的,只命素日里贴身跟着的去了三四个,就柳儿他们去了。没叫着我,我就跟家里了。怡王一向仔细的,高爷还怕他不周到去?高爷是怕我躲了懒了吧!” 高福儿道:“哟,这话怎么说的?谁不知道你勤快灵俐在这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啊!您啦如今是贵主子跟前的这个,”高福儿把大指这么一翘,笑:“在主子面前,你比我还要说的上话儿呢。搞不好哪天,我还要求你呢。哪会监察你啊!”碧玉放下手里的东西道:“高爷这话儿可就说过了。我是哪块牌子上的?您才是真正主子们的心腹呢。” 碧玉往里面格子里,取出一张物事儿来,递与高福儿:“前儿我们主子还在念你好呢。又惦记着你多早晚回来,说一路辛苦劳神儿。”高福儿匆匆看了一眼儿袖在袖里,前门外老字号的伍佰两的银票儿一张,这辛苦钱给的康慨。二三年的月钱都得了。高福儿念佛说:“只着贵主子体贴底下人。” 碧玉道:“可不是。我们主子从不会苛勒人。不向那边宫里的,如今听说可是不象样子呢。”高福儿说:“是吗?”碧玉说:“怎么不是?”两人一处寂寂喳喳的说了一回,碧玉悄声说:“那位主子还没得册宝呢,都这般了,以后若是登了位,还不知有没活头呢。高爷说是不是?”高福儿点头:“这---到是。” 碧玉叹道:“这花好儿全在绿叶护着不是?高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主子对事儿不上心,又不防着人,最吃亏了。”高福儿道:“我也不是外八路的,一天两天介来的。我服侍她时,只怕比你还早些,那时还在蕃坻呢,她住在对过府里,主子爷的书房进出,只有她一个是不必通报的。我省的。只有一点,反而要提点你,意不露白的好。露了白势得其反,想帮着却助了乱儿,到时可不是得不偿失去?”碧玉道:“是。” 不刻意而为,不上心儿,只怕这未必不是好的。这三宫六院哪个不是人精儿,哪个不是刻意经营出一方盘根错节的地脉来?却也未见这些人入了万岁爷来。万岁爷也许要的就是这份不上心,要的就是这份纯然,这份依赖。 高福儿道:“贵主子与十三福晋素日里可是无什么来往的,怎么今儿到愿登堂过府去了?”碧玉嗤了一声:“十三福晋可是巴巴儿请了几次了,我们主子都不应的。这次又来,还写了拜贴。人家这样,我们主子不看着她也要着怡王的脸面,总要给个面子。高爷说是不是?” 高福儿点头道:“是极是极。”心里却寻思,这十三福晋到真会溜好儿。她一面与延喜宫的那位主子走的亲和,一面却又着手拉拢着与贵主子的关系,到是谁也不耽搁,两面光。 高福儿就听人喑地里说,这十三福晋还挺热心为皇上充掖后宫的事忙呢,她背着怡王与几个地方大员说,皇上为国事劳苦,身边妃嫔却少而容貌寻常,实亏国体。正值开元,皇上日里万机,哪想的到那么多去,这个当口儿就要做臣下的费些心思,体贴皇上了。那几个地方大员除了李卫,皆心领神会,回去就选了美人,先是带了来与十三福晋看选后,再奉到宫里来。十三福晋这份子台面下的功夫,很不一般了 怡王后到底知道了,很是恼了一场。嗔怪十三福晋多事。十三福晋却说,自古儿帝王都是三宫六院的,偏皇上妃嫔加起来,还不到十个,这少的也合该是哪朝哪代也没有吧。记得原来皇上蕃坻那东面屋里,还挂着几轴十二美人图赏看呢,怎的如今到不如做山林野夫的时候了。怡王拍了桌子怒说这后宫的事,你管不着,参合这些个作什么?十三福晋说,论管是管不着的,也轮不着我管。可有人管的着啊。咱们还不许人操心去。人委了我了,我不帮着到不象话儿了。 高福儿想着那管的着的人,再也不出一二人去。管的着的人自有他们的想头。只这十三福晋却想借着选拨人想落个好儿,这就不免不能说心机深沉了。若以后真有一二果入了皇上的眼,自已亲植拨起来的人儿,可比溜别人的好儿,得用的多。十三福晋是个看的远的人。 可笑,这后来还有一事故呢,一日忽喇吧的皇上命人把青溪书屋南墙上挂的画儿收了,他到未勾连起什么来。直到人抱了画轴来归落库中,他碰见了,才恰巧看见原来这画儿可不就是原来蕃坻挂过的那幅十二美人行乐图吗?可见皇上表面上无什么,其实也不悦着呢。 愿不得人心活络,后宫因大丧,这宫里主位的名份就一直拖着没定。也有按耐不住的没眼力见的,跳上窜下的与皇上提,皇上没理。延喜宫的那位主子只怕是最急切了,她原就是嫡妃,位主中宫这是应当明份的。现如今她确也摄着六宫事务,万事齐备,就缺那张薄薄的册文。高福儿想她恐是疑心贵主子的,要不然她怎么上赶着心急火撩的查贵主子如今的分例是多少?又命人来质问说怎么上回海望奉上了二件才供得的瓜络缠丝盘子,只贵主子有,怎么就没她的? 连这个都计较起来,可真显的是草木皆兵了。那瓜络缠丝盘子不但她没有,就连太后那边也没有呢,不用计较些小的去。问分例到是问在点子上。可问了又怎样,若在活计档上查,可什么也查不到。那位贵主子不占分例,她那份由皇上的那份子出。皇上有的,她也有,皇上吃用什么,她一样吃用什么,人住一块呢。那拉主子查这个,是要查贵主子的错,还是皇上的错?皇上哪里是授柄与人的人。以高福儿的小见识来看,那拉主子如此做,完全是自寻烦恼。她是嫡妃,这一点不是荣宠谁,谁受宠就能轻易改变现状的。除非---- 宫里有人拿一件事当笑话说,说有一二个入宫浅见的在那阴暗角里嘟嚷说,皇上该雨露均沾才对,怎么只宠幸一人来?那人还是妾身未明的主儿。国法家法威威下,怎么这么多双眼晴都看着,就没人在朝堂上说句公道话来?话传到他这儿,他命人打住了。公道话?什么是公道话?公道话要有理有势有话语权的人与人说才叫话儿。否则那叫屁。 皇上是英主,是雄主,是说一不二,圣躬独断的主子。这位主子不是幼年继位的儿皇帝,不是那个大权旁落与权臣,听命于太皇太后连心爱的宠妃都顾不了的顺治爷。这位主子爷的品格儿,硬挺果决,坚毅执着比起圣祖来,只怕还胜一筹。这几个月下来,只怕那些臣工也捋过味来了。 再来皇上克继大统,春秋已盛,底下一般也是有子有孙。虽说皇家从不嫌子孙多,皇上如今却明显的不需要为了子嗣昌乍而雨露均沾。圣祖爷到是儿子多的,可多了有什么好来?要不多,哪能这么乱七八糟的? 人的表情是很奇妙的。人为万物之灵,自然有不一般的地方。怡亲王府开着中门,兆佳氏率着府里侧庶福晋、格格妇人等早早的就候在门前迎候着即将到来的尊贵客人。墙沿子下有人用阴冷的眼光远望着阳光下的过来车驾、仪仗,如同隐藏在暗处的蛇。,仪仗逶逸繁多,威严辉煌,一对、二对-------二十一、二十二。每数一对,心里暗剌的一痛,车驾中那绿色轿子里的坐的是怡王,早上亲自去接的那位主子的。众宫人围扈着一顶八人抬宫样轿子后,是一把九曲红伞。还不是黄伞呢,数看到这里,气忽顺了一顺儿。车驾近来,有人脸上的表情很神奇的又转化成了扬溢亲切的微笑。 兆佳氏款款的越过宫人,亲手打起轿帘很殷勤的道:“请下轿了。”携出来,牵手笑:“请贵主子金安。最近可好?与兰姐姐可是好久没见了呢。”这人是一团火儿,万想不到。杨天兰有点尴尬,微微点头。 人与笑脸来,自然也是笑脸合,见面三分笑,话往闲语多。面情而已。早年间与兆佳氏有那样的一段不愉快的来往,事过境迁,她真的忘怀了吗?她能忘怀的了吗?杨天兰尤记得在旧年间,在宗人府阴暗的房间里,兆佳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尤记得兆佳氏用哭的哑暗怪异的嗓子不住用力推搡着她的肩膀说:“我恨你!我恨你!----你怎么还不死去---你抢了他—你抢了我唯一仅有的---我恨你----” 这边下轿,那边绿呢轿帘向上一打,胤祥也下轿来,他往她这边看过来。自从他进了亲王,到少见他骑马了,这样也好,显现的更尊贵威风些,好压制住那些浑身是眼嘴的人去。她其实还是喜欢看他骑马极挺拨的样子,有那么一股刚劲的血气。杨天兰与他的眼光自然的互碰又离开,那年间兆佳氏曾说,他从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我,你知道吗?我们爷喜欢你,你知道吗? 她明明就不是狐狸精,也从未在他二人之间做过什么。兆佳氏过于防备她是出于什么?是出于女人纤细万分敏锐的感觉吗?胤祥一直是以什么眼光在看她呢?二三天总会见上一面的人,是以什么样眼光在旁观她的生活。觉的有点迷离。朋友之间离的越近,反而越容易忽视,越会理所当然的遗忘许多事儿。再偏过头看他一眼,他捕捉住她的视线回望过来。他的眼光是明亮温和的,他一直这样看她吗? 他从没跟她说过什么。一直是没有的。那日她打了兆佳氏一巴掌,气愤愤的出来,发现他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他都听到了的。他听到了她与他福晋一切的话,他也没有说什么。她那日慌乱之中,也忘了问他什么来?事就这么过去,一直到今。他喜欢她吗?喜欢的吧。她喜欢他吗?也喜欢的。他这人一惯的口恶心善,脾气又急,每回子气急败坏的与他吵了之后,心情反而容易沉静下来,人到松快些。有些话能对谁说去,能就是不讲理儿的闹将一场去,也只有他一人罢了。朋友是拿来搓揉的,不知谁这么说过。 那日里起来,真真个是万念俱灰,伤心欲绝的。人在逆境中,总得有个指望才能活得下来。她不是软弱的人,却也不是人想象中那样坚强的。有些事预料到会发生,与事真的发生,总是有莫大的差距。心痛的感觉,痛到极致反而没了感觉。记忆会自动一层一层的堆积,直到看不见为止。 那日晚些,他指着一事晃到她眼前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面聊东聊西,一面不住探查她。静了半响,她冷冷着对他说:“我和他睡过了。上了床了。还没死呢。就这么遭了吧。别说你不知道啊。放心了?可以回去了?”他被她这声气唬了一跳,面色一片绯红,站起来就极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呀!粗俗的很!话能这么说吗?”她冷笑:“是啊!不能这么说。这是荣耀啊!对吧!怎么能说上了床呢。这是人幸了我才对。这是叫临幸吧,是恩典吧。应该烧上高香的吧!” 他恼的在殿里来回急走了几步,直过到她跟前来冲她吼道:“是恩典不假,是荣耀不假。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去问问,这宫里多少女人-----”她也吼:“我不要。”他指着殿外大声:“你跟他说去啊!你冲爷使什么气啊!或你干脆活撕了我九哥啊,他算什么男人----”“不许你说他,就要冲你,就冲你。”她哭。“你就这么没用。”“我就这样了。怎么了?” 他焦燥,却递过手巾来:“都哭的金鱼似的了,还哭吗?可见不得人了。”“已经见不得人了。”她不接。哪里见不得人。他叹:“你啊!你只会凶我,拿我使气。纵怎么遭了吧。我到也没什么。只你也不想想你方才那尖剌话,他真听见了,他要怎么想去?你们不是识得一二天,他怎么样,你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份?他如今是皇上不假,可他待你生分了吗?人心可都是肉长的。他不伤心?你就不怕伤他的心?”她咬唇不能答。却又气的嚷嚷:“我呢!你怎么不想想我!你就为他,你就只为他想!逼死我你就高兴啦?”他气急道:“我怎么不为你啊!想死!容易啊!你这会子撞墙去,我决不拉你!”她叫:“凭什么呀!我凭什么撞墙啊!你怎么不撞啊”他气急反笑:“你真真个不讲理!”手巾儿卷着团儿的掷过来,盖个满脸。 伤心吗?被伤到的岂只有一二人?有人抽刀斩断了那些潆绕在身畔理不清的牵绊,然断了的散了一地的思绪,又理的清吗?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到这个时代如此,遇到这些不该遇到的人如此。 眼风间的滑动,让兆佳氏似乎感觉到什么,狐凝看她又看他,看他又看她来。兆佳氏面上盈着的笑,在这会儿落幕西山的太阳。然又如合拢又快速张开的伞,阴暗之色,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兆佳氏笑着请道:“贵主子请往这边来!咱们家的门楣可没什么好看的,寒颤呢!您瞧瞧这还是我们爷没进亲王时油的彩绘呢。我跟我们爷说了好几次,他都舍不得花钱换,说别当家花花的!小气着吧!不过这才是帮着持家持国的人!” “说的不错,十三弟才真真介是废寝忘食为皇上分忧呢。”说话的是与人从后迎上来的胤祹和他嫡福晋。胤祹与她嫡福晋富察氏与杨天兰殷殷情情的问了好。富察氏今儿穿了件深色上缀杏红的袍子,杨天兰瞅见,眉心细微的皱了皱。 富察氏素惯来不是个有亲热劲的人,与人交往总是留有余地,人是很有些清高倨傲劲的。富察氏朝她笑的很是有些勉强的,杨天兰是清楚的。富察氏她一向有些厌恶她的出身。富察氏她自已娘家算是皇子福晋中不多见的诗书世宦之家,她阿玛是大学士马齐。这样的家门在皇子福晋中,除了八福晋,也只有当年的太子妃石氏的祖上能胜她一筹而已。记得当年太子妃石氏也常赞富察氏出自毓质名门,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气质华贵,很抬举她,跟她走动也多。 杨天兰也曾已为然。可这位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人后来,在太子妃石氏落难之后却异常的冷淡,漠然。虽人情事故本就比纸薄些,可杨天兰却是对这样的做人来,不是很舒服的。论礼儿,他们是不必亲自出来迎她的,胤祹如今到底是是公明正道的郡王,地位尊贵,着实不需要这样,看来,他们算是高看了她一眼。人与笑脸来,自然也是笑脸合,见面三分笑,话往闲语多,面情而已,谁又认个真去? 兆佳氏把人往里面让,一路进了正厅,一屋子的人,许多的人挤的一厅花团紧簇,笑语连连。还未立稳当,就听喧闹声停当下来。便有几拨人从队伍里争相上前与她见礼,礼行的大,这安请的也隆。她手虚向前抬一下说“请起吧!”这礼也就受下了。人巴结的不是她,她省的,只得之若素。 帝王曾与她说,站的越高,看的越远。当临绝顶,天空就越近,心灵就越辽阔,这就是登高的最大魅力。然站的高,越被人注视,也自然越危险,时时要小心别跌下来。她问他:“你怕跌下来吗?”帝王反问她说:“旧年间与你一起在山上,当你临着风,对着朝阳,你会抱怨昨日的苦累吗?不要怕有经历。比别人多走了一程,就会不可避免的看见多一点的风景,你应该庆幸自己比别人多出这个机会,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多走一程,确是可以看到风景的。可风景是不是都是想看到的,确是不能选择的。人众口一词称贵主子如何如何,好象她真真的是那个什么了一样。这贵主子谁先叫起的?是宫里先叫的?还是宫外先叫的?杨天兰不知是谁起的这么个号。她不认同,因为她不是。她不认同,别人都认同,人众她寡,要驳也是浪费口舌,何必呢?兆佳氏在旁一一的引见众人,这里面平日见的多,相熟的女眷只有七福晋纳喇氏她是一人来的,胤佑并没来。十二福晋富察。东青,随着她来的二个侧福晋方佳氏、管佳氏。再来就是十五福晋赫舍里。淑惠,余剩下的大概都是些才上位的宗室的新贵,不常见的。人免不了低低的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因随口说:“怎么不见五姐姐?”富察。东青瞅了她一眼。杨天兰被这眼看的剌剌的,知道说错了,可一时不知错哪了。兆佳氏则笑了,笑过,在杨天兰耳边低道:“贵主子如今可不能这么问,您应称五妹妹怎么没见呢?”这五妹妹三字,说的分外清真些。杨天兰两腮一下子热热的,似有一盆炭在那里浅浅烤着。兆佳氏已亲自奉了茶来,笑道:“请用茶。是您最喜欢的黄金桂呢。” 这边胤祥与胤祹说:“方才十二哥真是过于夸奖了。弟不才只干了些许事而已,还全靠大家帮衬,以后还要十二哥多助着些呢。”胤祹凉凉的说:“你要说没才干,那我们岂不是----太过谦了。”四向与人摊着手笑了。众人附合说:“极是,极是。”胤祥自从做了亲王,到与以前不同,事事反而喜欢低调些。他过生日就没大摆特摆,虽丧中也不便摆,然他若想要铺张,也不是不能的。只他不是年青那阵子的心性了。历了这些年,什么还没看透了? 胤祹在康熙朝末年时曾任过镶黄旗满洲都统,办理过正白旗满洲、蒙古、汉军三旗事,曾署理过内务府总管事务。那时圣祖曾是很重用过他一阵,康熙御极60年,派他祭过圣京三陵,他那时也很有些权的。他这在圣祖手里,正经理的差使后来还不如他呢。就是后来即大位时,胤祹也是出过力的。皇上继大位后,胤祹他虽办错了些许事,但大体上,圣眷不薄。 胤祹怎么想,他如今的心气劲儿,胤祥是清楚的。皇上赏他做内大臣了。前天介皇上忽与他商量说,还是让胤祹继续署理过内务府总管事务。看到他怔了怔,皇上又加了一句说:“老十二以前当过这差使,顺手些。”这后加的这句到象是特特儿解安他的心的。胤祥当时就有些气的想,你想定谁就定谁,谁又争了去?何必这样,何必添上这一句?添上了到有点象欲盖迷彰的意思。所谓两相无猜,推心置腹原来只是这样?心里苦。 他福晋费尽心机安排今儿这一个宴来,无非是为这些个,怕别人抢上了位,怕他的丈夫被帝王猜忌,怕得之不易的富贵体面不长久---她的苦心他懂。可他不怕。他从来不怕,不是他心思坦荡,不是他视权利富贵如浮云。是他相信情份---他相信他的价值对于帝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更愿意相信情份些。他相信前儿不过是牙齿固然是不小心咬了舌头,却是舌齿相依,少不了,离不开去的。有视线在他面上扫过,他回头看过去,有人向他笑了笑,那人在苦笑,他忽也觉的好笑,这边与那边,没什么不同吧,总是主动、被动的卷入争斗里。 当你踏入清朝 外篇 康熙同志的番外一 醉长生 章节字数:13731 更新时间:08-01-19 10:43 天兰跪在我的面前,有些胆怯又有些倔强的瞪着我,好像到是在恼恨我欺负了她似的。明明就是这个丫头犯了欺君理应人头落地的大罪,还敢瞪我,还瞪。我不禁心头火起,想重重的办她,我是九五至尊,天下的至尊至贵,何曾被人如此无理的瞪视过,到像是我欠了她似的,被她看得心里头毛毛的起来。这种狂狷的样子到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这人的样子藏在我心底的深处,这人被我忘怀了许久,却被这个丫头轻易的又勾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跪行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我身边侍候的人一阵倒抽口气的声音。李德全的脸都吓得绿了,就不说其他的人了。就见天兰抱着我的腿,不畏惧我足以杀死人的眼光,嘟着嘴指责我道:“您偏心,皇阿玛你太偏心了!”她说的我一征,偏心,好一个偏心,我怒极反笑,我身边的人吓得跪了一地,整个东暖阁一下子鸦雀没静的,只有她得寸进尺的拉着我的衣袖摇着。 这个场景好熟悉,似曾相识,多少年前也有这么个人拉着我的衣服和我闹,我的眼一下子放得老远,连天兰后面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人一下子累了,乏了,不想理了,透过天兰那个人的影子越发的清晰起来,那人也如她般倔强,那人也如他般不畏权势,那人也如她般不顾后果,一意执行,九牛都拉不回。 我心口有了一种不可承受之重,眼前的娇人儿,面如清水般可人,让我顿生慈爱之心。那日里到老九府里去,正好看见老九在窗下教她弹琴,郎情妾意,风月无边。看得我都禁不住有点脸红。那人当年也是柳条之姿,芙容之面,小轩窗下,那人却曾手把手的教我弹琴,可惜我和那人之间却无此情意,那人严苛无比,弹错是要打的。我回忆着,想着昨日往往不禁有些发笑。 我对天兰有些心软,我对她一向心软的多。对我自已的女儿,我的小公主们我都未曾如此心软过。初长成被许婚的公主哭着求着我不要我把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虽然痛,也心痛她,但我说这是国策,必需得嫁,我丝毫不顾女儿的花容惨淡一片。我也知道政治联姻下的婚姻没有任何幸福可言。对我来说是忍痛割爱,对于我的女儿来说,是前途未卜,好坏全凭命运。谁要她生在皇家了呢?只要她生在了皇家,她的身体就不是她自已的了。就如我这个皇帝,自从八岁登极以来,我就不是我自个的了,我是全正天下人的。我的喜怒哀乐都不是我自已的了,我尚不能自主自已的婚姻,更何况是我的女儿,她必须为皇朝的稳固尽自已的责任。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是她的权利,同样的为皇朝牺生也是她应尽的义务,没有条件可讲。 虽然我对天兰有些心软,但我是皇帝,我还是要体面的,我不想重罚她了,却不露出来,让她猜,让她心里怕怕,我板起脸来训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我要她自已到宗人府去呆着,这算是轻罚了吧!果不其然天兰跳起来,麻利的胡乱抹着脸,嘻皮笑脸的猴到我身边来说:“皇阿玛,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我在她的鼻间轻轻的点说:“小骗子,你真是个小骗子!” 很小的时候大约五岁就见到了那个人,那个人环着双髻,满满的一头小辨子散在发后,她的头发黑的发亮,眉目精致得很,她的发式在宫里的宫女中是独树一帜的,别人都乖乖的从额前到后面梳一条总角大辨就好,独她与众不同,据说她的头发样式是保持着草原的某些传统的,她是皇太后身边的红人,是皇太后身边的娘家人,这样的人当然是不同的,在皇太后的纵容下,这人就有点目空一切的样子。初见她,我就觉这个人太傲气。 这个女人善长弓马,以勇气和胆大扬名于宫禁,她敢一个人去传说中闹鬼的荒废宫室中去抓鬼,敢于与号称千杯不醉的布库统领赌酒量,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直至天亮。绣花都不会的她,敢于叫板宫中善长制衣的女官,并亲手制订出了朝中大臣的官服。敢于骂被我看成天的皇阿玛无能,这样的女人,在宫中是一道热辣辣的风景,是宫女里的一个传奇。 我当时是个不受注意的皇子,受冷落的皇子,我一有机会就偷偷的窥视她,从她身上好象看到了皇阿玛身上所没有的草原儿女,马上夺江山的那种豪情快意。我这么注意她,但她却从没正眼瞧过我一眼,我幸运的被皇太后看重了,我成了皇上了,这人却还是没有正眼瞧过我。 直到有一天的来临。我病了,病得很重,萨满法师和宫中的太医双管齐下的为我治病,却不见起效,这时已经是太皇太后的我的亲祖母扶着那人来了,太皇太后急得跟什么似的,那人却云淡风轻的样子,太皇太后走时留下了她,她是祖母身边第一个得力的人啦,又是拥有无上贝叶经文加持过的有福之人,这样的人看着我,让太皇太后放心。她满脸的不愿意,臭着一张脸。我抓着她的手不愿意放开,她只有坐在我的床上陪着我,我的床可是龙床,还未经过朕的允许竟就这么满不在乎的坐了,我心道等我好了,一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我从病得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就见李德全一脸为难的侍候在床前,我感到我身上有着莫明的重量,我简直不敢相信的注视着在我胸前睡得一塌胡图的她,噢,这人的口水流湿了一大片,我可怜的金丝被啊!太皇太后就是要她这样照看着我的吗?死奴才!敢如此的轻视朕!我恶心的一脚把她踢下床去,却因我生病力道太小,她仍然半挂在龙床上,抱着我的被子契而不舍的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我气的发昏,我用力掐了她的粉颊一下,那种触感真是好滑噢!这人吃痛跳起来,睡眼惺松,头发散乱,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揉着眼的她看到我一征然后淡淡道:“你醒啰!”她转头对李德全说:“可以传膳了,我饿了!”我气的大吼:“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你眼里还有主子吗?”这人呆了一下,一把抱着我的头大叫道:“当然你是皇上啊,你不会病得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吧,李德全,快传太医来!”李德全面然惨白,我气的眼白一翻,直直的倒到床上昏过去,众人自然乱成一片。 太皇太后留下来的那人也许她真的是一个有福之人,自从她来了,就一直剌激着我的神经,我不得不快快好起来,我的病渐渐就被这人气好了。我大安了,太皇太后要她回去,我却死活不让,太皇太后很不乐意我抢了她,但我是皇孙,又是皇上,她要给我几分体面的,相衡之下,就把她指给了我,太皇太后嘴里却说:“苏沫儿她,哀家只是借给你的,皇上你要还的喔。”太皇太后那神情就好象我抢了她心爱的东西一样,不舍得得很。那人听了人事命令后,脸更臭了,却不得不卷了行李和我到乾清宫里来,我让她住在我寝宫套间的外间,我原意是想让她住在我的内间的,却怕这人恼起来,和我拼命,只有做罢。 渐渐发现这人的毛病也与她满头的小辫子一样多,早上不管昨晚睡得多早,就是起不来。每天我从床上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外间她的床前捏她的鼻子迫她起来侍候我穿衣梳洗,有时我真是不知道是她侍候我还是我侍候她,她爬起来通常在半个时辰内都是迷迷糊糊的,动作全凭惯性和直觉,居然有一次她正为我整理着朝服的下摆,我正疑惑她为什么久不站起来,等我低头一看这人居蹲在地上打起盹来。她平日里就是这样侍候太皇太后的吗?朕不信。 她来了三天后,整个乾清宫就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当值,连一惯老实的李德全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当值,原因很简单,是因为和这人一起当值一个班站下来简直是太惊心动魄了,别人的心脏负荷不住这样的剌激。这人虽是太皇太后的人,在宫里是大姑姑品级,但这人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实在太差,有人先是告到我这里来,接着竟有人直接告到皇太后,太皇太后那里去了。太皇太后召见问我还要她吗?我苦笑着点头。太皇太后叹道说她不适合呆在乾清宫。我说她会习惯。从此我明着护着她,背地里也护着她。替她收拾善后,替她拢络人心。 我一晚上盯着她观察她,想不通这样刚烈性格的人在宫中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一点圆滑世故都没能学到呢?这样的人是难道是凭着好运气才能活到如今的吗? 权臣螯拜权倾朝野,党羽众多,他以腿疾为由,面君不行跪拜大礼,言语傲慢无理,结党营私。他要杀辅政大臣正白旗主苏克萨哈,我明白这是两黄旗和两白旗之间权力的争斗,根子在太祖努尔哈赤的时候就结下了。四个辅政大臣索尼病得就只剩一人口气了,遏必隆是个怕狠的人,议政王杰书一脸惶惶之色是指不上了,螯拜意气凌轹,竟然的朕的面前草诏,根本不把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这鳌拜素日虽然无礼,尚不至像今日这等放肆,定是想着索尼病危,越发有恃无恐了。我一向对他隐忍再三,这如今是再也忍不住了,他想当曹操,朕可不是汉献帝。我霍地站了起来,向站班的大臣们气狠狠地扫了一眼,众大臣被鳌拜狂妄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鳌拜索信竟站到玉阶上来,逼着我用印,我气得将手的骨节捏得一声接一声价响,这不是明目张胆的逼宫吗?我准备拍桌子和这鳌拜撕破脸干上了。 这时就听见一个女声清越的说:“鳌中堂今儿您面君是喝了酒了吧?”鳌拜正准备发火,却见殿后出来一个面容肃穆的人儿,这不是苏沫儿是谁?苏沫儿身后还站着四个侍卫,都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她先向我来行礼说:“奴才奉太皇太后之命来侍候皇上。”鳌拜是认得苏沫儿的,而他见她带了人来,想是殿外另有布置,他一个人是制不住四个高手的,鳌拜见形势不妙,他有所收敛,没好气的说没有。苏沫儿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笑道:“大人若是没喝酒,都是个老人了,应该知道规距的,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的大呼小叫的呢?您瞧您都站在玉阶上来了,莫不是要逼宫不成?”这逼宫二字一出,单刀直入,众人如同醍醐灌顶,无不悚然动容。鳌拜再横,也觉得老脸一红,诚惶诚恐地说:“臣不敢。”鳌拜退在玉阶下,我顿感紧张的局势一松,殿中气氛立时和缓了许多。 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她侍立到我身边来,悄悄的在我手中写了一个“忍”字,我点头。虽然处境艰难我仍是一笑,这人小事糊涂,大事上可不糊涂,有胆有色,有义有节,懂分寸,会拿捏,如果她是个男人,必是朕的股肱之臣,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事后我问她说“鳌拜擅权乱国,已到无可容忍的地步,如你是朕你当如何?”她答说:鳌拜桀骜不驯,举朝皆知,的确应该严惩。但他现掌兵部,领侍卫内大臣,辖巡防衙门,况且大内侍卫多是他的人,万一事有不测,反而贻害皇上,这是不可不虑的,应该稳中求快。”我问她“怎样做?”她嗑着小瓜子儿,皮吐了一地。她笑:“你已早有主意,为何问我?”我从她手中抢过一把瓜子来说:“因为你是有福之人。” 苏克萨哈请守先帝寝陵,我朱批曰“尔苏克萨哈世受国恩,乃先帝顾命重臣,理应竭尽心智辅佐朕躬,共成大业,为何出此不伦不类之语?着议政王杰书问他,朕躬究竟有何失德之处,致使该大臣不屑辅佐,辞去政务?朝政有何阙失,该大臣何不进谏补遗而欲前守寝陵?该大臣身受何种逼迫,而置君国于不顾?” 鳌拜深知这道折子的壶中三昧,又来闹,又不欢而散。四辅政大臣已经四去其一,遏必隆八面玲珑见风使舵,苏克萨哈徒秉愚忠,手无实权,心无成算,我死保苏克萨哈不过想借着他牵着鳌拜,不让他做大。我这折子第一问不过是虚晃一枪,我亲政不久,哪来的'失德'之处?要有,也只能归咎于鳌拜。”第二问:是逼着苏克萨哈告鳌拜的状,再由杰书出面弹劾鳌拜───这步棋出得又稳又凶,进可以形成围攻之势,退则不过抛掉苏克萨哈一个弃子,……” 我盘算的周密。可第二天胆小的杰书却坏了我一盘子的好棋,事情越闹越僵,眼见得就不得收拾。我第二天一起来,就听到了了苏克萨哈被杀的消息,我狂怒不已。跟着苏沫儿递了个折子上来,折子上有我的朱批,盖着我的小印。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写过这个朱批呢?但这个字迹却是和我的一模一样。我瞪她,她一脸心虚的样子,我指她说“你居然敢矫诏?你不想活了吧!”她理直气状的说,不这样,事情不能了结,你不能争取到休整的时间,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后来我杀掉了鳌拜在她的协助下。我仍然气她,但却不露声色,从此我学会了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手握实权的帝王。我常想这人如果以后要离开我,我就一定要杀了她,这样的人出去后太危险。我和她的关系益师益友,我了解她所有的习惯,她也相当清楚我的喜好,她太了解朕,这不好。朕要坐高高在上,众万民敬仰的皇上,是仰视,不是俯视或平视。朕不允许别人了解和窥视朕。 我喜欢她,放纵她,她以宫女之位,身边却有四个宫女专门侍候她,这里面还不包括常为她打下手的朕和李德全。她实际享有的是宫中嫔妃的待遇。无名却有实。的确我和她有肌肤相亲之实,是我主动的,她被动的,但她不并不愿意成为朕的女人,别扭了一生。后来我常想是朕负了她,还是她负了朕,这个账算不清。我和她的纠缠分不清道不明。我以前不明白为何古代的帝王总是称孤道寡的,后来才渐渐的懂了,生为帝王是没有朋友,也有没有真正所谓的亲情的,可不是孤家寡人吗? 我到现在唯一记得的是那人身上淡淡的清草味道,淡淡的悠伤,淡淡的美丽。闭上眼睛回味起这种味道心里既也会漾起无数的波澜。 康熙同志的番外二情到深处情转淡 若有人问我,我这一生有过多少的女人?我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我答不出,也不好回答。我只知道我做为一个帝王,一个坐拥天下的皇者身边环绕的女人无数。三宫六院七十妃,虽然没有后宫三千粉黛那么夸张,但的确这些身上有着我册封的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名号的这些女人们住满了整个东、西十二宫。 若问我,我这一生中最爱哪个女人?我的回答是,没有最爱。我做为一个帝王,一个手握天下人生死的帝王,一个掌控皇朝前途和命运的舵手,婚姻,爱人,感情这些对我而言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词汇,它们参杂很多别的东西,一些只能意会,不能出说口的东西。从我八岁登极,十一岁亲政,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象我的臣民一样去生活,去找寻真爱。我是天下人的皇帝,天下人的父母,也是后宫所有女人的天,我只能大爱,博爱,因我不再属于某一个女人。 我不可放纵自已去专宠某一个女人,这样不是一帝王所为。我必须注意雨露均匀,因为那些女人不只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臣子,她们不只是她们一个人,她们的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她们家族的影子。即使面对如花美颜,醉人春色,我还是要辛苦的操弄权术,后宫是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对我是这样,对我的女人们也是。 后宫的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前朝的亲贵大臣心事还要复杂,言者无心,心者有意,多少消息就是这样传出去的。女人的意志往往比男人还要坚韧不拨,还要机敏聪慧,还要能成大事。历史上不乏女人操控帝王,操控朝政的事情来,武则天就是其中佼佼者,她不但做了,还走到了台前,成为了一代帝王。她用事实证明了,女人掌握权力的能力,不比男人差,比男人也许能做得更好。虽然她在后世中一直被人诟骂,说她淫荡无德,说她杀子拭臣,这些人道貌岸然开骂的时候,心底里应该是充满着嫉妒和时不与我的吧!这些人忘了,帝王、政治没有男女之别,只有好坏之分。也是因为这样男人一向最怕女人干涉朝政,以至将这条写进了宫规,违者死,但就是这样,也阻止不了无数只伸过来的手。 很轻视那些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人,因为这种人很虚伪,不过是为了某个见不得人的目的,打一个重情的幌子。我也很轻视唐玄宗,他夺子之妻,纳为已妾的事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来,不可谓无勇!但他即在当日与杨玉环许下生死相随的诺言,就不应该将她缢死在马嵬坡,让一个女人为了他的苟安,为了他的政治的错误去死。唐玄宗实在不配做一个男人,更不配做一个帝王。 活到我这个年纪是越来越觉得精力大不如前,整日里只觉得记忆力越来越差,许多事情都记不太住了。但却不知为什么少年时的事情却若云收雨散、水落石出般越发清晰的浮现,点点滴滴如清涧山泉顺曲而下,触石有声。忽然脑里浮现一个人来,那人的身影如同走马灯花般在我脑中急转起来,带来一阵晕眩,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记得年少时 淡月如勾,远远的御道上传来敲起悠悠的梆子声,乾清宫书房依旧是华灯高掌。 殿中极静,几乎连呼吸声也不见,只有那赤金九龙绕足烛台上,偶尔爆响的烛花,细细的噼叭声,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晰。我从桌上落落满满象小山一样高的的折子中抬起头来,朱砂笔轻轻一掷,李德全一使颜色,一旁的宫人急忙机警的奉上了金丝盘龙盖碗装的碧螺春来,杯底淡绿如玉,茶香味醇,轻啜一口,茶香满口,通体舒泰,随口问李德全:“怎么不见苏沫儿? 李德全垂首道:“回皇上话,裕亲王前儿就递了贴子来请苏沫儿过府听戏,这时候恐还没回宫来呢?” 我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落在黄花梨的案几上,瓷器和实木之间发出的清越声响,在宽广殿内的回响,透露了我的极度不悦:“你说什么?朕怎么不知道这事?是谁这么大胆准她出宫的?” 李德全急忙俯下身去,莹莹的烛光中,他隐隐看见了皇上的面上罩上了一层晦暗:“皇上,今儿苏沫儿并不当值。她不当值的时候,太后、皇上一向是准许她随心所欲,不加干涉的。她有太后与的出宫腰牌,出入宫禁畅通无阻,故有时会出宫转转-----” 我声音往上一扬:“出宫转转?这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宫门早下钥了。若不是朕问起,你准备何时回报啊?你这个大总管怎么当的,连底下的人都管不住,你就由着她夜不归宿吗?” “奴才罪该万死!”李德全一僵,连忙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宫人也都急忙的跪了下去,霎时间,本就一片寂静大殿内更是鸦雀无声。 “差人去看了吗?” “回皇上,半个时辰前奴才已经差人去请了。想必是戏好看,听迷住了吧。” “是吗?”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裕亲王还请了谁?” “回皇上话,好象裕亲王除了硕恪纯长公主外,就请了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宗室亲贵有多罗贝勒延寿,贝子海苏,明珠家的二位公子,再就是京城有名诗画奇才名公子塔安,除这几位外没请别人了。” 福全一向是一个稳重,遇事考虑周到的人,这样一个人,怎么如今就如此不周密了呢?以福全的细心,他难道就不知道苏沫儿晚归必是要罚的吗?他请硕恪纯长公主到也就罢了,请了那么多宗室年青的亲贵和一个宫女杂坐在一起听戏,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为她当月老不成?前几日皇祖母也露出这个意思,对我说苏沫儿如今也大了,又侍候了我几年,也应该放出去了。宫中的侍卫都是世家的子弟,皇祖母问我这些人中,有哪些是长得又好,家世也好的?又问我朝中大臣中有没有模样,性子皆好的人?我当时只当是玩笑话,未答。因我还没想到过让她离开我。重新拿起盖碗来,并不喝,只是握在手中。碧螺春的细细茶香,悠然恬淡,黄釉描龙的茶盏,在白晰手指间发着幽幽的一层微光。 苏沫儿虽侍候我了几年,但多数时候都在摸鱼。她是大姑姑,又身担教训之职,站班端茶递水这等小事,她是不用做的。只要一有空她必是会偷偷的摸回慈宁宫中去做她的大小姐,我是知道慈宁宫中人皆呼她为格格的,对她宠爱非常。她不惯乾清宫中的种种规距,不拘小节的个性,时常得罪了人还不自知,这些的确让她在这边当差比那边有些辛苦。她喜欢坐到高高的宫墙头去喝酒、喝歌,喜欢自比为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但每说到此的时候,必是一脸的优伤,望着高高的蓝天发呆。她即然是这样喜欢草原,喜欢喀尔沁,为什么当年仍选择背井离乡接了索玛勒的班侍候在皇祖母的身边呢?苏沫儿喜欢骑马,每隔一二天必去御苑骑马射箭,跑一圈马。皇祖母给了她出宫的金牌,我也知道,对她出去的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这只草原上的雄鹰想飞出这四角的宫城,想飞出朕的掌握了吗?嘴角勾上一抹冰冷的笑意,眼微微往上挑起。 李德全屏住呼吸,在缭缭的升腾着茶烟中揣测着君王的心思。帝王深潭似的眼睛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烛光的映衬之下闪烁不定。 难怪这几日苏沫儿总是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来,问她,她又慌慌张张的说没什么。是为了能够飞出朕的掌心,展翅高飞而高兴吗?放眼天下,这天下的男人,还有比我对她更好的吗?手握在黄釉的瓷杯上,那掌上隐隐凸显的青筋在金丝银绣的沉重龙袍之下愈发的显露得狰狞,而那唇上挂着的冷笑,好象要将什么人活生生的撕裂了一般。黄釉描龙瓷杯禁不住那重力,在手中咯吱直响,而后那手陡然的挥了出去,杯子便砸了个粉碎,破碎的瓷片在金砖的地上,犹自翻滚。 李德全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了地上,身后的宫人也都急忙的跪了下去,殿中又乌鸦鸦的跪了一大片。 “怎么了?”殿外帘子一动,一个女人轻轻地问了一声,从外只探进半个头来,清澈的声音恰似水晶盈耳。偏着头见殿内跪了一地的人,眼眨了两下,余是整个人都探进来。 李德全抬首望去,苏沫儿仍穿着早起时他看见的浅绿镶金线的旗装,拖摆至地的红色大毛罩衫像是泉水一般流淌在京砖的地面上,手笼在白色的貂毛的护手里暖着,头上翠华摇曳,明显的比往日多戴了几枝珠花,双颊通红如水蜜桃一样,双眼微眯着,神情很是慵懒。 “没事,是朕失手了而已。”喝了酒了,而且喝得还不少。这么盛装的装扮着出去,又这么晚回来,必是宾客尽兴。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我勉强温和开口,但面上仍是灰青一片。 “皇上,伤着没有?”她摇晃着过来,步履蹒跚,眼见她就要绊倒烛台,我似是一惊,手腕轻抬,转手将她搂在身前。那纤纤如水晶的指伸了出来,她醉意蒙拢的拉着我的手上下的看了,见没事她口齿不清的说:“还好,还好,皇上是万金之体,容不得有半点损伤的。” 忽然她身往后一仰,我顾不得什么君王之仪,手急眼快的搂紧她,她就在我怀中沉沉中睡去,她的面上被烛火映得蒙上莹黄,幽幽如月。手指轻轻的替她拢开蒙住她面上一缕顽皮的青丝,只觉得有一种柔软的感觉,比绢更柔软、比水更缠绵。幽幽浅浅,那是殷红唇中呼出的气息,浅浅的喷在了他的肌肤上,我打横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往后面走去,李德全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想接过她去,我不许,他眼色不定的跟着我的后面。乾清宫东暖阁的烛火通明,我把她轻轻的放在外间,她的床上,眼见着宫人替她洗净了脸,轻轻的把头上的发针,珠钗一只只的拔去,为她脱了外面的大衣服,把繁花堆锦绣样蚕丝被盖在她的身上。明媚的桔黄照映在玫色的锦纱床帐上,金缕梅的纹样投在墙上,渐渐的形成依稀花朵的形状,衬着她面上如胭脂,仿佛渐次绽放一般的奇丽。 数日后我偶经宫中一个僻静的小阁,一抬头就见苏沫儿和一个侍卫服色的男人高坐在阁角檐上谈笑着。那男人侧着脸有着俊美而冷傲的轮廓、英挺的眉、笔直的鼻梁、绯薄的嘴唇有点陌生,我认不出是谁。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她笑意盎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的如此愉快!那爽朗的笑容如春风刮过湖面,她的眼亮如星辰,飞扬于九天之外。我眯起眼细细品味眼前的一切,那男人好象感受到我深沉的锐利的眼眸,转过头来,视线一低,虽然有些惊色,但仍然坦然的跳下来,行三跪九叩大礼。 苏沫儿当然也转头看到了我,她却是一抖,笑容一收,脸色变了几变,又是一付清懒模样,这让我一瞬间产生很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刚才不过是一个幻境而已。为什么她不曾用这样明亮的眼神看过我,难道我比不上这个男人吗?我的眼眸变得深沉莫测,同时怒火更加高涨。一种酸涩感在身体里突然爆开,引发一半寒彻一半灼热的感觉,渗入四肢百骸,连心,都几乎处在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边缘地带。 啪嗒一只绣鞋从上边掉下来,我抬眼一看她面上红晕一片,曲线优美的脚踝如白玉雕成。我将地上的绣鞋拾了起来,绣鞋小巧精致,桃色软缎,绣有牡丹花样,她赤足从阁上下来,单脚跳到我跟前来,紧张兮兮的问:“皇上万福金安。那个,奴才的鞋呢?”眼前的娇容明艳动人,我蹲下身去,用手执着她的玉足,用丝巾将灰拭去,亲手为她把绣鞋穿上,丝毫不理跟随的宫人抽气声一片,那男人的脸上,一片惊色,好象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一切,觉得尊贵的帝王不应该为一个宫女穿鞋是吗?我立起来,面容沉静如水,她则咬着唇若有所思。我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朕不想看到第二次!否则----”她瞪大了明丽的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着我,她嘴角还轻轻翘起,樱红色的唇,乌黑的发交织成了我眼里最艳的颜色。 皇室御苑 御苑依山势而修,即有大片的草场,又有九曲十弯,极为险峻的山道。两旁树荫成林,正值秋日,黄页,红叶似火飘散而下,在空中舞起了优美的旋韵。纷纷扬扬中,与晨光相映成趣,洋溢出绚丽的光波 而破坏了这一片美景的是那由远及近的激扬马蹄声。苏沫儿骑在高大的黑色俊马上,一身红色紧身的骑马劲装,纤腰盈盈一束。她问:“皇上你真要和赛马吗?我点头,嘴角一扬,眼有带着诡异的神色道:“你马上功夫很是了得,朕想和你比试比试,即然是比试当然要有点彩头才能使人奋勇向前。这样如果你赢朕就应你一件事,反之如果是朕赢那你必须应朕一件事。如何?” 她傲然的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比就比!皇上你到时候输了可不要觉得丢面子。” 我道:“你就这么有自信?你怎知到时候输的不是你?到时候可容不得你反悔?” 她大笑道:“我骑的马比皇上您走的路的还多,要小心的是皇上您吧!”说毕策马飞驰而去。我跨下俊马,极通灵性,不等我挥鞭催赶,它已放开四蹄,象一道白色的闪电纵情狂奔,这场比试我非赢不可。我们远远地抛开身后所有的侍卫从人,她见我追来,狠狠地一抽鞭子,马跑得更快了,扬起尘土一片。她一马当先跑在前头,冲过一片草地,闪身进入林子里,想把我甩掉。她的好骑术,引得我的好胜之心顿起,我频频挥鞭策马,风驰电掣,劲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只觉得痛快淋漓。 我策马飞驰赶上她的,和她并肩前行,她果然是好功夫。但如此下去免不了要平分秋色,若在平时我大可一笑了知,但如今我心有所思,这可不是我所愿。眼中利光闪过,不易察觉的弹出一粒金珠直击马前蹄,马果受惊直立起身子来,苏沫儿一惊,连忙勒住马。她未保持好平衡,身子一歪,眼见便向地上摔去。而我身影如箭飞驰过来,长手一伸在她未摔到地面时就将花容惨白的她接住,稳稳的从那边马上拉搂过来,她惊骇不定的双手怀住我的脖子,细声轻语道:“皇上,奴才输了!”枫树下,乱红凋零如雨,我把她从马上抱了下来,心中暗咐胜之不武,但这是帝王之术,虽不见得光彩,但却实用。 她稍稍离开我的怀抱,那白玉上的手上清晰可见几处擦伤,还有着尚未干涸的血迹,想是擦伤,我急忙匆匆的从身上找出了金创药,一边小心的为她敷上。她眼中虽然有三分不甘,但愿赌服输她还是问:“皇上,你要奴才应您什么事?”我负手而立,默然片刻,然后回头有些残忍的一扬嘴角道:“朕要你充当教引人事之职。”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要她侍寝。 朕还未大婚,宫中明文规定,皇帝在大婚之前,先由宫中精选八名年龄稍长、品貌端正的宫女供皇帝临御。这八名宫女都有名分,从此成为宫中有身分的女子,每月拿俸禄,不再像其他的一般宫女从事劳役。因此,这份差使也一直为宫女们所企盼,希望藉此脱离苦海,一步登天。这八名宫女侍寝后的名分一般是冠以四个宫中女官的职称,即司仪、司门、司寝、司帐。皇祖母早早的就我为选定了教引人事的人选。这种规定,目的是使皇帝在婚前对于男女房事取得一些经验,以便在和皇后大婚的那一夜中不致窘迫慌乱。皇后内定为辅臣索尼之孙女赫舍里氏,将在十日后嫁进宫来。 没有任何意外的看到苏沫儿面上一片惨白,她慌不择言的想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她就这么不愿意吗?我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些痛楚地蹙紧双眉,态度也越发强硬。我一把将她紧紧压在树上,囚得她无处可逃,一字一字咬牙道:“朕要你侍寝,金口一开,绝无收回之理。” “奴才不要。皇上你想找人侍寝,或是教引人事,人选多的是。如这八个您不满意,奴才去回太皇太后,再换几个来。但绝不是奴才。”她冷然道,直视我暴怒的双眼。 “没有朕的允许,你别想出宫去,想都不要想。你现在是朕的奴才,不是太皇太后的,这一点要记住了,朕才是你的主子,你的身子,你的心,都是朕的。” 她那清澄的眼眸此刻看来竟无比令我心痛,我猛地抱住他,堵住她的红唇,良久良久,吻得她几乎窒息,才放开她,她眼中泪光盈然,我啃舔着她小巧的耳垂,再蜿蜓至她颈部,喃喃道:“做朕的女人有什么不好?外面就那么好吗?那些男人有朕这么宠你吗?” 坤宁宫东暖阁 三日后这里将是我和皇后大婚的场所,房内墙壁饰以红漆,顶棚高悬双喜宫灯,两只金色盘龙的烛台上,烛光摇曳,喜气洋洋。洞房有东西二门,西门里和东门外的木影壁内外,都饰以金漆双喜大字,有出门见喜之意,满目都是象征着尊贵的金色和象征喜庆的红色,剌得人眼发酸。 洞房西北角设龙凤喜床,我的视线停在一片火红铺着百子被的床上,床铺前挂的帐子和床铺上放的被子,都是江南精工织绣,上面各绣神态各异的一百个玩童,称作“百子帐”和“百子被”,五彩缤纷,鲜艳夺目。百子无非是祈求多福多寿,子孙昌盛,万代延续的意思。床上并排安放着两粒枕头,枕头上用金绣着荷花下交颈而卧的一对鸳鸯。我的嘴角不由讽刺的一笑,三天后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将在这和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行合合之礼,而行这个礼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子孙万代延续,而主要是为了我亲政扫平障碍而已。大婚后,我就可以亲政了。故这一步是非走不可,非行不可。而在走这一步前,我想要她。 我身着明黄坐在床上,窗外是萨满法师喃喃的念经声,苏沫儿脸色惶然的被人推了进来,她身上穿着三日后新后将穿着身穿艳红艳红的礼袍,礼袍上绣满灿烂耀眼的金凤,金银珠宝饰成的凤冠,戴在头上更显出高贵的仪容。我满意的眼晴微微一眯,殿门在她身后轻轻的关闭了,她紧靠着门,神色更加惶然,这个殿中只剩下我和她两人。我缓步过去拉住她的手,她整个人轻轻的一颤,我嘴角轻轻扬起,抱她入怀,只觉她身上散开的浮动暗香,点点染在我的口鼻之间,一丝丝,一缕缕动摇着我的心魄。而她用力地将头埋进我的怀里,泪水始泛滥成灾。 猝然的,吻就落了下来,我饥渴的吸吮着她,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滑过她的肌肤,温柔的抚弄,仿佛长久失去的珍宝重新回到我的怀抱,她白皙温暖的身体、渐渐浅促的呼吸,全部都充斥着诱惑。好象感受到她的心挣扎着,仿佛暗夜的飞蛾,飞向那照着宫纱的烛火,她力图清醒我却更火热的吻她,想融了她,浓烈的和她胶织,缠绕。 这场欢爱,自始自终都没有粗暴,有的只是贯彻始终的温柔,以及怜情蜜意…… 清冷的月光落在室内,泛着水一样湿润的轻幽光泽,红烛之泪,滴落于下,红尘辗转,仿佛笑那众生男女,堕入了万丈红尘。 今晚的一切是在皇祖母的默许下进行的,我始无前例的逼迫了皇祖母,让她放开护着她的手。失去了一切依附的她,可以说称得上温顺的倚在我的怀中,她不顾全身的疼痛猛地躲开我的手,翻过身,将脸深深地埋入枕头,默默地流泪,心中那股莫名的悲伤,几乎要将我的心脏刺穿。 “沫儿,很痛吗?”我焦急地轻抚她颤抖的肩部。 “不用你管。”她在枕头里闷闷道。 听到那悲愤的喝斥,我的手指一僵,缓缓地收回了手。刚才的激情已不复存在,眼前躲在身边的,是一个泪流不止的受害者。看着她纤细却不停抖动的肩膀,那表明出来的明显的抗拒,看见她那痛苦的泪水,就知道她有多么恨我!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从来无意让她恨我,天知道这辈子,我最珍视的人,最重视的人,不就是她吗?我只是不想放开她的手而已,我不想让她出宫而已,而唯一阻止得了她的方法,就是把她变成我的女人。我错了吗?虽然我不曾说出口,但我也是寂寞的啊!只要是一点温度,我就会无法放手的依靠过去。 一想到她竟是如此痛恨着我,我的心口就一阵绝望的痛楚,我的眼神瞬间黯淡似灰。“你真的这么恨我,恨到流泪不止的地步?”我的声音无比苦涩沙哑。 良久良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她起身欲起,因为除了皇后,侍寝的女人云雨毕后,必须马上离开龙床。 我将她按下说:“不必起身!”我叹着气,手便顺着她的额头往下,眼角、耳鬓、颈项,轻柔缠绵的手掌,最后那指便压在她的颈后,感受到那脉搏的抖动。爱这个字,我说不出口,这个字帝王永远都不会说,现在不会,以后不会。但如果非要我说,我会选择对她说,我珍视你。也许初见时,看见她娇俏的身影,看见她满头的小辨子就喜欢上了吧! 我收紧的臂膀紧紧束缚着她,不容躲避,不容挣扎。她忽然狠狠一口的咬在我的肩上,留下深深的一圈,我淡然道:“你不是说皇上的身体仍万金之体,容不得有半点损伤。你这般咬法,就不怕被三日后的新后看见?”她怒道:“奴才就是想让皇后看见。”我大笑的拥紧她。 夜深,我听到她的呼吸悠远绵长,她似乎并不习惯同榻而眠,睡得并不安稳,那盖在身上的锦被,已经全部被踢到了我的身上,我轻轻的帮她重新压住被角。我轻轻的坐起,安静地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忽然有了苦涩的柔和。似乎只有这样的时刻,我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她的睡颜,才拥有她,而她才不会带起傲然的面具。 殿内是极静的,静的只听得到我自己的呼吸。 “来人。” 李德全应声而入,躬身站在帐旁。 “今日侍寝之事不必记档!” “启禀皇上,敬事房那边……说……” 我不耐的喝道:“朕怎么说,怎么做!” “喳!” 重新躺回枕上,却突然觉得那枕是如此的冰冷。侧头看着帐外的金龙鎏金八方烛台,烛泪无痕一点点,一滴滴,慢慢地滚落到烛台下,凝成了血红色的珠粒。 轻轻地凑过去,我再次含裹住了她甜美的红唇。 她伸手想要推开我,狠狠的,可是唇畔那温柔让她的手臂不自觉的拥上了我的颈项。她喃喃道:“白雪,别闹了!” 白雪是我养的狮子狗,她宠它非常,经常拿它当抱枕抱着睡。她竞然将朕当做它,真是罪该万死! 我不禁轻叹一声,道:“你怎么还什么都不懂呢?”朕以皇后之礼待你,你还要朕把心意表露的如何明白呢?“你听见我的心跳声了吗?”她无意识的越挣扎,我便将她抱得越紧。 算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全文完)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bbs.bookben.net--- 书本网【霎紫明嫣】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